第20章
就见卖鱼的大叔拎了一尾鱼，问叶士兰要不要。在砧板上鱼脱离了水，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叶书韫被溅了一脸的水滴，“啊”了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叶士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小丫头用袖子往脸上一抹，摇摇头，就见卖鱼大叔一棍子敲在了鱼头上。
她被狠狠地震惊到，指着大叔就说：“鱼鱼死掉了！”
那大叔似是看她好玩，把鱼往称上一扔，对她道：“一会叔叔就让鱼鱼复活。”
“可是鱼鱼只有死掉才能被我们吃。”叶书韫说。
看她这么不好糊弄，大叔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叶士兰，“这你家闺女吗？还挺机灵。”
叶士兰笑，“对吃的就机灵。”
莱州岛环海，海鲜便宜还不要票，所以叶士兰就称了一大条鱼。大叔把鱼称好，用线穿过嘴巴，俯身把鱼递给叶书韫。
叶书韫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
刚拎到手中，先前才被一棍子敲过的鱼猛地摆了两下尾巴，叶书韫被吓得一声尖叫：“鱼鱼复活啦！”
那大叔“嘿”了声，“叔叔没骗你吧。”
结果，叶书韫看着她，嘴巴一瘪，抬起手把鱼提得高高的，边哭边说：“呜呜好可怕……”
叶士兰没料到连毛毛虫当宠物养的闺女会怕鱼，忙上前帮叶书韫把鱼接过来，关大婶也安慰她：“哟，乖乖不哭不哭，那鱼没有复活，叔叔骗你的。”
“可……可是……鱼鱼尾巴好凶……”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叶书韫一边擦眼泪一边瞪了一眼那条鱼。
关大婶笑着把她脸上的泪水擦掉，分了一样轻的东西给叶书韫拎着，“来，你帮奶奶提这个，我帮你拎鱼，它就不会复活了。”
小家伙接受了这个提议，接过东西的同时，还用食指戳了一下那条鱼，骂道：“臭鱼鱼，我不吃你了！”
关大婶和叶士兰被她逗得直笑。
去供销社买了东西回来，叶士兰到厨房里把该放的东西放好，取了一些富强粉和玉米粉出来，打算做点丝糕。
丝糕并不难做。她把两种面和在一起，加水搅拌均匀，一直搅成黏糊状，才放到灶台上醒着。
叶书韫在她旁边，弯着腰去看灶台上的面糊，以前她都没见过做东西做成这样，好奇地问叶士兰：“妈妈，这是什么呀？”
“今天中午给你们做丝糕吃。”
“丝糕？”叶书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兴趣极了，就站在灶边盯着面看。
瞧她这副小馋猫样儿，叶士兰没管她。
果不其然，叶书韫站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走开了。
等到面醒好，叶士兰把面放在蒸锅里蒸了半个小时。揭开锅时，叶书韫又凑过来看，见到那团面变得鼓鼓的，惊奇地叫了一声，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把丝糕拿出来，叶士兰从中切成两半，分了一小块给叶书韫尝。
丝糕还冒着热气，淡黄色的糕体蓬松柔软，叶书韫咬了一小口，甜甜软软的，还很有韧劲。
叶书韫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她以前觉得白面馒头已经很好吃了，但是妈妈做的丝糕要比馒头好吃一百倍！
迅速把手上那块吃完，看她这么开心，叶士兰觉得味道应该还不错。
她把没有动过的那一半又分成两块，用盘子盛着，给叶书韫说：“剩下的我们等爸爸和哥哥回来再吃，这里我们分给张婶婶和卜奶奶可以吗？”
“好！”叶书韫重重点头。
叶士兰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叶书韫端着盘子给隔壁送去。
张大婶见叶书韫端了一盘丝糕过来，忙问她怎么了，叶书韫把盘子递过去，乖巧地说：“张婶婶，我妈妈做了丝糕，她让我端来给你们尝一尝。”
“哎哟，蒸这个费功夫，你们客气什么，自己留着吃就好了。”
叶书韫把盘在放在桌上，“好吃的要一起分享，婶婶要一起吃好吃的。”
张大嫂被她这张小甜嘴哄得直笑，准备也拿点东西给叶书韫带回去，可是这一转过头来，面前哪里还有叶书韫的身影？
另一边。
叶士兰把丝糕送给关大嫂，关大嫂送她出门来的时候，给她说了刚才问到的事：“小叶，你去医院那个事应该是有着落了，我听他们说儿科的护士一直比较少，先前就提过要增名额，你学历高，又是军属，那边肯定会愿意收的。”
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快，叶士兰惊喜地笑了出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关婶帮我打听。”
“一点小事，客气什么。都快中午了，你快回去做饭吧，等到事情成了记得给我说一声就行。”
送走叶士兰，关大婶一转头，就看到杨大嫂一大个人杵在他家门口，差点吓她一跳。
关大婶拍拍心口，正要回屋，杨大嫂却叫她一声：“关婶。”
她循声望去，就见杨大嫂一脸踌躇，纠结了几秒后，才试探着问：“你刚才说……叶同志要进医院当护士？”
关大婶不是爱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而且事情没有确定之前，她也不好太多议论，随口敷衍了句：“我就和小叶随便聊天呢。”
杨大嫂知道这是关大婶不打算给她说，便不好纠缠，一个人躲在一边琢磨去了。
她在莱州岛多年，知道现在工作都不好找了。军医院、子弟学校这种地方要求学历，又难进，她叶士兰怎么就能进去了？
沈耀武只调来这边半年，就算是照顾军属，也轮不到她叶士兰啊！
杨大嫂越想越不平。
忽然间，她记起一件事，住在后面军属区的卢营长他媳妇儿，好像就是医院办公室的，医院职工入职，都要在他们那边先办理。
?
28、028
卢营长的媳妇甄大仙和杨大嫂是老乡，
她刚到莱州岛的时候，就和杨大嫂走得近。甄大仙生了闺女卢月以后，杨大嫂还做了一双鞋子送过去，
所以两家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甄大仙以前读过点书，
来岛上后就被安排进医院办公室做文员。
干得久了，
就负责管理护士和其他员工入职这块。
如果新员工不符合要求，
她这儿就能直接刷掉了。
所以叶士兰要进军医院当护士的话，必定要先去甄大仙那里办理手续。
杨大嫂眼睛一转，
当即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晌午过后，她拿着双纳了一半的鞋底，
和半小袋青口贝去了卢家。
周日医院办公室不上班，
卢营长家卢月捧着一个小簸箕喂鸡，看到她来，
忙不迭把手里东西放下，凑上来甜甜地喊了声：“杨姨。”
杨大嫂摸了颗糖给她，笑着问：“小月，你妈呢？”
“我妈在家，姨你快进来。”
卢月把院子的门拉开，牵着杨大嫂进屋。她今年和叶书韫同龄，
个头比叶书韫要高些，
脸有些黑，
虽然不像叶书韫那样白生生的看着漂亮，
但是杨大嫂就觉得这丫头比沈家那个要讨喜许多。
她今天是过来另有目的，
打的却是向甄大仙求教怎么把鞋底纳牢一点。
整个军属区都知道甄大仙衣服和鞋都做得好，来向她请教的人也多。她这个人有些看碟下菜，
基层军官和高级军官的家属，
来了以后完全是不同待遇。
不过杨大嫂和她关系好，
她倒是很乐意教。
给杨大嫂说明了一遍，两个人就坐在客厅里纳鞋底。她看着杨大嫂的手法，顺口就聊起来，“我记得沈团长家就在你家隔壁吧，听人说他媳妇儿带着孩子来岛上了，这人咋样呢？”
这事早在莱州岛传了个遍，只是甄大仙自己没有碰见过人。
她偶尔听到其他军属说，叶士兰长得俊，刚来没多久就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就连沈团长中午都要跑回家来吃午饭。
这好的说多了，自然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关叶士兰的事，听到别人说，她都会多问两嘴。
事情完全像杨大嫂想的那样发展，她心里暗暗一笑，面上却做出苦恼的样子，叹气道：“也没什么，就那样吧。”
甄大仙更好奇了，“哟，这是怎么了？”
“哎……说出来不怕你笑，你别看叶同志年轻，我在她面前都要甘拜下风。这才搬来半个多月点，就和我对上两次。她那闺女和你家卢月一样大，就会欺负我家吕华了。”
甄大仙觉得奇怪。
周围人说道叶士兰都是夸的多，怎么在杨大嫂嘴里说起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呢？
杨大嫂这人的脾气她也算了解，对俩孩子有点溺爱，典型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是他家吕兴吕华的错。
不过没等甄大仙深入去想，杨大嫂又继续说：“不过这都是孩子们的事，其他的话，叶同志这人倒还是不错，你看沈团长那条件，他怎么找也不会找个太差的。”
“说得也是……”甄大仙点头，“我还听他们说，这位叶同志长得可俊了。”
“那肯定的，我看我们军属区应该找不出比叶同志长得还好看的了。你看我们天天在岛上风吹日晒，都快成老树皮了，叶同志那脸，白得跟二十岁的大姑娘似的。有人路过门口的时候，都要特意多看她两眼。”
杨大嫂说到这里，越发滔滔不绝，变着戏法“夸”叶士兰，“要我说，这沈团长也舍得让他媳妇这么久才跟过来，要是我，都怕人给拐跑了。”
甄大仙往四周看看，凑上前小声问：“这怎么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杨大嫂沉默了一下，对甄大仙勾了勾手，凑到她耳边悄声嘀咕。
甄大仙登时睁大了眼，张口就道：“她都到岛上了，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杨大嫂故作正经地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两声，“这也是我怀疑，但你可不能给别人说啊！”
“我这人嘴巴最紧了，你放心。”
点到为止，杨大嫂便不好再继续和对方说道叶士兰。
又零零碎碎说了一些岛上的八卦，杨大嫂才从卢家离开。
***
冬至这天。
叶士兰早上起来，带着叶书韫就去供销社买了条鲅鱼回家。
天气冷了，以前沈耀武还在北海舰队的时候，冬季基本买不到新鲜鲅鱼，所幸莱州岛这边要比北方暖和许多，叶士兰才挑了条好的鱼回家。
这个月还有几天，肉票只剩最后一斤，叶士兰便不打算包猪肉馅的饺子，准备做一锅鲅鱼饺子吃。
把鱼洗净后，叶士兰把鱼切开，切掉鱼皮以及鱼骨中间的红肌，把鱼肉剁碎。这头鱼肉准备好，叶士兰和叶书韫一起剥了点葱姜蒜。
接下来就是给鱼肉去腥，拌馅料。
用不上叶书韫在旁边帮忙，她就把叶书韫赶出了厨房。
今天学校里要上课，隔壁的张丽却没有去。
叶书韫一出来就看见张丽在院子里晾衣服。
她喊了一声“张丽姐姐”，瞪着小腿就跑上去，帮张丽抱着湿衣服等她晾，叶书韫问：“你几年怎么不去上课呀？我哥哥他们都去了。”
张丽从她手上接了一件衣服，说：“家里衣服多，我妈洗不完，我帮她洗了下午就去上。”
“那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就不能学习了？”
“我妈说我是丫头，和哥哥弟弟不一样，可以不用学习的。”
叶书韫皱了皱眉，“为什么呀？不应该是好好学习才行的吗？”
张丽迟疑了一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她是个女娃子，长大以后会嫁人，嫁了人生孩子带孩子就可以了，所以现在不去上学也没关系。
她妈说，只要略微认得几个字就好。
她还有哥哥和弟弟，他们读书出息了，她的日子才会跟着好过，所以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过书韫还小，给她说了她也不懂，张丽只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小书韫懵懂地点了一下头，可她总觉得张丽姐姐这样说是不对的。爸爸妈妈说过要把她送去上幼儿园，还说她也要好好读书。
而且，她还在梦里看到，以后好多女孩子都读书考大学了。
叶书韫不知道怎么给张丽说，就在旁边等着她把衣服挂好，又问一句：“张丽姐姐，你喜欢吃丝糕吗？”
张丽摇摇头，叶书韫还以为她是不喜欢，就听到：“我没吃过。”
“咦？那天我妈妈做了丝糕，分了些给张婶婶，你没有吃到吗？”
张丽“哦”了一声，很平静地说：“我妈说那是叶婶做的好东西，所以留给我大哥和我小弟了。”
叶书韫很能理解她这种心情，毕竟以前就是这样过来的。
但她觉得丝糕那么好吃，张丽姐姐没有吃到也太可惜了，便让她在外头等一等，一趟跑回厨房里，趁叶士兰不注意，把剩下的那小块丝糕拿了出来。
这是叶士兰后面做的，没做太多，一人分了一些后就剩这么一小块。
叶书韫掰了一大半分给张丽，剩下那一小块全部塞进嘴里，把她的嘴巴塞得满满的，两瓣脸颊又圆又鼓，嚼起来时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还不忘说：“这个是凉的，也好好吃，张丽姐姐你快吃。”
张丽看着手里的丝糕，犹豫片刻，才掐了小块放进嘴里。
尝到味道，张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几下头，“好吃！”
叶书韫也笑了起来，两个人躲在院子里，把剩下那点丝糕吃得一干二净。
晌午，沈耀武和沈锦朝回来后，叶士兰把早上包好的饺子下水煮。
她包的饺子个头不大，叶书韫只吃得了五个。
剁碎的鱼肉被饺子皮包裹得很紧，去了腥味，只剩下鲜香，和着有韧劲的皮咬下去，细腻的鱼肉在舌尖散开，香味立即从味蕾上蔓延开来。
刚尝到鲅鱼的鲜美，叶书韫就被烫了一下，边呼呼边用手扇着嘴。
沈锦朝看妹妹吃饺子的滑稽样子，指着她，笑骂道：“韫韫好笨！”
叶书韫好不容易把那小口饺子咽下去，一脸怨念地瞪着沈锦朝，“是因为饺子太烫了！”
“那你学我这样，吹冷了吃！”
说完，沈锦朝就给叶书韫示范，吸了一大口气，就冲饺子吹。
等一家人吃完这顿饺子，沈耀武给叶士兰说他已经询问了军医院招护士的事，让叶士兰直接去医院登记。
第二天一早，把一家大大小小喂饱，叶士兰就带着叶书韫去了医院。
医院办公室在三楼，她和叶书韫上了楼，找到办公室，就让书韫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等她，去敲了办公室的门。
听见里头说“请进”，叶士兰推开门，朝里头温声问：“请问甄大仙甄同志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