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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很快,燕王之孙齐茂以谋逆之罪赐死,豫章王世子齐润接替他的府宅,擢为宗正丞,轶一千五百石。

    据闻,齐茂当众处斩,豫章王世子被迫前往观刑,先看了血淋淋一颗人头落地,再入住他在长安的宅邸。

    只见,燕地珍宝盈室珠砾颗颗,满屋姬妾金装玉裹芳泽莹莹,玉床润泽雕云刻芝似留先主人温,这些映入齐润目中比白骨森森、森罗幽幽还要惧怖,瘫倒在地,仆童扶了他几道,才扶入屋中。

    数日后,齐润以府宅不净为由,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请求和还和母亲住在王馆,此是后话。

    案件虽牵连甚广,皆秘密查办。

    当日负责押送祭品的高子兰口称毫不知情,入了诏狱数日,死在狱中。

    负责祭品的太常寺降职查办数十人,或杀或贬,光是贬官的就有二十三人,太常寺几乎换了一半的血。

    郑沅的连襟、长亭侯崔夫人的哥哥,太常寺祭酒崔松都落罪下狱,很快就死在诏狱,廷尉张绍对外宣称是病死。

    雷霆样变故不过两三日之间,而恰似雪过消融,晴空复现,针对朝中传闻的豫章王要反的传闻,皇帝惩处一二“造谣之人”,对他的皇叔大加抚慰,赐了上林苑的鹿肉,免了半岁的贡币,又擢升了世子的官爵。

    似乎一切如常。

    这些只是表面能看到的,至于皇帝私底下又有哪些行为不得而知,只知道数日未央前殿灯火不休,时常皇帝三更半夜想起要召那个大臣入宫就不论晨昏,直接唤人入宫。在短短三日内第三次被深夜传唤,廷尉张绍顶着两圈眼下墨晕,小声向曹舒打听。

    “曹阿公,圣人还有御嫔么?……夜里、夜里不睡的么?”

    曹舒数着手指头算了算:“约莫三、四日无囫囵觉了。奴婢也忧心不已。”

    “让皇后殿下劝劝啊。”张绍出完主意,又咂舌:“殿下自顾不暇,劝不了。”这几日御史台丝毫不吝啬笔墨的上书,全是指摘皇后无故擅调羽林军的行为,用词之狠辣,铺排之浩大,创元初以来之最。

    而这次一向不问事的太后对于御史台的上表十分重视,甚至敦促皇帝一定要发落。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官员,张绍在听着御史上表激烈言辞都不由得叹息,觉得皇后实在委屈。

    倘若就此由着太后主导废后,知情者未免心意戚戚。想当日皇后当机立断封城调兵、扭转乾坤,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有些君恩凉薄,鸟尽弓藏的意思。

    ……

    外头的风声朱晏亭已一概不问,每日只是静养,因交割了金印,连椒房殿殿门都是半掩,一任阶前雪下又融。

    如此药作餐一样的饮,太医令一日上来瞧数回的脉象,好歹将下红止住,胎相稍稳。

    一日,闲的紧了,想起从前在母亲逼迫之下学的“端己肃身”的琴,令人寻了一把来,泠泠拨弄,不过几回又倦怠了,自嘲果然不好此物,便又丢在一边。

    这日是冬至后的第七日,离元夜还有十多日,鸾刀少见的一路小跑来,急切禀她:“陛下来了。”

    朱晏亭听罢,从榻上转身趿了鞋,素裙垂落,兜手一揽架上缀凤绣凰的赤袍,只在肩头随便一覆,看了一眼正张罗要替她梳妆的鸾刀,就此素髻懒堕的向外走去。

    转出门,正见齐凌自掀帘进来,一袭山龙虎纹玄袍,清减了些,走得心不在焉,通天长冠在帘上打斜了。

    朱晏亭只看了一眼,将眼移开。

    他往里走,朱晏亭往外走。

    交错过,齐凌怔了怔,忙唤:“阿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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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定疆(九)

    朱晏亭住了脚步,

    背着身,只道:“妾戴罪之身,

    愧见天颜,

    请陛下饶恕。”

    齐凌转过身,见她背影向光,似清瘦了些。

    “阿姊……好些了吗?”

    “妾本就没有大碍,

    当日事急从权欺骗了陛下,还未请罪。”

    她慢慢回过身来,低眉垂首,

    愈毕恭毕敬,

    愈显得态度疏离。

    齐凌本心存愧念,

    举步维艰,宁愿见她大发雷霆、弄性使劲,也难以应对这貌似温柔的冷漠。

    他身系天骄,年少履至尊,即使错怪功臣,只要略偏些,关怀些许,

    对方亦早已铭心感怀,伏首叩拜,

    自有玉阶铺好等他下,

    岂待他来道歉,焉知错为何物?

    今日今时之境,宛如上了高台还要自己找阶梯下,实不知如何应对,

    沉默良久,

    大步走到殿堂交隔处,

    叫了声“来人”。

    等候在外头的门下郎走了进来。

    齐凌道:“拟旨。”

    那人便将一张绢书摊开在案上,开始研墨。

    皇帝也不看她,指点门下郎,兀自便拟了一道封赏的密旨。

    说是待战乱平定,便即加封。

    朱晏亭在旁冷眼旁观,见那门下郎一笔一笔依他所言,录下字迹,被墨味引喉间翻滚,举手将袖中细绢遮掩。

    齐凌说话之间,余光觑见她面色苍白,脸瘦了圈,未施脂粉,明艳之颜平添一段脆弱之感,想起太医令说这两日她害喜严重,未进多少粥食,心下微动。

    想要说两句关切之言,又咽了回去。

    皇帝下过了旨,转头看着她,追加一句:“朝中风言自有朕来应对,阿姊已做的够好了,安心养胎就是……待你腹中孩儿落地,男立皇太子,女封长公主,食邑万户。”

    朱晏亭当即俯首欲下拜:“叩谢陛下隆恩。”

    齐凌伸手挡扶,他由寒风中乘辇来,手尚冰凉,一握来,朱晏亭便缩了缩手。

    他即刻放手:“……加餐饭、饮汤药,养好身体为要,余事勿忧。”

    说完,便一时半刻也不想多留似的,袍袖带风,快步离去。

    朱晏亭看着他背影,直至帘帷起落,玄衣倏而不见。

    门下郎也将密旨仔细卷好,禀:“送宣室殿加玉玺后,再奉至殿下处。”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朱晏亭仍旧立在原地,面上还被帘幕起落的一点凉风刮着,面色疑惑。

    “他来做甚的?”

    ……

    鸾刀对其中内情全不知情,只知道情势这般复杂,朝中议论如沸,皇太后又借机煽风点火,恨不能趁此机会把皇后废下凤座。

    这些时日鸾刀忧心坠坠,日夜期盼,好容易等到皇帝来,本以为是破冰之日,未料到二人却猜谜一样的,皇帝蜻蜓点水样说两句话,传了笔墨,很快又走了。

    鸾刀不由得深感焦心:“殿下……这怎么是好?”

    朱晏亭道:“皇上和先帝不愧是两父子,都喜欢赠人密旨。”

    鸾刀只道她还在负气,不由得劝道:“殿下和皇上是夫妇,有甚么,让一让,就过去了。何必意气用事,使亲者痛、仇者快呢?”

    朱晏亭冷不丁顶了一句:“唯有他祖父是皇帝,我的外祖父就不是皇帝了?就因为我是阿姊,长了他两个月,我甚么都让着他?”

    鸾刀愣了片刻,细思她这话,想来是孕中焦躁。

    她啼笑皆非:“好不容易当上了殿下,才没几日,这是又长回小殿下了?”

    朱晏亭说罢也怔了,面上也漫过红潮来,缓了片刻,回复如常,方慢慢道出真因:“你还没看出来么,他一点也不信任我。我堂堂皇后,连个郑思危也不如。”

    当夜齐凌在城外不由分说调动南军,如若当时城内本就不安定的北军就势兵变,或是羽林郎惧怕就势倒戈,万一有几个不安分的想“擒拿皇后立功”,局势当真不知如何收场。

    “若一直不得他信任,往后做事也颇多掣肘,我再看一看……真不能转圜,也要为自己谋后路才是,不要艰辛一场,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鸾刀这才明白个中道理,但她不在其位,哪里知道局势之险,不欲皇后一味想偏了道,反倒不知真景,因道:“殿下这是气话,上下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夫妇俩,今日皇上不是来赔罪了吗?殿下做个好阿姊,恕他一遭呢?”

    “赔罪?他站在门口大半日,憋出了什么话?学他的父皇先下密旨,倒是学得很像。”

    鸾刀又道:“可若不是皇上太过担忧殿下,闻个风声就疾驰赶回,那日也不会错过了接应的人马……哪里又有今日之祸呢。”

    朱晏亭一直忽略此节,如淋醍醐,心下震动,低垂面颊,陷入沉思。

    ……

    到晚间,曹舒将装在盒子里,加了玉玺的密旨送来。

    又奉了长长一张赏赐的单子,珍玩药材,绸缎金饼,不可计数。

    道:“这几日战事吃紧,皇上就歇在宣室,命殿下好好养病,无须再向长信宫走动。”

    朱晏亭命鸾刀与几个金饼赐他。曹舒直道不敢,推拒不过收了,又道:“奴婢僭越说一句,殿下过几日还是去劝劝的好,奴婢看着,皇上心里有话想说的,就是说不出口,有甚事,热热乎乎说了倒好,都冷着,奴婢担忧日久生变。”

    又进两步,数着手指头,小声道:“椒风殿的吴夫人,天天往宣室殿递东西,今日是糕、明日是汤、又是亲手做的衣带,依稀又是一个南夫人。皇上虽都没用,但时间久了,难免有水滴石穿之日,可要提防。”

    朱晏亭早听人禀告她吴若阿和南夫人走得近的事,早知道吴若阿有背过她做的小动作,故也不惊讶。

    听她近日殷勤,也没表异样,只笑笑:“她聪明得很,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皇上正是倚仗诸王的时候。”

    曹舒去了后,天不多久又下了雪,至中夜堆得阶上盖层绒毯一般,可藏进一枚鸡蛋。

    因窗外之冷,椒房殿内的椒香似更浓烈似的,在火龙的烧熏下,越发芬芳扑鼻。

    殿外的雪花密集的扑在窗上,殿内雪白氍毹也像一层雪。

    朱晏亭服过汤药之后睡下,难得一觉好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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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定疆(十)

    元初三年的燕王叛乱,

    起势浩大。

    因燕国地处北方极寒之地、战马膘肥体壮、儿郎勇猛尚武,铸就了一支铜浇铁铸的精兵,

    这支兵马面对生活在马背上的北戎也毫不逊色。

    疾冰驰下,

    若闪电剖开关隘,曾令朝廷一日之内失三关,惊动长安。

    十一月,

    天气寒冷之后,地面冰冻。

    蒋旭、李延照带领的部队终于到了。

    蒋旭已是六十五岁的老将,征战多年,

    性格沉稳,

    擅工事城防。

    齐凌派他出征,

    由他担任主帅,就是对这一场战事再明显不过的定调——

    守,然后拖。

    皇帝看出了老燕王的焦急,叛军骑兵锋芒毕露,所向披靡,一味向前,像一支拉满弓放出的利箭,

    恨不能朝发雒城暮至长安。

    于是垂垂老矣的燕王攻势凶猛,而弱冠之年的天子沉稳回避。

    在这样的授意下,

    蒋旭到散关并没有如被打得溃不成军的守关将士希望的那样带他们打回去。

    而是大手一挥,

    将关一闭。

    筑城防、破河堤、引水灌城,城外结起一厚又一厚冻土,马蹄在冻土上行走极其容易打滑,大大削减了骑兵的攻击力。

    燕军数次冲关不得破,

    被胶着在散关已经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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