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长赫视线从沈安安坚定不移的目光中收回,遥遥望着湖中央。沉默良久,才轻声将昨夜在二皇子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沈安安听的浑身冰凉,脑中似有什么炸开,呆立了半晌没动。
“怎么可能?”她呢喃摇头。
萧渊怎么可能会是为了救她,还有大哥描述的那些场面,她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冷心薄情的男人会为了她失控。
“也许……他是为了端梦梦。”
沈安安紧咬着唇,将前世种种回想一遍,心立即平复了下去。
兴许只是猜测,或许他是因为知晓端梦梦在里面,才会如此豁的出去,不惜去南大营调兵。
可大哥又说的那么肯定……沈安安心中有些乱。
沈长赫,“大哥虽不曾经历过,可身为男人,看的再清楚不过。”
他侧身看着沈安安,“安安,四皇子城府极深,若他当真对你有心思,你想在他眼皮底下离开,恐怕不易,若你当真心系那书生,今日之后,我就同爹说让你们尽快完婚,送你离开。”
至于其他,有沈家顶着,恩情,也由他沈长赫来还。
沈安安恍恍惚惚的点头,心中乱成了一团。
萧渊对她,是她怎么都不曾想到,且觉得绝不可能发生的。
难不成是她改变了上一世的走向,也改变了二人的纠葛?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闻音大师的话,冷汗瞬间爬上了后背。
难道,他们二人会以不同的方式再次纠缠不清吗?
不,不可以。
兄妹二人都沉默着。
沈安安平复了心绪,再次开口,“有件事,我想请大哥帮我查查,越快越好。”
“你说。”
沈安安蹙着眉,“我想查张业扬老家,他说他有一个姐姐和妹妹,我想知晓具体情况。”
张业扬虽然再三保证并无定亲,她也相信他的为人,可私心里还是觉得查一查更可靠些,经历了那么多,她知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切,都要看证据才可。
“他有一个姐姐?”沈长赫有些惊讶。
记得他所了解的卷宗里,张业扬只兄妹二人,并无姐姐。
“是,前些日子他说家中有个姐姐,不日即将成婚了。”
沈长赫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派人去查。”
沈安安点了点头,有小厮来禀报时辰不早了,下聘的队伍该出发了,沈长赫转身要走,沈安安犹豫良久,还是开口唤住了他。
“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告诉大哥。”
沈长赫回身看着她,明显是等着她说的意思。
沈安安轻抿了抿唇,嗓音很轻很缓,“是有关端二姑娘的,其实我一开始就知晓,大哥救的人是她。”
沈长赫眸子深了深,没有说话。
“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觉得她并非大哥良人,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也并没有要阻止大哥和她的意思。”
她本就是秉持着随缘的态度,可昨日的事情,让她觉得那姑娘,远非表现出的那般可怜柔弱。
“昨日,二皇子抓的人里起初并没有她,她是在明知马车中的人不是端三姑娘时,自已主动走进二皇子府的,她说,端府规矩礼节森严,不能将端三姑娘被抓的事宣扬出去,所以,她并不曾寻人去救。”
可她明知晓二皇子对端梦梦什么心思,知晓端梦梦留在二皇子府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究竟是为了规矩礼节,还是被压抑太久有意心存报复,她不说,想必大哥心中会有考量。
当然,对付一个常年欺辱自已的人并没有错,可她善于伪装的行为和故作的冠冕堂皇,并不讨喜。
同大哥所心动印象中的温良柔弱少女天壤之别。
沈长赫当然明白妹妹未尽之意,他站在那里,怔了半晌才再次抬起脚步,淡淡“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其实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那姑娘是怎样的人,往后余生都同他再无关系了。
哪怕曾动心,他也不会像话本子中那些痴男怨女一般疯狂,情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责任和担当,才应是一个男人一生当背负的。
沈夫人早将一切准备妥当,长长的聘礼排成队伍,在沈府门口形成长龙,热闹又壮观。
沈长赫走至游廊,小厮突然低声提醒,“公子,您身上的衣袍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长赫垂头看了眼身上月白色锦袍,眉头皱了皱,转身又回了院子换了套暗红色,这才出门。
林府同样热闹,清新雅致的闺阁中的姑娘,早已翘首以盼。
她在铜镜前照了照,每次听见丫鬟婆子赞许的声音,提着的心才会稍稍放下。
“沈公子到了吗?”
“还没呢。”婆子笑盈盈的,“姑娘别着急,好时辰还没到呢,准姑爷那边应也是掐着时间的。”
林雨柔脸通红,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欢喜又不安。
可想着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来的,往后无数个日夜,她都会陪着他,总是能将他心中那人剔除出去的。
“姑娘,姑娘,沈府的队伍已经出发了,聘礼足足有一条街那么长,可气派了。”小丫鬟欢喜的跑进来报信。
“别胡说。”林雨柔嗔了小丫鬟一眼,羞涩的垂下眼帘,红透了大半张脸。
第58章错过
沈长赫骑在高头大马上,一马当先,一袭暗红色锦袍,面容冷峻飘逸,身后锣鼓熏天,比之成亲的热闹不遑多让。
长长的队伍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观看,小声议论着即将成为沈府新妇的那位姑娘何其幸运。
拐角处,一辆挂着端府牌子的马车停在那,车帘高高挑起,女子一双含雾的眸子紧紧盯着端坐马背上的高大男子。
眼中波涛汹涌,情绪低落复杂,泪珠子控制不住的流下来,苦涩不已。
若那日她勇敢一些,今日百姓口中幸运的沈府新妇,很可能就是她了。
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会像那晚一样,护在她跟前一辈子,端家不会再有任何人低看羞辱她。
沈长赫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已,他眉头微蹙,倏然回头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脸。
她趴在车窗上,满眼痛苦,在对上他看来的眼神时仓惶的手足无措,瞬间坐直了身子,仿佛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又忍不住不去看他,那双眼睛中带上了祈求,泪珠子滚滚而落。
沈长赫瞳孔缩了缩,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一紧,却又立即慢慢松开,他眉头似皱了皱,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颀长的身影与长长的队伍拐过长街,在视线中逐渐消失。
端莹莹泪水还挂在脸上,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马车里。
他看见她了,连一个笑容与安抚的眼神都不曾给她。
“姑娘,沈公子已经走远了。”丫鬟心疼的轻声提醒。
端莹莹垂着头,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走吧,去沈府。”
——
沈安安不时让人去前院打探消息,等着沈文回府好第一时间知晓宫中的情况。
手中的书看了半晌都没怎么翻过,多半是沈长赫的话让她心中烦躁。
“姑娘。”墨香推门进屋,“端家二姑娘来了,要见姑娘。”
沈安安有些错愕,“她来做什么?”
转而想到刚刚离开的下聘队伍,脸色沉了沉。
“大哥遇上她了?”
墨香点头,“应是遇上了的,不过大公子并没有停,如今人和聘礼应已经快到林府了。”
“嗯。”沈安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带她去花厅吧。”
墨香应声去领人了。
花厅里,墨染奉上茶水,沈安安坐在上位,看着眼皮子红肿,弱柳扶风般的女子一步步走进来。
犹如一朵开的正盛的小花经受了风雪摧残,破败狼狈的不成样子。
如此楚楚可怜,若是大哥在,不知会不会心生怜惜,可惜,同为女人,对这副模样着实同情不来。
“请坐。”墨香引领着她在沈安安身侧落座。
她似乎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低着头,呆呆的不说话。
沈安安率先开口,“端二姑娘哭过了?”
端莹莹抿唇,没有说话。
沈安安勾唇笑笑,“姑娘这副模样来我沈府,不知道还以为我沈府怎么了姑娘呢。”
她大哥又不曾许诺什么,怎至她定亲之日这副模样上门,倒好似是大哥做了负心汉。
端莹莹连忙拭去眼泪,“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昨夜,有些心有余悸罢了。”
沈安安抬了抬手,“端二姑娘喝茶。”
端莹莹点点头,魂不守舍的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气氛有些沉默,端莹莹稳了稳心神,才低声开口,“我今日来,是受家中三妹妹之托,来拿画的。”
她身后的丫鬟立即拿出了一沓银票,递给了墨香。
“这是当日宴会上,沈姑娘要的两千两银票。”
沈安安看着银票,红唇抿了抿,一时有些无话。
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无语的心情,经历了昨夜的事儿,端梦梦竟没有半点颓靡,恢复的这么快,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墨香,把画取来。”
墨香看了沈安安一眼,四皇子毕竟刚救了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安安思量的却是沈长赫的提醒,若萧渊当真有此心思,早早斩断对二人都好,大不了她把两千两给他就是了。
“是。”墨香读懂了姑娘的坚持,回海棠园去取画了。
端莹莹没再出声,沈安安自然也不说话。
一日时间那么长,偏挑这个时辰来,沈安安心里对端莹莹仅剩的好感慢慢消失殆尽。
也不怪端梦梦不喜欢她,任哪家闺秀,怕是都不会喜欢一个整日怯怯弱弱,好似天下所有人都欠了她的委屈模样。
不一会儿,墨香将画取来,递给了端莹莹的婢女。
“那莹莹就不叨扰沈姑娘了。”
沈安安颔首,“慢走不送。”
端莹莹起身走出花厅,又倏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红唇紧咬了咬,哑声开口,“有一事,我想问问沈姑娘。”
“你说。”
端莹莹眼中含泪,“令兄是什么时候开始议亲的?”
沈安安挑眉,对上端莹莹直视的眸光,也不隐瞒,“一月前。”
那就是中秋节之后,端莹莹整颗心如坠冰窖,五指慢慢蜷缩收紧,“沈姑娘一直都知晓,中秋节那晚的人是我,对吗?”
沈安安面色淡漠,“是。”
端莹莹眼中的泪扑簌簌落下,立即拿帕子拭去,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待上了马车,离开沈府,她才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姑娘。”丫鬟心疼的给她擦着泪,“沈姑娘明知您心系的人就是沈公子,竟然一直不说,否则您和沈公子兴许也不会错过。”
端莹莹垂着头,泪水打湿了衣裙。
脑海中想起了香觉寺那次偶遇,她拿着求姻缘的卦签,满心欢喜的和她交谈。
那时她一定在心里嘲笑轻视她的愚蠢和痴心妄想吧。
她什么都不说,看着她心怀希望,又看着她失望痛苦,甚至撮合沈公子和林雨柔。
她究竟哪里得罪了她,让她如此不喜?
端莹莹五指慢慢收拢成拳,下唇被她咬破了都毫无察觉。
沈安安一直看着端莹莹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才收回目光,回了海棠园。
“姑娘,您那么说,端二姑娘会不会恨上您啊。”
沈安安随意的躺在软榻上,闻言只轻嗯一声,并没有接话。
无关痛痒之人,恨不恨并不重要,沈长赫是她最敬重的大哥,她怎可能让端莹莹那样的女子嫁给大哥。
林家姑娘稳重内敛,却隐藏锋芒,可同大哥相互扶持,心机手段都在面上,光明磊落。
而端莹莹,善于伪装,更像是隐在黑暗中的一条毒蛇,满脸的无辜清澈,却能置人于死地。
说句不好听的,她的做派不像是名门嫡女,更像是善于心计的小妾做派。
在家中老爷面前清纯善良,扭头就能不眨眼的算计旁人。
刚坐了一会儿,墨染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姑娘,厨房的婆子送过来的。”
张业扬一直都通过那婆子给沈安安传信,墨染拿到信第一时间就送了过来。
沈安安接过打开,看完上面内容,唇畔勾了勾,递给了墨香。
“晚些你亲自出府一趟,去酒楼告诉他一声,我没事,让他放心。”
“是。”墨香拿过信直接销毁。
正在这时,有小丫鬟叩了叩房门,低声禀报,“姑娘,老爷回来了,请姑娘去前院书房一趟。”
“知道了。”
沈安安再次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前院书房,沈文沐浴更衣,换了身常服正在处理公务,抬头瞧见女儿走进来,才放下狼毫。
“父亲。”沈安安屈膝行礼。
“嗯,坐吧。”沈文挥手让屋中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才低声开口。
“四皇子连夜将二皇子派出的那些假土匪给抓了。”
“为了你和端家姑娘的名誉着想,并没有将此事在朝堂上宣扬开,只说是朝中逆党,凌世子亲自带队,已经都处理干净了。”
爆出的时间前后不足半个时辰,四皇子以对两位姑娘名誉影响最低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
沈安安点了点头,二皇子闹的人尽皆知,如此确实是最好的方式。
“那些人怎么处置的?”
提及这个,沈文面色浮上几分古怪,“凌世子将人提去了宫门口,杀了。”
当着二皇子和文武百官的面,血溅当场。
……沈安安呼了口气,指尖微微发凉。
“那……昨夜四皇子擅闯二皇子府的事儿,皇上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