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四皇子,世上唯男女情爱勉强不得,亦无法将就。”沈长赫直白的看着萧渊,空气慢慢变的凝滞可怖。
凌辰逸心都提起来了,眼瞧着萧渊眼梢微微泛红,在发怒的边缘,连忙开口转圜。
“长赫兄,这沈姑娘年龄尚小,看些话本子一时被什么书生小姐的故事给教坏了,也是正常,若是家中稍加引导,想必会有办法的,哪家姑娘不曾年少冲动过,可不能都由着她性子来。”
沈长赫微微拧眉,他也一度觉得妹妹只是一时新鲜,是少女的冲动,可他已经数次规劝,都没有半点效用。
“凌世子,是心悦,还是一时冲动,也只有安安一人知晓,你我都只是猜测,你和她应也有过接触,该知晓我妹妹是什么性子。”
……
他当然知晓,那姑娘脾气倔强的很,若她打定了主意,萧渊这头犟驴想拉回来,二人之间势必有场拉锯战。
他目光看向了萧渊,人放是不放,端看他一句话了。
萧渊薄唇冷冷勾起,“深更半夜跑来,你就是为了告诉我,她有多么喜爱那书生的吗?”
他半只手臂撑在书案上,眼中都是危险的气息,仿佛只要沈长赫说是,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出手。
“我只是不想安安伤心,更不想你们做无谓的纠缠,伤人伤已。”
萧渊闻言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眼中都是讥诮,“不纠缠,你又怎知是无谓?”
不纠缠,
又怎不是伤已。
沈长赫蹭的从椅子中站起身,凌辰逸脸微微一白,快速上前搂住他肩膀。
开玩笑,萧渊是什么人,沈长赫也追随他一两年了,该知晓才是,他今晚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和萧渊对峙,仗的,不过是沈安安兄长的身份。
“你放心,四皇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你安心回去等着就是。”凌辰逸话有深意的提醒。
沈长赫却没有动。
萧渊既然出手,就铁定有什么目的,就算张业扬没事,那等他安全出来,怕是和安安的婚事也会有变故。
“我答应了安安,要带他回去。”
萧渊眸子逐渐发冷,直至没有丝毫温度。
凌辰逸心都开始发颤了,搂着沈长赫连忙后退了几步,低声说,“李怀言被李国公和张家给扣了。”
沈长赫一怔,有些反应不及凌辰逸话题的转换速度,便听凌辰逸接着说。
“此事和二皇子脱不开关系,为了换回怀言,我只能拿二皇子最在意的人下手,那书生瞧见了不该见了,短时间内,是不能见人的,以免计划有异。”
沈长赫偏头看着凌辰逸,眼中浸着几分怀疑。
凌辰逸拍了拍他胸口,“不过你放心,人在我这,绝不会有失,等救出怀言,我自会把人亲自交到你手上,长赫兄,你与怀言也算有几分交情,他的命,与那书生的几日自由,孰轻孰重,你心中应有考量吧?”
沈长赫蹙了蹙眉,又抬头看了眼沉着的萧渊,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凌辰逸虽一心向着四皇子,可从不信口开河,还有在府衙撞见二皇子的事,沈长赫心中并不怀疑他此话。
“怀言兄如今如何?”
“不知。”提及此,凌辰逸也有几分惆怅,“我派了不少人探听,可都没有消息,他那继母可是个心黑手狠的,此事得尽快落实才好。”
沈长赫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嘱咐,“你……莫让他有失,我不好向家中妹妹交代。”
“这个你放心,回去尽管告诉沈姑娘,十日之内,铁定将人还给她。”
凌辰逸目光看向萧渊,心中暗暗祈祷他可一定要从容淡定,十日后再见分晓。
沈长赫自顾想着娘给安安求来的吉日,好像也是十日内,若是赶得急,应是不耽误的。
而在这之前,四皇子也并不知晓家中定下的吉日,就不可能是为了拖延下聘之日。
“好,怀言兄那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尽管告诉我。”
“自然。”凌辰逸拍了拍沈长赫肩膀,和萧渊打了个招呼后将人送了出去。
等回来,就瞧见了书案前碎了一地的茶盏。
凌辰逸唤了庆安进来打扫干净后,才在他对面坐下。
他清楚,他介意的并不是沈长赫今晚的行为,而是他叙述沈安安执意于张业扬的那些话。
“早知今日,那晚中秋节,我们就该威逼利诱,让他入赘我永宁侯府。”他半开玩笑的说。
萧渊唇抿的很紧,眸光渐渐变的阴郁。
他没有说话,屋中气氛却降至冰点。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区别对待他和张业扬时的态度。
她当真就那么喜欢他?
凌辰逸被压抑的胸口发闷,大着胆子开口,“萧渊,你就没有想过将四皇子府和沈府绑在一起?”
让沈府除了依附萧渊无路可走,那么沈家女儿就只能嫁进四皇子府。
萧渊眼睫微垂,好半晌都没有言语。
他自然是有想过的,可只要牵连了利益,有些东西就不那么纯粹了,且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并不想拉沈家下水。
况且依那女人的骄傲性子,又如何能接受像一个工具一样嫁给他,作为两府结秦晋之好的纽扣。
他不说,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凌辰逸又怎会猜不到他的心思,他心中浮上沉重,不由重重叹气。
在感情中,深陷最多的那个,就注定了要处于劣势。
那个姑娘从此以后,可就是萧渊致命的弱点了。
他叹了口气,从椅子中站起身,“二皇子那边想必该有动作了,我先回去了,你……莫钻牛角尖,实在不行,抢来就是。”
“嗯。”萧渊淡淡应了一声,幽黑的眸子被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看不出他此时的神色。
沈长赫回到沈府时,海棠园的烛火还没有熄灭,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先去了海棠园。
沈安安躺在软榻上,脑子已经慢慢混浊,有些犯了困,便听墨香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姑娘。”
沈安安睁开眼睛,“怎么了?”
“公子回来了,就在院子里。”
闻言沈安安立即坐起身,“将披风给我拿来。”
墨香立即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去了外间,“外面天寒,快将大哥请进来。”
沈长赫进门第一时间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此时已快丑时,但看她脸上疲惫,眼下淡淡青色,并不像是睡着的模样。
应是一直在等他消息,思及此,沈长赫心中有几分沉重,安安当真如此在意那书生,可四皇子又纠缠不休,如此该怎么收场才好。
沈安安先吩咐墨香给沈长赫倒了杯茶暖暖身子,才问道,“大哥,可有消息了?”
沈长赫犹豫了片刻,怕她担心多想,终是没有将事情细节一并告诉她,只挑拣了些说。
“他没事,近来朝中事复杂,他今日下工晚,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被暂时拘禁起来了,等几日就会放出来。”
沈安安一怔,想问他看到了什么,又是被什么人拘禁,可见大哥沉闷的脸色,又住了口。
既然不该看见,那就说明涉及朝中密事,她也不该知晓。
“他一切可好?”
沈长赫微微点头,“放心,大约十日,就能放出来了。”
“那就好。”沈安安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只要人没事就好。
再多的,沈安安没有问,沈长赫自然也不会说,嘱咐了她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姑娘,张公子住在那小巷子里,怎么会瞧见什么不该见的呢?”
那里距离达官显贵可是有一段距离呢。
“不知。”沈安安摇了摇头,又嘱咐她,“此事不可宣之于口,既然大哥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
“是。”丑时末,墨香终于服侍沈安安睡下了。
次日清晨,沈长赫请安时和沈夫人说的是同样的说辞。
沈夫人想再细问,可沈长赫赶着上朝,只能暂且先放他走了。
“只要不是牵扯进了不该涉及的事儿,沈府就都能保住人。”
沈夫人叹了一声,得知人没事,便开始着手准备年关娶儿媳妇的大事儿。
宫门口,冗长悠扬的钟声响过,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奉天殿。
按照往日流程,各部汇报过之后,掌事大太监高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хl
武官中,突然有人走了出来,“皇上,如今边疆太平,并无战事,齐将军镇守多年,是不是也该调回来了。”
他话音一落,大殿中安静异常。
齐将军,齐锦平,已逝淑妃娘娘的幼弟,四皇子的舅舅!
他一旦回京,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二皇子萧泽眸子沉了沉,不着痕迹的朝右后方一个中年男子递去一个眼色。
那人立即走了出来,“皇上,臣以为不妥。”
第68章御书房争吵
“镇守边疆,本就是守卫我边城百姓将土,西域小国和周边藩国好不容易才停歇,若是因为齐将军回朝在心生歹念,突袭我边境,届时没有大将坐镇,边境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胡说八道。”又有人站了出来,“两国休战,签过国书,岂是说说而已,陈大人莫将所有人都想的如你这般龌龊!”
“臣附议。”
又有三名官员站了出来,“皇上,齐将军为了平息战事,已经离京数年,是时候该召回来了。”
被骂了的陈大人气的胡子直抖,“我看你们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龙体康健,你们非要手握兵权的将军入京,究竟安的什么心!”
“皇上,朝中安稳,将不入京,乃是不成文的规矩,您万万不可答应啊。”
“既陈大人都说了是不成文,那又哪来那么多口舌,齐将军在外数年,将军府祠堂几百牌位,难道不该回来给祖宗上柱香,看看旧宅吗?”
“荒缪!”陈大人冷笑一声,又想说什么,被御座之上的皇帝冷声呵止。
“够了,每次提及此事,你们就争论个没完,既然达不成协议,那就容后再议。”
“皇上。”有人不甘心,皇帝脸色一沉,“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
驻守边疆的将军回京,只能意味着朝中有变,或是夺嫡之争已经开始。
皇帝隐晦的目光朝下首安静立着的萧渊投去一眼,攥着龙椅的手微微发紧。
他的这两个儿子当真是好样的,他还没死呢,他们就在朝堂上争论不休,斗的你死我活了。
他冷笑一声,拂袖离开了奉天殿。
凌辰逸走到萧渊身前,一起出了宫殿,才低声说,“看来皇上还是那个态度,想让他回来,只能……”
“四弟。”一道阴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萧渊,凌辰逸二人齐齐止住脚步回头,就见萧泽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他冷笑了一声,“四弟还是别白费心机了,父皇是不会让那人回来的,过于急切,泄露了野心,可就不好了。”
外人都说皇上最疼皇四子萧渊,可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若是真喜爱他,早就该把那人叫回来辅佐他成为储君了,又怎会一次次当着朝臣的面驳他脸面。
萧渊唇瓣微微扯了扯,“我还以为二哥今日不会上早朝了呢,看你这模样,是昨夜没睡好吗?”
萧泽一怔,看着萧渊的眸子豁然变得冷凝,“是你?”
萧渊嗤笑一声,“四弟听不懂二哥在说什么,时辰不早,告辞。”
萧渊走下台阶没几步,掌事太监匆匆走了过来,“四皇子,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萧渊眉头蹙了蹙,淡淡点头。
凌辰逸有些忧心,“万事小心。”
“放心。”萧渊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每次父子二人单独见面,都必然满室硝烟,凌辰逸如何能不担心,他守在宫门口,一直不曾离去。
萧泽则冷笑了几声,今日朝会,那些官员显然是得了萧渊授意,
齐锦平又是父皇最忌惮的人,父皇怎会不大怒呢。
他唇角扯了扯,快步下了御阶。
他的爱妾还没有消息,他还要去大理寺和府衙问个清楚。
御书房外的人一瞧见萧渊过去,立马都退的远远的。
“四皇子,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
“嗯。”萧渊淡应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宫女太监离的远,不知晓父子二人都说了什么,但在一刻钟后,都听见了皇上打砸瓷器发怒的声音。
每次四皇子一来,这都是必然有的局面,他们早就不足为奇了。
“逆子,朕还没死呢,你处心积虑让他回来,是想篡位不成?”
此话,可谓极重了,可萧渊却面不改色,“父皇该知晓,儿臣所图不是这个。”
“哼。”皇帝冷笑了一声,坐回了龙椅上,脸色阴沉难看。
“父皇。”萧渊没有半分退缩之意,反上前一步问道,“您若是不心虚,就让我小舅舅回来,儿臣保证,绝不觊觎您江山半分,我只想要一个结果。”
“你母妃已经不在了,你还想要什么结果?”皇帝气的浑身发抖,“你非要搅和的朝堂天翻地覆,不得安生才肯罢休是不是。”
“我想知晓我母妃真正的死因,关前朝何事?”萧渊眉目冰冷,“还是说父皇不让他回来,是在故意隐瞒什么?我母妃究竟是不是病逝?”
他眸子直直望着皇帝,大有逼迫之意。
皇帝搭在桌沿的手微微收紧,面容也绷的很紧。
“你母妃之死,御医早有定论,是你疑神疑鬼,非揪着不放,你舅舅回京事关国本,不是你一句不要江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今日之事,朕不和你计较,但若有下次,你也给我滚去边疆,永远都别再回来!”
“呵。”萧渊垂眸低低冷笑了一声,“既然无愧于心,又何必怕大白于天下,宣之于口呢,父皇不肯说,那就由儿臣亲手把真相扒出来,您等着就是。”
不论是母妃还是齐
家都不能白死。
“孽子。”皇帝大怒,萧渊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为这件事吵了数年,都没有个结果,他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呢。
“四皇子。”大太监见他出来,匆忙行了一礼就进了御书房给皇帝顺气。
“他是要反了天了!”
皇帝气的胸口直喘,大太监抿着嘴,愣是一声都不敢吭。
他跟随皇上数年,算是这前朝后宫最了解皇上的人了,可也依旧摸不清皇上对四皇子的感情。
淑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连带四皇子也算子凭母贵,可从淑妃死后,一切都变了。
若说皇上不喜四皇子,可放眼大梁,能与皇上吵架后,又安然无恙出宫的,唯有他一人,但若说多么喜欢,却又一直似有若无的压制着四皇子的势力。
“淑妃娘娘是四皇子的心结,皇上就莫同四皇子计较了。”
“呵呵。”皇帝脸上浮上几抹讽刺的笑,声音极低,“他母妃是他的心结,又何尝不是朕的心结。”
话落,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的面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大太监慌的手忙脚乱,连忙宣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