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妹妹是祖母一手带大,怎是普通闺阁女子可比。“你当真要嫁给四皇子?”
沈安安沉默。
就在沈长赫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轻轻说了一个“嗯。”
“是为了沈家和祖母吗?”
沈安安一怔,微微偏开头,没敢和沈长赫对视。
“大哥,祖母不该死的,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让她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她如何会不生气愤怒呢。
沈长赫薄唇紧抿,眼中也散发出淡淡冷意。
“我是担心,大业当前,四皇子会……”
“我没有寄希望于他。”沈安安语气冷淡。
“大势所趋,圣旨已下,既然婚事势在必行,那我就只能尽力为自已谋夺有利的东西。”
既是改变不了走向,那就改变过程,就鱼死网破。
祖母,绝不可能就如此枉死。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儿女私情,她只知晓最疼她的祖母死了,她的亲人也在受皇权的余毒。
皇帝敢赐婚,她就敢嫁,敢搅他个天翻地覆!
“安安。”
沈长赫心中发沉,如此冷凝阴鸷的沈安安,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他心中不免生出悲凉,若是自已有用些,或许妹妹就不至于此。
“大哥,我知你想劝我离开,可我已经走不了了,从祖母不在,我就被困在了这座皇城里,只要那些人一日还在,我就一日不能释怀。”
离开皇城,幸福的生活,是她一直的心之所向,而那份心之所向中最重要的人不在了,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若是最后连沈家都保不住,甚至因为她的自以为是走上比上一世更加惨烈的结局。
她会自责羞愧,会痛不欲生。
沈长赫移开目光,陪她一同眺望远处的风景。
“都依你,我们兄妹一起。”
不论是祖母,还是沈家,他们都一起撑起。
“那日,也是大哥和林姑娘原定的大婚之日。”沈安安抿着唇,突然说道。
沈长赫怔了怔。
半晌才说,“娘已经登门退还了信物,退了这门婚事。”
林家怕让更多人知晓这桩过去的亲事。
定亲时急促,退婚时更是低调至极,连沈安安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两家就已经交还了庚帖。
“嗯,”沈安安轻轻应了一声,沉默在兄妹二人之间充斥。
“大哥,我从不知,权利,竟是这般好的东西。”
可以随心所欲,想娶谁就娶谁,想嫁谁就嫁谁,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也不对,皇帝有权,一辈子也都只能待在宫里,所以,权利和自由都只能选一个。
她想,若是上一世她活的再久一些,兴许就能坐上皇后之位,被宫里腐蚀的久了,她就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也不至于这一世走了那么多弯路。
“安安,”沈长赫声音沙哑,心疼的看着她,“你从小在江南长大,不曾享受过京城的繁荣,不想一回来,就要面对这样的烂摊子。”
沈安安笑笑不说话。
那是她欠沈家的啊。
“我只是,突然发现,身在权利的中心,除非权力握在自已手中,否则就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他人手中的软泥。”
那些自已所想要,所追求的生活,如今回首再看,当真是可笑至极。
连保住性命急流勇退都是痴心妄想。
沈长赫偏头看向身侧身躯娇小的妹妹,心口微微发疼。
闺阁女子,正该是吟诗作对,嬉笑玩乐的时候。唯一的忧愁,怕也只有挑选夫婿。
“你说得对,只有权力握在自已手中。”
若那时她不曾嫁人,他还是可以把她娶回来的。
沈长赫出神的想着。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安安就唤了墨香进屋梳洗。
她从来不在意妆容,今日却是特意挑了发髻首饰,衣物等东西,墨香也比往日更加上心的给她装扮。
一个时辰后,沈安安收拾妥当,看着镜中芙蓉般的面容,微微勾了勾唇角,顿时如春风拂面。
温柔又婉约。
她发饰不多,衣裙款式也简单,更显落落大方,腰间压着一块玉佩,行走间衣带琼裾,轻似拂烟。
很普通的装扮,但比起以往十分随意的沈安安,算是极其难得了。
“姑娘真漂亮。”墨香由衷赞道,可又旋即皱了皱眉。
“奴婢觉得,姑娘好似有些不一样了,可奴婢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同。”
好像是眼神,又好像是神韵。
第124章四皇子不在
“姑娘,我们是要出门吗。”
沈安安淡淡点头,起身离开了海棠园,墨香连忙跟上。
风雪虽停,积雪却不曾全化,正是最冷的时候,沈安安怀里抱着手炉,清淡的小脸没有什么表情。
知晓自家姑娘心情不好,一路上墨香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沈安安身后往外走。
却在出府的路上遇上了回府的沈长赫。
“安安,这么冷的天儿,你这是去哪?”沈长赫快步上前问道。
沈安安微微笑笑,“既是皇上赐婚,我合该见见四皇子,把有些话说明白。”
这个时候,沈长赫并不想她出去。
“下聘的时候他应是会来,有什么话那个时候再说就是。”
况且,皇上的圣旨即便是萧渊也不能违逆,他觉得就算安安去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沈安安微摇了摇头,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而是问道,“大哥…不是不用早朝了吗,这大清早的是干什么去了?”
“去接爹了。”沈长赫皱着眉,“爹被调到了兵部当职,却迟迟没有回府,娘放心不下,让我去宫门口瞧瞧看怎么回事。”
“那爹呢?”沈安安往他身后瞧,并没有沈文的身影。
“还在宫里,说是徐州水患严重,皇上留了所有文武百官商量对策。”
“徐州水患?”沈安安蹙了蹙眉。
怎会提前了那么久,记忆中,徐州的水患应是要年关才会在朝堂彻底爆发。
户部拨不出银子,文武百官更没有人愿意前往施救,徐州一度饿殍遍野,皇帝为此夜不能寐,可是发了不小的火。
如今是谁先一步将折子递进奉天殿,推动了此事?
“安安,你怎么了?”沈长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神情担忧。
“没什么,只是从不曾听你和爹提起过,一时有些惊讶,没回过神来。”
沈安安面上不动声色,“夏季雨水多还好些,冬日雨雪大,再加之徐州偏寒,到处都是冰,百姓们怕是很难觅食,尤其是老弱病儒,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熬。”
沈长赫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朝中官员人人都不乐意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因为这个时候,就算去了,也只能进行短暂赈灾,治标不治本,毕竟老天爷什么时候不下雨,谁也不知道,几乎没什么油水功绩可捞。
沈安安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沈长赫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再和她说起这些。
只嘱咐她,“别在外面久待,早些回来,和四皇子…莫起冲突,好生说,若你不愿,父兄……”
“大哥。”沈安安抬头打断了沈长赫没说完的话,笑了笑。
“放心,我心中有数。”
除了与权有冲突的事情,其余她不会和萧渊过不去。
毕竟以后进了四皇子府同一个屋檐下,保持良好的关系她才能放开手做自已想做的事情。
沈长赫拧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丝不安,总觉得今日的安安很奇怪。
也不对,是从昨晚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姑娘,咱们是要去四皇子府吗?”
墨香搀扶着沈安安上马车,又嘱咐了忠叔慢一些驾车,才钻入车厢低声问道。
沈安安轻轻“嗯”了一声,垂下头就不说话了。
她不动,也没有小憩,只是盯着车板,杏眸清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墨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给咽了回去,默默坐在一侧不敢打扰。
两刻钟后,马车在四皇子府门口停下,沈安安还未下车,就听见了四皇子府管家的声音。
此人在皇子府多年,说话做事都十分圆滑。
“可是沈姑娘来了?”
墨香掀开车帘,搀扶着沈安安下了马车。
管家立即笑呵呵的说道,“地上结了冰,老奴刚吩咐人铲除干净,沈姑娘慢着些,别溅湿了衣裙。”
他说话行事向来周全,沈安安淡淡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府门,问,“我来找四皇子,他可在府上?”
“不巧。”管家摇了摇头,“我家主子昨天晚上就离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沈安安蹙了蹙眉,想不出这个时候萧渊会去哪?
是昨晚上就离开了,还是今日一早就去了端府,她眸子锐利的盯着管家。
“四皇子去哪了?”
管家被那双眸子盯着,竟有种面对自家主子时的错觉,忙说道,“说是去了香觉寺,急匆匆的,但具体是做什么,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的十分真诚,沈安安才算是信了几分。
只是,他去香觉寺做什么,莫不是寻闻音大师算这两桩姻缘?
管家笑意不变,偷觑了沈安安一眼。
萧渊的心思他不清楚,但知晓沈安安往后会是府上的侧妃,说起话来很是客气有礼。
沈安安半垂的眸子轻闪了闪,她拢了拢身上披风,红唇被风吹的有些发紫,却并没有说要离开的话。
依礼,管家该把她请进府里,奉上茶水等着。
可想起大婚,主子只准备了梧桐苑一个院子,管家摸不准主子意思,究竟对这位沈姑娘是……
心思不曾转个来回,庆安从府里走了出来,惊讶的上前行了一礼。
“沈姑娘,您何时来的
?”
“刚到。”沈安安面色淡淡,瞟了眼一侧的管家。
许是太冷,她搓了搓冰凉的手。
庆安十分上道的看了眼管家,蹙了蹙眉。
管家立即说,“我刚还在和沈姑娘说,主子这会儿不在,还不曾回来呢。”
庆安点头,笑说,“估摸着这个时辰应也快回来了,不若沈姑娘去书房等会儿,外面风大。”
沈安安似犹豫了一下,在庆安又一次请她进府时才微微点头松了口。
庆安立即在前头引路,虽然沈安安早就对四皇子府布局烂熟于心了。
管家看着庆安殷勤的模样,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庆安的意思,就代表了主子的心思,他还以为那梧桐苑是给正妃备的,主子对这位即将成为侧妃的沈姑娘并不上心。
何况还是直接带去主子的书房,这份量足够他再掂量掂量。
他立即跑进府,吩咐小厮丫鬟去厨房要点心,奉茶水瓜果。
路上,庆安小心翼翼的偷瞅了眼沈安安脸色,低声解释,“赵管家极少进内院,主子的衣食住行也都是由我和庆丰负责,所以对姑娘和我家主子的事情不为所知,您别放在心上。”
她和萧渊的事情?
沈安安抬眸看了眼庆安,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给了一个音节。
“嗯。”
庆安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顿时也不说话了。
想着沈姑娘被赐为侧妃心情一定十分不好,可别说错了什么话,若是被嫌弃罚了,主子指定是不会为他说话的。
他莫名觉得,今日的沈姑娘神情气势上和主子真的很像。
许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
他思绪有些飘远,却是半点不敢怠慢。
一路走来,府中下人都很是忙碌,抱着红绸来来往往,其中不乏宫中内侍,光是听声音,沈安安就知晓那些不是四皇子府的人。
只是这会儿他们都忙着,没有功夫往这边看。
沈安安想着,皇帝还当真是看重端家和萧渊的这门婚事。
庆安注意到了沈安安的目光,眼皮抽搐了几下,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安慰。
“那个…主子只让人收拾了梧桐苑,临走时还吩咐属下亲眼盯着布置。”
管家不知,他却是清楚,若是院子就准备一个,那定然是给沈姑娘准备的。
他从小就开始跟着萧渊了,比之凌世子和李公子还要了解自家主子,
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主子怕是已经有所思量了。
二女都嫁,光看主子安排,就是绝不可能的。
思量间,已经到了萧渊书房门口,庆安推开门把沈安安引了进去,又立即把窗户全都关上。
“我家主子受的冷,常年开着窗子,会有些冷,属下这就吩咐人搬暖炉来。”
“有劳。”沈安安十分客气的在椅子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