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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啊?”沈益弄不懂了。

    兜这么大一圈,又不必了?

    “想来,母亲也不会以此为荣,”裴如衍缓缓道,“如此,便去夫人的房中给母亲上香吧。”

    沈益疑惑不解,而裴如衍已经下了结论。

    沈桑宁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拉起裴如衍的手,走去正厅。

    沈益望着小夫妻握着手的样子,本该欣慰的,但此刻心中只有不解和莫名其妙。

    裴彻在一旁听了许久,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家,竟然这么看不上正妻。

    即便商人地位低,可你是成婚后才知道妻子出身商贾吗?

    呵,还不是有利所图,过河拆桥。

    妙妙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善良天真,真是幸运和难得啊……

    *

    那厢。

    沈桑宁带着裴如衍走进自己的小院子。

    她的闺房只有国公府卧房的三分之一大,好在原先那些值钱的家具都变成了嫁妆,只留下几件陈旧的,倒显得空旷些。

    娘亲的牌位摆在供台上,边上放着一盘苹果。

    沈桑宁熟练地点燃烛台,裴如衍则十分自然地上前帮忙点香。

    两人诚挚地拜了三拜。

    “娘。”

    “母亲。”

    沈桑宁刚开口,就听见裴如衍郑重的声音,她还有些不习惯。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后,她在心中告诉娘,她重生了,这一次,她会过得更好,让娘不用担心。

    “娘,今天爹说要让您入祠堂,可我不想,您会怪我吗?”

    “在这里,您会觉得孤独吗?”

    “您还记得幽篁小宅吗,我想将您带去那里,这样每个月都可以去看您。”

    沈桑宁看着牌位,仿佛看见了娘亲的模样。

    她不想将娘的牌位放在伯府里了。

    下一瞬就听裴如衍沉吟道:“你若想,可以带回国公府。”

    带回国公府,对沈桑宁来说自然很好。

    可——

    “你不介意吗?放在房中的话,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不吉利?

    沈桑宁欲言又止。

    “自然不是放在房中,”裴如衍的声音覆上温度,“国公府的祠堂,可以供奉你娘亲。”

    沈桑宁倏然瞪大眼睛。

    今天的裴如衍怎么频频语出惊人。

    “这,这不合规矩。”沈桑宁既期许,又顾虑。

    “我们既是夫妻,你的母亲,亦是我的母亲,”裴如衍的声音清冷,神色庄重认真,“孝道,就是规矩。”

    若不出意外,沈桑宁这一生也是要在国公府度过的。

    她虽然希望娘亲能与她呆在一处,有人供奉,但这到底不太合规矩,宁国公和虞氏恐怕不会同意。

    裴如衍好像总能懂沈桑宁的心思,又道:“你不用担心,我爹娘那,有我想办法。”

    在沈桑宁犹豫之际,裴如衍又朝牌位拜了拜,而后直接双手捧起了牌位,准备带走。

    搞得沈桑宁一惊一愣的。

    “等等,我还有样东西要拿。”

    沈桑宁走到床榻边,将藏在床底下的大箱子挪了出来,十分吃力。

    “这是?”

    裴如衍看着陈旧古老的箱子,觉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上面的乌鸦图案。

    第16章

    沈桑宁拍了拍箱子上的灰,“这是六年前,我从金陵带回来的。”

    这箱中放着沈桑宁十二岁时,从金陵带回来的玩意,还包含一些生意经。

    “我父亲不喜欢我碰这些,所以出嫁时我都没带。”

    “以后不用在意他的感受了,我想把这个也带走。”沈桑宁说这话时,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

    人只有两种时候需要受制于人,一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是因为在乎。

    如今沈桑宁不需要了。

    裴如衍盯着箱子,没有多问,“好。”

    前世,沈桑宁在回门日与伯府闹掰,没来得及拿上这箱子,隔日想起时又回来拿,却发现一日功夫便被沈益丢了。

    直到四十岁,沈桑宁都没找到。

    时间久到,她甚至忘了箱子里存放的,具体是哪些东西。

    “钥匙,多半是找不着了。”她失落道。

    裴如衍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奇形怪状的锁,那锁是一个精致的乌鸦形状。

    他目光流转,似在追忆什么过往,“先搬回去。”

    而后喊来家仆小厮,将牌位和箱子都搬到马车上。

    前院午膳即将开席,沈桑宁带着裴如衍前去。

    两人并肩而行,沈桑宁想着今日裴如衍的一言一行,心里暖暖的。

    她忽然有些别扭道:“今天谢谢你,不管是回门,还是替我娘出头,我都记在心里了。”

    裴如衍目不斜视,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了些,“不必。”

    这些根本不必道谢,本就是应该的。

    丈夫陪妻子回门是应该的,替妻子出头自然也是应该的。

    不论感情如何,既为夫妻就是一体,至少裴如衍自小接受的教导便是如此。

    沈桑宁又问,“待会儿用午膳,你会不会觉得不适?”

    刚才因为牌位一事,裴如衍与沈益有些不愉快,沈益当然不敢表现出什么,沈桑宁只怕裴如衍会不舒服。

    倘若他觉得不适,沈桑宁陪他早些离开也无妨。

    反正这个家,多待一刻也是折磨人。

    左右沈桑宁今日已经拿了一万五千两,不算太亏。

    “不会。”裴如衍忽地低笑一声。

    他的笑声很轻,轻到沈桑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又莫名很好听,她都没察觉到自己耳朵红了,扭头去看他,“你刚才笑了吗?”

    裴如衍跳过这个问题,反问她:“夫人觉得,我会不自在吗?”

    随后又没等沈桑宁回答,他顾自说道:“我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裴如衍的声音如汩汩溪流令人平静,也让沈桑宁清醒了几分。

    因为今天裴如衍的所作所为,让沈桑宁有些动容,不免会为他考虑几分。

    却忘了,他表现出来的善良和温柔,本就是一种礼貌。

    世家的圈子,为了人脉、利益、体面,即便上一刻刀光剑影,下一刻依然能泰然自若。

    历来世家高门的继承人也向来如此。

    待人接物都要体面,不将喜怒表露于人前。

    但在需要维护自身利益时,可以露出狼性一面,威逼利诱,甚至不择手段,以达目的。

    到了该握手言和时,又能云淡风轻地粉饰太平。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望成为一代权臣,最后,在权势阴谋的云谲波诡中全身而退。

    沈桑宁沉思良久,没注意到裴如衍突然停下步子。

    “你在想什么?”他问。

    两人正好站在树荫下,沈桑宁抬头,就瞧见他那双幽暗的眸子。

    那双眼睛,可以是明亮的,可以是疏离的,可以是带着薄怒的。

    沈桑宁不禁想,他对着心爱的人时,会是什么样?

    她仰首,还未回答,不远处突然传来撒娇的声音。

    “娘~”

    是沈妙仪的声音。

    沈桑宁环顾周围,正好是后花园外。

    紧接着,柳氏尖锐的嗓音便传了出来:

    “妙妙,你要那些钱做生意干什么?你怎么就想做生意了?”

    再然后,是沈妙仪斩钉截铁道:“娘,你不懂,这是远见,商人地位卑劣没错,可有钱用处也多啊。”

    原来是回来要银子来了。

    沈桑宁很想笑,因为沈益能拿出来的钱,现在都在她手上了。

    她下意识拉着裴如衍躲好。

    光顾着偷听,蓦然抬头才发现裴如衍眉峰轻蹙,唇角紧绷成一条线。

    两人此刻靠的很近,面对面,近在咫尺。

    裴如衍眼中似有犹豫,声音压得极低,“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他还想说什么,然后就被沈桑宁捂住了嘴。

    她踮着脚,一手捂着他,一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只耳朵还在认真地听。

    柳氏的声音继续从里传出:“你要银子,微生家家财万贯,又一心巴结你爹爹,将来那些不都是你的,何必去学那些商人的做派?”

    “你、你是不是忘了,当初那个贱丫头从金陵回来,沾了一身铜臭味,惹你爹爹厌弃她?”

    话说得难听,沈桑宁倒是没改面色。

    这母女俩真是贪婪,什么叫微生家的家财将来都是沈妙仪的?

    微生家的人又不是死光了没人继承财产。

    就算没人继承,也轮不到柳氏母女!

    突然,沈桑宁的手背上覆上温热触感,只见裴如衍握着她的手,从他唇上挪开。

    他的眼神很严肃,甚至逐渐变得阴沉,清隽的面容上带着愠怒。

    多半也是被柳氏母女的无耻给惊到了。

    柳氏的声音越发刺耳,“妙妙啊,你就听娘的话,你现在好歹是国公府正经的二少夫人,根本不用担心银钱的事。”

    “娘!”

    沈妙仪深感无力,重生以来,她本是掌握先机那个人,却发现身边人根本带不动!

    “我若不做,沈桑宁就一定会做,那这银子就叫她赚去了!”

    柳氏觉得女儿魔怔了,“她如今是世子夫人,哪里还会差钱?若干这种自降身份的事,就叫她去干好了,反正损害的是她的名声。”

    沈妙仪烦闷道:“您根本不明白,她那种不安生的人,以后她肚子里生不出孩子,世子又不喜欢她,她穷都穷死了,肯定会想法子找出路的!”

    “将来我成为人上人的时候,可不希望她还有银钱度日!”

    第17章

    柳氏一阵沉默,最终只能无条件支持女儿——

    “最近伯府也差钱,过阵子微生家的人会来,到时候就有钱了!”

    相比于钱,柳氏更担心别的,“妙妙,裴彻对你好吗?他那后院一干妾室,你得拿捏住了才行。”

    “娘,你就放心吧,”沈妙仪眼中闪过自豪的光,胸有成竹道,“将来二郎会为我散尽妾室,后院只会有我一人。”

    柳氏半信半疑,“他同你许诺了?”

    许诺,倒是没有。

    只是沈妙仪记得前世发展,并深信不疑。

    她没再多言,与柳氏相携走出。

    见状,沈桑宁拽起裴如衍的袖子,赶忙朝反方向跑了。

    直到看不见柳氏母女的影子,才停下。

    她喘着气道:“这下,真该去吃饭了。”

    “你……”裴如衍脸色沉沉,顿了顿,欲言又止。

    饶是对承安伯府卑劣的名声早有耳闻,还是忍不住失望和担忧。

    他见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世家往来的波谲云诡,此刻也不禁因柳氏的厚脸皮而生气。

    沈桑宁却忽而一笑,“你担心我吗?”

    裴如衍不语,敛去了眸中复杂。

    “你刚听见她说的没有?”沈桑宁的眼睛亮亮的。

    她眉眼都笑得弯弯——

    “如果生不出孩子,我就完蛋了!”

    虽然原话不是这样,但可以这样理解。

    裴如衍看着她粉嫩如花的唇瓣翘起,她那双带笑的眼眸中,亮着小狐狸般狡黠的光。

    “沈桑宁。”

    他难得没叫夫人,而是喊了她的名字,他正色道——

    “有无子嗣,同你穷不穷、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必然联系。”

    沈桑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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