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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沈桑宁头皮发麻,见裴如衍已抬步走出,她也跟了上去,“你是又生气了?”

    她心中憋闷,小步跟在他身后,“你跟踪我,我都还没生气呢。”

    裴如衍忽地停下,“你着人将他买回来,被我手下人瞧见,告知于我,你若有话可以直接问,我记得我说过,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你却偏要大费周章背后调查,我不能生气吗?”

    他的话,有理有据,气场十足,将沈桑宁压得气弱两分。

    她都有些心虚了,“阿康,是我好久之前派人去接回来的,我承认是我听到谣言有了想法,但我是你的妻子,想多了解些你的事,也没错吧?”

    语罢,就见裴如衍无情地上了马车。

    显然,她的一句两句话,根本哄不好他。

    这男人真是容易生气。

    上回生的气还没消,这次又生气,一气一气又一气。

    你看,早亡是有迹可循的。

    沈桑宁跨步上马车,落坐他身侧,“私下找阿康,的确是我不对,但你也有问题啊,我们两个扯平就是了,你也别总生气。”

    她伸手,在他森冷的视线下,指指他的心脏处,“对身体不好。”

    再挪动手指,指指他的脾胃,“对这里,也不好。”

    裴如衍脸色更黑,“我很好。”

    沈桑宁当他嘴硬,“你说了不算。”

    他语气古怪道:“你是希望我不好吗?”

    沈桑宁摇摇头,“我自然希望你活久一些,作为我孩子的父亲,否则怎么会给你准备药膳?”

    闻言,裴如衍眉头隆起,“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孩子的父亲。”

    沈桑宁听得惊住。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裴如衍也及时反应过来,一脸正色地纠正,“先是你的丈夫,后才是孩子的父亲。”

    虽然现在还没有孩子。

    马车行至国公府,沈桑宁见他大有分道扬镳的意思,她及时抓着他的手腕——

    “送去书房的药膳,一定记得喝。”

    这很重要。

    裴如衍轻微颔首,没拂她好意。

    但喝药膳治标不治本,因为他又有了新的公务,会很忙。

    临近春闱,裴如衍被圣上钦定为副考官,三日都要住在贡院。

    沈桑宁又见不着他了。

    期间云昭主动上门投效。

    沈桑宁求之不得,同时也需要安置云昭那“一大家子”。

    云昭父女俩养了好几个罪臣之后,见不得光,只能在井下窟洞住着,可前阵子沈落雨能找过去,说明井下也不安全了。

    沈桑宁假装不知罪臣之后的事,以投效奖励为由,将京郊偏远的宅院钥匙交给了云昭,那里荒无人烟,不会被查到。

    而云昭呢,就留在她身边做事。

    另一边,微生澹在京城住了三日,处理好了生意事宜,就要回金陵,沈桑宁理当去送,却在出门前,听到云昭传来的消息。

    “前日,承安伯亲自去永安楼,与微生澹密谈,昨日,微生澹将三箱白银珠宝送去伯府,共计六万两白银。”

    沈桑宁听闻,心凉半截。

    饶是她好说歹说,那日舅舅明明都已经应下了,可最终还是敌不过沈益的几句话么?

    她实在想不通,微生家为什么要上赶着给钱?而沈益又能许下什么好处?

    她吩咐紫苏套车,当即要去永安楼找舅舅问清楚。

    到永安楼时,沈桑宁见微生澹已经收拾好行囊,开门见山地问,“舅舅,你为何要给沈家送钱?”

    微生澹听了,颇有些尴尬,“你知道了啊。”

    沈桑宁忍不住道:“舅舅忘了与我商量过的?”

    微生澹也不急着离开,将门窗关闭后落座,“宁宁,你还小,不懂我们大人间的复杂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还小?

    沈桑宁秀眉皱起,“我都嫁人了,舅舅可以直说,究竟有什么说不清的。”

    微生澹见她固执,犹豫后才道:“有些事情,我无法决定,因此还需要问过你外祖父的意见,还有一事,的确是我们微生家亏欠了沈家。”

    “当年你母亲出嫁时,已非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惊得沈桑宁默然良久。

    眼下民风虽相比前朝开放许多,女子亦可识字读书,出门不用带帷帽。

    但婚前有染,是绝对不可以的。

    沈桑宁的语气都弱了下去,“我娘定有苦衷……那我父亲当初不知道吗?”

    何况这么多年,就算是亏欠也该还完了。

    微生澹道:“他知道,但他伯府需要钱。”

    沈桑宁方才的心虚瞬间消失,“那还愧疚什么?各取所需罢了,有何亏欠的?他自己都那么多妾室,他都不觉得亏欠。”

    微生澹无奈,“也不只是亏欠,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嫁入国公府是好事,可未来能说得准吗?将来你若在国公府过不下去了,伯府还是你的家,你若同你父亲闹到明面上,岂不断了你自己的退路?”

    退路?她哪有退路?

    “伯府还没国公府靠得住。”沈桑宁嗤笑。

    微生澹看她油盐不进,叹了叹,“我知道裴如衍待你不错,前阵子还请金陵王世子往家里跑了趟,给我们送了份礼,说这次没能赶来参加婚宴,下回他要同你一起回金陵探亲。”

    “有这事?”沈桑宁竟全然不知。

    “可人心易变,谁能知道裴如衍对你,能好多久?”微生澹说着,将大额银票拿出,“这次我从家中带了十六万两,本是要给你父亲十万,给你六万,但我想了想,还是给你十万。”

    “宁宁,我们微生家都是为了你好。”

    苦口婆心,说的好听。

    可前世,她怎么就没有收到十万两银票呢。

    沈桑宁低头看着银票,自嘲地问,“这银票,是给宁公府世子夫人的,还是给我的?”

    “你不就是世子夫人吗?”微生澹有些莫名其妙。

    沈桑宁不禁低笑,她大概是明白了。

    舅舅哪里是要给她寻退路,而是给微生家找退路,伯府就是微生家眼中的退路。

    她今生站于高处,所以获得微生家的偏帮,但微生家不愿为她,彻底放弃伯府这条“退路”。

    这次,她没有拒绝银票,从容地收下。

    当真心没有着落的时候,那就选择利益互换,总比一个人暗自伤神好。

    *

    会试结束。

    喜鹊叽叽喳喳地在贡院上方盘旋,沈桑宁掀开车帘,看着考生鱼贯而出。

    裴如衍是最后出来的,作为最年轻的考官,他若不穿官服,恐怕旁人都会将他当成考生。

    茫茫人海,国公府的马车并不招摇,只是须臾间,裴如衍就看见了她,朝她走来。

    不知为何,沈桑宁的心情蓦然好了许多——

    “你给我外祖家送了礼,怎么不曾告诉我?”

    裴如衍仿佛才想起一般,平淡道:“既是亲戚,逢年过节礼尚往来,礼数而已。”

    于他而言是礼数,对沈桑宁来说,是被他认真对待,从而心生暖意。

    她认真道,“我父亲这边的亲友,无人会珍重微生家,逢年过节,也不会主动问候,只有你这样。”

    说完,她见裴如衍微微皱眉,便问,“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第59章

    裴如衍听闻,情绪复杂地看她一眼,“不是生气。”

    “而是,你不该为这些小事感动。”

    “也许是你爹没给你足够关爱,我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你就因此感动,这样并不好。”

    “倘若别人让你尝一点甜头,你就要感恩戴德、倾囊相报,会很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并非什么时候都适用。”

    “以你的身份,有人向你示好,只是件平常事,不需要放在心上。”

    三日没见,他的话竟然多了起来。

    沈桑宁领会了他的意思,突然对自己开始反思。

    好像真是如此。

    此刻,又听他道:“你不需要常怀愧疚,对你好的人,大多有利可图。”

    这话倒是现实客观,沈桑宁揶揄道:“那你呢?你图什么?”

    话音刚落,对方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在此情境下,很难不让人误会。

    图她?

    若真是图她,那就好喽!她所图之事,就会简单很多。

    裴如衍轻轻道:“我想图的,太多。”

    沈桑宁好奇打量,“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从前话也没那么多。”

    这可是往日恨不得当哑巴的人呐!

    裴如衍低咳一声,平静道:“三日没归家了。”

    沈桑宁感觉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尽,心中记下,务必要叫云昭去查查,贡院这三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突然,马车急停。

    晃得沈桑宁朝前倾去,被裴如衍一把拉住,捞到怀里。

    她稳稳地坐在他怀中,头顶响起他不怒自威的声音——

    “出了何事?”

    外头,陈书叫苦,“世子,沈家三小姐又窜出来了!”

    又。

    沈桑宁听闻,仰起头看身后的男人,“又,是何意?”

    不过眼下,显然也不适合说这个。

    车厢外,紫灵和陈书都去扶沈落雨,沈落雨却执意跪在车前。

    沈桑宁打开车厢,不免皱眉,“你不在家养伤,拦车做什么?”

    沈落雨哪还有半点风光,“姐姐,我的伤已经养好了,母亲要我远嫁,可她到底不是我亲娘,哪里会顾念我半分?要我嫁的那人,年纪比我大十岁,还花心,都死了两房夫人了。”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在京中栖身就好!”

    她哭得喘不上气。

    沈桑宁却并不想救,她的可怜是自己作的。

    往来路人瞧见,多少有些影响。

    沈桑宁冷漠道:“你要哭,找你的父亲母亲哭去,找我这个受害者做什么,你的亲事又不是我定的。”

    “姐姐——”沈落雨说着要扑上来恳求,“如果姐姐不帮我,我就告诉所有人,姐姐你遭人劫掠,清白不在。”

    恳求变威胁了。

    沈桑宁气笑了,“我看你真是找死,你觉得会有人信你?”

    裴如衍蓦然没了清冷之态,他眸光深谙,幽幽道——

    “陈书,带到巷子里,拔了她的舌头。”

    沈桑宁舌头一凉,不由道:“没人会信她的,算了吧,拔了舌头还不如杀了她呢。”

    沈落雨面色苍白,听着这两个活阎王的话,吓得连连后退,朝后跑去。

    拔舌头的事不了了之,沈落雨没跑多远,就撞上了另一辆华贵马车。

    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带着高高的太监帽,将狼狈的女人扶起。

    女人叩拜数十下,不知说了什么,被请上了马车。

    ……

    这厢,沈桑宁坐在车内,从裴如衍口中简单得知了沈落雨蓄意勾引的事,心里更确定自己不救她是对的。

    她义愤填膺的样子,裴如衍以为她吃醋了,不禁莞尔浅笑。

    车厢外,陈书惊讶的声音传进——

    “世子,少夫人,不好了!”

    “沈三小姐进了二皇子的马车。”

    沈桑宁闭了闭眼,烦躁得很,坏家伙和坏家伙凑成堆了,可还行?

    她道:“二皇子不会在打什么坏水吧?沈落雨现在记恨伯府和我们,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早知道,刚才我顺势答应了她……”

    或许可以避免。

    裴如衍却并无愁容,他风轻云淡地将香炉中的香点起——

    “夫人,该烂的人,迟早是要烂的。”

    “烂在眼前,还能防范一二,你不必心生忧虑和愧疚。”

    *

    另一头。

    沈落雨上了二皇子的马车,小心翼翼地蹲在角落,任由二皇子肆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你是裴夫人的妹妹?”二皇子笑问,“你们吵架了?”

    沈落雨点点头,“求殿下救命,他们要拔了我的舌头!”

    二皇子轻轻哦了声,“对待美人,竟然这么粗鲁。”

    一听“美人”二字,沈落雨不禁浮想连连,再抬头,有些跃跃欲试。

    第60章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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