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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沈桑宁摇头,“我没事。”

    朝雪笑笑,身侧郡马走了出来,“阿雪,你跑什么。”

    郡马爷长相儒雅,寒门出身,前年入赘,自此把朝雪郡主捧在手心。

    郡马爷闻湛微微点头,“裴夫人。”

    朝雪忽地想起什么,对沈桑宁道:“对了,闻湛今年也是春闱考生,你家那位不是考官吗,我想着我们两家政治立场相同,也该亲近的。”

    “等裴世子忙完公务,我就让人将他请来。”

    第62章

    朝雪夫妇换上了紫色的新衣,起初挺高兴的,没多久却闹了起来。

    起因是朝雪这两天胖了,腰身有些紧,闻湛说了句“系不上了”,引起了朝雪的不满。

    沈桑宁尴尬地坐在一边吃甜糕点,所有侍女对他们的争吵视若无睹,俨然是习惯了。

    裴如衍忙完公务赶来时,就见自家的夫人“乖巧”地坐在湖心亭吃茶,于是走到她身侧坐下。

    “闻湛,你敢嫌弃我了?”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穿这衣裳?你不想,也得想。我告诉你,若让我发现你有二心,我定让爹娘给我做主。”

    朝雪毫不给闻湛留面子,闻湛也无尴尬之色,“雪儿,客人还在。”

    朝雪一愣,“那你跟我进屋去,你帮我改改衣身。”

    闻湛犹豫,“这……”

    最终还是同意了,因为朝雪生气,非要闻湛亲自替她改衣。

    同沈桑宁裴如衍打了声招呼,就跟着朝雪进屋了。

    湖心亭内,只余下沈桑宁这对客人夫妻。

    她望向裴如衍,“方才郡主说,闻郡马是本届考生,他文采如何?”

    裴如衍的视线落在池鱼上,“差强人意。”

    得他一句差强人意,那是很好了吧。

    沈桑宁点点头,再吃了两口糕点,就见闻湛先出来了。

    闻湛于对面坐下,没有被人看戏的窘迫之色,甚至调笑道:“下辈子,可不敢娶皇家郡主了,一闹起来,上房揭瓦都是轻的,裴大人和裴夫人见笑了。”

    说着,他又无奈摇头,“偏偏整个大晋,就我岳丈一个驸马,也只有我一个郡马,我有心诉苦,都无人理解。”

    听着像自嘲,又像玩笑。

    沈桑宁觉得没法接这话。

    咱也不是郡主,不懂你俩的花头啊。

    她只能端起杯盏喝茶,听裴如衍应对道:“我看闻郡马也乐在其中。”

    闻湛笑了笑,忽地说道:“裴世子,有一事得叫你知道,刚才二皇子带着妾室为难裴夫人,那妾室好像是裴夫人的妹妹?”

    这会儿突然说起这个,沈桑宁不懂闻湛的居心。

    身侧,裴如衍面色肃然几分,对她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沈桑宁立即否认,“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没怎么样,我都应付了。”

    对方是二皇子,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为好。

    可惜闻湛并不这么想,“下人们都听见了,还要裴夫人给二皇子妾室行礼……”

    沈桑宁多看闻湛一眼,真怀疑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不会是想让裴如衍生气,出头对付二皇子吧?

    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她认真道:“郡马爷,我并没吃亏,还是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着,一边安抚性地拍了拍裴如衍的手。

    语罢,朝雪终于将衣裳修改合身,回来了。

    “宁宁,你这衣裳确实好看。”

    沈桑宁听闻,笑道:“那就劳烦郡主和郡马爷多穿几次。”

    朝雪一口应下。

    几人聊了几句,不知从何时起,杯盏中的茶换成了酒,玩起了行酒令。

    裴如衍是不会喝酒的,不过他也确实不用喝,他哪里会输?

    倒是沈桑宁接连输了几次,这酒虽不烈,但也奈不住一直喝。

    等她再次输的时候,酒杯被裴如衍一把端走。

    一仰而尽,如同喝药一样,沈桑宁看着他的脖颈经络,心里有些异样难言。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裴如衍的酒量,就这样寡淡的酒水,他喝了两三杯就醉了。

    直直地倒在了沈桑宁的身上,还好她托住了。

    朝雪一言难尽,“哎哟,不能喝逞什么强。”

    回府的马车上。

    裴如衍倚靠着车壁,闭着眼,两颊红扑扑的。

    沈桑宁瞅瞅他,今天算是真正知道了他的酒量,以后再也不叫他碰酒了。

    突然马车一个咯噔,他被颠了下,再次倒在她的肩上。

    肩膀重重地被压着,沈桑宁也不推开,脸颊蹭了蹭他的发顶,没有一点难闻的酒味,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很好闻。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热热的。

    刚放下手,就听他低沉呢喃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喜欢……”

    沈桑宁听见,不由问道:“喜欢什么?”

    裴如衍倏然没了声音,她也不晓得怎么想的,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有气息的。

    沈桑宁将他的头慢慢挪开,放回车壁上,叫他自己靠着。

    她抽出坐榻下的新被褥,欲给他盖上,忽地,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她的手背上。

    沈桑宁错愕地朝裴如衍看去,他的泪珠染湿睫毛,从闭合的眼角滑落,留下淡淡泪痕。

    他哭什么?

    喝个酒,怎么后劲儿这么大吗?

    她抬手去擦拭他的眼泪,裴如衍蓦然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幽深地看着她。

    他忽地直起身,朝她靠近。

    沈桑宁不明所以,发觉他的视线落在她唇上,好像要亲她。

    她并无抗拒,闭上了眼。

    但意料中的吻并未落下,她感受到他温热坚硬的额角抵在她的额心,仅仅如此,明明呼吸近在咫尺,可鼻尖相错并未触碰。

    这种感觉好奇怪。

    她无措地睁开眼,他却又闭上了眸,仿佛只是在感受她的存在。

    “喜欢……”他缱绻地,声音轻到她听不清。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她的发梢,碰了碰,又落下,随后,整个人,都躺了回去。

    沈桑宁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感觉他有种静静的疯感,许是平日里太累,难得喝了酒,又是哭又是抱的。

    隔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早晨醒来时,沈桑宁看着他面色迷茫放空了会儿,然后古怪地问她,“我昨日,可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沈桑宁想起他昨天无意间呢喃的话,揶揄道:“你说,喜欢我。”

    第63章

    语毕,就见他眸光一闪,他似努力回忆。

    大概是想不起来,他肃着脸,起身换上官服走了,也没反驳她什么。

    沈桑宁又睡了回去。

    *

    有了朝雪郡主和郡马的亲身宣传,绣衣阁彻底成了京中官宦圈的香饽饽,各家夫人都争相去绣衣阁试衣。

    只是可惜买不到郡主的限量款。

    不过限量款本也产量极少,大多数人都买不到,反正大家都没有,所以买定制款,倒也没了怨言。

    几天下来,沈桑宁的确也赚了不少。

    她又定下“夺葵”系列印花,衣襟上绣的是一枝向日葵,这个系列主要卖给春闱、秋闱的考生,以及考生家属,卖的是个寓意。

    每年三月、四月,八月,九月,定时不定量售卖。

    衣裳在四月中旬售卖,会试放榜前,卖出了几百件。

    绣衣阁经营有道,就在此时,沈桑宁将绣衣阁全权交给了紫苏打理。

    紫苏有些受宠若惊,“少夫人,奴婢若是不行呢?”

    “你行的,”沈桑宁信她,“绣衣阁在京城的名头已经打响,仅凭这一家店还不够,我准备在各地成立绣衣阁分铺,所以无暇管理,将来,你还会要分担更多,每月盈利,我会按照掌柜的分红,分给你。”

    紫苏百感交集,欢喜道:“我一定不负少夫人的厚望。”

    沈桑宁还想夸她两句,蓦地,外头传来一阵哄闹。

    丫鬟婆子们似乎在阻挡什么人。

    玉翡有理有据的声音传进——

    “洛小娘,二公子院里的事,和我们夫人可没有关系。”

    随后是洛小娘的丫鬟在哭喊着什么。

    沈桑宁皱着眉,那丫鬟说的话,她一句没听清,紫灵适时跑进屋内——

    “少夫人,洛小娘有孕一个多月了,然后被二少夫人知道了,要打胎呢!想来求您帮助,保住这个孩子。”

    找她有什么用?

    “让她去找孩子爹啊,裴彻呢?”沈桑宁无语。

    紫灵道:“二公子出去同人打马球了。”

    话音刚落,洛小娘就冲了进来。

    青云院一干丫鬟都没拦住她,大概是不敢动孕妇。

    洛小娘直接跪在沈桑宁面前,声泪俱下,“求大少夫人救救妾,妾只想留下这个孩子。”

    她柔弱无骨,和沈妙仪的柔弱不同,洛小娘凄凉的模样,让沈桑宁瞧了,都得感叹我见犹怜,心生不忍。

    沈桑宁淡淡道:“我虽是裴彻的大嫂,但到底只是大嫂,你可以求婆母,求裴彻,但不该求我。”

    洛小娘不肯起,“婆母不会见我的,何况这孩子是意外,郎君他恐怕也不会想留下……”

    沈桑宁叹了声,“既如此,你要我怎么管?”

    洛小娘沉默了。

    “你走吧。”沈桑宁狠心道。

    这事,本就与她无关。

    这时,福华园的下人又冲了进来,口口声声来拿人,闹腾得很。

    一个两个,都不得消停,把青云院当筛子了。

    听得沈桑宁一阵火大,起身冲了出去,“滚出去!”

    她声音响彻庭院,两个院子的下人停下了争吵,纷纷朝她望来。

    福华园带头的婆子尴尬为难道:“大少夫人见谅,二少夫人正找洛小娘呢,让老奴一炷香内带回去。”

    沈桑宁冷着脸,凌厉道:“你不说,我以为我死了呢,这家宅什么时候由她说了算?今日闯进来的所有人,罚俸半月!想来母亲也会认同的。”

    “若你们还不罢休,那就再罚!你们虽在福华园当差,但要谨记,你们是国公府的人,卖身契和月银都在国公府攥着,长幼尊卑,心里还是要有数些。”

    她一席话说完,那些丫鬟婆子哪敢说个不字。

    也不敢多问洛小娘一句,只得道:“谨遵少夫人教诲。”然后井然有序地出了院子。

    洛小娘在此刻走出来,感激道:“大少夫人,多谢——”

    “别谢我,我并不是帮你,”沈桑宁实话实说,“出了这个门,你在国公府的处境仍旧没变。”

    她帮不了任何。

    也没理由帮。

    洛小娘眼底划过绝望,“我知道了。”

    她摸着肚子转身,悲怆地自言自语——

    “明明是我自己的孩子啊,明明是我的孩子……为什么命由不得我呢,为什么……”

    似询问,似诀别,落进沈桑宁耳中。

    许是那句“为什么命由不得我”,让沈桑宁心里五味杂陈,她忽然叫住洛小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洛小娘转身,不明所以。

    沈桑宁认真道:“因为你是妾,从你被纳进国公府那天起,你的命运就不掌握在你的手上,你做不了自己的主。”

    洛小娘听得越发绝望。

    沈桑宁却话锋一转,“但是人,就该为自己寻找生机,父母若靠不住,就不靠,男人若靠不住,也可以撇开,只要你想,就为时不晚。可你愿意放弃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远离他乡吗?”

    洛小娘听闻,有了希望,“当然,我可以没有裴彻,但我不想失去我的骨肉。”

    这话,给沈桑宁听乐了。

    果然,裴彻还是挺讨人厌的。

    她正色道:“我可以送你去金陵,但这一切,不能被国公府其他人知道,你也明白若是被人知道的后果。”

    洛小娘慎重地点点头。

    随即,云昭和紫灵将洛小娘乔装成丫鬟,从后门偷偷送了出去,没同任何人商量,上了金陵的大船。

    这次,还得委托云昭跑一趟。

    顺便,还要帮沈桑宁买下金陵的铺子,绣衣阁的分铺第一站,就是金陵。

    到了黄昏时,沈妙仪见人还没出来,有些坐不住了,亲自寻来青云院。

    沈桑宁装傻充愣,只说自己早就将洛小娘赶出去了,也不知其下落,沈妙仪也无法拿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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