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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裴如衍言简意赅,“见你午时未归,所以——”

    他话音骤然中断,沈桑宁还不明所以,只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颈处,泛起凉意。

    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脖子。

    方才被裴彻那样掐着,定是红了。

    又听他带着薄怒地问:“谁弄的?”

    “裴彻?”

    她还没答,紫灵就使劲点头,“世子可要为我们少夫人做主啊,二公子跟发疯了一样,差点把我们少夫人掐死了!”

    裴如衍眉间拧起,低头扫了眼没有意识的弟弟,拳头都握紧了,“他这又是怎么了?”

    这怪罪的语气,也不知是要怪罪打人的,还是被打的。

    洛氏急着解释,“世子,二公子是被我打伤的,与少夫人无关。”

    沈桑宁听闻,客观道:“我本来想按照你昨日的方法,把他先打晕的。”

    语毕,见裴如衍微微颔首,他“嗯”了声,牵起她的手腕,“我知道,必是他动手在先。”

    “来人,”他沉声吩咐,“带下去医治,关几日让他冷静冷静。”

    此时的裴彻就跟板上鱼肉一般,被人拖走。

    临走前,裴如衍对洛氏道:“我会让人给你安排新的宅院,待裴彻醒了,我会让他给你放妾书。”

    洛氏闻之大喜,正要道谢,却被裴如衍阻止——

    “但,从此你肚子里的孩子,与裴家再无关系,即便来日你后悔,我裴家也不会认无名无分的孩子。”

    洛氏愣了愣,重重地点了头。

    此事于洛氏而言是福是祸,暂不得而知。

    沈桑宁只知道,有了裴如衍的准话,到底是安心不少,这件事到这儿也算结束了。

    “上马。”

    裴如衍刚发话,不等她反应,就一把将她抱上马背,拥入怀里。

    他又忍不住在她耳旁叮嘱,“下回出门必须带护卫。”

    她点头,“嗯。”

    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一队护卫,两人驾着马入了街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都没有特别亲昵的举动,同乘一骑已算是最大尺度。

    下一刻,前方百姓突然退避两旁,疏散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这对小夫妻让的路。

    沈桑宁耸起肩,眺望远处,只见钦差的队伍正迎面而来,后头拉着囚车,和几车木箱。

    百姓们拍手叫好,“这无恶不作的贪官,抓了正好!”

    “看见后面的几驾马车了吗,全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啊。”

    “我大伯的小舅子的表弟在牢里做狱卒的,说这贪官还贪了修堤坝水路的银子呢!那扬州若遭遇水灾,全都得玩完!”

    “这话可不兴乱说,我看扬州挺好的,也没泛洪灾啊。”

    百姓们的言语落入沈桑宁耳中,她赫然想起前世扬州的那场浩劫。

    身下的马儿动了动,裴如衍主动调转避让。

    待钦差回京的队伍离去,百姓们疏散开,沈桑宁才主动问道:“你当日参与抄家,是否知晓,这个狗官当真贪了扬州河道的公款?”

    身后人挺直腰背,胸膛任由她脑袋靠着,声音在她后脑勺上方响起——

    “你怎么感兴趣?”

    他虽没有暧昧动作,可握着缰绳的手肘,每每都擦过她的腰际,又好似是无意之举。

    “痒……”沈桑宁忍不住躲了躲,侧过头,仰视着男人的下巴。

    而后缓缓道来,“扬州是长江尾闾,贪官贪了河道公款,倘若连绵雨季,只怕会给百姓带来灾祸。”

    按照前世的时间,再有几个月,就会遭遇洪灾,全城半数的百姓因此流离失所,伤亡惨重,浮尸遍野。

    这一世抓到了贪官,提早得知堤坝问题,应该就能救下几万百姓了吧?

    她忧思地想着,裴如衍忽然低头,与她对视。

    他唇角微扬,“扬州乃河务、盐务、漕运三政要地,陛下重视,会有妥善处理的。”

    沈桑宁听闻,安下心。

    *

    别院。

    裴彻不仅脖子疼,头也疼,回忆了会儿才想起经过。

    在大夫看诊前,裴彻被迫签下放妾书,心里愈发讨厌面善心恶的嫂嫂。

    不过,他现在有个更疑惑的事。

    他还是没看清梦中女子具体模样,但这梦真实了几分,他听到梦中的自己喊她央央。

    接连几天的梦,让裴彻没法将她只当成一个梦。

    他问大夫,“我是什么病?”

    大夫摇头,“公子受了点轻伤,这几日要静养,也不用太担心,没有大碍的。”

    裴彻不信,“大夫,我总是梦见一个女人,在梦里和她相处多年,但我看不清她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摇头,“一个梦而已。”

    裴彻追问,“不止一个,好多天了,她就好像真的存在一样。”

    大夫伸手给他诊脉,“我给您开个安神药,睡前服下,可以少梦。”

    裴彻抽回手,“可我想做这个梦,我想看清她的脸,有什么药可以让我看清?”

    大夫无语。

    裴彻又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是真实的?”

    大夫皱眉,“绝不可能,公子并没有失忆的症状。”

    裴彻还想说话,大夫留下药方,拒绝和他交流。

    出门后,大夫低声吐槽——

    “这一天两天,都是什么病患?富家子弟真喜欢无病呻吟啊!”

    ……

    裴彻在床上坐着,发呆许久,直到护卫将煎好的药送来。

    他吩咐道:“拿纸笔来。”

    护卫拿来纸笔,裴彻闭着眼睛想象梦中的场景,然后凭感觉去描绘女人的一颦一笑。

    最后的结果,不忍直视。

    裴彻根本画不出她的神韵和模样,他郁闷地起身想出门,又被护卫拦住——

    “二公子,世子说了,您不能出去。”

    裴彻气急,也不敢怪兄长,“是不是那个毒妇编排了我什么?明明每次被打的都是我,她委屈什么?!”

    护卫不敢说任何人不好,只能沉默。

    裴彻摆手,“罢了罢了,等我回京再算这账,至于现在……大夫既然看不出我的问题,你去给我请个算命的来。”

    梦中女子,许是他上辈子的情人。

    否则为何屡屡出现在他的梦中呢?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知道梦中女子究竟是谁。

    第93章

    微生家宅。

    陶园内。

    沈桑宁想起裴彻的唇语,有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连晚膳都心不在焉吃着。

    裴如衍频频看她,她都没有注意到。

    当护卫来报,裴彻醒了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放下了筷子,听着护卫的话。

    她强装镇定地问,“他可有什么异常?”

    裴如衍眼底划过异色,泰然自若地没有插嘴。

    护卫摇头,“没有,二公子并无大碍,也没有强行闯出门。”

    听闻,沈桑宁的紧张淡去,稍微放心了些。

    护卫话锋一转:“但是,二公子请了一位算命的。”

    沈桑宁预感不太妙,“算命的?”

    护卫一脸难色,“是,说是要让算命的给算算,怎么才能让世子不受少夫人的蛊惑,此祸要怎么解。”

    “对了,二公子还要了纸笔,乱涂乱画着什么,属下看不出来,瞧着跟那些道士的符纸有异曲同工之妙。”

    ……

    沈桑宁心中一阵无语。

    神经就神经点吧,总比他想起什么事要强。

    放下心来,她恢复了食欲,面色欢快地吃着蟹黄汤包。

    “夫人方才食欲不振,是担心裴彻?”他的手轻轻搭在桌上,不带情绪地问。

    沈桑宁咽下蟹黄,“是呀,万一打傻了,回去我可就成罪人了。”

    裴如衍几不可查地蹙眉,“本就是他的错。”

    她点点头,动作自然地从他的小碗中夹出几个剥好的虾。

    “我不去!”

    声嘶力竭的喊声,从院外传来,给沈桑宁惊得一抖,虾肉都掉在了地上。

    好像是个孩子的声音。

    隔壁院,也只有齐行舟了。

    但不知府中出了什么事,能让个长期隐忍的孩子爆发。

    两个院子的隔音是好的,奈何隔壁院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沈桑宁没法装聋。

    她起身赶过去时,就看见昏暗的庭院里,几个仆役在拖拽着瘦弱的小少年。

    齐行舟双手抱树,几个成年仆役生拉硬拽,都快给他裤子拽掉了,他也不松手。

    “住手!”沈桑宁呵斥道。

    几人纷纷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道:“表小姐,是大夫人让小的们来请表公子去前院,可表公子拒不配合。”

    月光下,齐行舟的衣裳都被扯出几道口子,裤子也欲落不落,他倔强地看了眼赶来的男女,冷淡地移开目光,绷着脸不说话。

    这副死倔的样子,让沈桑宁仿佛看见了昔日的小哑巴。

    她不着痕迹地去看裴如衍一眼,后者不辨喜怒,冷声吩咐——

    “取条腰带来。”

    仆役不敢有违,当即取来新的腰带。

    裴如衍没有伸手,只一个眼神,那仆役便将腰带送到齐行舟手上。

    齐行舟还倔强地扭开头,不愿意接。

    “你还想让谁帮你穿。”裴如衍淡漠道。

    齐行舟这才接过腰带。

    一群人就这么围着,看着小孩板着脸低头系腰带。

    沈桑宁看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脾气相近的两人,陷入沉默。

    等齐行舟整理好仪容仪表,沈桑宁才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去前院用膳,齐行舟不可能发这么大脾气。

    仆役老实道:“齐家那位疯姑爷来了,撒泼要见表公子,到底是亲生父子,大夫人也没道理阻拦,这才让小的们来请。”

    姨母死的时候不见人影,这会儿上门,恐怕是来讨儿子的。

    沈桑宁看向齐行舟,“你若想彻底与他划清界限,今日就该见,否则将来还会想办法找你。”

    齐行舟蓦地抬头,看向仆役,“去吧。”

    仆役也无奈了,“早这样不就完事儿了吗。”还想继续发牢骚,却在触及来自表小姐和表姑爷的凝视时,住了嘴。

    齐行舟跟着去了前院。

    沈桑宁知道,齐行舟最后是会留在微生家的。

    对于齐行舟的遭遇和未来,她不确定,若帮一把,当真会比前世更好吗?

    纠结之下,她选择不掺和。

    正欲转身回院,却听裴如衍说:“我们去看看吧。”

    真是难得,他竟也想多管闲事了。

    她笑道:“你怎么,对表弟好上心?”

    他并不否认,“几日前意外看见表弟的字和词,是个好苗子。”

    沈桑宁自然知道,却仍然惊讶,“他才七岁,你就看出来了?”

    裴如衍语气寻常,“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他似又斟酌一番——

    “我想收他做学生。”

    第94章

    宁国公和老宁国公都有不少门生,但从没这么低龄的。

    裴如衍第一回想正式收学生,竟然就收这么小的。

    不过难得能有让他中意的苗子。

    沈桑宁跟了上去,“走吧,去看看你的小学生。”

    前院。

    还没走进,就听到齐姑爷高昂地争执着——

    “这是我的儿子,我齐家独苗,当初我是看那病妇没多久活头了,才让她带孩子回娘家,现在她死了,这孩子理应归还我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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