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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虞氏有意分说明白,让其认罚,此刻端着长辈婆母教导晚辈的态度,严厉道——

    “直到现在,你仍不思悔改,甚至以退为进,妄图将你长姐拉下水。”

    “世家大族最忌内乱,你待姐妹尚且如此,又怎么会懂团结对外的道理?我甚至开始怀疑,那贼人是否真的逼迫了你?”

    “还是像今日这般,人家什么都没问,你就迫不及待地出卖了家人?”

    沈妙仪再次如鹌鹑般安静,颇有心虚意味,稍愣后再要辩,只见虞氏大手一挥——

    “拖下去。”

    几个丫鬟上前,将颓败的女人拖下去。

    段姨娘迟疑地问,“这一打,日后还能生养不?”

    虞氏睨了一眼,段姨娘立马收起疑惑,转身去监工了。

    外头响起板子啪啪声,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沈桑宁听得并无感觉,要她说,十五棍也太少。

    前世她做当家主母,十分明白,打女子是丫鬟执行,根本不像打男子那么重,即便受伤,也不会发生段姨娘担忧的事。

    十几棍不会影响生育。

    除非本身就无法生育。

    眼下只剩下虞氏和沈桑宁在内,虞氏叹了叹,“你这个妹妹不是省心的,你也要防着些……”

    说着,虞氏顿了顿,低声问,“近来,你可有看过大夫?”

    虞氏问的委婉。

    沈桑宁听出来了,这就是问子嗣呢。

    她打马虎眼,“母亲,我和夫君才成婚不久。”

    虞氏点头,“我不催你,你也该上点心才是,不过,衍儿受了伤要静养,这个时候还是分房睡吧,让他好好养伤。”

    沈桑宁应下。

    外头惨叫声连连,她不禁对沈妙仪感到无语。

    丫鬟下手能多重?至于这么啊啊惨叫吗?

    直到她走到院中,看见那身量八尺,力拔山河的丫鬟,再对上沈妙仪汗流浃背的模样、苍白的小脸……

    看来虞氏是真的动怒了。

    沈桑宁稍稍走近些,就被围观的段姨娘拉住,“少夫人,你还是站远些吧,别被误伤了。”

    段姨娘嘴里还在嘀咕,“得亏是阿彻没跟来,否则还不得为了这个小蹄子忤逆主母啊,真是猪油蒙了心,看上这小蹄子的恶毒了。”

    沈桑宁听得莞尔,饶有意思地看着如板上鱼肉的沈妙仪。

    杖责正好结束,沈妙仪痛得起不了身,痛苦抬头,对上沈桑宁愉悦的眸色,她满脸屈辱与愤懑。

    沈桑宁错过她,准备离去,忽听她恨恨道——

    “你别得意。”

    竟然还有力气警告。

    自从那日沈桑宁扇了她巴掌后,她私下竟是连装都不装了。

    沈桑宁不屑道:“这话,你还是每日同你自己说一遍吧。”

    *

    书房。

    房中空无一人,不知道裴如衍跑哪儿去了。

    “世子去国公爷那里了。”书房外的小厮道。

    裴如衍一心公事,受了伤也不好好修养,沈桑宁叹了叹,独自进入书房内等他。

    她坐到了裴如衍的书案前,翻来了书案上那本泛黄的道德经,看两眼,她便觉得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保持多年的习惯。

    沈桑宁转身,目光落在上锁的书柜上,只见锁芯生锈,竟是欲掉不掉。

    她伸手一碰,就落了锁。

    要不要打开看看?

    看隐私会不会不好?

    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忍住,沈桑宁将书柜打开,看见柜中寥寥几件物品,她怔住。

    最上面挂着的,是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少女灵动可人,手里拿着一锭金元宝,五官精致。

    沈桑宁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

    裴如衍藏在心中的喜欢,再一次刷新了她的想法。

    所以他年少时,的确画了一个十二岁的姑娘,阿康没有看错,画的就是她。

    那些画都被撕毁,而这一幅,应该是近两年所作。

    时隔那么久,亏得裴如衍还能记住她十二岁时的样子。

    沈桑宁低头,看见了一件陈旧的衣裳,上头带着乌鸦的印记。

    她又想起了陈书的话。

    原来这衣裳是被裴如衍藏在了这里。

    边上放着一个小木盒,木盒并未上锁。

    盒中放着的,是一块粉色的帕子,她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来了。

    被帕子裹着的,是一只银色的蝴蝶耳坠。

    这耳坠她可是记得的啊!

    成婚第二日,她就发现耳朵上少了一只耳坠,没想到是他拿的啊!

    裴如衍怎么还悄悄拿耳坠?

    沈桑宁想起新婚那夜,她躺在书房硬榻上,还担心他不原谅她咬他那口……

    所以那时候他究竟在想什么,表面装的冷漠,却趁她睡着,把她耳坠藏起来了?

    沈桑宁独自沉默,垂着眸,将耳坠放了回去。

    蓦然灵机一闪,有了些想法。

    *

    等裴如衍与宁国公谈完话,回到书房,听下人说:“世子,刚才少夫人来过。”

    裴如衍的视线在书房转了一圈,早就没了沈桑宁的身影。

    直到他走进屋内,发现柜子的锁掉在地上,眉头一蹙,下意识将柜子拉开。

    见物件都静置原处,没有被移动的痕迹,暗松口气。

    但,这些年他习惯收藏每一样有关她的东西,若真被揭开,让她知晓,她会如何看他?

    是时候该换把锁了。

    裴如衍想着给木盒也上个锁,便将木盒取出,打开。

    帕子好端端地放着,中央躺着一对蝴蝶耳坠。

    ……

    一对?

    裴如衍瞳孔地震,怎么多了一只!

    第108章

    身后,突然响起清脆娇嗔的女声——

    “孤家寡坠怪可怜的,干脆就放两只做个伴。”

    沈桑宁感慨道,裴如衍闻之转身。

    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是愉悦,他是强装镇定。

    她调侃道:“不喜欢吗?我以为你喜欢呢。”

    裴如衍绷紧着唇,吐字艰难,“夫人,你……”

    沈桑宁走过去,指腹按住他的唇,“我若不打开,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你还有收藏爱好。”

    的确是到死都不知。

    前世裴如衍死后,虞氏怕睹物思人,又舍不得丢掉他的物件,就将书房封住了。

    沈桑宁到死都没有踏足。

    她忽然很想问,前世的新婚夜,婚后的那两年,他每每看见她,是什么想法?

    这个答案,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故而,沈桑宁换了个问法,“裴如衍,倘若新婚夜里,你娶的人不是我,你会如何?”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要倘若。”

    她语噎,“就是倘若,你想象一下。”

    裴如衍看着她,斟酌须臾,眉头蹙得更紧了,“我不喜欢这个想象。”

    “那个呢?”沈桑宁又指了指书柜的画像,“我看了画纸和颜料,应该是近两年所作。”

    “你我婚前虽只远远见过几面,可你也看见我了,为什么画像只画十二岁的我,却不画现在的我?”

    只画十二岁少女,怪不得要被别人误会为变态呢!

    裴如衍拿着木盒的手指紧了紧,“我想着,那是一种回忆。”

    沈桑宁还有最后一个疑惑,“这个粉色丝帕,应该也是我的吧?”

    不怪她自信,实在是这个柜子里的东西,都跟她有关。

    裴如衍轻轻“嗯”了声,几不可查地带着一丝幽怨——

    “那回受伤时,你递给我的。”

    这一提醒,沈桑宁慢慢想起。

    原本是帮小哑巴止血用的,这丝帕是批量生产的,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她也没想收回来。

    沈桑宁目光调侃地点头,“我夫君还真的有收藏女子之物的喜好。”

    她甚少在他面前,唤他夫君。

    难得喊一次,还带着揶揄。

    裴如衍很不喜欢她这样,拿感情作调侃,“嘲笑”他。

    他咬紧腮帮,生硬道——

    “你明知,我是因为心悦于你。”

    顿了顿,他问,“你呢?”

    喜欢吗?

    沈桑宁从未表达过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他为她能舍弃性命,她难过自责,想到他一次次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沈桑宁收起揶揄之色,点了点头,“我也是。”

    与裴如衍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守不住初心,她的初心本该是生个孩子。

    而现在,她想裴如衍能活久些。

    裴如衍眸光一闪,“当真?”

    直到她再次点头,他素来清冷的脸上,压不住唇角,放下木盒就要将她揽入怀中。

    沈桑宁却是轻轻将他推远,“别,你小心伤口。”

    裴如衍脸色一黯,“我没事。”

    沈桑宁思忖着将虞氏的意思传达,“还有,母亲说,这几天必须分房睡,你好好养伤。”

    裴如衍不满,“我还需要人照顾。”

    沈桑宁上下打量他,“会有人照顾你的。”

    “我……”他那双眼,如被乌云遮盖,失了光彩,“我要他们干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桑宁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难得他今日直白,她让了步。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某人定下的老规矩。

    是夜。

    沈桑宁用被褥和枕头,在床榻中间堆积出半尺高的小山,足以将两人隔绝彻底。

    毕竟干柴烈火,万一晚上裴如衍起了反应,灭不了火,难受的是他。

    那万一要灭火,再给他弄伤口撕裂了,更是要命。

    裴如衍站在榻边,低头看着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陷入沉默。

    那双如墨的眸子,幽幽地望向正在“加高城墙”的妻子,沉吟道——

    “夫人这是做什么?”

    第109章

    他那破碎的模样,没能换来沈桑宁的心软。

    她晓之以理,“我是为你好,隔远些,晚上才不容易误伤到你。”

    说着,她舒服地躺下,“熄了灯再上来哦。”

    “伤患”裴如衍不动,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去熄了灯,摸黑上榻。

    有了“城墙”的存在,莫名的压抑,他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忍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不碰你,能把这东西拿开吗?”

    听不到身侧人的回答,便以为她睡着了。

    裴如衍缓缓坐起身,欲将中间的被子挪开,结果发现一条腿搭在上面。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小腿,轻轻去抽被子。

    沈桑宁本来就只是浅睡,忽觉小腿飞起来了,猛地睁开眼,将裴如衍抓了个现行。

    他还不知道她醒了,将那几床被褥都挪到床角。

    随后,沈桑宁感觉自己的腿被他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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