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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沈桑宁身上还湿着,走到屏风后换了亵衣,才坐到床榻边,“你在看什么书?”

    裴如衍抬头,同时放下书,从床榻边拿起一块本不该出现在这的白毛巾,自然地替她擦拭湿发。

    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

    落在他的肌肤上,凉凉的。

    沈桑宁感受到头发被轻柔地揉搓,听他缓缓开口——

    “裴彻说的,我的妹妹,原本该是公府的五小姐,三妹和四妹是二叔父的女儿,我父亲也很盼望有一个女儿,但天不遂人愿。”

    “此事也成了母亲的逆鳞,因为过去太久,我没想到跟你提,以后若有疑问,你尽可问我,不用听外人说。”

    他顿了顿,在她身后轻轻道:“刚才,我不是故意想给你摆脸,我只是,很难受。”

    沈桑宁转过头,看着他黯淡的眸。

    哪管什么头发湿不湿的,反正房梁早就修好了。

    什么也不多说,她一头闷进他怀里。

    把他撞倒了……

    *

    次日,是七月初一。

    也是一月一度该给虞氏请安的日子。

    请安不止是字面上的请安,还要顺带汇报管家心得,以及将上月做了哪些事,本月要做哪些事,讲给虞氏听。

    毕竟现在,虞氏还没彻底放手。

    明明前世手到擒来的事,但因太久没有给虞氏汇报过,她临阵反而有点忐忑。

    “居安思危,所以要开源节流,人前要维持……”沈桑宁在演练,但是在梦里。

    清晨天蒙蒙亮,裴如衍就听见怀里人的嘟囔,嘴角弯起,轻轻将她挪开,下了榻。

    待到晨时,沈桑宁梳洗得端庄得体,就朝荣和堂而去。

    走至一半,碰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素云。

    昨日素云出嫁,今日怎的还回来了?

    看来沈妙仪不仅没放人,连假都没给放两天。

    迎面撞见,素云低着头行礼,“大少夫人。”

    沈桑宁应了一声,“你怎么了,脸色这般苍白?”

    素云面上一僵,头更低了,“奴婢无事,就不碍大少夫人的眼了。”

    说着就要走。

    岂料紫灵一个俯身探头,看见了素云嘴角的伤,“你,你怎么……”

    还没说什么,素云就慌张地跑了。

    “少夫人,素云脸上有伤,昨夜是洞房花烛,难不成那周大人还打人?”紫灵狐疑。

    路是自己选的,沈桑宁不欲多言。

    她这沉默,在紫灵眼中却有了别的意思。

    紫灵转念一想,顿时想通了,小声问道:“您成婚那日,世子还粗暴咬您,难道新郎官都这样吗?”

    ……

    这问题怎么就问到她身上来了。

    沈桑宁无奈,明明早就说过,“是我咬了他。”

    紫灵一脸搪塞,说什么都是不会信的。

    当时世子脸上根本就没有伤,反而少夫人嘴里是血。

    要是少夫人咬了世子,那还得了,世子还不得上房揭瓦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174章

    小跑着离开的素云进了福华园。

    被其他小丫鬟看见伤痕,她仿佛都能听见人后的窃窃私语。

    平日高人一等的大丫鬟,这会儿低垂着头,不愿面人。

    素云推门进入主屋,沈妙仪还在榻上睡懒觉,这会儿刚醒。

    “回来了?”沈妙仪慵懒地扫了眼,“可还欢喜?”

    直到素云走到床榻边,沈妙仪才看清她脸上淤青,顿时瞌睡都没了,“他打你了?”

    有人关怀,素云顿觉委屈,“是,昨日周韬连宾客都不曾宴请,他说只是权宜之计,周家是不会认我的,他父母尚不知此婚事。”

    “奴婢心觉不快,与他分说两句,就遭到他暴力对待,他嫌我是个奴婢,给他丢人,还怪奴婢与您为非作歹,骗他在先,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娶奴婢为妻。”

    一边说,素云一边将衣袖掀起,露出更加可怖的伤痕。

    相比之下,脸上的伤都不算什么。

    周韬知道素云要回公府,还没刻意往脸上招呼。

    沈妙仪视线紧锁在青紫处,怒道:“他竟敢如此,这哪里是打你,分明是在打我的脸!”

    素云见主子愤慨,心中淌过丝丝暖意。

    而沈妙仪已经平复下来,冷静道:“素云,你暂且先忍着,只有你在他身边,替我盯着他,我才能安心,万不可叫他揭了我的底,他一个小旗娶了你,一时不甘大打出手,过段日子就好了。”

    素云刚才感动的热泪夺眶而出,只剩下凄凉,“奴婢晓得轻重,只是奴婢害怕……今夜可不可以住在公府?”

    “不可以,”沈妙仪当即否决,“你成婚了,我若留你过夜,说不过去,何况你们成婚是为我挡灾,不能让青云院那边看出端倪。”

    素云早没了期待,这会儿也不算失望。

    点点头,就伺候着沈妙仪起身。

    沈妙仪问起另一事,“扬州的囤米仓,管事的嘴都严实吧?囤粮食的事,切不可叫外人知晓。”

    眼下已是七月初一,只要等到八月中。

    八月中,水灾至,她就可翻盘,等银钱到手,她再重新做些生意。

    等有了孩子傍身,日子岂不美滋滋?

    “主子放心,用的都是老实人。”素云回复时,心有疑虑。

    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囤那些米,只不过是照做。

    主仆两都身居宅院,皆不知朝廷派人去修扬州堤坝。

    并无人告知。

    而知道朝廷动向的人,比如裴如衍、沈桑宁,亦或是裴彻,皆对沈妙仪囤米一事不明。

    北街。

    马车内。

    裴如衍下了朝,在去公署的路上。

    期间,突然窜上来一个头戴草帽的男人,“世子,昨日二公子和少夫人见完面后,哪儿也没去,总对着空气发呆。”

    陈武举止恭敬,面容有畏惧之色。

    怕的,是世子夫妻的情感之事,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昨天他也不是故意看见少夫人和二公子私会的,还不是世子要他跟踪二公子吗!

    看见了总不能不报吧?

    于是报了,世子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凌迟他。

    不过今天,世子气色明显好些了。

    估计是少夫人已经解释清楚了,所以二公子和少夫人应该没什么干系吧?

    陈武有些不确定地问,“世子,是否要属下盯着二公子和少夫人?”

    裴如衍冷冷瞥他一眼,“此事,无需再提。”

    昨日央央给的理由其实并不充分,但凡细想,都会有很多疑点。

    但他相信,她必然是有苦衷。

    就像当初他隐瞒当乞丐的经历一样,无法宣之于口,但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感情。

    裴如衍本该生气她的欺瞒,但昨晚泡凉水时,心静下来想通了许多。

    央央不喜裴彻,能与裴彻相约,多半是受裴彻威胁。

    说不定是被裴彻拿住了什么把柄,不得已为之。

    而这个把柄,无疑是她不愿诉说的。

    如若是裴如衍猜想的这般,那她心里必定煎熬,此时他再与她置气,岂不让她更难安伤心了?

    可即便她有心事,却还是愿意哄他。

    裴如衍能确定,央央的情感是真诚的,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至于那把柄,也许她将来会坦白。

    眼下更重要的,是裴彻为何会抓住她的把柄?又为何,明明答应了不再纠缠,搬出府去,暗地里仍然死性不改?

    思及此,裴如衍吩咐陈武,“裴彻那边,你继续盯着,他再有异常举动,立即来报。”

    “是。”陈武应声下车。

    马车朝着公署的方向而去。

    *

    宁国公府。

    沈桑宁在荣和堂汇报了约小半时辰。

    她说的开源节流,虞氏并不认可,但仍等她说完了,才道:“府中并不差银钱,习性已经养成,要改是很难的,你缩减大家的开支,可想过大家如何看你?”

    属于是动了别人的饼。

    沈桑宁柔和解释,“母亲,我想减的,只是平日里被浪费的部分,主子和下人们的私人月银不减,给足体面,只减去各院冗余的开支,比方说夏日冰,冬日炭都是昂贵之物,府中常备,大家不觉稀缺,经常是人离开,炭正旺,也不灭,再比方说采买。”

    一席话,口都说干了,她起身喝茶。

    方才坐在单独的椅子上,喝口茶的功夫,就主动坐到了虞氏的贵妃榻上,神色自然地继续道——

    “再比如那采买是肥差,母亲从未亲自去过集市,不知物价,采买一年都能贪去不少,所以我想着新鲜果蔬和荤腥,直接与菜贩子、肉铺老板合作,常年让他们送货上门,减去采买这一步,便无人能从中赚差价……”

    “我知公府不差银钱,但细查账册,收入虽大于支出,每月剩的却不多,长此以往,难以存下银钱,公府想要重归鼎盛,不仅需要男丁在前朝努力,也需要家中团结一心,族人多是子孙兴盛的好事,但同样也有弊处,只有攒足资本,将来更好抵御风险。”

    虞氏越听越投入,也没计较她坐在自己身边,“你说的也有理,如此也行,但最重要的还是收入,并非节省。”

    沈桑宁点头,保证自己会着手再将产业做大做强。

    “邹嬷嬷,”虞氏欣慰一笑,转而吩咐,“去将我抽屉第二层的锦盒拿来。”

    邹嬷嬷应声,回来时将锦盒递上。

    那锦盒中,是一对幽绿的玉镯。

    这对镯子,沈桑宁并不陌生,前世她管家后好多年,虞氏才将镯子给了她。

    而今拿出来,其意再明显不过。

    只是沈桑宁诧异,虞氏这么早将镯子给她。

    “算不上什么很稀罕的,是我母亲传下来,说要传给衍儿媳妇的。”虞氏拿起一只镯子,端起沈桑宁的手,将它往上套。

    沈桑宁客气地推拒一下,虞氏不理会,顾自说道——

    “照衍儿的外祖母之意,是两只都该给你的。”

    “只是我想着,宁国公府传到你公爹手上,这一脉唯有衍儿和阿彻,略显单薄,他们兄弟二人更需齐心协力,玉镯既有一对,就给你和老二媳妇一人一只。”

    虞氏叹息,让邹嬷嬷将另一只玉镯收好。

    沈桑宁听着,虞氏言语间的老二媳妇,仿佛已经不是沈妙仪了。

    更像是将来的,裴彻的新妇。

    虞氏考虑长远,沈桑宁垂下眸,惊喜地夸着玉镯好看——

    “等夫君回来,我定要给他看看,母亲赠我的玉镯,母亲疼我,叫他也羡慕羡慕。”

    第175章

    原本还叹慨的虞氏忽然笑了起来,“你们近来可还好?”

    沈桑宁沉吟道:“相处和谐,我谨记母亲所言,定会早日开枝散叶,只是顾念着夫君的身子,他公务繁忙,休息得少,我不敢太急切。”

    她知道,在婆婆面前,绝对不要秀恩爱,也不要卖惨,中规中矩就好。

    成婚三月多,还未有孕,她不能将问题拢到自己身上,也不能暗指裴如衍不行,所以最佳答案只能是顾念他身体。

    如此,虞氏也不能说什么,还得欣慰她懂事。

    离去前,虞氏交代了另一桩事,“月底,二房要回来了。”

    二房二老爷,就是宁国公的弟弟。

    裴二爷在颍川任六品通判,自打九年前上任,一家就长居颍川。

    每年过年,官员休沐仅仅七日,颍川回京都不止七日。

    故,只有三年一次回京述职,才能回公府住几日。

    而今年因调令回京,陛下要重新指派差事。

    沈桑宁记得,前世裴二爷是做京官了,久居京城,就被宁国公分家出去住了。

    昨日裴如衍口中的三妹、四妹,就是裴二爷的女儿。

    此时,虞氏嘱咐道:“他们一家住西边的思桦阁,你让人收拾一番,让玉翡帮衬着你。”

    沈桑宁应声离开。

    出了荣和堂,玉翡就想给介绍一下二房的人际关系,奈何沈桑宁远远地窥见一个人影,心头大惊。

    裴彻怎么回来了?

    他都搬出去了,还老回来,那搬出去的意义是什么?

    不会又要来找她吧?

    沈桑宁怕了他了,可不想再跟裴如衍解释了,调转脚步,朝小路走去。

    许是离得远,裴彻还没看见她。

    她带着玉翡从小路跑了,玉翡尚不明事由,“少夫人怎么了?”

    沈桑宁摇摇头,心里想着,这可不是办法。

    昨日都给裴彻说清楚了,他要是还要发疯,她并不太想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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