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包赢的拳头最硬了。梁宿使唤不动人,觉得跌了面子,涨红脸指着齐行舟,“我姐说的果然没错,你们这种出身低微的人不仅脸皮厚,还最有心机,一声不吭地抢我的朋友!”
齐行舟一直都没理他,现在才抬抬眼皮,唇瓣一角上翘,嘲笑之意明显。
连话都懒得说。
梁宿见之,冲动地撸起袖子,要冲上来揍人。
除了包赢挡着,也无人拉架。
甄斐左右看看,“你们别打啦,夫子要来了!”
梁宿才听不进去,拳头不小心挥到了包赢身上,包赢顿时冷了脸,用力去抡他。
齐行舟伸出脚,梁宿双脚一绕摔在地上,立马爬起来重新冲过去。
方端午跑来拉架,拉的不是别人,就把梁宿双手擒在身后,“别打啦,你们别打啦!”
梁宿动弹不得,嘴里还在叫唤,“你们都是贱骨头,轻易就被收买了!叛徒!”
一声“贱骨头”导致包赢没收住手,拳头朝梁宿脸上揍去,“梁宿,你太过分了!”
随后被齐行舟拉住,才收手。
围观的同窗越来越多,梁宿感受到多道视线,羞愤至极,脸上还疼。
没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方端午看他失去战斗力,才松开手。
“夫子,就是他们,他们在打架!”人群中,有个小孩把夫子喊来了。
同窗纷纷散开。
只剩下淡定的齐行舟、生气的包赢、憨笑的方端午、哭得接不上气的梁宿,以及站得稍远的甄斐。
梁宿边哭边走过去,“夫子,他们合起伙来揍我!你看我的脸!”
半个时辰后。
沈桑宁抵达竹阳书院,因孩子打架被请来,她倒毫无异色。
在书院外碰到了同样前来的包夫人,两人还笑着打了招呼,才进书院。
夫子罚着五个小不点站壁。
桃李斋是供夫子们讨论学术的地方。
沈桑宁刚要踏进,就听里头传来刻薄女声——
“我弟弟被欺负成这样,还要罚站?什么道理!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不可,我们梁家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夫子慢悠悠地说道理,“他们是斗殴,别人也被梁宿打了。”
“打得该!难不成让我阿弟站着被打,不还手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
是梁倩的声音。
沈桑宁走进去,梁倩眼尖看到她,不屑道:“呵,裴夫人可算是来了。”
“端侯夫人,怎么气性这么大,”沈桑宁皮笑肉不笑,朝夫子望去,“给您添麻烦了。”
夫子总算遇到个说话温柔的,松口气,“没有没有,裴夫人、包夫人,两位小公子和梁宿发生些肢体冲突,双方伤得不严重,但错就是错,在书院斗殴,是要停课三天的。”
沈桑宁和包夫人都点了头,包夫人想问什么,却被梁倩打断——
“什么叫不严重,多严重算严重?我阿弟在家中磕了碰了,我爹娘都要心疼的,现在被几个小子联合打了,就只是停课三天?难道裴夫人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沈桑宁眉头都没皱一下,睨了她一眼,故作轻松地开口——
“交代?端侯夫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小孩子们活泼好动,发生些小矛盾最正常不过,孩子而已,又没坏心眼,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神似鄙夷,梁倩一时语塞,怒道:“我看你阿弟最多心眼,我阿弟都跟我说了,说你阿弟抢了我阿弟的朋友。”
沈桑宁轻笑,“孩子幼稚,说些天真的话,端侯夫人怎么还当真了呢。”
梁倩皱眉,“你别总拿孩子年纪小当借口,七岁看老,有些人七岁恶毒,长大也一样。竹阳书院是京城最具盛名的书院,教养出多少状元郎,就不该收那种行事作风有问题的人。”
第185章
“梁倩,你这话是不是说过分了些?”包夫人听不下去。
梁倩转而看向包夫人,“你儿子都要被带坏了,你还帮人家说话?被卖了都不知,商贾家七岁的孩子,满心算计利用,厚颜无耻,可得让你家包赢小心。”
包夫人无语。
沈桑宁的面色却倏然变冷,平静仍平静,“端侯夫人的意思,是说孩子间的打闹,完全出自孩子本心,而非幼稚与年龄的问题。”
“是啊。”梁倩理所当然。
她继而道:“欺负同窗,是恶毒?”
“是啊。”
“所以不配就读竹阳书院?”
“没错。”梁倩鼻尖发出轻哼,以为她识趣,要自愿退学。
沈桑宁忽而问夫子,“可以让几个孩子进来吗?”
夫子点头,将罚站的孩子喊进来。
梁宿嘴角红肿,冲进梁倩怀里直哭,像是受了大委屈。
反观包赢和齐行舟,的确没受什么伤。
梁倩心疼死了,忿忿道:“裴夫人,你看看,要不是你弟弟品性不端,我家阿宿能成这样吗?”
被指品性不端的齐行舟站在沈桑宁身前,忽地抬眸,抿着唇,默默不作声,伸手拉住她的衣角。
谁的弟弟,谁心疼。
沈桑宁牵过他的小手,看向唯一没被喊家人的甄斐,“阿斐,过来。”
甄斐还挎着包,安静地朝前两步。
沈桑宁半蹲下,“你是唯一没有参与打架的人,你看的最明白,你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吗?”
甄斐微怔,似犹豫。
她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所以你更要实话实说,不包庇,不徇私,不论是谁有错,只要改正就是大晋好少年,你是在帮助他。”
她的眸光柔和,笑容也像三月暖风,将人心底的紧张和害怕都吹走。
甄斐看愣了眼,小脑袋点了点。
手却不含糊,直接指向梁宿,“是他先动手的。”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由孩子亲口控诉,却是不一样的力量。
梁倩眼神闪过尴尬,而后迅速找回自信,“孩子的话,怎么能信?”
沈桑宁抚了抚甄斐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那你知道,除了今天,阿舟有没有被欺负过吗?”
甄斐低头,又沉默了。
此时,梁宿停了抽噎,因心虚而怒道:“甄斐!你最好不要诬陷我,不然我再也不跟你做朋友了!”
甄斐眉头一皱,小脸愤怒,“谁稀罕!你天天就知道欺负别人,还骗我们,说阿舟是寄人篱下的野种。”
“他就是!我哪里骗你了!我阿姐就是这么说——”梁宿还在说,被梁倩心虚地捂住嘴。
包赢忍不住了,“阿舟才不是野种,他就说话少人好,不跟你计较,你还上赶着欺负人,不止是阿舟,你还喜欢欺负别人。”
“唔唔,唔唔唔,唔。”梁宿怒瞪着,脚踢着空气。
看着架势,骂得很脏。
沈桑宁饶有兴致,“端侯夫人,你摸着良心说,谁恶毒?”
梁倩咽了咽口水,都不敢对视了,“孩子随口一说,无心之言,哪有当真的。”
到底谁是厚颜无耻之人,一目了然。
沈桑宁故作疑惑道:“方才谁说七岁看到老?谁说孩子做错事不看年纪,就是其心恶毒?谁说恶毒的孩子,不配待在书院?”
包夫人同仇敌忾,“是她。”
梁倩被两人针对,气得说不出话,反驳不上来。
一旁的夫子咳嗽一声,“我竟不知,梁宿做了这么多混账事,竹阳书院是圣贤之地,容不下这等心思险恶的孩子!端侯夫人若要自愿退学,老朽就不向山长请示了。”
梁倩脸色难看,不知怎么就到了要梁宿退学的地步。
眼下,梁宿也是害怕起来,躲在梁倩身后,“姐姐,怎么办啊,呜呜呜。”
梁倩咬牙切齿,“沈桑宁!你欺人太甚!孩子间一点摩擦,你至于要小题大做吗?若我阿弟因此离开竹阳,我梁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想宁国公府与我梁家、端侯府撕破脸皮吗?你家世子知道你这么自作主张吗?”
梁倩恶狠狠地瞪着她,比上一回在公主府时气焰更甚。
沈桑宁眉眼无辜,茫然不解,“我何时要你阿弟退学了?”
她思索一会儿,故作恍然,“我记起来了,这不是你自己的诉求吗?我一直是说,孩子们的小事不必闹大,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孩子能有什么错的……包夫人也能作证啊。”
语罢,望向包夫人。
后者点点头,“是啊,裴夫人有气度,从没要计较。”
那些难听的话,不全是出自梁倩一人之口吗?
自己骑虎难下了,怪谁啊。
“你,你们!”梁倩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桑宁叹了叹,“宁公府从不与任何人为敌的,虽有爵位,但家规严明,对外是最讲道理。”
说着,她看向夫子,“夫子,今日给您添麻烦了,您方才说停课三日,那我就将阿舟先领回去了,至于阿舟在书院受到什么伤害,我还是那句话,孩子们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不追究。”
我不追究,您自己看着办。
夫子摸着胡子,点头,“裴夫人客气了,即便不追究,老朽既知此事,断没有不管的道理。”
闻言,齐行舟向夫子鞠了一躬。
随后重新牵上沈桑宁,姐弟才离去,顺带把甄斐也带上了。
沈桑宁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
她低头看见甄斐失落无措的模样,以为他在惋惜失去了梁宿这个朋友,于是出言安慰。
却见他抬起小脸,从她右边探头,看向左边——
“齐行舟,对不起。”
“我不应该在梁宿欺负你的时候,无动于衷,假装自己没有欺负你,但其实,我也对你造成了伤害。”
小孩子的道歉无比真诚。
沈桑宁看着阿舟伸手握了握甄斐的手,她露出笑容。
三人握着手,莫名其妙形成了包围圈。
甄斐突然仰起头,“这样算是好少年了吗?”
方才的话,他竟记在了心里。
沈桑宁一愣,欣慰地点头,“嗯,你是。”
此时,包夫人也带着包赢走了出来,“裴夫人,你走太快了,你是没瞧见,梁倩不愿让梁宿退学,这会儿夫子去找山长了。”
夫子本就是清高古板的人,更何况还是上了年纪的夫子,认死理。
犯起轴来,那梁宿恐怕是非走不可。
包夫人爽是爽了,却不免担心,“不过,梁家若真因此与宁公府为敌,裴世子会不会怪你?”
第186章
沈桑宁淡淡道:“只有棋逢对手,方可成为敌人。”
梁家能掀起什么风浪?
端侯倒还有可能,只是端侯不会为了梁倩,与他人为敌。
沈桑宁早就打听明白,端侯厌弃梁倩。
更何况,自己今日的行为,任谁来了,也挑不出一丝问题。
眼下天色尚早,沈桑宁带着包夫人和几个孩子一起去意满楼吃饭。
孩子们忘性大,立马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兴高采烈地吃甜点聊天。
齐行舟的话也比往常多了两句,心情不错。
直到太阳落山,沈桑宁才携着他回家。
“阿姐,那我明日不去书院了吗?”他心底还是想去的。
沈桑宁倒是想趁此机会,让他玩乐几天,放松一下。
然而齐行舟担心课业落下,除了甄斐和包赢主动来找,平时都是呆在房中温习。
傍晚,沈桑宁在窗台上,看见一张小字条。
哪来的字条?
她左右看看,没发现可疑人物,才将字条拿起。
摊开。
字条上面写着不羁的几个大字——
“见一面。”
只这三个字,也没个落款。
但沈桑宁却能分辨出这是裴彻的字迹,甚至都能联想到他的语气。
见一面?
他说见就见?想得真多!命令谁呢!
沈桑宁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不要扯上一点关系,万不能因为他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于是她将字条揉碎,不作理睬。
隔天,窗台又出现一张字条。
沈桑宁皱眉。
裴彻是有病么,怎么搞得好像她在跟他偷情一样?
将字条打开,上面写着:你若不来见我,我就去找你。
她再次碾碎纸条。
反正,绝不能去见他了。
上一次该说的,她都说了。
如果再去见他,也一定没有好事。
还是远远躲着吧,只要她躲着,他没办法威胁她。
只是不知道裴彻是怎么把纸条扔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