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15章

    他神色认真,没有一丝杂念。

    这一打岔,她被他带过去了,“二十四,就是两年后。”

    裴如衍听闻,面无伤心之色,点了点头,“好。”

    语气寻常到,过于反常了。

    好什么?

    沈桑宁茫然,随后,换完新衣的裴如衍没有再坐到床榻上,反而转身去坐到书案前,提笔写起字来。

    看得她更为不解。

    他好像缺少了什么材料,起身去换下的旧衣中取出红色印泥,然后又坐回去,继续书写。

    这个人到底是回来干什么来了,莫名其妙地去写字去了?

    “你不会在写遗书吧?”

    沈桑宁下榻,心中无奈,“前世今生已经改变,你要向乐观的方向去想,你不会死的。”

    她朝他走去,走到他身边。

    低头看清他写的内容,心头一窒,“裴如衍!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在写和离书。

    昨夜口口声声说,没有想过和离的人,竟在写和离书!

    裴如衍没有遮掩,已经将和离书草拟好,还签下了他的名讳。

    他的手印都按好了!

    唯一空缺的,就是她的名讳和手印,一旦她按了手印,他们就真的和离了。

    沈桑宁看得生气,他可真是闷声不响干大事啊!

    看来,他是真的非常介意她和裴彻的前世。

    她鼻子一酸,“想和离,你也该当面跟我直说,我也不是死乞白赖非得赖着你,不会纠缠你的。”

    说着,就将大拇指按进红印泥中。

    一滴眼泪掉在红印泥里,她此刻就跟倔驴似的,要去和离书上按手印,被他伸手挡住。

    红色的指印,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裴如衍抬头,慎重地看着她,隐去了复杂难言的情绪,艰难启唇——

    “不是现在。”

    沈桑宁气得好笑,“你还挑上时候了?什么都要你说的算?”

    裴如衍眼中闪过落寞,“世事无常,若我哪日不幸殒命,你不该被我困住。”

    说着,他垂下眸,风干了的和离书被他折叠起来,要交给她。

    她没接,心里五味杂陈,颇为怀疑,“你不是因为介意我和裴彻?”

    闻言,裴如衍才了解她心中顾虑,起身去擦拭她眼角的泪,“当然不是,从头到尾,我只是不想你瞒着我,如今你我再无秘密,我欢喜都来不及。”

    不擦不要紧,这一擦,把红印泥都染到了她眼尾,他立马收回手,心里莫名忐忑,怕她照镜子。

    “当真?”沈桑宁自己也抬手擦脸,将脸越擦越花,偏自己不知道。

    裴如衍突然抓住她的手,“好了,干净的,不用擦了。”

    沈桑宁不疑有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方才的话题上,势必要一次性说清,“世人都在意贞洁,但从思想上来说,我不是……不是第一次了,我的灵魂无法再染红贞洁帕。”

    她声音越来越轻,“你若愿意接受,就要接受真实的我。”

    “以后也不能再找茬。”

    裴如衍蓦地心脏一抽,隐隐作疼。

    怎么办,又想帮她擦脸了,可是手脏,极力克制住,他的手半悬空中,他压低声音,和她一样轻声说话,“我知道。”

    他僵在半空中的手,去触碰她的手,握着那只纤细的手,朝自己左肩按去,正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灵魂的落红,在这里。”

    沈桑宁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理解了他的话,消失的泪意重返。

    豆大的泪珠就从眼中滑落。

    裴如衍终还是没忍住了,想起来自己不止一只手,于是用另一只手去替她拭泪。

    嗓音低沉,透着深深的歉疚,“对不起,这几日,让你伤心了。”

    说起这几天的冷落,沈桑宁的眼泪愈发止不住了,开口都是哭腔,“那你还写和离书。”

    裴如衍轻叹,“你要有个保障。”

    换作从前,他不觉得自己会死,也不会愿意和离。

    可真当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即便他一直坚信人定胜天,坚信自己此生能活很久,却还是不愿拿她的下辈子去赌。

    碰上她,他总是不敢太过自信。

    只怕出现万一。

    沈桑宁吸了吸鼻子,止了眼泪,“你不要想着你会死,有些事情,是不能念叨的。”

    裴如衍看着她红白交加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嗯,我不会死的。”

    “把和离书撕掉。”她命令道。

    他不肯,于是将和离书放了起来,“你若撕了,我能再写。”

    裴如衍语气微顿,“万一真有那一天,我不想你没有选择。”

    沉重的话,令气氛凝固。

    此时,他又严谨地补充,“不过,你若愿意守着我,我也拦不了。”

    第206章

    他弯了弯唇瓣,一句话让气氛缓和。

    沈桑宁抽出手,捶他一下,“你最好别死,否则,我就带着你的孩子,改嫁给别人!”

    裴如衍怔住,回味半天,斟酌地开口,“孩子?”

    他的视线往下移,望着她的小腹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整个人像飘在云端,有点不真实,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有孩子了?”

    意识到话有误,立马改口,“我们有孩子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肚子。

    如狼似虎的目光,就像即将要扑上来似的,一点都没有稳重的样子。

    吓得沈桑宁后退一步,“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吓到我了。”

    就是要先晾他一晾,谁叫他先前气她那么多天。

    他求证不过半日就能清楚的事,先前却不愿听她说话,不愿相信她,不然哪里能冷战那么多天!

    就是他的不作为,让她和孩子受了那么多天委屈。

    虽说在隐瞒重生一事上,她有些理亏。

    但,现在说的,是他的态度!态度!

    他本来就是容易生气的人,一生气,就冷落她,谁能受得了!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却像话本里那个锯了嘴的男人一样。

    这个态度,如果不加以重视改变,将来遇到别的事,还会这样!

    裴如衍不知她心中所想,光听她的话,心情从天上回到了地上,消化一会儿,还安慰她,“没关系,你不用着急,迟早会有的。”

    而后,他放低声音,思忖道:“我今夜搬回来。”

    “你在通知我?”她情绪难辨。

    裴如衍沉吟,“那,商量?”

    既是商量,沈桑宁就能拒绝,“我不同意,凭什么你想回来就回来,一吵架,你能有地方躲,我就得待在房里等你消气回来,凭什么?”

    就凭是她嫁给他,没有娘家可躲?

    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叫他长个记性。

    裴如衍义正言辞,“我没有要吵架。”

    确实没有要吵架,但不理人更是气人!

    沈桑宁板着脸,花了的妆容下,是严肃的眉眼,“我那个话本呢?”

    她左右环顾,发现话本在床榻上,抬脚走去。

    床榻边有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裴如衍神色一凛,赶忙拉住她的手,“这时候找话本做什么。”

    沈桑宁一笑,“给你照镜子。”

    让裴如衍站在外人的角度,去看看话本中,不说话的男人,有多气人。

    殊不知“照镜子”一词让某人心虚得很。

    他未经思考就驳道:“别!”

    啊?沈桑宁看他好像哪根筋不对一样,“松手,不然我也生气了。”

    裴如衍缓缓松开手,见她朝床榻走去,闭了闭眼。

    有种等待秘密暴露的紧迫感。

    那头,沈桑宁拿起床榻上的话本,转头要走回来,视线不经意地从铜镜上掠过,看见了铜镜中那个跟鬼一样的人。

    自己差点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总算知道裴如衍为何怕照镜子了。

    好啊,原来如此。

    刚才她哭的时候,指不定他憋着笑呢!

    沈桑宁的震惊从眼中一闪而过,迅速压下,仿若未觉地走回到裴如衍身边。

    将话本递给他,“呐,你拿去书房看。”

    他静静看了两眼,没接,一言难尽道:“我不看这种书。”

    什么叫这种书?这叫哪种书?

    沈桑宁没好气地反驳,“你连那种书都看,这种书怎么不能看了?”

    “而且书中男主角跟你很像,你该看一看。”

    “很像?”裴如衍语调平平,也不细究是褒义的像,还是贬义的像。

    此时伸手接过话本,正经道:“我会认真研读的。”

    话音停顿片刻,他不死心地追问,“真的不能回来睡吗?”

    沈桑宁毫不心软,“不行。”

    裴如衍听闻,手指将话本都捏皱了,沉重地问,“要怎样,才能消气?”

    随即又补充,“我又攒了一点私房钱。”

    这时候谈钱,沈桑宁眉头拧起,“裴如衍,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态度问题!态度问题,你懂吗?”

    他看着她,想替自己辩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桑宁叹慨一声,服气了,“你回去将话本研究一下。”

    “等我几时心情好了,你再回来。”

    面上是这样说。

    但其实,她想将胎坐稳再说。

    头三月最容易出意外,不与他同房,就降低许多风险。

    “嗯,”裴如衍睫毛微动,深黑的眸子看着她,“那就等你消气。”

    他脚步微转,就要离去。

    沈桑宁眼中划过狡黠,突然问:“你身上什么味?”

    说着就凑近去嗅。

    裴如衍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她动作,声音不自觉沙哑,“什么味?”

    她凑近时,“不经意”地让脸颊与他衣裳触碰,发生摩擦。

    随后,沈桑宁直起身,看他新换的白衣上一块红印,就是她的杰作。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无言以对。

    许是巧合,蹭出的红泥印是爱心的形状。

    此刻,听她转移话题,“你今天没病称病,真的没关系吗?”

    裴如衍仿佛现在才想起来,“嗯,找个大夫病一下。”

    他掩着口鼻,重重地咳了两声,一副真有病的样子,“夫人要照顾我吗?”

    却忘了,掌心先前印了红泥,一直没擦干净。

    将他的鼻头都捂红了。

    没有哪一刻,会像此刻这般,让沈桑宁想用可爱来形容他。

    她忍俊不禁,“不照顾。”

    裴如衍轻轻颔首,拿着话本就准备去书房喊大夫了。

    沈桑宁到底心软,不想他被下人笑话,“等等。”

    他扭头,神色带着期盼,被她一把扯过他白色的袖子,去擦他的脸。

    “好了,去吧。”沈桑宁擦完,放下。

    洁白的袖子也染上了一点红色,裴如衍尴尬不已,期盼的眸子迅速黯淡。

    他再度点点头,走出了门。

    房中,沈桑宁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伫立片刻,惆怅地叹了口气。

    如今裴如衍已经知道全貌,她的头等心事,总算是没了。

    也不用再怅然若失。

    不对,他还没有知道全貌。

    关于她前世活到四十岁所知晓的一切,他怎么也不问?

    难道是不重要吗?

    沈桑宁坐下,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地写下一桩桩,一件件事。

    前世她活到了四十岁,可惜,她了解的前朝政事并不多,只记得些大事件,以及世家的命运。

    身为主母后,也慢慢知道了不少世家腌臜的辛秘。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