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怎么会是大堂兄???他们不是分房睡的吗?扔进青云院的蛇,怎么会咬错人啊?
大堂兄也太倒霉了!
是谁不好,偏偏咬的是大堂兄……她害怕,她也要完了。
裴宝珠转身悄悄进入房中,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
脑子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蛇的毒,严不严重啊?大堂兄不会死吧?
大堂兄虽然待她冷漠了些,可她从没想让他死啊!
裴宝珠欲哭无泪,可这件事,明明不是她的错啊。
要不是半夜被沈氏扔了蛇在床上,吓得半死,她又怎么会为了报仇,头脑一热啊!
彼时,对床榻都有了阴影,根本不敢上床睡觉。
也忘了,从一开始想要用蛇吓唬人的,本就是她。
*
青风苑。
齐行舟的心情没比裴宝珠好多少,只是没有来回踱步。
刚刚趁着人多,他也进了青云院。
看望姐姐姐夫,天经地义,于是在庭院里,瞧见了没被众人在意的蛇尸体。
听闻裴如衍并无殃及性命,齐行舟低调地回了屋,将藏在袖中的两截蛇身取了出来,放进背篓中盖住。
端午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将蛇收回来,谁能知道丢进怡景轩的蛇,会在你阿姐的院子,现在府里都在找蛇,若是让他们发现这两条蛇,根本说不清楚,要不现在丢出去销毁证据?”
齐行舟按住背篓,“已经说不清楚了。”
是他没有思虑周全,买蛇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何况他今日还在马夫眼皮子底下消失,消失的地方就在养蛇人附近。
一旦宁国公要查,根本瞒不住。
齐行舟满面肃色,自知有错,也不算冤枉。
是他自己心急了。
本不应该将蛇带回府里的,应该想办法在外面送给裴宝珠。
如此,就不会留后患,不会连累阿姐。
端午又问,“那怎么办,等着被发现吗?”
齐行舟摇头,“既已犯错,就要及时补救。”
为今之计,只有自首,才能掰回一些。
不能让阿姐难做。
“不过,”齐行舟皱起眉,十分不解,“养蛇人不是说,这蛇没毒的吗?”
若是有毒,他也不会带回来。
初衷,只想吓唬裴宝珠,让她自食恶果。
端午一愣,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是啊,养蛇人骗了我们!”
齐行舟看着他,一言难尽,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骗人的,未必是养蛇人。
想着,齐行舟走出门,嘱咐端午在房中看好蛇,独自去了青云院。
因为是今晚第二次来了,护卫多交代一句,“齐小公子,虽然你是少夫人表弟,但是夜深了,还是少打扰得好。”
齐行舟点头,“我知道,姐夫今晚还要喝药,我是来送蜜饯的。”
他抬手就是一包蜜饯。
护卫看着他故作深沉、不苟言笑却抱着蜜饯的样子,心软了软,想到他与少夫人情同亲姐弟,也被世子当做亲小舅子养的。
孩子的一片心意,世子和少夫人肯定不会拒绝。
护卫放了行。
齐行舟礼貌地道了谢,走进院中,没有去敲主屋的门,而是走向煎药的小厨房。
负责煎药的,是刘金。
旁边在说闲话的,是陈书,“你干嘛把世子的毒说得那么严重,要是让少夫人担心过度,世子肯定骂你。”
刘金哎呀一声,“做人真难,本来世子是打算‘偶感风寒’,趁机会和少夫人化解矛盾,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道,世子突然就被蛇咬了。”
“话说这蛇哪里来的?”
陈书:“蛇哪里来的重要吗?重要的是,那蛇真的微毒吗?”
刘金调整着火候,“没毒,就算你有毒,它都没毒,我开始也以为世子真被毒蛇咬了,装太像了,号完脉我都懵了,你让我怎么说啊,我领悟世子的意思后,全靠编,说得重了,少夫人差点摔倒,然后我看见世子手动了一下,就马上圆回来了。”
陈书靠着门,“反正你记着了,不能让少夫人太担心,只要世子能搬回来住就行。”
刘金应下,“知道了,你请来的大夫,嘴巴是严实的吧。”
“自己人。”
陈书放低声音,也还是让齐行舟听见了。
门外,小小的身影如同石化,半晌后,握紧拳头。
药已经煎好,刘金正倒着调理的药。
齐行舟悄然转身,去了主屋,敲响房门。
许久,都没人来开。
他犹豫片刻,继续敲门,“阿姐,我有很重要的事。”
房中,和衣躺着的沈桑宁坐起身,奈何手被紧握着,裴如衍闭着眼,晃他都不醒。
不会昏迷了吧?
她伸手去探他额头,没有发热。
房外再度响起弟弟的声音,“阿姐,我有重要的事。”
“来了。”沈桑宁正在一根根掰开裴如衍的手,他就睁开了眼。
他朝外沉声道:“明日再说。”
小孩却很执着,“那蛇是我放的。”
裴如衍:……
门外,紫灵从耳房走出来,惊讶道——
“小公子,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跪着?
沈桑宁一怔,当即拍开裴如衍的手,瞪他一眼。
后者松了手,她才能下床。
她走向门外,没注意到,身后的裴如衍微微抬起上半身,似也想下床,但在门开的瞬间,想起自己还是个病患,又躺了下去。
他闭上双眼,只为耳朵能更真切地听见门外的对话。
第226章
“阿姐,对不起,蛇是我放的。”
齐行舟认错的声音响起。
沈桑宁低头,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也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里。
认错时,他还悄悄抬头去窥她脸色,似是怕她生气,底气虚了几分,“我听见裴四小姐说,要放蛇咬你,所以我也想吓唬吓唬她,却没算准蛇会跑到这里,都是我的错。”
一席话,听得沈桑宁心如明镜,裴宝珠被余嬷嬷拖住了,奈何阿舟出了变数。
沈桑宁无奈地叹息两声,就伸手去扶他,“先起来。”
齐行舟不肯,倔强地跪着,“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我想去向师公师婆请罪认罚,跟阿姐没有关系。”
他仰着小脸,自责道:“他们若要追责,阿姐就及时和我撇清干系,赶我走吧。”
他一脸坚定,但联想到要回到金陵去,双眸渐黯。
沈桑宁见之,岂能不心软?
阿舟虽犯了错,但初衷是为了她啊。
她慢慢蹲下身,与他齐平,摸摸他的脑袋。
即便跪着,他的背也是直着的,头也不曾低下。
“阿舟,我永远不会赶你走的,你是我弟弟。”沈桑宁柔声说道。
齐行舟双眼亮了一瞬,很快又淡了下去。
他本就该在金陵的,这段时光,就像是偷来的一般。
往前,从不敢想象,他能拥有一个爱护他的姐姐。
思及此,愈发坚定了想保护姐姐的心。
“其实金陵也很好,我愿意回去的,车马虽慢,可我不会忘记阿姐的,将来凭自己的本事再考回来。”
“我犯了错,理应受罚。”
沈桑宁看着他,放轻声音,“你确实犯了错,你不该不与我商量,自作主张,你的心思该放在学业上,你想为我出头,我很欣慰,但裴四再可恶,也不能真放毒蛇咬她。”
前两句,齐行舟乖巧地点头,但她话音落下,他却蓦然皱起眉,辩驳道:
“没有!那蛇其实——”
其实什么,沈桑宁没听见。
因为屋内一阵急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齐行舟原本的话也被迫打断。
咳嗽声一直不停,还愈发加重,似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沈桑宁抬手硬生生将齐行舟拉起来,然后转身进了屋,看见裴如衍靠在床头,一脸疲惫,掩着嘴。
“咳咳,”他咳得眼角湿润,朝她望去,沙哑道,“难受。”
沈桑宁坐到榻边,扶着他,替他拍拍背,“你先靠会儿,药应该好了,我让人去催催。”
“不急。”裴如衍摇摇头,余光瞥见慢步走进房中的小身板,眸中闪过一丝郁闷。
齐行舟脚步很轻,也很小,走到床前一丈的距离,就止了步,目光幽幽地盯着裴如衍。
裴如衍看见了,假装不知,又咳嗽两声。
他一咳,沈桑宁就帮他拍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要咳坏了,想着,她还是起身走出去催药。
她这一走,齐行舟也不想待在房里,正准备跟着出去,却听裴如衍不喜不怒地喊住他——
“阿舟。”
齐行舟顿住脚,看着阿姐已经走远,他犹豫一瞬,走回裴如衍面前,盯着他,“那蛇没毒。”
裴如衍云淡风轻,仿佛不在意,“是吗。”
齐行舟正色道:“我没有想毒死你妹妹,我只想给她教训。”
裴如衍嘴角弯出浅淡的笑,“你走过来。”
“不要,就站这里,”齐行舟想了想,后退一步,“为什么要骗我阿姐,她会很难过的。”
离得远,底气才能更足,否则会被压制。
裴如衍不承认,“没有骗她,是你让人骗了,那蛇的确有毒。”
齐行舟脸上皱成一团,“不可能,我还有一条蛇,我被咬了都没事。”
闻言,裴如衍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指,“原来如此。”
齐行舟看他不反驳,“你承认了,你就是在骗我阿姐,就算你是为我授业解惑的姐夫,我也不容许你骗我阿姐,我会告诉她的!”
说话时,小身板挺得更直,仿佛是想让自己再高些,胸膛鼓起面朝天。
这小模样,看得裴如衍眼中透出些柔光,或许,将来他的孩子,也会是这般可爱,且讨嫌。
裴如衍低笑着告诉他,“你阿姐有孩子了。”
只一句话,原本昂首挺胸的齐行舟把胸收了回去,眉目微低,面露怀疑,“真的?”
裴如衍不谈真假,义正言辞道:“我与你阿姐两情相悦,今日之举只为增进感情,并非欺骗,你还小,不懂不要乱说。”
齐行舟沉默了,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那厢,沈桑宁催完药,走进房中,跟在身后的下人将药递给裴如衍,后者却不像从前那般利落干脆地喝药。
反而,端着碗迟迟不动。
沈桑宁催促,“不喝,就凉了。”
裴如衍用勺子喝了一口,双眉微蹙。
“苦?”她问。
他隐晦地点点头。
也是怪了,连裴如衍都觉得苦,那该有多苦啊。
沈桑宁扭头,看见默默不语的弟弟手上拿着一包蜜饯,倒是正好了,“阿舟,取两颗蜜饯来。”
齐行舟还在想刚才的话,站着不动,捏紧蜜饯袋子。
“阿舟?”沈桑宁再次轻唤。
齐行舟回过神,慢吞吞地把蜜饯袋子送上,语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不情愿,“我喝药都不用蜜饯。”
裴如衍打量他一眼,藏下眼中深意,沉稳道:“阿舟犯了错,不能不罚,禁足三日,你可服气?”
只是禁足三日,已经很宽容了。
齐行舟一听不用去金陵,瞳孔中的光彻底亮了,“真的?”
“嗯。”裴如衍平静道。
齐行舟两侧唇角弯弯,不安一扫而空,“服气。”
到底是个孩子,面上闪烁着雀跃,藏都藏不住,这下是放心了。
裴如衍见他忘了蛇没毒这件事,也稍稍放了心,“那你回去,从今日起,三日不得出院子。”
这样,就更安心了。
齐行舟点头,懂事地告了别,转身就走。
沈桑宁想送,却被裴如衍拉住,听他道:“又不是三人小孩。”
她手中拆着蜜饯,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他手中,只喝了一口的药,“七岁小孩都不怕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