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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裴如衍语塞,差点装不下去。

    端着碗一饮而尽,眉头都不皱分毫。

    喝完甚至还倒扣一下,沈桑宁发觉他越来越幼稚了,怪嗔道:“不苦了?”

    他将碗放在床榻边柜上,一言不发躺下了。

    闭起了眼,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

    第227章

    沈桑宁没好气地摇头,看在他中毒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冷漠的罪,顾自取出一颗蜜饯,轻轻放置在他唇瓣上。

    蜜饯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口。

    她将蜜饯袋子放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房中脚步声响起,榻上男人蓦地睁开眼,“去哪儿?”

    她指指门外,算作回应,紧闭着嘴走出去。

    *

    几盏悬挂在路边的灯被风一吹,晃得叮当响,听得人发怵。

    路面平坦,齐行舟的心里却并不平坦。

    他提着一只亮堂的灯笼,照着脚下,起初走得很慢,直到听见身后仿佛有异响,他的步子变得急促,没了平缓节奏。

    虽未表露惧意,但面色凝重,就差没奔跑起来。

    忽听一声“阿舟。”

    是阿姐的声音。

    齐行舟那颗活蹦乱跳的心,终于找回了原本的节奏,他停下步,转身望去,“阿姐,你怎么来了?”

    沈桑宁担心他。

    一个孩子头一回做了坏事,能承认错误已是很勇敢了,至少他有勇气去面对后果。

    可他到底是个孩子,改正的过程中,该有大人的帮助安慰,让他少些忐忑不安。

    沈桑宁走近,看清他肃然中带着后怕的脸。

    又听四周被风刮起的怪声,此时才知他心中所惧。

    他害怕走夜路,也许是源于孤独,所以害怕黑暗,只是从未表现出来。

    沈桑宁提着兔子灯,这次没有去牵他的手,“阿舟,你往前走。”

    齐行舟不明白,但很懂事地按照她说的,往前走。

    待两人拉开两丈距离,沈桑宁慢慢跟在后面。

    一阵怪风刮过,正好吹灭了齐行舟身侧的路灯。

    沈桑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脚步顿了顿。

    他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才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到青风苑外,齐行舟的灯笼灭了,他回过头,看见她还在。

    他领悟了什么,眸光动容,“阿姐,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吗?”

    “会的,”她走至他面前,摸摸他的脑袋,“你的灯笼灭了,我有,若你走错了路,我也会喊住你的。”

    “阿舟放心,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齐行舟鼻子酸了酸,“永远。”

    她道,“嗯。”

    齐行舟仰着头,“那你呢,你不带下人,你回去就要一个人走夜路了。”

    沈桑宁弯起浅浅的笑,违心又正经地道:“我是大人,我不怕。”

    这条路的灯盏总是容易被风吹灭,或是忽明忽暗。

    她独自出来,是想和阿舟谈心,却意外发现他的恐惧。

    齐行舟沉默着,望着自己熄灭的灯笼,陷入思考,“我知道了。”

    语罢,他跑进了院中。

    沈桑宁看他消失在眼前,提着兔子灯往回走。

    树叶簌簌地吹,身后响起一道响亮欢快的声音——

    “阿姐!”

    她转身,就见齐行舟朝他奔来,他一手一只灯笼,都点得锃亮。

    他止步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样子,“阿姐,你往前走,我也在你身后。”

    沈桑宁没动,欣慰的笑容中透着无奈,“我送你,你再送我,这一趟不是白走了吗?”

    齐行舟坚决道:“阿姐送我来,我送阿姐回,我不算是大人,但我是男子汉。”

    说着,举起一只灯笼,塞到她手中,小脸分外认真,“阿姐现在有两个灯笼了,不怕风吹灭。”

    这话,话中有话。

    沈桑宁又想去摸他的脑袋,他却后退一步道:“你往前去。”

    她心中五味杂陈,“好。”

    然后配合地走回了青云院,直到回了院,她仍觉得离谱。

    她竟然,还配合了。

    齐行舟提着灯笼,准备再次回去,忽地想到什么,小脸郑重又纠结,“阿姐,有一事我一定要和你说。”

    他掀开袖子,露出了被蛇咬的两点红,红色外边是一圈青,“我也被蛇咬去了。”

    “什么,你也被咬了?”沈桑宁听闻骇然,抬起他的手臂查看,“怎么不早说,疼不疼?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看你非得玩蛇,弄条有毒的蛇,被咬了你不长嘴?你中毒——”

    她关心则乱,开口焦急得很,生怕他耽误治疗了。

    但说着说着,自己也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即便是被微毒的蛇咬,也不可能像阿舟这样,除了手上发红,压根像个没事人一样。

    在她惊讶的神色下,齐行舟动动小嘴,“没有毒的。”

    沈桑宁忽然沉默,抬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齐行舟以为她没明白,重复道:“蛇没有毒的,姐夫他是装的。”

    有了这句话,沈桑宁脑海里浮现出今夜多个可疑的点。

    比如刘金说,不能移动,得睡在房中。

    比如说,醒的时机,太及时了。

    她瞬间明白裴如衍的用意,又是气又是无语,真是白让她担心这么久!

    “我知道了。”她淡定的,有种要秋后算账的架势。

    齐行舟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牵住她,“我只是不想阿姐你被骗,但你有了宝宝,不要打架。”

    沈桑宁忍着心头气,抚了抚他的脸颊,“放心,不会打架。”

    齐行舟放下心,点点头,提着小灯笼慢慢消失在庭院里。

    主屋中,灯还未熄。

    沈桑宁走进门时,某人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突然意识到她靠近了,开始一阵主动的咳嗽。

    巧得不能再巧了。

    她在榻边凝视着他,他还故意移开目光没有与她对视,故而没发现端倪。

    裴如衍似想坐起来,撑着床的时候,手腕一疼,“嘶”的一声,拧起了眉。

    连坐起都这般艰难。

    也不知道装的累不累,沈桑宁看得都累。

    行,就让他装,看最后谁累,谁心虚。

    她抿着唇,也不去扶他,站着“关切”道:“大夫让你好好休息,你起不来,就躺下去。”

    裴如衍好不容易坐起来,沈桑宁也不顾他想开口说话,直接伸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推倒,用强硬的口吻道——

    “睡。”

    第228章

    裴如衍倒在枕头上,对上她强势的神色,故作虚弱,“夫人,我还不困。”

    她管他呢,“不困也睡。”

    醒着就装。

    墨色的发丝摊在枕面上,裴如衍深邃的眸光变得柔和,“夫人不睡,我难以入眠。”

    这哪是暗示,分明是明示。

    沈桑宁知道,他又开始装了,“不想打扰你休息,我今夜去厢房睡。”

    他急了,“没打扰。”

    她深深地望了望裴如衍,指向自己的肚子,“但你会打扰到他。”

    她离开地毫不眷恋,在她离开后,裴如衍利落地坐起身,落寞地长叹一声。

    真睡不着了。

    隔日。

    宁国公替裴如衍告了假,沈桑宁差人也替齐行舟请了假。

    大的装病,小的禁足。

    为了一条蛇,都不用干正经事了。

    刘金在厨房煮药,煮好的药被沈桑宁拦住,吩咐道:“你尝一口。”

    刘金讶异,“啊?”

    最终在她的逼迫下,多倒了碗药,自己喝了下去。

    反正调理的药,谁都能喝。

    沈桑宁见刘金喝得干脆,喝完后连小动作都没有,方知这药并不苦,于是故意道:“你改改药方,这药太苦,没病都喝出病了。”

    刘金更惊讶了,“少夫人,这药不苦啊。”

    “不苦?”她态度反转,“良药苦口,不苦说明不管用,那你改改药方。”

    “改苦些?”刘金更不懂了,感觉少夫人像在找茬。

    沈桑宁正色道:“我本打算给你开两份月银,你若连良药都开不出来,那你——”

    “开得出来。”刘金保证道。

    为了双倍的月银,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世子已经回院子里了。

    世子为了少夫人不惜的装病也要靠近,那么他奉少夫人的命令改个药方,世子也不会怪他的吧?

    反正是少夫人的意思。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金将口感偏淡的药全倒了,重新熬制一份调理的药。

    药效略好一点,苦了不止一点。

    盛着褐色汤药的碗一端进房中,那难闻的气味就充斥着整间屋子。

    沈桑宁憋了会气,“喝吧。”

    裴如衍看了眼褐色的药,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药的颜色气味跟昨夜不同了。

    沈桑宁故作正经,“我让刘金改药方了,良药苦口,反正阿衍不怕苦的,你快快喝了,病才能好。”

    裴如衍神情晦暗,朝屋外看了眼,屋外无人,眼下也不可能找刘金来骂一顿。

    他迟疑着,没直接喝。

    看着他吃瘪的脸,沈桑宁忍着笑,“快喝呀,药得趁热喝。”

    她的关心,过于猴急。

    引得裴如衍频频朝她看去,似在确认什么。

    沈桑宁怕被他看出自己知晓他装病的事,叹一口气,“阿衍,等身体好了,就不用喝药了,还是你觉得今日已经痊愈了?”

    “还没,”他神情微动,“没有痊愈,胸口还是难受。”

    语罢,他轻咳两声,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喝下。

    沈桑宁瞧见他在喝药时,越皱越紧的眉头,就知道这药比昨日苦多了。

    最好,能苦到杜绝他以后再装病的可能。

    至于这碗药,反正是调理的药,喝了也是有好处的。

    裴如衍喝到一半,顿了顿,闭上眼才喝下全部。

    他拧着眉,将碗放下,这回真是一脸苦涩,对上她担忧的眸,他偏是一个苦字也不说。

    或者说,说不出。

    他半捂着嘴,还在消化那股味。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裴如衍掀开被褥,下了床,朝门外走去,还不忘装出脚步虚浮的样子。

    他去漱口了。

    漱了有半刻钟,才回来,唇瓣都洗白了。

    “你还好吗?”她关心道,“若是你没中毒就好了,就不用喝那么苦的药了。”

    “世事无常。”裴如衍脸不红心不跳地淡淡开口。

    他默默走到置物柜边,动作小幅度地,取出蜜饯袋子。

    平日不爱吃甜的,可现在却忍不住想念。

    除去被欺骗的不爽,但看裴如衍的动作,沈桑宁真的想笑,想吃蜜饯就吃呗,干嘛搞得好像她不给他吃一样。

    她轻轻摇晃着头,低叹时勾着唇角,还是想笑。

    *

    与青云院的“斗智斗勇”不同,怡景轩度过了死气沉沉的一夜。

    今日起得最早的,就是裴宝珠。

    或者换种说法,她根本没睡,担心了一晚上,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

    早上找下人确定了一遍,听闻堂兄还没死,也没有性命之忧,她就安心了。

    结果很快,就发现府中不仅没有压抑的氛围,还说不上的一片喜气洋洋。

    忍不住多问一句,得到的答案是——

    “少夫人有孕了,夫人开心,这个月青云院要涨五成月银,其他院的也跟着沾光,本月多加两成月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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