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许氏含糊道:“没什么,你爹丢了些东西,我们回去看看,是不是进贼了。”“什么东西?”裴宝珠刨根问底,头探过去,“什么东西啊?”
许氏看着女儿求知的模样,嘴角几次欲张还合,裴二爷突然重咳两声,拉着许氏要走。
“爹,娘!”裴宝珠狐疑道,“你们不会在找冰缸里的东西吧?”
夫妻俩脚步顿住,不脸上青红交加,实在想不通女儿怎么会知道。
裴二爷不自在道:“你怎么会,知道冰缸?”
裴宝珠挑眉,一脸了然,“我知道啊,原来爹娘在找冰缸里的食材啊,不用找了,我拿走了。”
许氏嗓音倏然拔高,都顾不上害臊了,“你拿那东西做什么?”
裴宝珠根本没察觉到父母的难堪,语气随意,“我早就发现你们私藏了好东西,都不给我尝尝,我拿去炖汤喝了。”
就是要珍贵的东西,让湘烟拿去献给堂兄,否则普通的食材,堂兄还未必看得上呢!
“炖汤?”许氏上前一步,伸手摸摸女儿如常的小脸,“你喝了?谁给你炖的?那可是大补之物啊。”
裴宝珠一听“大补之物”,小嘴就嘟了起来,哼哼两声,“大补的东西,娘还舍不得给我吗?”
“你这傻孩子!”许氏又好气又好笑。
彼时,裴二爷反应过来,分析道:“宝珠不懂,厨房的人还会不懂吗?不可能熬给未出阁的姑娘喝的。”
许氏一听,也对,于是问,“宝珠,你将那东西放哪了?你这房里没有冰,会放臭的,还是拿出来吧。”
裴二爷郑重地点点头,“快拿出来,要是被人发现你私自藏……”藏什么,他隐晦地没说,“要丢尽脸的!”
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偷吃牛鞭的!
裴宝珠皱起眉头,万分不解,“有什么丢脸的,炖都炖了。”
许氏皱眉,情急之下脱口道:“厨房怎么会给你炖牛鞭呢!你这孩子怎么净胡说!”
裴宝珠早就发现爹娘有古怪了,此刻一听牛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此物从前没接触过,但偶尔听说过,她脸颊染上红晕,稀奇道:“原来那就是牛鞭啊!”
裴二爷一介书生,脸皮薄得很,白净的脸比裴宝珠更显红,郁闷地甩了甩手,“哎呀,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兴奋干什么?”
裴宝珠能不兴奋吗,原以为那就是珍希的食材,从前没见过的,现在知道了那是牛鞭,不由想到牛鞭配春药的功效,是不是事半功倍啊。
当着爹的面,裴宝珠不好意思问,于是凑到许氏耳边,“娘,牛鞭和春药配一起,是不是功效加倍?”
许氏闻之大骇,心头不安,“宝珠,你就算喜欢杜公子,也不能做这种事啊!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可千万不要听信谗言了,哪有小姑娘把这些东西挂在嘴边的啊!”
裴宝珠不仅没听到答案,反而被误会了,不满道:“才没有呢!不是给杜公子吃的!”
许氏提心吊胆,“那是给谁吃的?”
裴二爷早就背过身去独自尴尬,不忘屏声静气听着对话。
可是裴宝珠又沉默了。
许氏问不出来,急都急死了,想到刚才女儿说的牛鞭配春药,心生一计,故意吓唬道:“都是烈药,配在一起吃,恐怕是要死人的。”
“什么!”裴宝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着头,果然被吓到了,腿一软,跌坐在床榻上,“怎么,怎么会这么严重啊,爹娘不是也会吃的吗!”
裴二爷原地跺了跺脚,扭头怒道:“你到底知不知羞啊!”
未出阁的女儿,怎么就养成了这样!
裴宝珠本来就被许氏吓到了,又被这一怒吼,委屈地掉起眼泪来。
许氏往旁边一站,默默隔绝了丈夫的目光,弯腰擦擦女儿的眼泪,耐着性子诱哄道:“宝珠啊,告诉娘,那东西下给谁了?”
裴宝珠哭得断断续续,这下也不敢藏秘密了,“我不知道不能配在一起吃,我以为是什么野物的肉,拿给湘烟了,她拿去厨房炖了给大哥吃。”
惊世骇俗的人物关系,听得裴二爷面色先红再青,最后黑沉下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裴宝珠抽噎着,声音因畏惧而放轻,“她去,去勾引大哥。”
裴二爷差点要晕死过去,许氏急忙扶住,想到什么,又问,“牛鞭汤里下药了?”
裴宝珠缓缓点了下头。
只点了一下,随即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倒在床榻。
“啪”的一声,连许氏都吓了一跳,可见裴二爷有多用力。
裴宝珠反应过来,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但顾不上,一腔委屈地直起身,“爹!你从来没打过我的!”
“逆女!就是往日对你太过放纵,才养成了你这不可救药的性子!”
裴二爷气急,手腕颤抖,“我非要打醒你不可!”
扬手就要打第二次,裴宝珠缩了缩肩膀想往后躲。
许氏拉住丈夫的手臂,“夫君!为今之计,是如何挽回!”语罢,看向裴宝珠,“她什么时候去的?”
裴宝珠哇哇地哭,“早,早就,嗝,去了,已经来不及,来不及了。”
裴二爷两眼一黑,“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没你姐姐一半听话就罢了,还帮着外人去害你大哥!”
第271章
许氏差点抓不住丈夫,苦着脸道:“夫君,事已至此,药都已经下了,补药也不至于吃死人,顶多就是让世子纳一房妾。”
裴二爷甩开许氏的手,“说得轻松,衍儿若要纳妾,也该是他自己的想法,如此被逼迫行事,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他怒极,看着正在哭泣的女儿,“你有什么脸哭,能给你大哥下药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货色,你还帮衬着人家,春药配牛鞭,亏你想得出来!回头你大伯父打死你,我都没脸帮你!”
裴宝珠梗着脖子反驳,“我又不知道那是牛鞭!再说了,湘烟也不是故意的啊,她也不认识什么牛鞭,是我给她出的主意,成了就成了,大哥又不亏,不就纳个妾吗,干嘛就要打死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用你大伯,我都想打死你!”裴二爷气得转身要找根棍子。
曾经溺爱得太过,到了今日方知悔。
许氏拦着丈夫的冲动,一边对女儿说教,“宝珠啊,你傻不傻,段姑娘就是杀猪匠出身的,怎么可能不认识牛鞭。”
裴宝珠吸了吸鼻子,认真想了一下,不太赞同,“牛是牛,猪是猪,怎么会一样嘛,而且他们家早就不杀猪了。”
许氏无奈,“卖肉的都挨在一起,他们混迹市井,别说猪牛了,就算是其他的什么,了解都比你多。”
光凭一两句话,想说服女儿很难,可许氏还是要说,“你让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那段姑娘摆明就是冲着你哥哥去的,你还帮她,回头你大伯父大伯母怎么看待我们啊。”
裴宝珠一边哭一边擦泪,还不忘抬眼看看亲爹,怕他再冲过来打自己,要随时防范着,亲娘的话犹在耳边,却没进耳中。
“哎!”裴二爷没找到棍子,稍微冷静了些,眉心如丘壑,“我得去衍儿那里瞧瞧。”
许氏迟疑,“现在去,这……”
裴二爷纠结不已,“现在不去,难道等明日再去?不行,你去找衍儿媳妇说一说,说不准还能阻止一二。”
许氏没动,“衍儿媳妇怀着孕呢,要是气到她,罪过更大了。”
裴二爷:“那你去找大嫂,让大嫂出面。”
许氏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夫君,本来我们妯娌就难处,只是面上过得去,大嫂一直因为宝莺的婚事对我有所芥蒂,我们在颍川多年,在京中没有话语权,你的任命还需要大哥去打点关系呢!要我说,这事我们就该装不知道,事已至此,不能得罪人呀,反正都是那个段姑娘教唆宝珠,下药也是段姑娘去下的,我们就别掺和了。”
“什么叫掺和,宝珠惹了祸,我们做父母的不让她认识到错误,她下回还敢这样!”裴二爷停顿片刻,“我去找大哥,你别耽搁了,带宝珠去同大嫂认错。”
语罢,就快步出了怡景轩,不给许氏反驳机会。
二房夫妇向来恩爱,许氏要比裴二爷小上几岁,在大事上从来都是习惯听他的,不会逆了意,此刻虽多般不愿,还是准备拉着女儿去荣和堂。
奈何拽不动女儿。
裴宝珠躲在床榻上,一直往里躲,“我不去,娘,我不去,大伯母要打我的。”
“趁现在,主动认错还能打轻些。”许氏也愁,也怕,但无奈啊,谁让女儿犯错。
最终还是找人一起拉拽,才把裴宝珠从榻上拽下来。
裴宝珠害怕极了,“就不能明日再去吗,说不准大伯母都睡觉了。”
越靠近荣和堂,许氏越是凝重,“若是段姑娘得逞,今夜没人能睡得了。”
这么大的事,虞氏作为主母,很快就会得知的。
*
书房。
段湘烟不知在庭院里吹了多久的冷风,心道世子还真让她等那么久,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但即便这么想,也没有打退堂鼓。
来都来了,绝对不能空手而归。
终于,等到了陈书传话,“世子饿了,段姑娘不如把食盒给我吧。”
段湘烟捏紧了食盒,“我是来赔罪的,怎么能让你代劳呢,我想亲自向世子道歉。”
陈书犹豫着,好像很为难。
段湘烟忧愁地还在想着如何说服陈书,忽听书房内响起一道没有情绪的男声——
“别聒噪了,进来。”
闻言,陈书让路,段湘烟喜上眉梢又掩饰了下去,朝着陈书点点头,拎着食盒慢慢地走了进去。
裴如衍将看了一半的公函放下,用道德经压住,看向婀娜多姿、但走得极慢的段湘烟,强忍住下意识要皱眉的表情,尽量语气平常,“什么事。”
段湘烟稍微加快两步,走到书桌前,动作轻柔地将汤盅取出,躺在书桌上,怯懦地开口,“我,我是来给世子道歉的,上次在花园害世子淋了水,还有今天,是我不懂眼色,惹了世子不快,怕您晚膳时失了胃口,所以想着给您准备了夜宵。”
裴如衍低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吃不下饭?”
“……”段湘烟语塞,有些难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忧您饿着,想来道歉,以后再也不会碍您的眼了。”
委曲求全的模样,看得裴如衍不适。
此刻忍着不适,想到央央说的话,他勉强配合地看向那汤盅,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段湘烟端起汤,绕过书桌,朝他身侧走去,“小鸡炖蘑菇。”
眼看就要走近,裴如衍面露不悦,偏了偏头,“别靠近,太臭了——”停顿一二,抬袖掩了掩鼻子,“说的是汤。”
段湘烟低头,隔着盖子闻了闻,不应该啊,用了生姜的,没有那么大味吧?
她犹疑地将汤盅放在书桌一角,“世子,这小鸡炖蘑菇,我用了古方烹饪,或许是佐料的气味重了些,不过您放心,这是养生的。”
说着,就将汤盅的盖子掀开,将汤盅推近了些。
裴如衍提早就知道了这汤是什么汤,也或许有心理作用的缘故,闻着这味膻得很。
看着被推近的汤盅,他忍不住蹙起眉,“哪来的。”
这来路不明的小鸡,怎么像是……
第272章
“啊?”段湘烟茫然。
还没想到怎么答,就听裴如衍平静中透着深深的责怪,“你偷了我夫人养的小鸡?”
鸡都还没长大。
是上次夫人说养一批小鸡在后院,等养大了再杀着吃,有营养还放心。
段湘烟对此毫不知情,都是让裴宝珠一手包办的,“这,这我……”
裴如衍冷嗤,“罢了。”
段湘烟松了口气,“刚才我在外面站了许久,也不知汤凉了没有,世子快趁热喝吧。”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裴如衍没动,他朝门窗处望去,显然还没来人。
段湘烟见他不动,急切地又将汤盅捧起来,“世子,这汤要凉了……还是趁热喝吧。”
轻柔的声音掩饰不住急切。
她催促,是不想夜长梦多。
裴如衍收回视线,发觉段湘烟越靠越近,膻味也是越来越重。
他皱眉从书桌前起身,右手拾起桌上毛笔,将毛笔的一端顶住她的肩,“别动。”
段湘烟不明所以,低头望了望对着肩的毛笔,还有那只握着毛笔的修长指节,眸光闪了闪。
读书人的手,果然是比干活的手要好看的。
她眸光眷恋黏腻地落在裴如衍的手上,他心生恶寒,放下毛笔,迅速地接过汤盅,只想快些结束这场闹剧。
裴如衍用汤匙舀一口汤,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嫌弃意味明显,“真难喝。”
段湘烟看着他喝了,才算放心,好在她故意用春药配牛鞭,两者都用足了量,就算是一小口,也够了。
现在只需要等对方药效发作。
她嘴角微微扬起,慢慢的语调透着不可思议,“难喝?不应该啊,我是加过香料和调味料的。”
说话时,一双细眉皱起,她不解地去捧起汤盅,用汤匙在里头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口,顺着裴如衍触碰过的位置,下嘴喝汤。
喝了一口汤,段湘烟茫然地对上他漠然的眼眸,轻声道:“不难喝呀。”
仿佛是为了证实不难喝,她还多喝了几口,喝完似不经意地伸出粉嫩小舌,舔了舔汤匙上的汤渍,咂了咂唇瓣,吞咽后意识到行为不妥,怯怯地将汤盅放下,“对不起,我一时忘了,这汤是给世子准备的。”
裴如衍面容瞬间沉下,整个人犹如被乌云笼罩,他偏开脸,眉宇间愠怒渐生,克制着想抬手打翻汤盅的冲动。
原以为段湘烟只是普通的攀龙附凤,却没想到,她对自己也够狠。
这汤盅,于他而言是滋补之物,可对她来说,是春药。
显然她并不知春药被替换,可现在,却当着他的面喝了。
他还是低估了对方厚颜无耻的程度。
“世子?”段湘烟感觉到他浑身都散发着冷意,还在等着药效发作,应该不用多久了,只要起了药效,再冷的人都会变得燥热。
何况双方都中了药,此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门外再多护卫,也阻挡不了干柴烈火的男女之事。
思及此,得逞的光芒从她眼中闪过,“世子,您晚上还要忙公务吗?我帮您磨墨吧?”
“不用!”裴如衍嗓音微沉,唇瓣干涩,一听她的声音,就烦躁不已。
他再度朝门窗处望去。
夫人怎么还不来抓奸。
正想着,忽听少女一声咋呼的娇喊,和砚台碰撞的清脆声一同响起。
裴如衍拧眉望去,自己的长袖沾染上了黑色的墨汁。
始作俑者段湘烟抬头,怯懦地咬着唇瓣,露出她认为是受惊之鹿的害怕之色——
“对不起,我没有拿稳。”
原来,是她自作主张去拿墨条,一不小心没拿稳,墨条摔在了砚台上,溅起的墨水沾在了裴如衍的身上。
又毁了一套衣裳。
每次都是这样。
裴如衍冷笑一声,扫了她一眼,转而盯向屋外,一语不发。
段湘烟无措中还有些诧异,弄脏了世子的衣衫,他竟然没有发难,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反应过来,内心一阵狂喜,难道他对她也改观了?不忍斥责?
段湘烟从怀中抽出帕巾,手忙脚乱地去帮他擦袖子,“都是我不好,不如世子脱下来,我帮您洗?”
她言语是认真和懊悔,再次对上男人平静无波的眸。
在寂静的夜中,格外能专注地欣赏男人冷峻隽秀的容颜,此刻段湘烟直观地意识到,世子竟比表哥,对她更有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