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娘坐在椅子里哭的梨花带雨，分外凄美。大伯母的脸色谈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眼睛里的嫌弃非常明显。
又扭头看向厅堂的方向，中间隔了这一点点的距离，就不能听的很真切。
似乎她爹并没有说话，只有大伯父在与县尉大人争论些什么，最后被沈将军的声音给打断。
大户人家的孩子本来就早熟的很，何况是在外头绕了一圈的她？小小的精致姑娘，嘴角挂着一抹似笑似哭的弧度，雪白的手指头不安的又爬向了那只粉色的衣袖。
“小九，怎么了？”
咔哧咔哧啃糕点的声音停了下来，楚迟看了看又挂在自已胳膊上的小姑娘，歪着脑袋与她对视。
“楚楚姐姐，以后小九就跟着你好不好？我给你梳一辈子的头发，给你做一辈子的簪花。好不好？
等回去以后，我就学着帮花花刷牙，我还可以跟林宥安学着给你洗衣服。听说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叫婠婠对不对？
以后我可以帮你照顾她，我可会照顾小孩子了，真的！楚楚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
这爱哭的姑娘，明明在说着如此让自已心痛的话，却偏偏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姝姐儿，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于氏怔愣的停下了抹眼泪的动作，不知道女儿怎么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
旁边坐着的人脸上神色不一。
楚迟在脑子里来回转了好几遍，小九说的这些话她依旧没太听懂。
“你不是一直想回家的吗？为什么又要跟我走了？那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呀？”
第
157章
祖母心软了
这三个问题一露头，瞬间就非常精准的戳中了马蜂窝。
赵九娘的眼泪如决了堤的大西河一般，哗啦啦的直往下滚泪珠子，楚迟手忙脚乱的拦都拦不住。
“别哭，你别哭！”
一看小九要使绝招，她赶紧想办法应对。左胳膊被拽着没关系，右手熟练的攥起自已的袖子给她擦眼泪。
全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无比丝滑，一看就是练过。嘴里居然还很走心的知道安慰上几句。
“是不是你家里人不愿意重金酬谢？
你别哭了小九，这都好商量。实在不行我不要了好不好？别哭了。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做白工，我都习惯了的……”
“不是，呜呜……楚楚姐姐，我没有家了……小九没有家了。家里不要我了……没有人要我了，呜呜呜……”
小小的姑娘伏在能让她安心的怀抱里哭的起不了身，短短的几句话，叫她说的断断续续数次哽咽。
除了搞不懂状况的楚迟，让屋里其他人听的都是心下一凛。
“姝姐儿，娘要你的，娘要你的……”
于氏苍白着脸站起来，扑到女儿身边陪着她一起哭嚎掉泪。
老夫人不由自主的轻颤着身子，听着小孙女这一声一声的哭诉，恍恍惚惚的心神突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的娇娇儿也曾哭的这般惨烈无依。她也曾拼尽了全力的想保护好自已的女儿，最后却……
猛然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回想。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啼哭，不远处厅堂里的交谈声渐渐停了下来。
过了约摸十几息之后，老夫人努力的收拾好心神，这才再次睁开眼睛。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之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决。
“谁说家里不要你了？”
付氏面色大变，孙氏也心口一跳。只有一直都脑子糊涂的于氏，以为婆母终于被自已母女给哭软了心肠。
她赶紧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的想拽着女儿去给婆母磕头。
“姝姐儿，你祖母答应让你回来了！快，快去给老祖宗磕头，谢过……”
“于氏你住嘴，听我把话说完！”
又扭头截断了张嘴欲反驳的长媳。
“你也住嘴，听我说！”
神色之中满是作为婆母的威严，生生的是把面色快要扭曲的付氏给堵了回去。
“九丫头，你先放开楚姑娘，过来祖母这里。”
赵九娘泪眼迷蒙的扭头看过去，然后习惯性听从长辈吩咐，乖巧的放开了爪子里粉红色的衣袖。
楚迟赶紧趁机把胳膊背到身后，苦逼的眨了眨眼睛。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套粉色衣服了，要是这么快就弄脏，安安肯定又要生气说不许再穿。
“……嗝…祖母。”
满怀各种复杂难言的心情，她还是听话的走到了祖母的面前。老夫人定定的打量了这孩子好几眼，苍老的双眸慢慢又爬上了隐忍的红，她哑着嗓子说出自已的安排。
“九丫头你去京城吧，别怕，祖母让你二伯母和你四哥陪着一起回去。
左右我现在身子也大好了，不需要你二伯母再代夫尽孝床前侍疾。
趁着现在族里头还不知道，马上就走！你二伯父在京中为官，日后……”
“婆母，不可如此！”
付氏神色阴沉的厉害，实在忍无可忍的站出来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她恨恨的看了看面露惊喜之色的两个弟妹，只觉得捏在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了！
于氏的女儿凭什么能够被如此包庇？把她送到京城去躲个几年，是不是日后回来又能继续跟自已的女儿争锋？
孙氏又凭什么能回京城去风风光光当她的诰命夫人？明明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当家长嫂，剩下的赵家女眷就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仰她鼻息过活才是！
老夫人以为长媳是心里惦记着那门亲事，为了堵她的嘴干脆直接把话挑明。
“当初秦宁郡主有意向想搭亲的时候，也只是说两家相看相看，并不曾指定说是咱家的哪一个丫头。
如果到时候郡主那边愿意的话，老身便会直接拍板了，把程家小郎君的这门亲事，就定给七丫头！”
这话一出，瞬间又惹急了一个。
“婆母，明明我姝姐儿才是得程家小郎君相中的那个，凭什么……”
“于氏你住口！”
老夫人险些要被这个蠢货儿媳给气死！
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九丫头小小的一个人儿，最是乖巧孝顺守规矩的，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被外男给相看了去？”
“那不是巧合之下偶遇，唔…唔……”
还想再替女儿争回亲事的于氏，被厌蠢症犯了的孙氏，实在忍受不了的也顾不上腰疼不疼了，直接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仗着身量高挑，强行把身姿娇弱的于氏给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九丫头到底还是不是你亲生的闺女了？你这么坑她做甚？”
我没有！
就是因为她是我亲生的，我才要替她把那绝好的亲事给抢回来！
人蠢也不是没好处，心里想点啥全炫在脸上了，孙氏心累的都想扇她两巴掌。
突然就能理解，小叔子为何对这美貌的娇妻看不上眼了。虽然小叔子自已品性也不怎么样，但是这个弟媳妇是真蠢的烂泥扶不上墙啊！
连她都不曾想过，婆母心软了之后竟会如此偏疼九丫头。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自已刚才提的那个。对外宣称九小姐没了，把人藏到庄子里过几年，以后换个身份再接回来就是。
虽然嫡出的身份肯定保不住，但是低嫁的话，赵氏女郎的出身也足够她挑到不错的亲事了。
眼见着次媳把那蠢货给按住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小孙女，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旁边的几个儿媳妇听。
“你前段时间突然落水染了风寒，断断续续缠绵了许久的病榻都起不得身。
幸好有与你同日出生的姐姐知道心疼妹妹，特地去家庙之中为你祈福焚经，如此方才换你能勉强下得病榻。
老身听闻京中有神医，且京城乃天子脚下宝地多福，便想着将你交付于你二伯母照料，去京城休养休养身子。”
第
158章
宗族堵上门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短短的一段叙述，把前因后果给交代的清楚明白。要不是当事者是赵九娘自已，她都忍不住要点头应承祖母的安排了。
“母亲！”
一句压低了声音的恼怒，从隔断处响起。楚迟扭头看过去，发现沈小五他们居然过来了。虎头鞋颠吧颠吧的跑过去，凑到人家跟前瞎打听。
“你们这是说好了吗？”
“差不多吧，静观后续即可。”
其实楚迟没咋听懂，但是出于对那澎湃自尊心的照顾，她还是装出一副聪明样子，应景的点了点脑袋。
又往前后左右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问。
“县尉大人呢？”
沈慕风有问必答。
“我让他出去办点事情，稍后就回来。”
“哦。”
楚迟再次发挥出了极为优良的好习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去想。转身回刚才的座位上坐好，拎起筷子竖好耳朵，继续一边吃点心一边吃瓜。
赵家兄弟俩出于本能反应，迅速的与这煞星拉开安全距离。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赵文盛抚着胸口难受的喘息了好几下，觉得自已大概被踩出了传说中的内伤。
瞅了瞅又缩在一边装怂的幺弟，他狠狠瞪了这祸头子一眼，才将视线转向母亲这边。
“您先别忙着出招，再等等。”
方才也站在边上听了个差不多，知道向来心窄的妻子肯定不可能没有异议，便抬头以眼神安抚其稍安勿躁。
老夫人的眼神晃了晃，轻声的询问。
“等什么？”
话音刚落，方才报信有人打进来了的那个小厮，又一路小跑带颠的窜到了门口。
“不好了主子，族长也带人过来啦！”
赵文盛一时有火都没处发，只能狠狠的瞪了这不会说话的狗东西两眼。
是谁教你这么禀报的？
到底会不会当小厮？
这辈子你还能不能说两句中听的了？
不过没等到他发作，后头赵氏族长确实带着不少的族人过来了。
赵氏如今的族长赵子瞻，其实岁数不算大。比起有些大家族的掌舵人，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委实也是太过年轻了些。不过，这人的心性城府配得上他的身份手段。
进来就是客气的拱手，给老嫂子作礼。
“四嫂，有段日子没见了。这段时间我手里头族务繁忙，也没顾得上过来探望，还望四嫂切莫要怪罪才是。
最近身子骨可大好了？若是还觉得有哪里不大爽利的话，索性就拿了族中的帖子，去请霍老御医过来帮着瞧看瞧看？”
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就是嘘寒问暖。
赵老夫人即使年长一些又有三品诰命在身，可是在族长的面前还是不敢托大的。毕竟世家大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官身。
于是她赶紧站起身来，笑脸相迎。
“族长实在是客气了，你诸事繁忙哪个不知？更是时时要为族中奔波劳神，老嫂子又岂能故意去挑那个闲礼？
也是我这身子骨确实不争气，岁数大了就添的哪哪儿都是毛病。不过好在家中这些孩子们还算知道孝顺，如今已然是养的差不多了。
人家霍老御医是在此养老的，又不是来赢州府开堂坐馆的，能不劳烦人家还是不劳烦的为好。”
“那就好，身子骨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两人客气的寒暄完之后，赵家人赶紧上前见过族长，又与族人们互相见礼。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吧。”
赵子瞻清瘦的脸庞上笑的一团和气，老夫人也赶紧在他后头应着声。
“族长说的在理，快快快，快请上座。诸位也请入座。”
将人引回厅堂一一落座，看了看脸色不明来者不善的这些族人，老夫人的心头猛然咯噔一跳。
又非常遵循从心之道，往依旧坐在花厅处的粉色身影那边打量了一眼。
还好还好，那楚姑娘还在。瞬间觉得心底似乎没那么慌神了。
再次挤出了客套的笑脸，嘴里忙不迭的招呼着儿媳妇快快端出待客之道。
“付氏，速遣人去备妥茶点，务必在偏厅里把族人们给安置好了。
孙氏，你带着于氏。去将上次文兴遣人送回来的雾里青泡好了呈上来。”
你带着于氏。
这几个字，老夫人咬的格外清楚。
直到次媳笑着点头应是，把那蠢货不着痕迹的给拽走了之后。老夫人这才放心的落座，扭过脸来笑着又与族人们顺嘴解释了几句。
“听说今年这贡茶呀产的可不怎么多，圣上拢共就赐给了几位大臣，每人也不过就那么丁点儿的尝个鲜罢了。
你们说我二儿那实诚孝顺的性子唷，他是一口也没舍得喝呀，全让人给送回来填他老娘的这张嘴了。呵呵呵……”
在坐的族老们可没一个是傻子，老四家的是什么意思，他们都听的明明白白。
这是想拿赵文兴来压他们的话？
呵！
屋里气氛凝重了片刻，直到下人们恭敬的端上茶点。赵子瞻才笑着挑了挑眉，一边品茗一边看看已经皱起眉头的那几个族老。
他的眼睛又在屋里转了一圈，透过那半面花墙的镂空处，打量着坐在不远处的花厅里正在吃点心喝茶的那一男一女。
然后，眼底的神色更奇怪了一些。
倒是沈慕风抬头看了过来，又知礼的与其遥遥拱了拱手。脸上挂起了那缺德的招牌微笑，直笑的赵子瞻觉得头疼。
索性眼不见为净的转开视线，也懒得理会赵家的那两个兄弟，对站在一边神情慌乱的小姑娘安抚的笑了笑。
赵家七叔公脾气向来不怎么好，也不爱搭理族中这些妇人小儿之事。他看都没看那小女娃子一眼，只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遂放下冷哼了声。
“文盛，我们为何过来你应该心里有数，你们家自已处置吧，别等着宗族动手了。”
赵文盛捂着泛疼的胸口，竖起耳朵听了听院门口的动静，才开始硬着头皮鬼扯。
“七叔爷，请恕孙儿愚钝，真不知道您几位过来是有何事啊？我家中这几房最近风平浪静并无何事发生，处置之说这又该从何谈起？”
第
159章
逼迫
“赵文盛，你想挑衅祖宗礼法？这都被堵上门来了，竟然还敢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