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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老夫人闻言,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然后神色非常和善对长媳点了点头。能看出来她精神头不大好,但是仍然一脸关心的抬起胳膊,指了指左手边的椅子。

    “快到一边坐下歇歇吧,这一天天家里家外的都要你操心,娘知道你辛苦了。”

    当家长媳就是他们老楚家对外的脸面,老夫人是一位非常合格的老封君。从把中馈交付予乔氏的那一天起,就时时刻刻都知道要维护长媳的地位和威严。

    “我不累。”

    乔氏这话说的发自真心,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非常感念婆母的恩德和慈爱,从来对府中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事情都格外的尽心尽力。

    “娘,您老人家最近身子本就不大爽利,不好好的在院子里歇着,怎么也过来了呢?”

    往旁边走了两步,就手在婆母左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接过老人家的话茬,日常的开始嘘寒问暖。

    老太太可是他们府里的定海神针,万万不能有任何差错的。

    更何况如今正是最扑朔迷离的时刻,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万一自家老太太一个不好,给全家上下来个丁忧在家那还得了?瑄王殿下那边还能有个什么戏场?

    乔氏的目光扫了扫两个弟媳妇,含着一丝不满之色的以眼神质问,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随便惊动婆母的吗?

    白氏心里搁不住话,直接出声点明。

    “不是大嫂,你看我们俩做甚?娘可不是我和三弟妹去请过来的,是你家老三鬼哭狼嚎的声音太大了,二里路以外都能听得见。娘她老人家又耳不聋眼不花的,听见了能不过来看看吗?”

    秦氏没说话只是附和的点了点头,顺便撇了撇嘴,对大嫂的胡乱猜测表达出让她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不满。

    乔氏就笑了笑,没什么好气儿的白了她们一眼。

    “瞧你们俩这样子,平时干正经事的时候从没见这么机灵过,找我茬的时候倒是同心同德呀!有这份跟我磨嘴皮子的闲功夫,一会儿你们俩抓紧去干点正经事。

    三弟妹到账房去,把前段时间的账都给好好的盘一盘。一个年节的走礼忙的不可开交,都还没来得及对一对数目。

    二弟妹去大厨房转一转,该敲打的好好敲打敲打,要不然回头谁给我惹出事来,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明就里的人就只是出个耳朵听着,比如说屋里的楚迟母子二人。能听得明白的白氏和秦氏,则心里都是突然的咯噔一跳。

    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厨房采买那一摊子,和账房上人情往来的那些事儿,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二房和三房在管着,大嫂一般都只负责统筹全局的。

    今日为什么会单单的点出来一说?

    难道是她们俩的手底下人,弄出了什么纰漏不成?

    心里头有疑虑,可是大嫂目前还给留脸,她们俩自然得赶紧领情的应承下来。有没有事儿的,回头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是,回头我就去大厨房看看。”

    “大嫂放心,一会儿我就去盘盘账。”

    “嗯。”

    既然弟妹们能听得明白,乔氏也是点到即止,不值当为些许小事伤了妯娌们之间的和气和脸面。

    对于长媳如何管家,老夫人一向都不多言多语。有些人越老越糊涂,有些人则是越活越清明,这老太太就属于后者。

    她非常清楚如今支撑楚家的是长子这一房,那被庇护照拂的其他人,就必须得听长房夫妇的安排。一家人同心协力,才能护持住家族子嗣。

    老夫人看了看没心没肺蹲在一旁,边吃点心边竖着耳朵凑热闹的外孙女,心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这个让人操心的傻孩子哟,比承华那个犟丫头还让她老太太放心不下。

    画儿去的早,留下那么个身份尊贵的天家女儿。自已一个臣子家的老婆子,是说不得管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陈妃,把她好好的一个外孙女给教的越走越偏。

    第285

    章

    被吓着了没有?

    而书儿那个脑子糊涂的,人倒是活的好好的呢,却生生的是把亲生女儿给弄丢了!你说这都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从这个外孙女找回来之后,老夫人总共见了四女儿两次,次次都险些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上回的不欢而散,结束在老夫人一个忍无可忍的巴掌之下。

    楚妧书那个混账东西,她自已不心疼亲生女儿就算了,竟然还来鼓动娘家人不要认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老夫人那一巴掌挥出去的时候,她是真的伤心啊!

    这一辈子她非常幸运,与自已的夫君不说琴瑟和鸣吧,但是也谈得上相敬如宾。

    虽然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也有寥寥几个妾室通房,但是家里的这五个儿女,却全是出自于她楚贺氏的腹中。

    连她的公婆当初活着的时候,都曾一度怀疑过是不是这个儿媳对那些女人动了手脚,否则怎会没有庶出子嗣?

    直到她的夫君在临死之前,才抓着她的手,这辈子唯一一次吐露了心声。

    身为世家郎君,他做不到对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后宅没有异腹之子,以保证在自已死了之后,老妻能晚年得安。

    老夫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丈夫对自已的另一种偏爱?可是她知道在自已还活着的时候,必须得好好的帮着守住楚家。

    她敢拍着良心的发誓,对这五个子女绝对一视同仁,不曾出现过不讲理偏心的时候,那为什么书儿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迟本就心性不全,她自已不肯认下这不完美的孩子,当娘的愿意心盲眼瞎的替她找理由遮掩,也愿意替她弥补这孩子。

    他们楚家愿意庇护外孙女啊!

    为什么,她这个当亲娘的反而不愿意给亲生女儿留下一条好走的路了?

    为什么呀?

    老夫人这段时日之所以精神不济的缠绵病榻,一方面是因为成华公主的事情闹心,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自已那个脑残的女儿。

    可是不论是哪一方面,都是说不出道不明的隐晦心思,她都必须得在里面帮着遮掩,不能对任何人宣之于口。

    心里压抑的事情太多了,好好的人都得硬生生给憋出毛病来,更何况是年纪这么大的老夫人了?

    唉。

    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伸出手朝那个呆唧唧的外孙女招了招。

    “七丫头,你过来。”

    “唔,来惹!”

    嘴巴里塞着最爱吃的黄金酥,虎头鞋颠吧颠吧的凑到外祖母身边。这长心眼子的货竟然还知道弯下腰来蹲在老夫人面前,让人家捋毛能捋的顺手一点。

    果然不出呆所料,刚蹲下就感觉到一只苍老的手,温暖拂过自已的头顶,把那几根倔强竖起来的呆毛又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她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允许那几根呆毛自由飘荡?

    但是来自丧尸良好的习惯一直都在继续保持,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去想,存在即合理。给点心吃的长辈就是好长辈,爱捋捋呗,反正又不能给她薅下来。多大点的事儿?

    刚刚在后院里还愧疚满满的楚呆呆,现在已经被甜甜的糕点给塞满了那脑容量本就不太大的脑袋。

    黑白老登曾经扑棱着膀子苦口婆心的教导过,没啥用的东西不需要留在脑子里占地方,怪挤的慌。

    楚迟心大的蹲在外祖母身边,一边咔呲咔呲的啃糕点,一边听着这老太太教导人生。

    “七丫头呀,这回被吓着了没有?”

    瞧这老太太唠的是个啥嗑呀?

    整个屋子的人动作都是一顿,脸上全都是欲说还休。

    你这么唠,人柳家能愿意吗?

    楚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过程,然后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赶紧嚼吧嚼吧把嘴巴里的糕点给咽下去,开始嗬嗬嗬的清嗓子。

    老夫人就以为这个心大的外孙女,真的被唬住了。

    想来也是,她只是有点傻又不是一点道理都讲不通的那个程度。这回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小小的一个丫头那能不害怕吗?

    正想张嘴先安慰安慰,再与她细说道理的老夫人,刚哆嗦了两下嘴皮子,就被外孙女嗬嗬直叫着给打断了话茬。

    “嗬嗬,”

    觉得嗓子清干净了,楚呆呆开始叙述自已的心得。

    “外祖母你放心,这回他们肯定被吓着了!

    那个说要抢我家业的家伙,被踩断腿的时候一口一声的说,再也不敢了。

    都哭那么惨了,我相信他!”

    啧啧,这份充满了血泪的信任,真的是叫人心里五味杂陈的很呐。

    旁听的楚家人啧了两声。

    但是不耽误楚呆呆继续总结经验。

    “就是当时踹那些人下水的时候,大概是前面说的不大明白,那些人也不太聪明。除了那个周氏2号,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她们保证说再也不敢了,唉!

    我觉得自已这回还是做的不太好,这一点我得改。高人风范的李夫子曾经说过,我们对于认知到的错误一定要勇于改正。

    下次我一定能做的更好!”

    虽然有些话没听明白,但是能听明白的这些话,已经让老夫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老身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想教教你下回别这么冲动,谁让你搁这儿总结上回的不足之处了?你是事后觉得自已当时没发挥好,指望着下回能好好改正,把这回的遗憾之处给弥补上?

    老夫人使劲儿吸了口气,手指头哆嗦了两下,才平稳下心绪尽量用和蔼的口吻询问。

    “这个如此教导你的李夫子,又是哪位高人?”

    你给老身出来仔细说说,这都是教了我外孙女点啥呀?

    还苦逼的蹲在书桌前,不分黑白昼夜拼命啃书的李存孝,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声有人讲两声有人想,连着许多声定是有谁在骂我,指定又是老头子在背后絮絮叨叨。

    哼!

    等我这回乡试能一招得中,以后跑的远远的,叫你再动不动就打我?

    我看到时候没有关门弟子给你练手了,你那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敲得动谁?”

    远在几百里之外也莫名其妙背上锅的李存孝,不知道自已在京城已经风评被害。

    第286

    章

    皇子外家不好当

    好在他那开山首徒多少还有点儿良心,知道赶紧站起来给自已那虽然不怎么靠谱,也经常不咋着调,但确确实实一片真心对徒儿的恩师,强行辩解了几句。

    “启禀老祖宗,这位李夫子是张遇明张老山长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启蒙恩师。我能这么快的捡回课业,全赖老师他费心教导倾囊相授。大概是夫子在教导小子一些道理的时候,被我娘给意外听去了吧。”

    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人面前,小孩哥也不可能说出,他娘闲着没事儿喜欢听墙角这一小爱好。

    “张遇明的弟子?”

    老夫人疑惑的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扒拉对应人物,乔氏就笑着提醒了几句。

    “就是当初与夫君同科的那位榜眼狂生,最喜欢跟先帝顶着干的那个御史大夫张大胆!”

    “哦,原来是他呀!”

    老夫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号称不怕死,死不怕的耿直人,也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一转眼已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人竟然开馆授徒,教书育人了?就他那耿直的性子,教出来的学生怎么混的了官场哟?”

    “瞧您老人家这话说的,还不兴人家改了呀?您没听宥安这孩子说吗,人家都是张老山长了。我听夫君说他开的那绿柳书院,正经的培养出了不少的朝廷栋梁呢。”

    “是吗?那可真怪难得的。想当年他家里头为了把人给平安的捞出去,在京城里头动了多少人脉?唉,要是早改了的话,那也必是个能臣干吏啊……”

    老人家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很容易想当年。好在也没有谁不耐烦的催促,难得老夫人有精神头说说话,总比前些日子天天闷在心里的好。

    林宥安又坐了回去,安安静静的听着老祖宗说古。只要把夫子给摘出去了就行,可别一个不留神把人给牵累到,那自已就真成了不孝之徒了。

    几人在前厅里说着闲话,约摸着两盏茶之后的功夫,裴长璟和沈慕风才一脸憋笑的从门外走进来。

    “孙儿见过外祖母!”

    面对楚家人的时候,裴小六身上丝毫没有皇家亲王该有的架子。

    “沈慕风见过楚老夫人!”

    就连对外向来高冷孤傲的沈将军,此时也是个极懂规矩的后辈。跟在损友后面规规矩矩的行礼作揖,丝毫不见任何不耐之色。

    “瑄王殿下使不得!”

    老夫人赶紧站起身来相扶。

    这再是自已的亲外孙子,那也是天潢贵胄。君臣之礼不可废,皇权之下赫赫天威。

    皇子的外家可不好当,任何时候都必须先分君臣,再叙祖孙。若是哪一日脑子昏了头,来了个本末倒置,那就离取死之道不远了!

    裴长璟很上道,直起腰来紧赶两步上前,扶住脚步蹒跚的外祖母。这份贴心的举动,让老夫人舒心的露出了个笑容。

    她又扭过脸来,看向仍然弯腰拱手行晩辈礼的沈二郎,笑着伸手虚扶了一把。

    “沈将军快快请起,无需如此多礼。老大媳妇儿,赶紧的让人上好茶来。把上回圣上赏的雪顶含翠端过来。”

    “知道了。”

    乔氏朝门外使了个眼色,贴身大丫鬟立即行了一礼,迅速转身去茶水房吩咐。

    “多谢老夫人!”

    沈慕风又转个方向,冲楚家的几位舅母行礼。等一一被人客气的叫起之后,才站直身子收回手,眼珠子先在屋里逛了一圈。

    看见楚楚叼着糕点冲自已眨眼睛打招呼,他的嘴角就爬上了一抹欢快的笑。

    林宥安觉得自已大概这辈子都直视不了沈大人这个样子的嘴脸了,总是会让他莫名的有点儿牙疼。

    “见过瑄王殿下,见过沈大人!”

    看见是这小子,裴长璟爽朗的笑了笑,朝他挥挥手。

    “哈哈哈,大家都不是外人,无需如此讲究,快起来吧。”

    “多谢瑄王殿下!”

    一众人重新落座,待下人们换上新一轮的茶水点心。那该聊天的聊天,该叙情的叙情,该吃吃喝喝的继续吃吃喝喝。

    “殿下,今日我家宗元挨这一顿打,圣上那边不知可还满意?”

    乔氏在心里踌躇了许久,觉得还是要替儿子问上一问。这锅背就背了,可万万不能在圣上面前真的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影响到日后的仕途啊。

    “大舅母莫要担忧,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父皇他心里面清楚着呢!”

    裴长璟好笑的扫了一眼端坐在下首的好友,瞧瞧他现在这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当时专门跑到父皇面前告黑状的那个碎嘴子了。

    所以说柳家这回吃了亏也不冤,有沈慕风提前扛着锄头在皇上面前专门刨了坑,他们不掉进去谁掉进去?

    这要不是昨日有人哭到了慈宁宫,为了顾及太后娘娘的脸面,他那可怜的三表哥,也不至于被扔出来打这么一顿。

    唉,都是为了大局呀。

    就是可怜楚小三了,哈哈哈………

    想想刚才那家伙戳一下嚎一嗓子的惨样,童心未泯的裴小六肚子里翻滚着笑意。好在脸上也是锻炼出来了,一本正经的安抚着楚家众人。

    “都放心吧,三表哥没什么事儿。”

    此话一语双关,不仅指伤势也指前程。楚家人都心思清明,闻言才放心的点点头。

    老夫人拍拍外孙子的手背,略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

    “此番又给殿下带来为难了吧?唉,家里头不中用,没什么得力的时候就算了,还尽给你拖后腿了……”

    “外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何处来的为难?”

    裴长璟故作不满的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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