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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有些话要与你说。”月楚临坐下,大?半身子?隐在渐起?的?夜色中,“既然已完成了十?之八九,也无需你再操劳,剩下的?交由我便好——太崖,不妨今日?离府。”

    “今日??”

    太崖轻笑出声,余光里天际暗沉,任谁来瞧都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见远,你别不是在按一息一刻算着情谊。竟是片刻也等不得了。”

    月楚临面上也见淡笑。

    “追杀令都解了,玉衡已出了府,你也无需长时久日?地待在此处。”

    “却是要问你,”太崖一手搭在玉盘上,指腹缓缓摩挲着,“你这般急忙忙要赶我走,是为何意?”

    “急忙”二字都已算是轻的?了。

    他和?月楚临相识已久,知?晓他有多耐得住性子?。但如?今他竟能?上门赶客,奚昭到底与他说了什?么。

    月楚临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温声道:“昭昭是我月府中人,你哪怕要与她结契,也应当先?送帖纳礼。私自定下这事,又让她去找牵契线的?人,实为不当。”

    太崖手指一顿。

    原来是与他说了这话,难怪忍不住了。

    他一手支颌,懒懒散散地说:“她不过暂在你府里住两日?,恐还算不得月家人。她也不过是想找个人帮着接契线,并非非你不——”

    “太崖,”月楚临打断他,“若今日?不走,只好亲自送你出府。”

    太崖一派松散地坐在那儿,不急不缓道:“今日?走自是可以,正好带她一道出府。”

    月楚临含笑道:“在学宫时师尊便常说你聪颖,想来无需我把话说得太清楚。”

    “师尊高看了我,我只愿听些直白话。”太崖不露声色,“见远,这般心急,到底是不愿我带她离开,还是怕我影响了你的?盘算?”

    月楚临眼中笑意更甚。

    剑拔弩张之际,他索性挑明:“当日?是你哄骗了昭昭,潜进?了我的?识海中。”

    太崖却没否认:“我以为你还要过些时日?才会发觉。”

    “过些时日?……要我等你和?她真结成道侣么?”月楚临慢条斯理道,“在旁人识海中厮磨亲近,是何感受?太崖,相识至今,还不知?你有这般低俗趣味。既提起?此事,你更应知?道结契绝无可能?。”

    他这话说得重,却没能?使太崖神情变动分毫。

    太崖斜倚着,却笑:“她情我愿的?事,怎算得低俗。倒是你,我与昭昭亲近,你在旁边偷窥是为何故?这般看来,你没压着窥欲不说,还要日?日?念着、想着这事,倒更为匪夷所思。”

    话音落下,房中一时陷入死寂。

    谁也没出声,静到落针可闻。

    良久,还是月楚临开了口:“偷潜旁人识海,已犯下妖族重罪。”

    “是啊。”太崖懒洋洋地应了,“偷潜识海,再在其中耳鬓厮磨,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月楚临抬起?眼帘。

    长眸微挑,瞧不出眼中情绪如?何。

    “你便无半分愧疚?”

    “愧疚……”太崖轻声笑了,颇有揶揄他的?意思,“见远,你可知?你现下看起?来,活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孩童。”

    第

    109

    章

    月楚临神情未变,

    只问:“你不愿走?”

    太崖语气自然:“我说过了,可以?走,但要与昭昭一道——见远,

    你既然已?经知晓了识海的事,

    不妨把话挑明。你想拿她的魂魄解决你月家危境,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月楚临早想到他多半已摸清此事,

    更知晓以?他的脾性,

    断不会闭口藏舌。

    他慢声细语:“此事错在我?,我?自?会赔罪。但眼下我已找到法子,

    可保她安然无?恙,

    亦能解决危困。”

    “你保?”太崖哼笑?一声,

    “见远,

    当日?师尊仙逝后,

    你应当去过鬼域——可在那里找到了他的魂魄?”

    妖族或仙修离世,

    魂魄不归鬼域管束,

    却也会在那儿停留片刻。

    月楚临默了瞬,

    最终道:“许是恰巧错过。”

    “这话来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

    太崖敛去几分笑?,指腹轻敲两下,桌上烛火便晃动着燃起。

    室内一时亮堂许多?,

    他的视线划过墙面上的影子,后又落在月楚临身上。

    “你应清楚,

    他多?半没死,指不定在何处躲着。此事既是他做下的决定,

    即便你现在能保得了她,

    往后也难准。当日?你太糊涂,

    师尊是拿她的魂魄封住月问星的影子,你便信了?要依着他那脾性,

    概是为了炼出什?么双魂器灵,为他所用。”

    月楚临收紧手,掌心内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度被掐破。

    良久,他问:“你打算如何?”

    太崖道:“送她去天显境,最好的去处便是陵光岛。这是玉衡的主意,我?也打听过,陵光岛确要招揽弟子。届时递信一封,于?她有益。”

    月楚临转瞬间便想到他的意图:“驭灵。”

    “不错。”

    “缘何?”

    “自?是最适合她的术法。”太崖扯开笑?,“若她愿意,我?倒想将执明心法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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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楚临倏然看向他。

    “又在急什?么?”太崖往后倚去,没骨头似的半躺在椅上,“老?头子死前?还惦记着心法无?人继承,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月楚临却道:“太崖,你以?为我?如今是在心平气和地与你相商?”

    “不敢,看你那神情似是想将我?活吞了去。”太崖,“不论你现在如何,仅问一句,当日?你带她回月府是为了救她么?那些灵丹妙药,也是好心相送?自?然,千里迢迢救下一个不相干的人,必不可能率先考虑她的往后。可见远,千般好抵不过一时恨。”

    末字落下,月楚临忽听见一阵细微的嗡鸣。仿佛有蚊虫钻进耳道,在脑中横冲直撞。

    这跳痛来得突然,有一瞬间,他看到眼前?又覆来淡淡黑影。

    那低贱的黑影也跟蚊蝇一样,在他心底躁动不安地撞着,铺陈起他的躁恼愤懑。

    他长舒一气。

    但声音并未停歇。

    反而愈来愈大。

    侵扰着他的思绪,从中剖挖出明晃晃的恶意——对着眼前?的太崖。

    恶意蔓延之?际,它?竟试图夺去他的意识,又在他耳畔低声念着,杀了他。

    杀了他,便再无?碍眼之?物。

    嗡鸣声一时变得更大。

    渐如蜂群强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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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楚临再难维持住面上的笑?意,在理智将崩的边缘,他几乎不受控制地吐露一句:“太崖,你同以?前?一样,令人生厌。”

    太崖斜过狭长眼眸,忽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戳你痛处倒叫人快活。”

    话落,他灭了烛火,起身欲往外走。

    刚行两步,便听见月楚临问:“天色已?晚,还要往何处去?”

    太崖扫他一眼,道:“自?然去找昭昭。结契之?前?,不应再熟悉些彼——”

    一句话尚未完,忽从左旁袭来道赤红的血线,从他眼前?倏然飞过。

    虽没挨着,却已?近在咫尺。且因速度太快,在他眼前?烧起阵灼烫热意。

    他稍怔,先是看了眼那几欲穿透墙壁的血线。再才顺着血线望向月楚临,神情间有些许讶然。

    竟真?气到了这种地步么?

    还从未见他这般失态过。

    也是在这时,月楚临才倏然回神。

    但挡在前?面的血线并未断开,他温声道:“天色已?晚,最好别走出此门。”

    太崖抬了折扇,如使刀剑那般从下往上一挑。

    绷紧的血线随之?断开,他将扇子收入袖中,:“都已?不是稚童了,何时出门还无?需旁人干涉。”

    罢,他再不看月楚临,径直走出门去。

    月楚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滑腻的血溢出指缝,一滴跟着一滴坠落在地。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梳理着思绪。

    那日?太崖潜入他的识海,是借了奚昭的手。

    但依他的性子,若非万不得已?,不会让她来以?身涉险。

    此前?应当还有过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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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谁帮了他?

    蔺岐?

    或许有。

    但现下此人已?经不在府中,与他也少有往来。

    月楚临稍抬起头,盯着远方灰蒙蒙的天。

    脑中渐浮起另一人的面庞。

    还有一人。

    平白无?故对炼丹起了兴趣,想让他帮着试药。但仅炼过这一回,便再没见他往药阁跑。

    让他去查迷香的下落,分明已?提醒过去宁远小筑找,可时至今日?也没个结果。

    更任由?太崖安插外人入府,做起了明泊院的侍卫。

    原是这般。

    紧绷的心弦逐渐松缓,月楚临神情未变。

    原是这般……

    *

    入夜,月郤坐在屋檐上。

    正对月拭剑,余光忽瞥见道人影,不疾不徐地从远处走来。

    他抬眼看去,愣住。

    竟是月楚临。

    他怎会来他这儿?

    莫名涌起股不安,他收起剑,轻巧跃下屋檐。

    落地无?声。

    “兄长,”他快步上前?,“这般晚了,找我?何事?”

    “不急,天黑,仔细脚下。”月楚临,“有件事想托你去办。”

    悬着的心勉强放下,月郤道:“什?么事?用纸鹤捎句话不就行了,也免得大晚上往外跑。”

    “这事有些重要,亲口与你也才更放心。”月楚临没急着找他什?么事,而是问,“迷香的事查得如何?”

    “哦,那事么……”月郤不露声色道,“先前?从天显来了个做买卖的,不知道太阴的规矩,私自?售卖迷香。他给的名单我?都一一查过,没有能跟咱们府里扯得上干系的人。”

    “那便好。”月楚临问,“买过迷香的人都在何处?”

    “皆押去太阴门了,是择日?问审。”月郤又提起另一事,“还有那帮拿着镜子招摇撞骗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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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妖卫到现在竟都没抓着一个——兄长,要不我?去查查?”

    月楚临却道:“不用,此事已?有眉目。他们做不出什?么害人行径,太阴不作干涉。”

    “兄长已?知晓那几人的来历了?”

    “算是。”月楚临望着那从小看到大的面庞,视线落在与他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上,“阿郤,为兄向来信任你。以?往月家旁系繁多?,能托付信任的却无?几何。”

    月郤将犹疑藏在心底,面上应是:“我?与兄长为血亲,理应如此。”

    “若抛开血亲呢?”月楚临忽问。

    月郤:“什?么?”

    “无?事。”暮色下,月楚临的面容模糊不清,“阿郤,正因信你,眼下才有一桩要事托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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