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武建设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你妈从七楼楼顶摔下,目前还在抢救。”七楼?!
武如欣脚一软,差点摔倒,从七楼摔下来,哪里还能有命在!
旁边有人伸出手扶住她,轻声道:“幸好二楼装了塑料雨篷,托了一下,没有当场死亡。不过送到医院时颅内出血,瞳孔有些涣散,医生说很危险。”
武如欣感激地看向说话的人。一群人都在打哑谜,只有这个人说了详情。泪眼中看清楚了,是汪晓泉副厅长,和父亲同级,兼纪检监察组组长。
汪晓泉初闻噩耗,也非常惊诧。苗慧是公安战线一级英雄模范周江勇的遗孀,又与武建设再婚生女,收养武建设战友之子,性格温婉,宽容大度,整个省厅谁见了她都会伸出大拇指来夸一句: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
她怎么会突然在晚上从楼顶跳下?
现场侦查的结果,没有第二个人存在,没有打斗痕迹,初步鉴定,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为什么自杀?
苗慧拥有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幸福的家庭。
丈夫武建设行伍出身,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一步步走到副厅长这个位置,能力绝非寻常。他为人谨慎、性格沉稳,尊重妻子,对继女周如兰视如已出。他讲义气、为人善良,将战友遗孤抱回来抚养。他把两个女儿都送进公安大学读书,一家子都奋斗在公安战线。
虽然武建设话语不多,作风相对强势,但苗慧温柔娴淑,工作稳定轻松,很符合华国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有利于家庭和谐发展。
大女儿周如兰已经工作,顶着烈士、英雄之女的头衔,周如兰在金莲湖派出所很快就脱颖而出,省厅工会组织关心她的个人问题,介绍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子,两人正在尝试着接触。
小女儿武如欣考上湘省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漂亮乖巧、聪明伶俐,省厅大院人人喜欢,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儿子武如烈今年读高一,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从襁褓之中带起,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母子情谊。因为读的是寄宿学校,还没有赶过来。
苗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汪晓泉目光微敛,低头不语,偏过头看向孤零零靠墙站着的周如兰,若有所思。或者说,苗慧心里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苦?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外走廊乌压压站着十几个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很压抑。
没有人敢乱说话。
劝家属节哀?苗慧还在抢救,生死未定,现在让人家节哀不是诅咒吗?
为苗慧感慨?她是烈士遗孀、副厅长现任、刑事技术中心骨干,走出去谁不高看一眼?哪里轮得到别人为她唏嘘。
振臂高呼寻找真相?没看到武副厅长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吗?老婆自杀,丈夫难道没有责任?谁敢发声!
武如欣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她怯怯地躲到姐姐身旁,抱住她胳膊,将脑袋贴在她肩膀上,没有说一句话。
周如兰的身体在颤抖。
母亲自杀?她怎么会自杀!
亲生父亲去世时周如兰才五岁,日日夜夜看母亲对着父亲遗像流泪,她笨拙地伸出小手帮母亲擦拭眼泪,脆声安慰:“妈,你还有呢。”
一年后,母亲再嫁,周如兰牵着母亲衣角,乖巧地称那个身穿制服、高大严肃的武建设一声“爸”,从此结束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
一年后,妹妹出世,周如兰成为一个称职的姐姐,帮着抱妹妹、学会换尿布,为的是减轻母亲的负担,让她疲惫的身体能够得到恢复。
两年后,刚满月的弟弟来到家里,弟弟身体不好、特别爱哭,整夜整夜地闹腾,母亲那个时候刚刚进入刑事技术中心,工作很忙,家里请了个保姆做饭收拾屋子,但半夜里起来喂奶、哄睡,依然得由母亲亲力亲为。周如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放学就跑到摇篮前哄弟弟玩,只有弟弟白天玩累了,晚上才不会折腾母亲。
妹妹武如欣有点小心眼,总是嫉妒她和母亲关系更亲近,可是妹妹根本就不知道,周如兰对母亲不仅仅是尊重,还有一份外人不理解的体谅与疼惜。
——母亲苗慧真的是太辛苦了!
初婚嫁给爱情,再婚嫁给责任。母亲苗慧之所以再嫁,一是因为拗不过组织关心介绍,二是因为想给周如兰一个完整的家庭。在苗慧看来,女孩子如果失去父亲的庇护,未来将十分艰辛。
继父武建设根本不懂得女人的难处,他只知道工作!在他看来,生孩子、带孩子、做家务,那都是女人的事情,他完全忘记了,苗慧在嫁给他之前,也是飒爽女警,级别比他高、能力比他强、口碑比他好。
苗慧一步步为武建设铺路,助他仕途顺利,不断高升,可是她却在无尽的家务劳动中艰苦前行,努力提升自己能力,寻求平衡家庭与事业的方法与道路。
帮战友抚养孤儿,好名声都是武建设的,可是做实事的却是苗慧!一个孩子,从襁褓之中便抱到身边,从奶娃娃慢慢养大,需要耗费多少体力、精力,武建设他哪里知道!
苗慧从来不对任何人诉苦,慢慢消化着婚姻中的不满,可是今天晚上,这一切成为一个巨大的讽刺。
幸福的女人,自杀了!
贤惠的妻子,不想活了!
她死得那么绝决,完全忘记了两个女儿!
周如兰的颤抖,仿佛有传染一样,迅速传染到武如欣身上。武如欣的牙齿开始咯咯抖,她在害怕。
今晚之前,武如欣是个霸道、自私、小气的女孩,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容不得别人比她强。
今晚之后,武如欣忽然发现,妈妈更喜欢姐姐有什么要紧?姐姐比她更漂亮有什么关系?姐姐的花衣裳比她多又怎么样呢?她只想要妈妈活着!
如果没有了妈妈,爸爸肯定不会再疼爱她,他会把对母亲自杀引发的不满发泄到她身上。
如果没有了妈妈,姐姐也不会再疼爱她,她会黯然离家,再不肯踏入有父亲存在的那个家。
如果没有了妈妈,弟弟还有什么用?他只晓得要吃、要穿、要零花钱,妈妈不在了,他会变成自己的责任。
太可怕了!武如欣越想越怕,抱着姐姐呜咽起来:“姐,姐姐……”
周如兰有些心软。妹妹很少私下里叫自己姐姐,她私底下只叫名字:周如兰、周如兰,还故意把“周”字念得很重,似乎要刻意提醒她,她们不是一个父亲。周如兰姓周,武如欣姓武。
周如兰双手紧捏,借着那握拳的力量,强迫自己的身体离开墙壁,努力站直,双膝微屈,进入战斗状态。
“妈妈,不会有事!”周如兰吐词清晰,既是说给武如欣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武如欣第一次感觉到姐姐的力量,惶恐的心仿佛找到依存之地,她重重点头,重复着周如兰的话:“妈妈,不会有事。”
“叮——”
手术室的灯灭了。
周如兰快步上前,急切地等待着手术室的门打开。
武建设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丝焦灼,将一直夹在指尖的香烟收回扁平的不锈钢烟盒里,快速将烟盒放进口袋,大踏步上前,站在手术室门口。
领导一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群再一次聚集起来,把手术室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如欣以前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但今天母亲还在手术室里挣扎求生,这一群不相干的人却围在这里图表现,觉得很烦。不过她装乖巧装惯了,没有直接表达不满,只扯了扯姐姐的衣角,眼睛里满是委屈。
周如兰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武建设:“爸,能不能让闲杂人靠后一点?”
武建设看了她一眼,双目含威:“这里都是你妈妈的同事、领导,哪一个是闲杂人?”
周如兰被他眼睛一瞪,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便泄了,泪水滚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转过头去,暗暗咬牙恨自己懦弱。
看到周如兰流泪,武如欣噤若寒蝉,扯着姐姐衣角的手无意识下垂,端端正正放在身体两侧,双眼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门开了,病床被推出来,医生摘下口罩,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准确找到话语者,对武建设说:“情况暂时稳下来了,不过,一切要看三天后能不能苏醒。”
武建设轻声询问苗慧的情况,周如兰扑到病床前,看着头部、身体被白色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母亲,抬手抹干泪,轻声呼唤:“妈,妈……”
省厅家属楼,一栋七层,每层三米,再加上两米多高的储藏室,总高23.6米,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即使有塑料雨篷阻挡了那么一下,苗慧依然受伤极为严重。头皮挫裂伤、颅内出血、脑干损伤、脾脏破裂、下肢大面积骨折。可以说,她现在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苗慧没有说话,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武如欣看到母亲面如金纸,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幅马上就要死掉的模样,心脏狂跳,嘴唇一扁,蹭到姐姐身边,不敢再多看。
汪晓泉一直在观察着武建设的反应。
从苗慧的病床推出来,武建设一直在与医生沟通,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苗慧身上。
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45章
冻结反应
◎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牙齿紧咬◎
一夜过去,
苗慧依然没有醒来。
她安静躺在病床,陷入重度昏迷,依靠呼吸机维持生机。
周如兰、武如欣轮流守着,
武建设冷静地处理好苗慧工作交接问题之后,
再安排好周如兰、武如欣请假,
指挥儿子武如烈返校:“这里用不着你,
你回学校好好读书,准备期末考试。”
上班时间一到,武建设洗了一把脸,交代周如兰:“你和欣欣留下,
有什么事随便联系。”
周如兰低着头问:“您要去哪儿?”
武建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上班。”
周如兰抬眸看着武建设,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妈都这个样子了,
你还有心上班?”
武建设沉着脸:“专业人做专业事,
这里有医生。”
一夜未睡,疲惫让周如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缓缓从母亲病床边站起,走到与武建设一步之遥。
“医生能代替丈夫的存在吗?您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您看看她!我妈一直是个非常坚强的人,
我亲生父亲去世她都没有被打垮,可是昨晚,她跳楼自杀!我问您,
她为什么自杀?”
武建设目光威严:“你,
是在质问我吗?”
周如兰的胸脯上下起伏着,
内心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一夜她趴在母亲床头,
近距离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心痛欲裂。到底因为什么,
母亲不愿意再活?到底因为什么,
母亲一句话不说就丢下她去死?!
生父周江勇在一次任务中牺牲,噩耗传来,母亲一滴泪都没有掉,抱着才五岁的周如兰,坚强地参加追悼会、接受英雄勋章、领取烈士证,面对领导关心的询问,她咬着牙、站直腰,颤抖着声音说:“请领导放心,我也是一名警察,我不会丢周江勇的脸!”
母亲到底在这段婚姻中受了什么委屈?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有萌生死志的她,会在昨晚绝然跳楼?
周如兰毕业分配到金莲湖派出所,已经工作四年,有自己的宿舍,平时只在周末回家探望父母。最近母亲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但怎么问她都不说,只说工作太忙,有点累。
现在想来,恐怕母亲早有心事,只恨自己没有追问。
想到这里,周如兰双手握拳,鼓起勇气看着眼前位高权重的继父:“是!我就是在质问你。你到底让我母亲受了什么委屈,竟然让她跳楼?”
武建设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确定,你妈是跳楼自杀?”
周如兰一口气被憋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不是?”
武建设的目光似有千钧之重:“你也是警察,一切讲究证据。在苗慧醒来之前,谋杀、误杀、失足、自杀……一切皆有可能。”
说完,武建设的目光从苗慧脸上掠过,眉头微皱:“不要以讹传讹,安心陪着你妈。”说罢,整理了一下衣领,大踏步离开。
周如兰到底年轻,压不住武建设的气场,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手掌一阵刺痛传来,周如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握拳太过用力,小拇指指甲刺入掌心,竟流出鲜血来。
等到武建设的身影彻底消失,武如欣这才悄悄蹭到周如兰身边,怯怯地问:“姐,妈妈真的是自杀吗?”
在武如欣眼里,妈妈温柔贤惠,在家里从不高声说话,即使面对弟弟如烈的无理取闹,也能耐心讲道理。这么慈爱的妈妈,怎么会自杀呢?
周如兰转头看着武如欣,眼神里带着疏离,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姐妹俩共处了十九年,周如兰太了解武如欣。自私、心眼小,恨不得把世间所有人的爱与温暖都拢到她一个人手里。武如欣平时仗着父亲疼爱,并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现在估计是被母亲自杀吓到,才会对自己如此依赖。
武如欣被周如兰的眼神刺痛,小心翼翼地问:“姐,也许爸爸是对的,妈妈只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呢?”
周如兰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苗慧,刚才被武建设强行压下的不满再一次冒出头来,冷声道:“不小心摔下去?晚上九点,妈妈去楼顶做什么?现场初步勘查结果显示,没有第三者、没有打斗痕迹,这意味着什么?你好歹也是刑侦专业的,你来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武如欣努力想为父亲找补:“出事的时候,天色已晚,给现场勘查带来难度。也许有第三者呢?只是还没有找到。也许有打斗痕迹呢?只是被忽视。反正吧,我就是不相信,妈妈会这么想不开。咱们家多好啊,妈妈干嘛要跳楼?”
周如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武如欣:“你觉得咱们家好?”
武如欣愣了一下:“不好吗?”
周如兰转过脸,懒得再理睬武如欣。
武如欣被姐姐的态度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看一眼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仿佛死去的苗慧,揪着周如兰的衣袖,哀求道:“姐,你别不理我,我害怕。你和我说说,咱们家哪里不好?”
周如兰没有说话。
武如欣继续说:“你看啊,我爸是副厅长,在公安系统很有声望,我妈走出去引来多少人羡慕啊。姐姐你在派出所工作,我考进公安大学,我们姐俩都按照他们的要求进入公安系统。等将来弟弟读书出来,肯定也会子承父业,一家五口都在一个系统里,大家互相关照帮衬,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嘛,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苗慧住的是特护病房,医生、护士围着转,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查看苗慧的病情、检查仪器运转是否正常、记录血压、心跳等数据。
周如兰不想回应武如欣的话,便借着护士检查的功夫,绕到病床的另一边,却不想武如欣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她身后,带着哭腔喊她:“姐,你和我说话呀,你别不理我。妈妈现在这个样子,我害怕啊。”
武如欣的模样很像苗慧,尤其是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看着楚楚可怜。周如兰看着她那双眼睛,心软了下来。眼前这个妹妹虽然有不少小毛病,但却是她除了母亲之外最近的血亲。
周如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爸对妈妈好吗?”
武如欣歪了歪头:“爸平时在家的时候少,有什么事都由妈妈做主。他们俩从来不吵架,有什么事都有商有量。很多家庭都这样的吧,不好吗?”
周如兰嘲讽一笑:“也就是你够傻,什么都不知道。武厅长每天板着一张脸,回到家像进了审讯室,他有认真听妈妈说过话吗?他有真正关心过妈妈吗?他哪里把妈妈当作妻子?完全是当作一个保姆。”
武建设的家长权威很足,子女们都不敢反抗。武如欣平时只和苗慧撒娇,父亲不在家时反而自在。在她心目中,父亲是如山一般的存在,沉稳、强大、冷静,是可以依靠的存在。至于他与母亲之间是不是亲密,武如欣并不在意。
男人在外面奔事业、女人在家里稳后方,大多数家庭都是这样的结构,难道因为丈夫不和自己说话就跳楼?武如欣喃喃自语:“就算是这样,妈妈也没道理自杀啊。”
周如兰与苗慧感情更深,对母亲也了解得更多,她轻声道:“你知道不知道,妈妈也是处级干部,妈妈也有事业?为了刑事技术中心的成立,妈妈四处奔走,终于建成起来,可是她却因为你要高考、弟弟中考,放弃了主任一职,心甘情愿当了幕后英雄。”
武如欣有些摸头不知脑:“唉呀,当不当主任有什么要紧?咱们家里已经有个副厅长,还要什么技术中心主任?妈妈向来不重虚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
周如兰点点头:“是,这是小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话:“再往前看。弟弟小学毕业,妈妈说让他和你一起读金莲湖中学,走读,爸爸却说男孩子要独立,坚持送他去读最好的寄宿中学,致远中学,致远中学的学费一年就是三千,你还记得吗?”
武如欣撇了撇嘴:“我当然记得。当时我心里不舒服,凭啥我们读的都是金莲湖中学,弟弟却要花钱读致远中学?哼!不过……这也是小事,弟弟到底是男孩子,寄宿就寄宿吧。”
周如兰嘴角向下抿了抿:“
是,这也是小事。”
周如兰的音量渐渐提高:“弟弟是父亲战友的孩子,才满月就被抱回来。抱回来的时候爸爸连声招呼都没打,当时你才三岁,妈妈一边要照顾你,一边要照顾奶娃娃,经常半夜里躲在被窝里哭,你知道吗?”
武如欣“啊”了一声,“我,我那个时候还小,哪里知道妈妈会哭?我倒是记得弟弟小时候总哭,没完没了地哭,烦死了。”
仪器时不时发出“嘀、嘀”之音。
护士与医生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周如兰与武如欣姐妹俩。
安静的病房里,周如兰的声音开始颤抖:“可能,你们还是会说,这是小事。小孩子嘛,哪有不哭的?武厅长战友离世,留下一个稚嫩小儿,将他抚养长大,以全战友之情,多么伟大、高尚啊。可惜,伟大、高尚的人是武建设,辛苦、受累的人是苗慧。”
武如欣听明白了周如兰的意思,一颗心如坠冰窖。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家人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爸爸工作忙,他也没办法照顾孩子啊。”
周如兰看着病床上的苗慧,眼中满是心疼:“你不懂,妈妈为咱们这个家付出有多少。可是你看看咱爸对妈妈的态度,妈妈生死未卜,他却还有心工作!在他眼里,妈妈到底算是什么?”
武如欣一直以来被苗慧保护得很好,每天关心的是谁穿得更漂亮、谁考试成绩更好、谁更受大家欢迎。周如兰的话陡然撕开真实世界的一道面纱,武如欣胸口又酸又涩,说不出来的难受。
“姐,妈妈是个警察,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好,爸妈感情不好,妈妈为咱们这个家付出得更多、牺牲得更多,那,那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