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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章亚岚问:“为什么?”

    孟安南摆开推理架势:“停车不规矩,瞎停,这说明她傲慢无礼不讲规则;她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吧,模样出众,开的红色汽车是尼桑公爵,那可是日系豪车的代表,需要从港城买了运过来,国内售价六十八万呢。”

    章亚岚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妈呀,六十八万?怎么那么有钱!”

    孟安南不屑地说:“看那个女人,年纪轻轻、为人傲慢,半点也没有做生意当老板的那种气质,她哪来的这么多钱?不是傍大款、就是当二奶,跑不脱的!”

    傍大款、当小蜜这些名词也是刚从港城那边流行过来,章亚岚听都没有听说过,但她一听就不知道是什么好词,呸了一口:“你说的什么呀!”

    孟安南老家在湘东,与粤省毗邻,接触到这些新鲜名词的机会多。她白了章亚岚一眼:“你呸我做什么。现在我们那边好多人到深市、粤省做生意,不少暴发户,腰里别着个BB机,手里拿着大哥大,吆五喝六的,张扬得很。有了一点钱就飘,学港城那些有钱人的派头,养情人、包小蜜。”

    章亚岚红着脸问:“情人,我懂。小蜜……那是什么?”

    孟安南:“就是年轻女子给那种给有钱人当秘书,其实做的还是暧昧勾当,你懂的。”

    章亚岚听懂了:“哦,小秘,就是年纪小的秘书啊。”

    孟安南解释一句:“唉呀,为了区分秘书这个职业,免得误伤了真正尽职尽责的好秘书,所以就用甜蜜的蜜代替秘书的秘,小甜心,甜蜜蜜。”

    章亚岚感觉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大门。

    孟安南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章亚岚想到赵向晚曾经一眼就判断出父亲的情人刘丽菊是风尘女子,转过脸看着赵向晚:“你来说说?”

    赵向晚一直皱着眉。听到章亚岚的询问,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她坐在车上没有下来,透过车窗可以看得出来衣着打扮大胆而时尚,妆容精致,戴着夸张的圆环耳环,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应该生活优渥、悠闲,如果不是明星、歌星,那的确有可能是依附男人而活。”

    孟安南开心地拍着赵向晚的椅子后背:“对吧,对吧,我就说!”

    赵向晚继续说话:“旁人撞到她的车,一般人都会下来察看车体是否受损,她却没有下来,似乎根本不介意。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章亚岚与孟安南对视一眼,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可能很有钱,懒得计较这些。”

    “她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心思管我们是不是撞坏了她的车。”

    赵向晚赞许点头:“对,我也觉得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意到,她的手捏方向盘捏得很紧,胸口贴得很近,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牙齿紧咬,她这是……”

    脑中灵光一现,赵向晚脸色一变。

    赵向晚想起来了,这个女人的行为举止、微表情反应,是一种“冻结反应”!

    人类的所有下意识反应,都是漫长演化过程中自然选择的结果。我们的祖先在面对更加凶残的动物时,会下意识地冻结自己的反应以保全性命。比如:屏住呼吸、约束手脚动作、僵化脸部表情。

    那个女人的所有反应,都符合这个特征。

    一些犯罪份子,在进行犯罪行为之前,会下意识地进入冻结反应状态。这代表他们在紧张不安,在为下一步的战斗状态寻找支撑点。

    她要干嘛?

    换而言之,她想伤害谁?

    她坐在车里,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即使车子被人撞到也不愿离开驾驶位,她目前紧张不安地盯着前方,她这是……要撞谁?

    一想到这里,赵向晚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46章

    对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赵向晚说:“那个女人,

    她想撞人!”

    章亚岚、孟安南一听,顿时脸色都变了。

    “嘁——”地一声,车门恰好在这时打开,

    三个人一起抢到车门边,

    快速跳下车,

    拼命往回奔跑。

    虽然这个女人与她素昧平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撞人,更不知道她要撞谁,但明知道有可能,却任由命案在眼前发生,

    身为公安大学的学生,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好在三人穿的都是球鞋,

    平时体能训练到位,

    跑起来很快。

    四周的景物快速向后推移,此刻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阻止犯罪!

    赵向晚腿长,

    率先跑到医院,一眼便看到那辆火红色的轿车正在启动加速。顺着车行驶方向,

    赵向晚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向晚马上立定。

    周如兰!是周如兰。

    这个女司机,

    她想要撞死周如兰!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体温升高、心跳加快、大脑飞速运转,赵向晚瞬间有了决断。双手高举,

    在身前交叉挥动,

    形成一个大大的“X”,

    大声呼喊:“后退!后退!”

    赵向晚的动作幅度很大,

    声音很响。

    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准备过街右拐的周如兰停下脚步,

    抬头看向喊声来处。

    章亚岚、孟安南也匆匆赶到,

    学着赵向晚的样子挥舞双手,

    齐声呼喊:“后退!后退!”

    警方处理踩踏事件中,如果人流蜂拥而上,有人摔倒,极易引发人员伤亡事故,这个时候维持秩序的人可以带头高呼:

    后退!后退!

    音节清晰、节奏感强,简洁明了的指令可以迅速让群众接受并执行。

    果然,周如兰停下了脚步,开始迅速后退。

    汽车引擎声自远而近,迅速靠近。

    红色小汽车像一道火焰,直扑向周如兰!

    周如兰有了警惕心,躲闪到一旁,但汽车来势汹汹,猛地一加油门,开上人行道,凶狠地撞向周如兰。

    “啊——”

    路人发出阵阵尖叫,胆小的捂着眼睛不敢看。

    周如兰的胳膊被汽车后视镜重重地带了一下,踉跄摔倒,整个人歪在地面。

    “嘎!”

    汽车停下,开始倒车。

    赵向晚从路边水果摊上抓起两个桔子,狠狠砸向汽车。

    “哐!哐——”

    桔子砸在汽车挡风玻璃上,溅起黄色汁水,模糊了司机的视线。

    章亚岚与孟安南学着赵向晚的样子,随手抓起水果就砸。

    桔子、苹果、梨……

    一个又一个水果砸中汽车,后视镜也被砸掉。

    那女子估计也有些心里发慌,再加上后视镜没了,倒车看不清楚,车屁股直直地撞向一旁的花坛。

    “轰——”一声巨响之后,女子顾不得检查车况,快速启动车子,逃离而去。

    后保险杠掉落,到处是刮蹭的红色小轿车逃离现场,赵向晚冲到倒在地上的周如兰身边:“没事吧?”

    周如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左手扶住右肩,咧了咧牙,一脸痛苦:“右手可能骨折了。”

    路人都围拢了过来,纷纷声讨那个红色小汽车车主。

    “哪来的瞎子,乱开车!”

    “撞了人还敢倒车?这是想把人撞死才算数吗?”

    “姑娘你还好吧?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

    “对,我们帮你报警,你去医院。”

    周如兰半边脸颊擦伤,额角滴血,右手一动便钻心地疼,但她忍着疼,面色苍白地看着赵向晚:“多谢!”她很清楚,那汽车来势凶猛,车速极快,如果不是赵向晚及时提醒,她只要往前走出两步,必死无疑。

    赵向晚摆摆手:“没事。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周如兰用左手从口袋里取出五十块钱,递给那个水果摊主:“刚才,抱歉砸了你的东西。”

    水果摊主接过钱,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没关系。砸得好,砸得解气!”这姑娘还知道给自己钱,真是个好人呐。

    周如兰再看着赵向晚:“车牌号记下来了吗?”

    赵向晚点头。章亚岚气呼呼地说:“我们还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放心,她跑不掉!”

    第一时间报了警,周如兰等到警察赶来,指证了现场之后,这才回医院检查。看着她冒着冷汗的额头、坚毅的眼神,赵向晚内心暗自佩服。

    赵向晚三人陪着周如兰右手臂打上石膏、捆上绑带,处理好脸上伤口,一起回到苗慧的特护病房,武如欣一看到刚刚还好好的姐姐忽然就成了这幅模样,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姐,你这是怎么了?”

    周如兰简单将事情经过说出,好歹上过几门刑侦专业课的武如欣脱口而出:“这是谋杀!”

    早早等候,有备而来,如果不是有赵向晚提醒,如果不是有章亚岚她们扔水果,周如兰已经成了轮下之鬼——这明显就是谋杀。

    那女人是谁?为什么杀周如兰?

    周如兰问赵向晚:“你们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向我示警?”

    赵向晚告诉她,三人与那女人打过照面,通过“冻结反应”察觉到不对,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返回医院。至于救下周如兰,真是意外。不管是谁成为那个美艳少妇的谋杀对象,赵向晚都会救。

    周如兰深深地看了赵向晚一眼:“这份救命之恩,我记下来了。”她再转头看向章亚岚、孟安南,微笑道:“多谢你们,幸好你们心肠好、身手好,我才活了下来。”

    “呜呜……”武如欣一直在旁边哭泣。

    周如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事,你别哭了。”

    武如欣哆哆嗦嗦地抚过她的右手胳膊,看着那冰冷的石膏掉眼泪:“还说没有事,你差点,你差点被车撞死了!是哪个那么恶毒,竟然敢杀人?!”

    从小到大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武如欣,虽然学的是刑侦专业,但其实胆小如鼠。眼见得妈妈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姐姐又差点被车撞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哭了起来。

    这一哭,哭得周如兰脑袋发胀,只得拉下脸来吼了她一句:“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武如欣被姐姐一吼,顿时收住眼泪,呆呆地看着她。

    周如兰轻声道:“我们还得感谢这个人跳出来。只要查到那辆车、那个人,问清楚事情原委,找到那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们就有了线索。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你想……是不是,说不定也能水落石出。”

    虽然周如兰说得隐晦,但武如欣听得懂。她收住泪,点了点头,带着鼻音说:“姐,我听你的。”

    赵向晚这回主动站了出来:“周如兰,如果那个女司机被抓住,我可以参加审讯,帮你揪出她谋杀你的真实原因。”

    周如兰抬眸,与赵向晚视线相对。

    都是高挑个子,身上都带着股英姿飒爽的劲,只是周如兰略显成熟,有一种宽容大度的姐姐风范;赵向晚眉眼间稚气犹在,神态冷清。

    周如兰问:“听说你在市局重案组实习,是许嵩岭队长的徒弟?”

    赵向晚:“是,暑假我会在重案一组。”

    周如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向晚提醒她:“司机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出头,不过因为她化了浓妆,年龄做不得准,预估30-40之间。她应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非常紧张。她认得你,并且知道你在医院,等下要出来。”

    周如兰认真倾听,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女性、认得我、有目的谋杀。好,我会把她揪出来!”

    周如兰陷入沉思,赵向晚听得一清二楚,提议道:“鉴于有人谋杀你,我建议你申请警方保护,让人24小时守着,可能会安全一点。”

    停顿片刻,赵向晚深深地看了周如兰一眼,若有所指:“你是警察,应该相信组织的力量。”

    周如兰深吸了一口气:“好!”

    先前想岔了,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还想着私下里调查、取证,可是今天从鬼门关转过一圈之后,周如兰的想法变了。

    这件事情太大,个人力量太微小,根本兜不住。

    周如兰没有再犹豫,直接将所有情况向省厅汪晓泉汇报:“如果我母亲是自杀,那武建设一定脱不了干系。如果我母亲是被谋杀,那武建设更脱不了干系!我怀疑武如烈是武建设的私生子,也怀疑今天医院谋杀案的幕后指使人是他。但是我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调查,只能向您反应情况,请您协助调查。”

    汪晓泉听完,表情严肃地点头:“你放心,苗慧是省厅干部,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同志,她出了事,我们都很同情,一定会将原因查个水落石出。你是周江勇烈士的女儿,又是人民警察,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警,绝不能姑息。我立马组织专班,对此事进行调查!”

    周如兰立定、敬礼:“谢谢!”

    汪晓泉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你继父武副厅长,恐怕你要承受一定的压力。希望你能够坚持住,也请你相信组织是公正的。”

    周如兰非常清楚这个后果。

    她五岁丧父,六岁有了武建设这个继父。武建设虽非血亲,但在户口本上却是扶养她长大的继父。

    周如兰是烈士子女,她的学业、工作都会有组织关照,周如兰并没有得到武建设多少指引、帮扶,但外人不知道啊,都会觉得周如兰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有个副厅长继父的缘故。

    现在周如兰举报武建设,子告父、没良心、白眼狼……等等议论涌上来,周如兰必定会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更何况,武建设位高权重,是省公安系统有名的工作狂、廉洁典范、道德楷模,告他有私生子?告他指使人谋害女儿?谁信!

    周如兰深吸一口气,眼神坚毅:“我不怕。我要的是公道,如果我错了,那我道歉,任由组织处分。如果我对了,也请组织公正处理。”

    汪晓泉内心很沉重。

    好好的一个家,省厅工会评出的五好家庭,人人称羡。结果现在苗慧昏迷、武建设被女儿举报,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如兰道:“我有个请求,尼桑公爵肇事逃逸一案,请交给市局重案一组,由许嵩岭队长负责。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号,最是铁面无私、公正廉明。他与武建设平时没有什么来往,由他审理,我更放心。”

    汪晓泉点头:“好!”

    市局接到任务,将周如兰被撞一案定性为谋杀未遂,重案一组正式接手,由刑侦支队队长许嵩岭带队侦查。

    许嵩岭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有些奇怪,对彭康副局长说:“只是谋杀未遂,还轮不到我们重案组接手吧?”

    彭康严肃地对他说:“这是省厅汪副厅长直接给我下的命令,要的就是你铁面无私,不管是谁,不管涉及到谁,都不要怕,只管查、只管抓!”

    许嵩岭有点警惕:“彭局,你给我交个底,到底为什么省厅这么重视?”

    彭康犹豫了一下,起身关上门,确认无人听到,这才压低了声音说:“被撞的人,是金莲湖派出所的周如兰,你知道吧?”

    许嵩岭“啊”了一声,“那个姑娘?我记得她,很优秀、很负责的一位女警,特别擅长档案整理,我还想着把她调到重案组来呢。”

    彭康摆了摆手:“你别打她的主意,她的背景深得很。她生父是缉毒警察、周江勇烈士,母亲是刑事技术中心的苗慧,继父是省厅副厅长、我的顶头上司武建设。”

    许嵩岭肃然起敬:“周江勇?我知道他!为缉毒英勇牺牲,授予一等功,在公安系统内进行表彰。苗慧,那我更熟,刑事技术中心骨干技术人员。没想到,周如兰是他们的孩子!”

    停顿片刻,许嵩岭皱眉道:“周如兰的继父武副厅长不是专管全省刑事案件侦查吗?他女儿出了事,为什么不是他下令,而是汪厅长下令?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你得和我先交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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