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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祝康心很慌,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忍不住,抱着脑袋开始喊了起来:“疼,好疼!头好疼!妈妈,姐姐,你们在哪?”

    姐姐?祝康没有提到过他有姐姐。

    祝康的脑子里冒出的这些词语,无一不在指向一个恐怖的画面。

    赵向晚观察他这种情况,似乎是幼年受过极大的心理创作,这才造成失忆。

    而现在熟悉的周边环境触发他的记忆,让大脑不堪重负,因此都会剧烈头痛。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迅速安抚他的情绪,恐怕会有后患。

    赵向晚抬起手,按在祝康手背上,轻声道:“祝康,别怕,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她的声音似山间清泉流淌,空灵而柔和。

    手背触感温暖而柔软,祝康被动抬起头来,与赵向晚目光相对。

    赵向晚凤眼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仁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别急,你先把脑子放空。”

    祝康被她目光所惑,点头重复她的话:“好,把脑子放空。”

    “那些画面,都是假的。”

    祝康却开始剧烈反抗:“不是!是真的,我看到了。”

    赵向晚皱了皱眉:“别管那些画面,你跟着我深呼吸,对,就这样,吸——呼——吸——呼——”

    赵向晚是祝康崇拜的对象,顺从地跟着赵向晚开始深呼吸。

    “吸——呼!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已经长大。”

    “吸——呼!你是警察,你可以保护自己。”

    在赵向晚轻柔的话语中,祝康渐渐平静下来。

    “对,我已经长大。”

    “我是警察。”

    “我能保护自己。”

    这些充满暗示的话语,不断让祝康内心充实、强大。

    疼痛感消失,碎片拼图消失,祝康的神智终于恢复正常,眼神变得清明。

    目光相对,赵向晚收回手,微微一笑:“好了,没事了。”

    她的笑容似春风和煦,吹暖了祝康的心。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头疼了两回。真的,我以前小时候时不时会疼一下,但从初中之后就很少疼了。”

    赵向慰道:“没事,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建议你深呼吸,尽量不让去回忆。毕竟你小时候应该是大脑受过伤,这才造成失忆。如果现在是记忆恢复,那最好不要太猛,应该徐徐图之。等回去之后,找心理师聊一聊,慢慢疏导吧。”

    祝康拍了一句马屁:“向晚,我觉得你比那些心理师强多了。”

    赵向晚摆摆手:“得,我们是战友,这些溢美之词就免了。还有任务呢,我们一起下去调查吧。”

    祝康站了起来:“好。”

    赵向晚往口袋里抓了一把奶糖,拎着两瓶糖水罐头来到楼下。

    这栋住户以前是以种菜为生,罗县修汽车站的时候征了他们村的菜地,还了这块地给他们建起两层楼,靠出租房子、做点小生意为生。见到赵向晚下来,女主人抱起两岁的孩子,招呼他们坐下。

    赵向晚将罐头送给女主人,掏了几颗奶糖分给几个孩子,迅速拉近了大家的距离。祝康在一旁带着两个大孩子一起玩耍,空地上翻了个跟斗,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女主人羡慕地看着赵向晚:“你对象待你真好。”

    赵向晚不解地问:“他哪里待我好了?整天像个二傻子一样。”

    女主人摇摇头:“妹妹你还是年轻,男人就要找这个样子的,太漂亮了不放心,太聪明了更不放心。”

    赵向晚将身体靠在椅子后背,翘起二郎腿,右手盖在左手之上,指尖轻轻敲打着膝盖,姿势显得有些轻挑。她一脸见惯风月的不屑:“嘁,男人——”

    女主人看她这个样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向后让了让。

    赵向晚冲她笑了笑:“不瞒你啊,姐,我是罗县本地人,出去打了几年工,赚了点钱,就想着来老家找几个女孩子养在身边。”

    女主人抱手中女儿抱得紧紧的,口气变得生硬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向晚叹了一口气:“唉,我们女人的青春也就只有这么几年,我现在倒还好,哄着那个二傻子捞了点钱,可是人总会老的嘛,所以我都为自己打算打算。我过来找你呢,就是想买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带到大城市去养着,养到十八岁了带她一起赚钱。”

    女主人看一眼罐头,再看一眼赵向晚,内心有些挣扎。

    赵向晚继续加码:“只要小姑娘够漂亮,钱不是问题。不知道你们这里谁家有漂亮小姑娘?卖给我,我出两万块。你要能说合成功,我给你五千,怎么样?”

    女主人明显意动。

    龚家?

    闵家槐与闵双双找到了!

    第109章

    闵双双

    ◎姨,我会听话的◎

    女主人罗小菊被金钱所迷,

    哪里还在意什么拐卖孩子犯法?

    想到这里,罗小菊换了个手抱孩子,对赵向晚说:“那,

    我给你介绍一个?”

    探听到了消息的赵向晚将身体往靠背竹椅上靠了靠,一副懒骨头的模样:“一定得漂亮啊,

    我要是相不中,

    我肯定是不要的。”

    罗小菊先前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赚这个昧良心的钱,现在看赵向晚一脸挑剔的模样,

    忽然就着起急来:“肯定漂亮啊,我带你去看嘛。”

    赵向晚慢吞吞站起身:“那行吧,

    我先去瞅一眼。”

    想着马上就能赚到钱,

    罗小菊心头火热,赶紧将手中孩子交给老人,换上胶鞋:“走,

    我带你过去。”

    赵向晚看向正兴致勃勃带着孩子们玩的祝康,

    喊了一声:“你在这里等着我,

    我去去就来。”

    赵向晚与祝康是慢慢熟悉起来的。

    1991年寒假进重案组实习,

    参与翁萍芳被杀案时,

    祝康刚刚从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分配进组,

    算起来祝康是1991届,

    正好大了1995届的赵向晚四届。

    祝康是农家孩子,个子瘦小、性格内向,不像朱飞鹏那么爱抢风头,默默地做笔录、细心完成现场勘查,赵向晚一直将他定位为一个尽职尽责、辅助破案的刑警。

    真正给赵向晚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两次。

    一次是在火锅店与樊弘伟相遇,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出来之后,赵向晚感慨了一句:樊弘伟一个当年受了蔡畅恩惠的小混混,十年后日子过得为么滋润,可当年帮助过他们的蔡畅却英年早逝,只剩一座孤坟、一份卷宗、一声喟叹。公平吗?不公平!

    赵向晚第一次听到祝康骂了一句粗话:妈的,不公平!

    当时赵向晚就想,这个小个子刑警看着内向,其实还是有血性的啊。

    还有一次,是费家劫案,祝康在现场对费家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检查,一会在地上趴着,一会爬到窗框上取样,连卧室窗帘、卫生间洗漱杯、厨房碗筷都没有放过,总共取了多组鞋印、指纹,并针对现场三组脚印进行分析。祝康展露他出色的刑侦能力,看得出来他对足迹学很有研究。

    再后来,赵向晚与重案一组的人接触越来越多,祝康虽然话少,但做事一丝不苟,笔录做得比一般男生细致,字体也不大,从这些细节来看,赵向晚判断他是个不太有自信、但自律严谨的同事。

    这一次与他出任务,看到他默默承受着剧烈的头痛、自我消化着不为人知的心理创伤,赵向晚这才知道,祝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祝康听到赵向晚的话,屁颠颠跑近,一脸懵懂地问:“你去干嘛?”

    赵向晚看了一眼罗小菊。

    罗小菊“嗐!”了一声,“我带你对象在湾子里转转。你一个大男人,就别乱跑了。”

    祝康“哦”了一声,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说,“我,我还是跟着你吧,这里我们也不熟悉,莫被她骗去拐了。”

    罗小菊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这真是个二傻子。赵向晚不晓得多精明的一个女人,想拐人的是她呢,傻子还担心她被别人拐了。

    赵向晚抿着唇,给祝康递了个赞许的眼色:嗯,人傻钱多的形象表达得非常生动自然,继续。

    祝康“哈”了一声,指着罗小菊说:“你别拿白眼翻我,我又不傻。我告诉你,我就在你家里等着,要是我对象半个小时不回来,我就把你家房子给烧喽!”

    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威胁果然有效,罗小菊只得放软了态度:“好好好,我知道了,就带你对象出去最多半个小时,一会就把她送回来行不行?”

    祝康低头看一眼手表:“嗯,现在是十二点二十,五十之前要是不回来,我就烧房子。”

    罗小菊看到祝康这无赖的一面,再也生不出半点懈怠之心,拉了赵向晚一把:“走走走,快点,龚家住湾子里头,走过去也得七、八分钟咧。”

    赵向晚甩了她的手,略带些嫌弃地说:“你莫催,我晓得轻重。”

    罗小菊是从其他村嫁过来的,在三村湾住久了,汽车站附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见识多了心也有点野,一心想要赚大钱。赵向晚那一句中介费五千块把她脑子激得一热,第一时间想到被龚长水他们拐过来的母女俩,想都没有想就带着赵向晚过去相看,走在路上才想起一件事:龚长水他们打不打算卖孩子?

    自古财帛动人心,罗小菊没有往下细看,管它呢,走一步是一步,等赵向晚看中了孩子,再来打听龚长水这边想法呗。大家都在一个湾子里生活,谁不知道谁啊,龚长水这人自从到珠市打工之后就没学好,一天到晚坑蒙拐骗,有钱不赚是傻子!

    赵向静倾听罗小菊心中所想,对这个龚长水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应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与邱三勇同为罗县人,住在三村湾,因此绑架了闵家槐与闵双双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带回家来。

    罗小菊带着赵向晚走到龚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桂婶儿,在家吗?”

    龚长水的母亲,被罗小菊称为桂婶的有些警惕地走了出来,看到是罗小菊,这才将她和向晚让进屋来。

    罗小菊介绍赵向晚说是自己的表妹,名为小晚,湾子里的人也不讲究,什么小碗、大碗都无所谓,只要是亲戚,那就是自已人,不必提防。

    同样也是两层楼房,不过龚家的条件就差远了。只有一楼简单装修了一下,楼梯、二楼完全是毛坯状态。楼梯连个栏杆扶手都没有,只有预制梯段一截压在墙里,另一截悬挑出来。客厅里也只摆了张旧桌子,五、六把竹椅子,连个开水瓶、茶杯都没有,不像是经常有客人来访的场面。

    罗小菊眼珠子转了转:“长水哥不在家?”

    龚长水先前结过婚,不过因为他赌博欠债,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两人离了婚。他现在家里只有老母亲一个,屋里冷清得很。

    桂婶叹了一口气:“和他那个兄弟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唉!我老了,帮不上忙了,就指望着他结婚生子,家里能热闹点儿。”

    罗小菊嘻嘻一笑:“前一阵子不是看长水从外地拐了个老婆回来吗?还有个小姑娘,多了两个人,不挺热闹?”

    桂婶欲言又止,指了指西头那间房门紧锁的屋子:“还没养熟,不听话咧。”

    罗小菊道:“女人嘛,都舍不得孩子。你把她和孩子分开关着,她心里一慌说不定就听话了。”

    桂婶可有可无地点头敷衍:“嗯嗯。”

    罗小菊却很积极,自告奋勇站起身:“我来帮你,婶子。免得被她给跑了。”

    桂婶年纪大约六十,头发花白,不过腰板还算硬朗。看到罗小菊这么积极主动,有些意动。

    桂婶一边想,一边也跟着起来,从裤腰带上扯下一片钥匙,对罗小菊说:“我开了门,你把那小姑娘抱出来,我还得赶紧再锁上门,不然那病秧子跑了,我儿子要骂我的。”

    罗小菊满口答应:“行,我手脚麻利得很,婶子你放心。再说了,咱们这湾子里的人都沾亲带故的,她能跑得出去?前脚出门,后脚就得捉回来!”

    她转头看一眼赵向晚:“你也过来帮帮忙。”

    桂婶拿着钥匙把门打开,门一推开,一股子屎尿臭味扑面而来。

    桂婶一边骂一边去拎尿桶,罗小菊则走进去抱起坐在床边的闵双双,闵家槐苦苦哀求:“求求你们,不要抢我孩子。”

    赵向晚站在门边,正看到罗小菊抱着闵双双快步出来,桂婶将瘦弱的闵家槐推倒在床上,两人联手,迅速把母女俩分隔开来。

    闵双双今年八岁半,模样漂亮,表现得很乖巧懂事,顺从地跟着罗小菊一起出了门,看着桂婶锁上门,目光盯在桂婶挂钥匙的腰上。

    嗯,不愧是闵成航的女儿。

    不到九岁的年龄,就知道先装乖麻痹大人。

    闵双双上小学三年级,八、九岁的年纪,体重也有四十几斤,抱在手上沉甸甸的。罗小菊抱了一下就受不住,弯腰把她放在地上,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推到赵向晚面前,示意赵向晚好好相看一下,满意不满意。

    赵向晚蹲下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

    杏眼、秀鼻、樱花粉的小嘴,漂亮精致的瓜子脸,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赵向晚抬起手,抚了抚她脸庞,又拉了拉她胳膊和腿,一脸的挑剔。

    闵双双圆睁双眼,任由赵向晚摆布,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将她的内心的恐惧表达出来。

    赵向晚站起身,冲罗小菊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个小姑娘还不错。

    罗小菊眼睛一亮,凑近她耳边:“真给我五千?”

    赵向晚点头:“真的。”

    罗小菊再一次确认:“真愿意出两万买?”

    赵向晚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罗小菊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急得一把将赵向晚拖到一边:“怎么了?哪里不满意?”

    赵向晚做出一副肉痛的模样,撇了撇嘴,对罗小菊说:“还是太小,得养十年才能接客,啧啧啧,不划算,我得想想。”

    深谙人性的赵向晚知道,如果她表现得太过急切,罗小菊反而会警惕。赵向晚越是不情不愿,罗小菊越当真。

    罗小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喂,你莫嫌她小啊,这么漂亮,你买回去先让她学点表演,上台演出嘛。这孩子长这么漂亮,干点什么不赚钱?你在外面有门路,肯定有办法的嘛。放在我们这里,只晓得吃饭、拉屎,什么用都没有。”

    桂婶听着不对劲,走过来问:“小菊,你这是想干嘛?”

    罗小菊说话也不避着孩子,开门见山:“我这表妹在南方大城市里,是做那种生意的,你懂不?很赚钱的咧。她现在年纪大了,想买两个漂亮小姑娘养在身边好好培养,将来接她的班。我这不想着长水拐来两个,大的可以当老婆,小的留在家里也没用,不如把这小姑娘卖给她。”

    桂婶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你肯出多少钱?”

    赵向晚没有说话。

    罗小菊帮腔:“我表妹还在犹豫咧,她愿意出两万买,就是嫌孩子太小。”

    门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赵向晚低下头看看手表:“喂,半个小时快到了。”

    罗小菊一听,吓得赶紧把闵双双往桂婶那里一推:“婶儿,这孩子你带着啊,你问问长水的意见,要是想卖呢,就过来找我。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个二傻子,我怕他烧了屋子。”

    桂婶还以为罗小菊在说她那个赌鬼丈夫,忙催促道:“好好好,你快去吧,从后门走。”

    罗小菊与赵向晚一起从堂屋后门离开。

    桂婶做惯农活平时根本闲不住,屋后种了不少菜。赵向晚从堂屋后门出来,穿过一大片菜地,抄近路回了罗家。

    祝康站在罗家地坪前,一边看手表一边朝着路那头张望。

    看到赵向晚的身影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到罗小菊走近,他没好气地说:“只剩下两分钟了,我跟你讲,我打火机都准备好了……”

    罗小菊钱还没到手,心烦气躁地回了一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催了,真烦人!”

    等到三人都回了屋,罗小菊继续游说赵向晚:“别嫌孩子小,我敢说,你到哪里都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赵向晚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表姐,既然你说我是你表妹,那就是自己人,我跟你说实话实说。两万块是多少钱,你知道不?在我们村,一万块可以买一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八千块可以买一个两岁不到的男娃。你以为我这两万块钱挣得容易?就算是皮.肉生意,那也是血汗钱呐,我还是觉得孩子小了点。不过……你看看那边的想法吧,如果真心实意卖,一万吧,一万我就买了。”

    买货的才会嫌货,付钱的才会压价。

    表现得太痛快,绝对不是做生意,对方肯定要怀疑。

    只有这样一边嫌弃,一边压价,才是真正做生意的态度。

    罗小菊紧张地看着赵向晚:“那,我五千块钱的中介费呢?”

    赵向晚看着她,表情很平静:“中介费给你20%,两千吧。表姐你出去打听一下,我在南方做生意,中介费都是10%,我给你20%。”

    先用大钱把罗小菊砸晕,等她上了钩之后再来砍价,这就是赵向晚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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