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章

    “郑淮明?”

    坐着的人丝毫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睡着了。她这才放心了些,回身关上门,放轻步子走进去,将材料搁在办公桌的中间。

    那桌上依旧整洁得像没有人用过,连那仅有的茶杯也不见了。

    方宜走近,才发现郑淮明脸色白得吓人,几近透明,一双薄嘴唇毫无血色,紧紧抿着,眉头也微微皱起,像是很不舒服。输液架上的药水没有挂完,针头却已经拔去。他平日里惯是高高在上、风轻云淡,此时却敛了锋芒和气场,一个人独自在办公室输液……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注视过郑淮明了,他的五官大气、板正,眉骨修长,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可他的目光总是温柔的,他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谈笑间增添几分斯文和柔情。

    以前,方宜最喜欢他的泪痣,曾无数次坐在郑淮明的腿上,环着他的脖颈,细细吻过他脸上的每一寸。她喜欢凑到郑淮明脸侧,呼吸交融,撒娇似的用牙齿去碰他的泪痣。他会笑,然后将她拥进怀里接吻……

    回忆中的触感浮现心头。

    重逢后,每次见面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尴尬沉默,他的沉静与柔和,她竟只能在他生病睡着时看到了。

    此时,郑淮明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他眼角的泪痣近在咫尺,像是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方宜本能地抬手,缓缓地靠过去。

    指尖微微颤抖,轻轻地触碰上郑淮明冰凉的脸颊。

    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郑淮明没有反应,厚重的窗帘,只有两个人的寂静空间……方宜放轻了呼吸,指尖缓缓上滑,逐渐触到他眼角的泪痣——

    靠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他布满血丝的眼底分明清醒,丝毫没有睡意。

    目光冰冷,带着几分痛楚和不可置信。

    方宜的手一抖,下意识地抽回,却被郑淮明一把抓住手腕。他手心冰凉潮湿,抓得很紧,紧到她有些痛,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郑淮明深深地注视着她,声音低哑,吐字艰难:

    “你在……干什么?”

    他的呼吸声很重,说话都很费力,一句话没说完,冷汗已从额角滚落。方宜这才意识到,郑淮明是真的病了,便也不敢再用力挣扎。

    可刚刚的动作意味再明显不过,还是对不欢而散的前男友,方宜既羞恼又尴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作声,郑淮明皱了眉头。他身子前倾,撑住桌面,紧攥的手骨节青白,气场陡然上升,怒极,嘴角竟挂了一丝笑意:

    “方小姐,你结婚了。”

    “请你自重。”

    这一字一句传入耳畔,方宜瞬间难堪得红了眼睛,可手腕被他攥着,连逃离都成了奢望。她不自觉地发抖,却没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她声音有些颤抖,无力地辩白:“我没有……”

    这否认显然太过单薄,郑淮明眼底已是一片血红,左手不知何时已用力地抵在胸口,强行压抑那翻涌的疼痛:

    “你把你丈夫置于何地……又把我置于何地?”

    方宜一滞,敏锐地觉察到他话里的愤怒和醋意。

    什么意思?他在乎沈望的身份?

    可那一年,是他连一个分手的理由都没有,就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方宜心如刀割,不甘地喃喃问道:

    “我还要置你于何地?当年不是你把我扔下的吗?”

    是啊,当初被抛弃的是她,他装作一副痛楚的样子,又凭什么质问她?

    这话像是一击重锤,砸在郑淮明胸口,病中的人承受不了如此激烈的情绪,翻江倒海的不适与剧痛暂时接管了他的意识。他再也忍不住似的,闷哼一声,深深地折下腰,也松开了她的手腕。

    方宜伫立原地,白皙的手腕被生生捏出青痕,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痛苦男人,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快意,反而涌起一阵不忍与酸涩。

    眼泪再也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她不明白,她和郑淮明到底是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个相互伤害的地步?

    明明,曾经他是她少女时代竭尽全力仰望,只期盼着说上一句话的人;更是她全心全意爱慕,宁愿飞蛾扑火也不回头的人……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光,也遮住的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

    北川这年的第一场雪缓缓落下。

    方宜喜欢上郑淮明那一年,距离他记住她名字的那一天,还有四年零三个月。

    后来无数次做梦,方宜还会梦到初见他的那个盛夏,改变了她人生的所有轨迹。

    初三的一个下午,她和平日一样坐公车回家,却发生了交通事故。车身撞断围栏,玻璃破碎,她被狠狠甩出窗外,从高处坠入湍急的河水。波涛汹涌间,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她用力地挣扎,却只一口一口地呛水。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冰冷河水涌入耳朵、口鼻的声音,她逐渐没有了力气,无论如何努力,却只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深蓝的漩涡中,有人拉住了已经不抱希望的她,将她连拉带拽,托出了水面。空气涌入鼻腔,她用力地呛咳着,宛如救命稻草般抓住唯一能触碰到的人。

    “你别怕,没事了。”她听见那人说。

    那是方宜第一次见到郑淮明,他穿着湿透的蓝白校服,将她在众人的帮助下拽上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多年过去,她早已记不清那一刻他的面容,却依旧记得他的眼睛,剑眉星目,深如潭水,泛着好看的光。

    方宜打听到,他是隔壁市重点海城一中的学生。很多个傍晚,她都故意磨蹭到很晚才出校门,很偶尔地,她能看到他和同学们的背影。

    远远地,在人群中望见一眼。

    后来,她看见他的名字和照片挂在一中的光荣榜榜首:

    郑淮明,04年省理科状元,考入北川大学医学院。

    四年过去,再没有学生从海城考进北川大学,他的名字也成了整个海城的神话。

    高三那年,方宜成绩优异,继父却不想供她读书,要将她嫁给街头开连锁商店的老刘家,去换五万块钱彩礼。

    在继父眼中,亲生女儿的一节钢琴课两百块也不贵,但给方宜花二十块买一本辅导书,是浪费的开销。

    无数个日日夜夜,方宜被打得浑身是伤,依旧不肯低头嫁人。厨房油烟机的轰鸣声挡住了母亲的耳朵,继妹的优美钢琴声盖过了皮带落在她手臂上的响声……

    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方宜就会偷偷翻窗,深夜跑到海城一中去。她就站在那,仰头看着那张高高的光荣榜,昏黄灯光下,照片里温和斯文的少年,是她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最后,她签下一张五万块的欠条,手印画押,才换来一个去高考的机会。

    那年夏,方宜收到了一张北川大学法语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她走进北川大学校园,远远地看见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人流中,郑淮明站在夏日明媚的阳光里,绰绰的树影落满他的白色短袖。

    他笑着递给方宜一张传单,和对每一个陌生的新生一样,眼里充满真诚和善意,声线清朗:

    “你好,欢迎报名学生会。”

    那一天,距离郑淮明记住她的名字,还有整整一年零三个月。

    窗外,北川的初雪姗姗来迟。

    办公室里如此冰冷,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有关于雪色的浪漫与美好。

    撑在桌上的男人脊背颤抖,他似是缓了一阵,抬起头时,眼里满是痛色。郑淮明直起身子,声音低沉嘶哑:“你走吧。”

    思绪渐渐收回,方宜抬手抹去泪水,心里升起阵阵荒凉。此情此景,她竟笑了一下,心里从未如此不甘和屈辱:“郑淮明,凭什么你勾勾手指,我就跑来。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那年,他如神明般降临她的世界,照亮了她的人生,让缺爱的少女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有资格幸福。

    可后来,他走的时候如此决绝,连一个分手的理由都没有留下,带给她无尽的痛苦和噩梦。

    “我跟你不一样,对,我结婚了。”像是为了急于掩盖方才越界的行为,方宜笑着,说出淬了毒的词句,“我现在特别幸福,他比你好多了,不会像你一样,没有心。”

    第9章

    当年所有人都觉得她可怜

    没错,当年是他提的分手,他活该,他自作自受。

    女孩的话如一把尖刀刺进血肉,郑淮明抵在胸口的手猝然收紧,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已经分不清是低血糖还是胃疼,或是挂水的副作用,他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结束这难熬的痛苦,也不用听到她说出的句句残忍。

    可他不能。

    最后的体面和尊严,让郑淮明攒着一口气,艰难而决绝地开口:

    “出去……”

    又一次逐客令。

    方宜自嘲地冷笑一声。

    郑淮明就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刚刚那面具曾裂了一瞬,钻出转瞬即逝的愤怒和醋意。可很快,这层裂缝又闭合了,情绪烟消云散,只剩下虚伪的稳重和冷静。

    她的不甘、她的屈辱都一拳打在了海绵上,只让人感到深深的无力。

    过去相恋时,郑淮明从未和她吵过一次架,她耍的小脾气、偶尔的无理取闹,甚至是故意让他吃醋……他从未气过一次、恼过一次,永远是温柔地对她笑,将她的情绪照单全收。

    方宜曾以为那是郑淮明特殊的爱,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从未真正走心的不在乎。

    “出去。”

    郑淮明短促地重复,随即肩膀一颤,伸手掩住口鼻,用力地闷咳。这一咳,像是要将胸腔都咳碎,怎么也停不下来。

    方宜有一瞬的心揪,却还是理性占了风,收回了下意识想扶他的手。

    既然让她走,她就走好了。方宜目光一沉,利落地关门离开。

    可听着屋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到底还是有半分心软。她靠在走廊墙边,给周思衡打去一个电话。

    十分钟后,方宜从窗口看见楼下周思衡匆匆赶来的身影,为了不和他撞见,从另一侧的楼梯下了楼。

    一晚上,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甚至在录一段手术素材时,忘记了戴上传声耳机。直到深夜,方宜终于疲惫地完成工作,从病房出来时,却一眼就看见了她想躲的人。

    走廊上寂静空荡,她的脚步声方一响,周思衡便转过头来。

    避无可避,方宜勉强笑了笑,主动迎上前去:“好久不见。”

    上学那阵,周思衡惯是痞里痞气的,头发一个月一个颜色,逃课、骑摩托,做事也不靠谱,如今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沉稳和从容,让人有些不习惯。

    “下班了?”周思衡干巴巴地问候。

    时隔多年,老友相见,竟是有些尴尬。自从方宜和郑淮明分手,她远赴法国,就和国内的朋友断了联系。周思衡的身份实在特殊,一来,他是郑淮明最好的兄弟,二来,他还娶了方宜大学时的闺蜜金晓秋。

    过去四个人关系非常亲近,但要说方宜和周思衡,就像正方形图案的两个对角,全靠另外两边关联着。这半年,金晓秋公派去援疆,此时没有了她在中间做调和,方宜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夜深了,为了不打搅住院部的休息,两人下楼。周思衡去医护站买来两杯咖啡,递给她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么晚了,应该给你买杯别的。”

    方宜接过来:“没事,我对咖啡因不敏感。”

    门诊大楼已经锁门,此时的连廊上鲜有人至,玻璃上映出窗外细密的雪花和两人的倒影。

    “下午的电话,是你给我打的吧。”周思衡直奔主题,“这是你的新手机号?”

    那时他刚下门诊,就打来一个陌生号码,里面的女声只说,让他来一下心外办公室。联系到郑淮明下午挂水的情况,周思衡连办公室都没回,立马跑去了行政楼。

    “嗯。”方宜垂下眼帘,她也没想隐瞒,客气问,“他怎么样?”

    周思衡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郑淮明其实不大好。工作这么多年,那人虽然把医院当家,是出了名地拼命三郎,甚至连发着烧都能上紧急手术,身体亏空得厉害。可周思衡从没见过他连着一个月进两次急救室,赶到的时候,郑淮明跪在地上发抖,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偏偏他还抓着周思衡的胳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重复:别告诉她。

    周思衡心里不好受,但也不想违背好友的意愿。他知道郑淮明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好亲近,实则心思很深,连他也猜不透半分。

    “他好多了。”重新输液以后,郑淮明确实情况有好转,虽然前提是还加了具有镇定作用的药。周思衡试探道,“他还没回去,你去看看他?”

    “我不去了。”方宜脱口而出,转而语气软了软,解释说,“我们都分手那么多年了,我去也不合适。”

    周思衡微怔,眼前的女孩神色平静,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多年不见,她褪去了青涩,取代连帽卫衣和浅色棉服的,是一件质地细腻的米色高领毛衣,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显得优雅、落落大方。对于郑淮明的情况,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像在说一个被她好心送去医院的陌生人。

    “我听说……你结婚了?”

    “对,我结婚了。”方宜轻轻重复,说到这句话,她眼里略微有了笑意,神态也轻松不少,“我在法国认识的,太远了,就没叫你们。”

    看着她因为谈起丈夫而露出的笑容,他心里一僵。

    周思衡总算知道,为什么郑淮明受了这么大刺激,就连他,都内心起伏难平。这种改变不是一件衣服,或一个发型,而是由内而外的蜕变,那个羞涩的、低着头不敢和别人对视的小姑娘,彻底消失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方宜的画面。那时他从未想过,这清瘦的、腼腆的小姑娘,会和郑淮明有那么长一段故事。

    那是2008年的盛夏,八月底,天空湛蓝,蝉鸣聒噪。

    组会快要结束时,周思衡的手机不停震动,来电者执着,挂了又打,他只好接起来。

    那头声音急切:“出事了!体育馆布置迎新活动的时候,有一个学妹从二楼摔下来,郑淮明去接她被砸了,现在两个人都在校医院呢。”

    他一惊,匆匆请了个假,骑着车赶过去。

    病房里,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从窗口落进,透过茂盛的槐树,树影绰绰。辅导员和几个学生会干事也在,郑淮明靠在床头,正微笑着和辅导员说话。

    少年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温和斯文,眉清目朗:

    “真的不要紧,不用和我家人说……”

    幸好,除了左脚绑着石膏,看起来并无大碍。

    周思衡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音量也没控制:“老郑,你要吓死我啊?正常人不都应该躲开吗?我之前看新闻,有人跳楼,把底下的人都砸死了!”

    这一声,全病房的人都看过来,不过他向来大大咧咧,也不在意。

    郑淮明却微微皱眉,给他使了一个颜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周思衡疑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这才发现角落里站了一个小姑娘。

    及肩黑发、齐刘海,一双杏眼里满是愧疚与青涩,薄唇不安地抿着,局促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病房里那么多人,她始终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不敢靠近。

    周思衡后知后觉,这是摔下来砸了人的学妹。

    “哎呦,对不住。”他心有愧疚,瞅见床头放了个果篮,问也没问,熟络地拆出一个橘子,递过去,“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那女孩不认识周思衡,怯生生地看着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郑淮明哑然失笑:“你别吓着她了。”

    这也不怪她,彼时周思衡一米八五的个头,板寸,耳边剃了两道,挑染成紫色。身穿一件满是破洞的黑色骷髅头短袖,牛仔裤上还挂了一条长长的金属链子,看着就不像好人。

    周思衡咧嘴笑笑,自己把橘子剥掉吃了。

    从周围人的七嘴八舌中,他逐渐勾勒出事情的原委:

    体育馆的一二层之间有一个旋转连廊,不到三米高,没有栏杆,只堆着一些杂物。下午布置迎新展板和场地时,一个学长叫这个女孩搬彩旗和塑料板。

    起身的时候,她一个重心不稳,就后仰着摔下去。

    底下是坚硬的瓷砖地,如果高空摔落、后脑勺着地,后果可想而知。

    但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躲开时,只有郑淮明上前几步,试图接住这个掉落的女孩——但这么大的冲击力显然是徒劳,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女孩没有大碍,郑淮明却摔成了左脚踝骨裂。

    周思衡听完简直咋舌,他都不敢想,今晚学校的论坛上会有多热闹。

    郑淮明算是北川大学的公众人物,也是近几年最受欢迎的一届学生会主席。不仅高大帅气,温柔谦和,更是医学院专业成绩常年第一,明恋、暗恋他的女孩,能从体育馆排到北大门。

    可纵使身边追求者不断,他从本科到研二始终零绯闻,是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

    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妹,一上来就给大众男神的腿砸骨折了……

    周思衡乐得想笑,觉得太戏剧了。

    一整个下午,病房里始终十分热闹,来看望郑淮明的人络绎不绝,朋友、同学,连团委的老师和医学院领导都来了。周思衡口渴,坐在窗台边,不见外地将他果篮里的水果吃了好几个。

    等人都散开,已经是傍晚了。

    周思衡准备去买饭,这才发现那女孩一直没走,一直站在病房角落。隔得太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其他床的家属。

    郑淮明也才注意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许是应付了很多人,他眼里有些淡淡的疲惫,依旧语气温和:“你快回去休息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眼,眼眶微红,不敢与他对视:“我叫方宜……”

    她眼里的愧疚和自责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