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8章

    指尖捏着纸巾触到沈望的脸上,薄薄的纸吸去了脸颊的水珠,随着动作左移,是他的鼻梁和嘴唇……方宜后知后觉有些别扭和生涩。

    她能感觉到沈望眼帘微垂,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面对面站着,这样的距离好近,他们相熟这么多年,都是朋友间的互动,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沈望的长相是硬朗大气的,眉骨很深,略显痞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嘴唇干燥而略显粗糙,却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成熟。

    越来越靠近嘴唇,方宜的手怔怔地停滞,不敢再往前……

    沈望似乎也意识到她的为难,他笑了一下,替她解围:“哪里有脏东西吗?”

    他一边问,一边飞快地用满是脏灰的手直接去抹下巴上的水,直接留下了深深的两道灰迹,看起来十分滑稽。

    “啊呀,手脏!”方宜反应过来,去阻止已是来不及。

    苗月哈哈大笑:“哥哥成大花猫了!”

    沈望往镜子里一照,也笑出了声:“哟,还真是。”

    三个人笑成一团,方宜肩膀耸动着,随手拿皮筋挽起的头发散开来。她弯腰去捡皮筋,却忽然察觉到一束目光。

    抬眼只见郑淮明站在院子另一头的屋檐下,远远地注视着她。无数雪花从中间飘落,纷纷扬扬,身后是忙碌着调试设备的医生,而他独独看向这里,眼神如此清冷、冰凉。

    方宜一怔,装作没有看见他,回过头去。

    沈望和苗月依旧玩闹着,他伸出沾着脏灰的手,去逗苗月,要往她脸上涂,小女孩笑叫着不要,去推他的手。这一刻,方宜心头忽而一暖,再次弯了嘴角。

    水龙头排查一番,是阀门的接口断裂了。

    用不成水,就没法打扫屋子,沈望当即要出去买来换上。可如今下着雪,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商店有多远。

    方宜朝门外望了一会儿,便见一个少年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雪中用力地瞪着自行车,朝这边驶来。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附近五金店在哪里吗?”她喊道。

    那少年本都骑了过去,回头盯着她看看,又盯着门牌号瞧瞧,迈下车退了回来。他拉下将鼻子都遮住的厚厚围巾,露出一张约莫十四五岁黝黑的脸:“是你们租了李阿婆这里的院子?”

    方宜也不知道这屋主是谁:“我们是租了这里。”

    谁知,少年竟一下子乐了,目光炯炯有神:“你们就是北川来的大导演?阿婆说了,你们都是帮病人治病的好大人!”

    方宜连忙解释几句,他们只是拍摄纪录片云云,但少年丝毫没有听进去,倒是豪爽问:“你们要去五金店做什么?”

    “房里的水龙头坏了,我们要买一个新的阀门……好像是接口。”

    少年倒不认生,将自行车往雪地里一扔,就跑进来查看一番,又骑车跑了出去。不到十分钟,他就拿了一个全新的接口回来,和沈望捣鼓没几下,就装好了。

    “我叫余濯,海边那个大鱼船舶就是我家的,阿婆去南边女儿家了,有什么事你们就找我好了。”少年露出爽朗豪气的笑,“等天气好一点,可以来租我家的船,我带你们出海玩!”

    方宜感兴趣问:“这里的人一般出海做什么?”

    “那可多了,可以看风景、捕鱼、捕虾、到小岛上去,要是胆子大,还能潜水玩。”余濯热情地介绍,“你们别看我小,我五岁就跟着爸爸出海了。”

    少年一说话就停不下来,几个人聊了一阵,他看了眼表才大喊一声“我妈还在等我吃饭呢”,就风风火火地又骑车跑了。

    这是方宜在碧海遇到的第一个当地人,不禁对这个地方有了好感。

    索性院子不大,装好简单的医疗保障设备后,几个人不到一小时就将房间都简单打扫出来。

    快扫完时,沈望接了个工作电话,进屋开会去了。

    等东西归置得差不多了,郑淮明冷不丁问:“趁天还没黑,带苗月,去超市添一点生活用品吧,再买些她爱吃的零食。”

    他这话说得没错,许多日用品都没从北川带来,需要去买。

    “走吧。”他已经迈下台阶,站在雪中,回身静静地等她。

    苗月也十分期待道:“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确实也不知道沈望要开会到几点,方宜只好点点头,跟了上去。

    超市就在两个街口外,是社区里一个大型的临街商铺,远远就能看到在白色中亮着暖黄的光。苗月想坐超市里的推车,郑淮明就将轮椅停好,将她抱进推车的儿童座椅里。他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缓行。

    这个时间,正有许多中年人在采购晚饭食材,三三两两的阿婆闲聊着哪个菜新鲜,偶尔也有夫妻带着孩子选玩具。琳琅满目的货架中,尽是一片温馨和谐。

    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方宜也不禁放松下来,一一挑选着计划的日用品。

    “郑医生,我想吃这个!”苗月指着巧克力,撒娇道,“我知道这个对身体不好,但我会每天少吃一点的。”

    郑淮明将巧克力拿下来,查看配料表后,微微弯下腰,与推车里的小女孩平视。

    “你看这一行,糖排在很前面,你吃多了会牙疼……”他拿来另一盒,即使是面对一个孩子,也十分认真、耐心地询问,“这是不含蔗糖的,我们买这个吃,好不好?”

    苗月仰起脸,郑重地点点头。郑淮明笑了,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苗月真乖。”

    超市里温暖、明亮,阻隔了外边所有寒冷风雪。不远处传来零星家人间的笑谈,空气中有着烹饪食物的淡淡香气,货架满满当当,承载着多少家庭的柴米油盐。郑淮明俯身与苗月讲话,货架间柔和的光照在他笑着的侧脸上,显得他眉眼间如此温柔。

    方宜没有见过她的生父,自小对父亲这个词的理解,只有语文书上生硬的词汇、电视剧里老套的桥段,或是笑呵呵的满脸皱纹,或是为家庭奔波的沉重背影,以及继父手中那条抽在胳膊上会出淤紫的破皮带。

    但这一刻,她心头微微一动,没由来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郑淮明应该会是一个好爸爸吧……

    下一秒,方宜就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不过是一个温馨的场面而已,她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方宜不再敢看他,低头选取日用品,一件、一件地放进推车里。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手中的东西,阻止住她的动作,两个人的指尖轻轻碰在一起。

    郑淮明不知何时走在了方宜身边,他看着推车里如小山似堆起的小瓶子,无奈种带着一丝笑意:“方宜,我们需要这么多调料吗?”

    方宜回过神,才发现她已经拿了十几种调料,其中不乏重复的,光胡椒粉就有三瓶。

    “哦。”她脸微红,连忙将胡椒粉物归原位。

    他比她高足足两头,此时的位置微微遮住了灯光,在她身上投下错落的阴影。郑淮明站在原地,左手搭在高处的货架上,身子前倾,注视着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呢?”

    距离突然拉近,方宜怔了怔,后退一步,有一种被面前男人看透的窘迫感。

    即使她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什么都知道。

    方宜不想掉进郑淮明的圈套里,垂下目光,径直绕过他:“没想什么,就想还有什么没买。”

    郑淮明看着她加快的脚步,轻轻地笑了,回身推上购物车,跟了上去。

    结账排了很长的队伍,两个人静静地等着,谁也没有说话,只偶尔响起苗月稚嫩的童声。

    收银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她见这一男一女气质出众却又十分眼生,自来熟地问道:“你们是新搬来的吧?”

    郑淮明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递上,笑答:“对,今天搬来的。”

    阿婆一边扫码,一边看向他们。男人高大英俊、斯文温和,一旁与孩子讲话的女人长卷发披肩,一双眼睛灵动妩媚,五官算不上惊艳,却是是难以描述的漂亮动人。两个人却不像那些年轻小夫妻似的咋咋呼呼,甚至没有言语,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暧昧与涌动。

    男人虽在往塑料袋里装东西,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女人,她只伸手拿了一件东西,他就立刻递上开敞的塑料袋,另一只手帮她稳稳扶住推车。

    推车里的小女孩十分可爱,有些怯生生又好奇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只是孩子的年龄有些大,看着这对夫妻也就三十岁左右,妻子还更小些。

    阿婆看着,不禁笑道:“小姑娘保养得真好,看不出来孩子都这么大了。这孩子长得像妈妈,真漂亮啊。”

    方宜一愣,拿着塑料袋的手攥紧了些,反应过来阿婆是将他们误会成了一家三口。她刚想解释,就听郑淮明一边扫码付款,一边笑着说:“谢谢。”

    阿婆慈祥地笑了笑,递过收银单,后面的顾客也已经上前结账。

    方宜错过机会,也不好再说什么。本只是一句闲谈,没有人会记得,走到超市门口,她心里却仍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你怎么不和阿婆解释?”

    “解释起来很麻烦,阿婆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也忘了。”郑淮明眼里有笑意,明显心情很好。他将苗月抱进轮椅,又收拾好购物袋。

    一连串动作下来,他见方宜依旧站在原地不说话,笑容才淡下来:“排队的人很多……你很介意吗?”

    第24章

    两个人潮湿的手指交缠。

    顾客不断地出入,

    有冷风从门帘外漏进来,带来丝丝寒意。

    超市里很热,方宜只穿了单薄的毛衣,

    郑淮明将外套拿起来,

    要给她披上:“先把外套穿上吧……”

    她挡了一下他给自己披衣服的手,

    接过来自己穿上。

    “方宜。”郑淮明又一次叫她的名字,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们站在出入口附近,人来人往,到处是热闹嘈杂,只有这方寸之间陷入压抑的寂静。

    苗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双大眼睛流露出不解,

    抿着嘴不敢说话。

    方宜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却迟迟不肯回应郑淮明。

    “我知道了……”郑淮明叹了口气,

    这句话仿佛用光了他所有力气,挺拔的肩膀松了几分。他利落地转身,

    竟直接朝收银台走去,

    “我去解释清楚。”

    收银台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阿婆正忙碌地扫码、结账。郑淮明的动作刺激了方宜,

    她一愣,

    赶忙伸手拉住他。

    这怎么再去解释?会把他们当成神经病吧。

    郑淮明感觉到手臂上轻微的阻力,

    停下脚步,

    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她。

    “算了,

    走吧。”方宜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题大做了,泄气道,“也没什么。”

    最后这话微不可闻,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时沉默。郑淮明推着苗月的轮椅,车把上挂了一个购物袋,方宜走在他身侧,落后一步,也拎了一个袋子。

    寂静的街道上,只偶尔有郑淮明和苗月说话的声音,或许是不想让情绪影响到孩子,他刻意找话题逗苗月开心,但方宜能感觉到他笑得十分勉强。

    傍晚的天色有些灰蒙蒙的,细雪飘扬。前几日融化的雪水结成冰,新雪又落上去,地上到处是泥泞。

    方宜出来得急,忘记戴手套,拎着袋子的手冻得通红。走一会儿,她就将袋子换一个手提,将冰凉的手放进口袋里。

    郑淮明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将袋子接过来,都挂在了轮椅的车把上。两个满满当当的袋子相撞,明显有些碍手,但方宜望了望他的侧脸,没有说话,将脸颊深埋进围巾里。

    回到院子里,沈望却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郑淮明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打电话,方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打了两通,就收起手机进屋。她给苗月播了动画片,自己去收拾主卧的柜子。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平的房间,位于院子的南面,窗口种了几棵白蜡树,过了一个寒冬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几分萧瑟。屋里是常见的老式家具,上面嵌了一圈顶柜,方宜收拾完衣柜,搬了个凳子,摸索着去翻顶柜,想将行李箱放上去。

    屋里的椅子不够高,但经历了刚刚的事,方宜不想找郑淮明,独自踮起脚尖,有些颤颤巍巍地扒着柜框往里看。柜子里倒没什么东西,只有大约上个租客剩下的几袋锅碗瓢盆,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搬下来。

    再里面还有几个塑料袋,方宜抻着手去够。没想到踩的椅子不稳,她用力一踮脚,手指刚触到塑料袋的结,脚下就失去重心。

    她想要抓住柜门平衡住,却用力不当,朝后仰去——

    脑海中是一瞬间的失重感,“砰”地一声摔了下去。

    右肩膀磕在床架上,一阵刺痛袭来,方宜闷哼一声,捂着肩膀跪坐在冰凉渗人的地板上。

    下一秒,房门就被用力地推开,郑淮明看到开敞的顶柜门和倒地的椅子,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前蹲下,满脸焦灼,没有急着扶方宜起来,而是问道:“你怎么样?哪里疼?”

    “我没事。”方宜庆幸自己先摔到了床上,身上除了片刻的闷痛并无大碍。她撑着地板,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可右肩膀一稍使力气,就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

    方宜忍不住痛吟一声,指尖用力地抓住右臂,微微蜷起身子。

    郑淮明一把扶住方宜的肩膀,稳稳控制住她探向伤处的手:“别动,我看看。”

    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肩,一手帮她将外套脱下来。方宜此时被疼痛扰得也顾不得其他,只能顺着郑淮明的动作去做。

    方宜里面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宽领针织衫,郑淮明在她身后,情急之下伸手扯开领口,肩膀的皮肤瞬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原本白皙的后肩处一片惨不忍睹,泛起深深浅浅的淤血,有一处最深,明显是撞到了尖锐的硬处,已经微微肿起。

    郑淮明心疼地皱眉,手指触上去之前,轻声提醒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方宜点点头,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指尖触碰的疼痛激得一抖:

    “嘶——”

    郑淮明像是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左肩。这样被控制住的感觉并不好受,方宜动了动身子,试图变换一个姿势,却被他牢牢桎梏住。

    他简单地做了检查,才将方宜扶起来坐到床上:“我带的药箱里有药,你等我一下。”

    郑淮明起身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提着一个药箱里,他拿出碘伏和药膏,让方宜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背后的窗上。

    一想到他又要扯开自己的领口,方宜有些抗拒:“我自己涂吧。”

    “你看得到吗?”郑淮明手上的动作没停,用棉棒蘸取碘伏,说着伸手去拉她的衣领。

    刚刚检查伤口方宜没有准备,此时疼痛已经微微消下去些,她想到肩膀还挂着内衣的肩带,回手一把捂住了领子,慌乱中口不择言:“我……我等会让沈望给我擦就行了,他马上就回来了。”

    看不见的角度,背后男人的脸色猛地沉下去。

    “他可以帮你擦,我就不行?”郑淮明低声问,紧握住椅背的手骨节青白,盯着她护住衣领的手指,“药得现在擦,我是医生,没什么不行的。”

    一番挣扎后,方宜小声说:“那你……先转过去。”

    郑淮明不解,还是照做了。

    方宜自己将领口拉到肩头,将肩带一并取下,小心地塞进衣服里,露出伤口的位置,犹豫道:“好了。”

    郑淮明这才意识到她在意的是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中多了一丝幽暗。

    窗外依旧飘雪,接近日落的时间,没有阳光,屋里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四下寂静,只有墙上老式挂钟“咔哒、咔哒”的走针声。

    郑淮明简单消毒后,用手指取了药膏,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触上她后背的皮肤。

    伤处肿起的地方微微发烫,冰凉湿润的药膏随着他的指尖涂抹。冷与热的交织下,方宜能感觉他指尖游走的轻柔力度,在敏感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抚摸,忍不住轻轻地颤栗。

    随着这样暧昧的触摸,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郑淮明的脸,他看着自己时专注、深邃的目光,想起他曾经无数次吻过她嘴唇时热切的吐息。

    越是想要压抑住,就越是深深地感知,郑淮明的指尖有些粗糙,涂到边缘时,几乎是他的指腹刮过裸露的皮肤……

    她看不到自己的耳垂红欲滴血,却感觉身后男人的呼吸声骤然加重,力度也略失了分寸。

    方宜蓦地一抖,回手抓住郑淮明的手腕:“好了!随便涂一下就好了……”

    她并没有太用力,他的手却也轻易地停了下来,方宜松了一口气,想要立即逃脱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殊不知,方宜的反应却深深地刺激了郑淮明,他触摸时她的抑制不住的颤栗,她并不抵触甚至微微后仰的身体,她红透了的脖颈和耳垂,以及她慌乱间想要逃避的动作,无一不昭示着,她对他还有感情……这些,她与沈望相处时都没有。

    方宜无从察觉男人心中的欣喜与不甘,她刚要起身,手却突然被身后的力量重重拉住。

    “方宜……”郑淮明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中却有着隐隐的渴求,“你为什么和他结婚?你爱他吗?”

    这样无礼的问题让方宜有些羞恼:“松手!”

    “你回答我。”郑淮明掰过她的椅子,迫使她直视自己,椅脚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噪声,药膏也被打翻在地。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