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顾春远领着夏明秋顺和村子里的几个帮忙的大叔,在拾掇院子里的桌椅板凳,这是上梁之后,准备放席用的。同时他们还要兼顾着厨房,缺油少盐之类的,帮忙跑腿采买。
在大家有序的忙碌中,距离上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东越几个小子拿着鞭炮,陶氏手里拿着红缎子,顾老四和家里的几个男人扶着房梁,紫竹端着一笸箩铜钱和糖块儿,就等着及时到,挂红,放鞭炮,撒铜钱儿,糖块儿,上房梁。
这个仪式就算圆满结束,厨房上菜,可以开席了。
可就是有人要在这种关键时候出来膈应人。
老孙氏又领着她的几个儿媳妇过来了。
顾梅朵早就防着她呢,顾梅朵笑眯眯地来到顾老头面前,
“老爷子,你们家的老太太又来了,她来干嘛?想必你心里明白着呢,我就问你一句,你管还是不管,你如果不管,我替你管!”
顾老头本来不想来,但是老孙氏一大早就发话了,让今天家里所有的人,都到老四这里来吃饭,中午也就没人做饭了。
顾老头一辈子也没做过饭,下午还要干活儿,厚着脸皮过来了,还不忘记拎着一筐石头。
顾老头也知道,老孙氏就是来给老四家添堵的,她其实也就是快活快活嘴,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心里知道老孙氏不能把老四一家怎么样,同样的,顾梅朵也不能拿老孙氏怎么样。所以他也乐得看热闹。
现在顾梅朵问到他的面前,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顾老头沉默了,顾梅朵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顾老头儿,其实你什么都明白,而且我敢肯定,你现在十分的后悔,把我们逼出来单过。
可后悔也没用,日子还得过。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孬。所以你心里对我爹就越来越不满。
慢慢的这不满就变成了恨。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是恨不得老孙氏能大闹一场,如果能闹得房倒屋塌,家破人亡,我相信你就称了愿了。
老爷子,我告诉你,这样的事儿,你也就只能想想。
因为有我-顾梅朵!我站在这里,你想欺负我的家人,不可能!
既然你放开手,不管那个老太太,今天我就来替你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老爷子,你要挺住啊,千万别后悔哦!”
顾梅朵笑嘻嘻地离开了顾老头。站在院子中央,等着老孙氏。
顾老四一看见他娘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要坏菜,可是看到他闺女一副气定神闲的小模样,站在院子中央,他又感到格外的安心。
夏明,秋顺两人接到顾梅朵的暗示,已经把东西准备好,看着顾梅朵点点头。
老孙氏领着几个儿媳进了院子,看到满院子的人,都在看着她,她顿时来了精神,她以为她的机会到了。
她一屁-股坐在院子中间,放声大哭。
不是那种疼痛难ren伤心欲绝地哭,而是过去那种农村妇女哭丧的哭。
这种哭,还不如说是唱更合适,因为它抑扬顿挫,韵律十足:
“哎呀……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天爷怎么不打道雷,劈死这不孝的呀……我十月怀胎,生下这个畜生,住大房子,吃大肉,不管老娘啃窝头啊……”
顾梅朵听得都笑了,这老孙氏有才呀,还挺合辙押韵的。
陶氏已经事先被顾梅朵劝慰过了,所以看到老孙氏这撒泼的模样,陶氏也并没有十分太在意。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老孙氏就是想来膈应人。这大喜的日子,给老四家添堵。
母子做到这个份儿上,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梅朵看老孙氏这一波哭过去,中场休息了,她拿过一个板凳,自已站上去,大声地说:
“大家注意了啊,到前面来听我说,今天我家上梁,大喜的日子,顾家老太太来贺喜。可能她实在觉得拿不出什么贺礼,就决定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表演什么呢?她自已也觉得,没有什么才艺,她就是哭和骂人最擅长了,所以,她刚刚表演的这一出叫……叫什么呢?
大家听我说,我并没有要骂人的意思,也没有对任何人不敬的意思,我是就事论事。
顾老太太辛辛苦苦到我家来贺喜,在这儿又哭又唱的,我应该感谢她,对她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是他这个表演有个名字,我不把这个名字告诉大家,大家是不是觉得很遗憾,那么我就说了。我说了啊。
顾老太太表演的这个哭的节目,名字叫做:马寡妇哭坟。这个寡妇年轻守寡,儿子又死了,她特别难过,实在太苦了,她过不下去了,找到儿子的坟头,放声大哭。
老天爷不公道,相公死了,儿子不孝,后来也死了,最后剩她一个人,老太太表演得多卖力呀,冬开,给顾老太太端杯水来,让她歇歇,接着唱。”
村民们也都十分膈应老孙氏,听到顾梅朵这么说,也都抿着嘴儿,憋不住地想笑。
老孙氏也不傻,她感觉自已被人当猴耍了,她站了起来,对着顾梅朵“呸”了一口,
“你个小畜生,当初怎么不掐死你,悔得我肠子都青了,老天爷不长眼,要你这样的人过好日子。”
顾梅朵趁老孙氏骂人的空档,她接着说唱,明明老孙氏是骂人的腔调,愣是让她说出了喜剧的效果:
“看顾老太太表演得多好呀,跟真的似的,骂他那死鬼儿子,骂得多么狠呐……
你死了,享福了,怎么不把为娘一起带去呀?剩下为娘在这世上受苦……
哎,顾老太太,你说下边儿是不是应该这么唱呀?”
有的村民实在是ren不住了,大笑起来。
老孙氏气急了,上来要挠顾梅朵。
顾梅朵跳下凳子,围着老孙氏转圈圈。
“老太太啊,你接着唱吧,你看我这还给你跑龙套呢。”
老孙氏被顾梅朵耍得已经失去了理智,“顾梅朵,你个狗-娘-养的,你个逼崽子,你个小混蛋,你个小畜生,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
让你再来气我,我掐死你,我就省心了,老四一家,就是给我当牛做马的。混蛋,你个王八蛋,现在我老儿子不干活,还要挨他爹的打,这些活,就应该是那个混蛋老四干,为什么让我的小儿子干?哎呦,老天爷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顾梅朵一看她爹的表情,就知道她爹伤透了心了。她使眼色让二哥去劝老爹。
顾梅朵急忙过来扶着陶氏:“娘,没事儿,都过去了。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呢。”
顾梅朵对着院外喊:“夏明,秋顺,过来,顾老太太累了,你们拽她出去,让她喝点儿,清醒清醒,休息休息。”
进来两个高大的汉子,就把顾老太太拖出去。
顾老太太的儿媳妇们想阻止,来不及了。
老孙氏出去了,院子里清净了。
“娘,马上上梁了,您可是主角啊,一定要挺住。咱们要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气死那死老太太。”
陶氏ren泪点点头。
顾梅朵又站上了那个板凳,大声地宣布:“夏泰村儿,顾老四家今天上梁,咱们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时候,那就是良辰吉日。
所以我宣布:上梁开始,放鞭炮,撒铜钱,撒喜糖,大家高兴起来,都去抢吧!都沾沾喜气!”
刹时鞭炮齐鸣,铜钱乱飞,喜糖遍地。
因为铜钱和喜糖撒的比较多,不止小孩子,就是那帮妇女和老爷们儿也都跟着抢。
一时间院子里闹闹轰轰,人声鼎沸。
热闹非常,喜气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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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干为敬
在这一片喜庆的喧闹声中,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声音:“你个不得好死的小畜生,你们这些……呕,王八蛋,呕……你们怎么不去死,呕……”
这声音从院外传来,很快被巨大的喜悦的声音掩盖,就是听到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大家正忙着抢铜钱,抢喜糖,抢座位。
马上要开席了,一会儿还要抢好吃的。
顾老四家上梁的酒席,是下泰村独一份儿的,菜多,码大,每桌十人,大人孩子同样算。
在顾家宽敞的大院子里,席开几十桌,村民们吃得欢欢喜喜,高高兴兴。
因为菜码大,有的桌子小孩子比较多,菜吃不了,走的时候还打包。
村民们回村子的时候,路过河边,发现老孙氏还在河边洗衣服,洗头脸,洗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大家还是隐约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臭烘烘的味道。
大家马上离她远远的,快步回家了。
下泰村的人第一次体验到了坐席打包的滋味,那是真高兴啊,打包的菜回家还可以再吃一顿,那可都是好席面呢。
因此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提起顾老四家上梁的席面。众人还是津津乐道。
顾家上梁,开始虽然说不收礼,但还是有人送礼来了,送贺礼,而且还是大礼。
福伯赶着马车来的时候,正是老孙氏闹得起劲儿的时候,因此,福伯站在人群外,好好欣赏了一出乡村大戏。
福伯回去后,把当时的情景和井堂古老将军学了一遍,逗得两人开怀大笑,一直叫着,可惜当天没有来,真是太遗憾了。
福伯来送贺礼,顾梅朵亲自接待。
她把福伯引到向老爷子,里长,族长这一桌,还有向允泽,她二哥,丁彭和小双胞胎陪坐。
向允泽看到顾梅朵进来,抿着嘴偷乐。
顾梅朵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心里说,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呀,如果不是顾及到两个弟弟,将来要科举,就老孙氏这样的,都不够她两巴掌打的。
不打得她半个月下不了床,她不姓顾。
向允泽知道顾梅朵很凶悍,却没想到,顾梅朵唱戏也很有天分。
顾梅朵用她那略带点儿童音的腔调,唱着农村妇女撒泼的戏码,那是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顾梅朵没理会他,把福伯让进来坐好,让二哥好好陪向老爷子,福伯,里长族长喝酒,外面还有别的事情,她要出去张罗,只能暂时失陪。
村民们坐席没那么多的讲究,喝酒也好,吃饭也好,那都是行军速度嗖嗖滴,吃完就走,剩了打包。
没一刻钟的工夫,除了自家人和帮忙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桌子上杯盘狼藉,板凳东倒西歪。
顾春久领着这帮小子们,挨桌的收拾,打扫,收拾干净利落了,他们才去吃饭。
顾梅朵领着她爹也进了屋子,陪着向老爷子,福伯,里长族长他们喝一杯。
四个老爷子都对顾梅朵今天的表现感到惊讶,算是开了眼界,各个面带微笑。x31
顾梅朵和她爹一起端起酒杯:“我们家从分家以来,一步步走到现在,得到了在座各位的大力支持,今天梅朵借着这一杯水酒,真心表达对诸位的谢意,我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一小杯酒,干了。
四个老爷子,是劝也不是,说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顾梅朵又给自已倒了一杯,举了起来:“我家房子盖起来了,我很高兴,以后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恐怕还有不少地方要麻烦诸位爷爷。
还请诸位爷爷在不为难的情况下,多多施加援手,梅朵在这里,先谢谢了,我先干,你们随意。”
顾春远见小妹喝了一杯,他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规矩,他也站起来,陪了一杯。
除了四位老爷子,大家都站起来端起酒杯。小双胞胎也站起来,他们太矮,够不到桌子。向允泽又把他们抱到椅子上坐好。
四个老爷子心里也都不太好受,父母太老实,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支撑着一个家,真的是太不容易,能帮的,他们肯定会帮。
酒足饭饱,送四位老爷子离开,每个人都给他们重新装了一些他们喜欢吃的菜,老爷子们高兴地离开了。
福伯离开之前,偷偷地找到了顾梅朵,又和她要了一小罐儿的白酒和十个松花蛋。
上次他没吃够,被古将军抢走了一些。顾梅朵又让福伯给井堂和古将军一人带了一份。
向允泽眼尖,给他看到了,顾梅朵又给他们爷孙俩包了一份。
上完梁,安上檩条,钉上瓦片,房子就算盖完了。
顾梅朵心中的又一件大事完毕。
房子盖完了,还有盘炕,还要打家具。
顾梅朵让老爹领着人脱土胚,准备盘炕用,又把那些木料破成木板,继续晒干。用来打家具。
顾梅朵又安排二哥带着丁彭,领着几个小子,带两辆大马车到木器厂,把门和门框拉回来,回来安门。
顾梅朵又找里长爷爷雇了二十个人,还雇了三辆大马车,加上自家的两辆,一共是五辆大马车,一起出发,去山上砍烧火柴。
二十个人,五辆大马车,干了两天,弄回来一大垛柴火,差不多够一家人烧一年了。
“朵朵,有个从县城来的韩先生,说是要见你。”
顾梅朵正坐着想事情,紫竹进来对她说。
“领这儿来吧。”
很快紫竹领进来一个青年男人,男人瘦削的身材,读书人打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顾梅朵笑着迎上前:“韩先生是吧?我是顾梅朵,是井堂大哥的朋友。”
韩隐点点头。
“韩先生,我家的房子刚刚盖好,还没有仔细收拾。您先对付住着,等房间修好以后,按照你的要求,我们再重新安排。
你来到我们这里,主要就是教我的两个哥哥和家里的几个小子,还有我家三个竹子和我。
重点就是教他们认字,算账。不知先生有什么要求”
韩隐随意点点头,“我没什么要求,有个住的地方,外加一日三餐即可。”
“好的,如果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来找我。”
韩隐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你们家,你说了算?”
“对,我们家,我当家。”
他笑了,“嗯,小当家的,我就提个要求,一日三餐吃什么无所谓,但我希望能有点儿泡菜和辣椒酱,而且本人喜欢超辣的那种。”
韩隐也是在井堂那里,吃到的辣椒酱和泡菜,这还惦记上了。
“韩先生,放心,我这里别的不敢说,就你说的这两种东西,我这里管够。你离开我这里,估计买都买不到。”
韩隐点点头,确实如此。
他也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了,就这辣椒酱和泡菜,他还真的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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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光?沾卖弟弟的光吗?
韩隐来的当天,就开始授课,顾梅朵要求在家的人,没事都去听。
顾梅朵找陶氏,给韩隐做了两套衣服,还有一套冬衣。临时派了东越给他当书童。
顾梅朵拿着自已最近研制的小菜,去了绿意山庄。
顾梅朵站在书房外面,听向老爷子讲课,书房内小双胞胎挺直小身板儿,听得很认真。
两个小书童也很好,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相信都知道怎么做,是对自已最有利的。
下课了,小四小五出来,看到姐姐很高兴。
“向爷爷,我想了解一下小四小五最近学习的情况。”
向老爷子把小哥俩支走了,然后对向梅朵说:“两个孩子很聪慧,也很刻苦,尤其是对自已的要求很严。我希望你能够多关心他们,带他们出去走走,不要让他们有太大的压力。
小小年纪心思太深沉,对身心发展都不好。”
向梅朵想,可能是自已平时教育的结果,自已灌输的思想有问题。
以后不会再给他们那么大的压力了,希望他们能够有一个愉快的童年。
“向爷爷,我知道了,顺其自然。”
“嗯,好,顺其自然。”
从绿意山庄出来,顾梅朵领着四个小的,慢慢往家走。一边走顾梅朵一边给他们讲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