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在通往庆山县的官道边,山脚下有一个很小的镇子,叫赖头镇。镇子靠近官道边有一家小客栈,叫赖头镇客栈。客栈的大厅里,摆了三四张桌子,是给住宿的客人吃饭用的。
最里边的角落里,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
“大哥,我敬你一杯。”韩太印举起酒杯。
赵宏也端起酒杯:“兄弟,咱们兄弟遇到一起就是缘分,在一起做生意,也很合财,这次赚了银钱,我们都回去好好过日子。
到了庆山县我家里,你先到我家住几天,认识认识我的家人,然后你再回庆水县老家去。”
韩太印喝了一口酒,说道:“小弟和大哥义气相投,我们已经结成异姓兄弟,相处得胜似亲生兄弟。
小弟感觉和大哥在一起,做事非常开心,我们这次回去,休息个一年半载,我们哥俩趁着年纪还不大,再出去做两年生意,挣了银钱就可以慢慢过安生日子啦。”
赵宏喝了一杯酒,又续上一杯,“好。”
韩太印说:“大哥,咱们做父母的,,总得给家里的小子们攒点儿家底儿,他们日子好过了,咱们也高兴了。”
赵宏赞同地点点头说:
“可不是嘛,我们家俩小子,你家也是俩小子。虽然赚了一些钱,但是第一次我们没什么经验,我们回去休息,安抚好家里,咱哥俩再继续干,再去赚点儿养老钱。”
韩太印也很高兴,笑呵呵地说:
“大哥说得对,难得遇到对脾气的人,咱们就一起在出去干两年。来,干杯!”
这对异姓兄弟喝得很尽兴,然后回房歇息。
客栈不大,那天住宿的人还不少,兄弟俩住一间客房。
晚上酒喝得痛快,再加上连日赶路,有些疲劳,韩太印躺在床上,就香甜地睡着了。
一大清早,韩太印醒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后脖子,精神头儿还不错,感觉神清气爽。
他向旁边看了看,发现赵宏不在。
“大哥,大哥。”
韩太印唤了两声,没听见回声。
怪了,难道去茅房了?
可是仔细看了看,韩太印才发觉出不对劲。
赵宏不见了,赵宏的随身行李也不见了。
这次出门做买卖,所赚的银钱都在赵宏身上,两个人是商议好了,到了庆山县赵宏的家里,再算账分钱的。
现在,赵宏却不见了。
韩太印急了,赵宏身上,可是存着这两年,二人在他乡,起早贪晚,拼死拼活赚的血汗钱。
两个人赚了有五百多两银子。
韩太印心急火燎地把整个客栈翻了个遍,甚至茅房,马厩,他都去仔细查看过。
都没有发现赵宏的踪迹,可以确定,赵宏是携款潜逃了。
韩太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他哭自已丢失的血汗钱,但是,最主要的,他哭他真心爱戴的大哥,带着他们的血汗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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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有笔帐想算一算
那是他的结拜大哥呀,他崇拜的大哥,他敬仰的大哥。
那个做生意的时候,尽心指点他,生活上嘘寒问暖的大哥不见了。
韩太印更多的是恨他自已,是个眼瞎心盲的,看错了人,最后自已被骗了钱财,被骗了情谊。
等韩太印饥一顿饱一顿,几乎要讨饭了,才回到庆山县。
在庆山县城,他逢人就打听,有没有人认识赵宏,他的家住在哪里。七八天之后,找到了赵宏的家。
赵家是个大家族,赵宏老爹健在,兄弟们住在一起,没有分家。
打开门,韩太印问道:“这里可是赵宏的家?”
赵宏的娘子和两个儿子出来了,赵宏的两个儿子赵世成和赵世芳都十来岁了。
赵宏的娘子看着也是个很和气的人。
听说韩太印来找赵宏,赵娘子说:“赵宏出去做生意,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呀?”
韩太印回答道:“我和他有笔帐想算一算。”
赵宏的娘子说:“我相公曾经说过,出门儿两年,最多不超过三年就会回来。
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过几天再来看看,也许他就回来了。”
韩太印看着赵娘子不像说谎的样子,于是离开了赵家。
但是他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三四天,没发现赵家有任何异常,看来赵宏是真的没有回来。
这时的韩太印一身邋遢,面黄肌瘦,已经跟个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
又监视了赵家两天,没有发现赵宏本人的影子,韩太印就一路要饭,回了庆水县的老家。
韩太印是独子,父母双亡,韩太印出门做生意,把他娘子和两个儿子寄住在大舅哥家。
想着等做生意发了财,再把他们娘仨接回来。
看到韩太印要饭花子似的回来了,他的大舅嫂当时就发了脾气:
“不看看自已有几斤几两,就要学着人家做生意。你是那块料吗?
你不在家,我看在孩子他爹的份上,养着他妹妹和两个孩子。
你回来了,自已领回去吧,你们是要享大福的人,咱们小家小户的可高攀不起,滚吧!”
韩太印大舅哥劝道:“好歹等妹夫找个住的地方再让他们出去呀。”
韩太印大舅嫂撇了撇嘴:“我们家可不能让要饭的住着,以后还怎么娶媳嫁女?人家还不以为咱们家是要饭窝哪?
赶紧走吧,趁着天还亮,也许要饭还能多走几家呢。”
说着,就把他们一家四口连推带搡,连喊带骂地赶了出去。
韩太印家原来的小房子和三亩地,当初为了筹集本钱都卖掉了。想着挣钱回来再盖个新的。
现在被大舅哥家撵出来,他们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粒米裹腹。
看着自已的娘子和两个儿子,韩太印揪心地难过。
如果赵宏不跑,兄弟俩一人能分得二百多两银子,回来盖上几间瓦房,买上几亩地,多好的日子。
现在一切成了泡影,下一顿还不知道要在哪里吃呢,还有没有东西吃呢。
韩太印是个要强的人,哪怕讨吃要饭,也不愿意在自已乡亲们面前丢脸。
他领着娘子和孩子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小山村。
韩太印一家,来到和庆水县相邻的晖阳县,他们在县城的边儿上,找了间四下透风,下雨漏水的无主的房子,住了下来。
韩太印凭借一身的力气,出去扛活儿,赚点儿零用钱养家糊口。
还娘子也偶尔给人做点儿缝缝补补的活儿,贴补家用。
一家人,一天能吃个大半饱。
日子苦点儿,累点儿,倒也能对付着过。
两个月后的一天,韩娘子出去交活儿,回来时发现,家里只有八岁的大儿子,五岁的小儿子不见了。
问大儿子:“弟弟哪去了?”
大儿子回答说:“弟弟是跟着娘一起出去的。”
于是,韩娘子前街后街,甚至都找到县城里去,也没有找到小儿子。韩娘子都要急疯了。
韩太印回来,夫妻俩接着找,还是没找到。
只几天的功夫,韩太印两口子都老了十岁,人也变得萎靡不振。
韩太印因此大病一场,差点就没挺过去。
慢慢地身体强些了,可是,身体却落下了病根,他只能去找点儿轻快的活儿干。
有时候,一天都赚不上一个铜板。
两口子感觉,生活真是没有什么盼头了,如果不是还有个儿子,他们都不想活着了。
那年的年底,大年三十的时候,儿子从外面玩耍回来。不知在哪里弄到一块糖。
孩子脏脏的小手举到老爹面前:“爹,要过年了,吃糖。这糖可甜了。”
韩太印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
已经大年三十了,家里什么过年的东西都没有,甚至连块糖都没给孩子买。
韩太印狠狠心,把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拿了出来,对他娘子说:
“你出去看看,能不能捡点儿烂菜叶回来。我去买几个馒头,过年了,总要好好吃一顿。”
韩娘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儿出去了。
那年大年三十儿,韩太印一家三口,吃了这三四个月以来第一顿饱饭。
只是吃了这一顿,明天还有没有饭吃?
韩娘子对韩太印说:“今天大三十儿的,也没有什么活儿干,把你那双破靴子脱下来吧,我给你刷刷,再缝缝,好歹干干净净过个年。”
韩太印这双靴子,自从他回来之后,就没有刷过,因为他没有第二双靴子可以换。
韩太印坐在墙根儿底下的破板凳上,这里阳光充足,还有点暖和气儿,比呆在屋里强些。
他两眼茫然地盯着脚上满是破洞的袜子出神。
“当家的,当家的!”
突然间屋子里,刷鞋的韩娘子慌里慌张地叫着,韩太印快步冲进屋子里,急急忙忙地问道:“孩儿他娘,孩子怎么了?”
他们夫妻俩现在最重视的也就是孩子了,别的一无所有。
听韩娘子发出这样没好气的声音,他以为是孩子怎么了呢?
顿时吓得差点儿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如果这个儿子再有了什么意外,他们两口子就离死路不远了,那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韩娘子见当家的进了屋,一把把韩太印拉进来,顺手关上了破败的房门。
韩娘子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到韩太印面前,“当家的,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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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这么大,没见过银票
韩太印急忙小心地把这张纸接在手里,是张五十两的银票,仔细再看了看,确实是真的。
“没错,这是银票,五十两。”
韩娘子高兴得直抹眼泪儿,她长这么大,没见过银票。
听当家的说,这是银票,以后的日子就有了盼头了,不由得又高兴起来。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当家的,我刷你右脚那只靴子的时候,在靴子里边的夹层里掏出来的。你靴筒里放了银子,你怎么都给忘了?”
韩太印皱眉,他忘了?
“大哥,等以后我有了钱,我就藏在我的靴筒里。
我的右脚愿意出汗,破靴子几天不刷就臭得要命,我把银票放这里,一定保险。”
赵宏笑骂到:“看你那点儿出息。不过你那臭脚,顶风都能熏出二里地去,你把钱藏在那里,没准还真是挺安全的。”
韩太印想到,难道这五十两银票,真的是大哥赵宏放进去的吗?
他们兄弟二人做生意,韩太印从来不管钱。因为一来他相信赵宏,二来他怕自已大手大脚管不好钱。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韩家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大年初二,韩太印就到城里,租了一间廉价的小房子,住了下来。
又请了郎中,给韩太印调理了一下身体,等韩太印身体好转,就用剩下的银子做本钱,带着儿子一起做小生意。
也许是老天垂怜,也许是韩太印开始走好运了,生意做的很顺,慢慢的韩太印就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韩太印的儿子韩稳,平时除了帮助父亲打理生意,酷爱习武。
他觉得自已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要有一身好武艺,才能保住自已的家业。
这些年来,韩太印一直没有放弃打听赵宏的下落。
二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赵宏的消息,韩太印几乎要放弃了。
韩太印的身体有些不太好,家里的所有产业都交给儿子韩稳来打理,他慢慢地就不管这些事了。
韩稳知道老爹的心事,所以他并没有放弃打听赵宏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想到还真的让韩稳打听着了。
韩稳并没有告诉老爹,他找到赵宏这件事,他怕老爹承受不住,身体会更加不好。
他决定自已处理这件事。
韩太印做生意回来的那年,韩稳已经八岁了,已经懂事记事了。
那年弟弟丢了,爹和娘所受的苦,为弟弟流的泪,他都要找赵宏讨回来。
韩稳的武艺也很高,他和柏青瀚不相上下,得到过名师指点。
因此他也结识了一些练武的人,加上他家有些钱财,他为人又仗义,所以听说他要报仇,他身边很快就聚拢了一批帮忙的人。
他救过柏青瀚的命,所以柏青瀚也在这里帮他的忙。
韩稳带着一大帮的人打上赵家。
这么多年来,赵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赵宏没有回来而已。
赵家原本是庄户人家,二十年前开始做生意,一路做下来,顺风顺水。
再加上赵家人多,本钱多,所以这二十年下来,赵家可以称得上是庆山县首富。
韩稳打听到赵宏半年前已经回来了,这才带上人,上门找赵宏兴师问罪。
赵宏的大儿子赵世成,二儿子赵世芳,和赵宏的弟弟赵力,商议过后决定,这件事情瞒着赵宏,因为赵宏的身体现在已经很不好,他们不想再刺-激他。
他们对韩稳说:“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哥俩说,我们哥俩负责解决老爹欠下的债。我们老爹做下什么事儿,由我们哥俩担着。”
人家都打上门儿来了,赵世成和赵世芳,还有他们的叔叔赵力,领着家里的家丁护院儿,出来迎战。
双方一见面就开打,原因他们都没有向外人说明,大家只知道他们是世仇。
双方打起来也都尽了力,但是他们都遵循着一个原则,伤人不害命。
因为这事儿吧,韩赵两家两个老的,都没出来,这些小辈根本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所以,都没下死手。
两方在人数上没有太大的差异,韩稳这边的人习武,而赵家那边都是家丁护院,所以只有挨打的份儿。
看着赵家倒了满院子的人,韩稳说道:
“过几天我们还来,希望你们能把赵宏找出来,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赵世成和赵世芳还有赵力,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当年赵宏出去做生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人家现在打上门来,他们都私下里以为,应该是赵宏当初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所以他们一致决定,不能让赵宏知道这件事,怕对赵宏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