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眼看着就要出镇子了,路却被人堵住了。这条路,是进镇子的主要通道,很宽敞,这时候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可以走过去,顾家这大马车,过不去。
顾梅朵下了车,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四小五也跟着下来了。
顾梅朵有意让小四小五长见识,只要条件许可,顾梅朵都带着他们,让他们看看世间百态,了解人情世故,和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白汉武和小良子西越哥三个,也跟着下来了。
向允泽和剑声跟在他们身后,防止他们被人挤散了。
剑声问身边看热闹的人:“这位兄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路都堵上了,就没有人来管一管吗?”
这位倒是个热心人,立即给他们解说起来:
“一看你们就是刚来的,这事儿闹腾了好几个月了,大家都知道,所以才在今天来看热闹了。”
原来,四台镇上有户人家,姐弟两个父母早丧,相依为命。
姐姐刘一兰,今年十六岁,貌美如花。
弟弟刘一竹,今年十四岁,书读得好,一直在私塾进学。
平时,刘一兰省吃俭用,做绣活儿供弟弟读书。刘一竹也争气,考中了童生。私塾先生让他继续考,以他的学问,考中秀才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院试要到府城去考,而他们四台镇距离府城很远,一来一回要花费很多银子,刘家,没钱。
刘一兰急得嘴上起了一溜火泡,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能弄到钱让弟弟参加院试。
刘一竹看姐姐着急,就劝姐姐:
“我已经是童生了,不用着急,这考秀才一年一次,什么时候考都行。我在家干活赚钱,一年怎么也能攒足盘费的,姐姐就别为我-操心了,看看你瘦得都要脱了形了。”
刘一兰态度很坚决:“不行,你今年一定要参加考试,你这么小,就算是你下来干活,你一年又能赚多少钱?还耽误了你的前程。
你不用担心,姐姐会想办法的。”
刘一兰的办法,就是自卖自身,得了银子给弟弟去府城参加院试。
刘一竹知道后,和姐姐大闹一场:
“姐姐,如果你为了我去给人家做奴仆,我宁可一辈子不读书,那样咱们姐弟两个还是个良籍。
等咱们有钱了,我再继续读书也成。你干吗非要卖了自已啊?就算我中了进土又有什么意义啊?”
其实也不是刘一兰要走极端,而是她知道,这些年辛苦劳作,起早贪晚,吃得又少,自已的身体早就垮了,撑不了几年了,
如果不这么做,以后,只会拖累弟弟,还不如这样一次性卖了自已,得些银钱给弟弟,自已以后怎么样,听天由命吧。
为了不影响弟弟的声誉,刘一兰想签的不是死契,而是签的二十年活契。
死契就相当于是奴仆了,是奴籍。而活契,到了时间以后,就还是自由人。
刘一竹拦着姐姐,说什么也不让她签这个契约。
他甚至为了看着姐姐,都不去私塾了。
私塾的先生都找到他们家里去了。
一看,家里确实是太穷了,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别说刘一兰,就是刘一竹,身上的衣服都是满身的补丁。
本来先生是要骂他一顿,让他别为了点小钱,耽误前程。
可是,看到他们家这样,先生也开不了这个口,直接走人了。
俗话说,能帮一饥,不能帮百饱。
大家都不富裕,这考完秀才还要继续考举人,考进土。
读书就是个烧钱的事情,别说这样的家庭,就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也常常是要举债供读书人的。
唉,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刘一竹不读书了,这让刘一兰很揪心。弟弟怎么命就这么苦啊,没爹没娘不说,自已这个姐姐还是个无用的。
她就天天喊叫着让刘一竹去读书,刘一竹铁了心的要在家看着姐姐,就怕她出去卖了她自已。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差不多整个四台镇的人都知道了。
私塾先生有个同窗好友,在邻县做县丞,回家探亲路过这里来看他,得知了这件事。县丞的夫人是个心shan的,就召见了这姐弟二人。
看着这二人虽然破衣烂衫,却收拾得很干净,二人相貌也好。县丞夫人就对刘一竹说:
“我收了你姐姐做个丫环吧,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姐姐的契约就一年一签,什么时候你还了这钱,我就放你姐姐自由,你看怎么样?
你姐姐每个月有月倒钱的,如果你省着些,自已再想办法赚点,你也勉强能读下去了。”
刘一兰一听,立即点头。
可刘一竹还是不答应。
刘一兰急了,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把剪刀,抵在脖子上:
“你再不答应,我就一剪刀捅了脖子。姐姐的性子你是知道了。”
刘一竹无奈,只得含泪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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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王面前,你一个县令算个屁
刘一兰请求,能不能等刘一竹考完院试,她再去县丞家。
县丞夫人答应了。
刘一竹是个读书人,他们自然不怕刘一兰不守诺言。
刘一兰是不放心弟弟自已出这么远的门儿,又怕他照顾不好自已,想陪着他一起去府城。
姐弟二人弄了一辆推车,车上装着简单的锅碗瓢盆,拉着干粮,粮食和自已家腌的咸菜。
一床破烂的被褥和几件换洗衣服,最奢侈的,就是一块新油布了,这是为了防雨的。
二人比别人早大半个月出发,刘一兰推着车,刘一竹跟着走,还一边背着书。
虽然为了省钱,他们早早从家里出发,不舍得雇辆马车。
但安全问题还是放在第一位的,毕竟两个人赶路还是太孤单了一些,起早赶晚也不安全。
他们虽然着急赶路,却并不赶夜路或者太早赶路。
都是人多的时候快点走,路上没人的时候,他们也尽量到村子或镇子里,即便不能借个地方住一宿,也找个安全避风的地方过一夜。
就这样,到了府城,参加了院试回来,银子居然还剩下了一大半。
院试结果出来了,刘一竹考上了秀才,刘一兰也要到县丞家去当丫环了。
今天就是县丞家来接人的日子。
县丞夫人告诉刘一竹,因为县丞升职,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做县令了,所以,这一走,他们姐弟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刘一竹一听,大惊失色,说什么也不让姐姐走,就怕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他又拿不出银子赔给人家,急得在这里大哭。
死死地拉着姐姐坐的马车,就是不放手。哭得声嘶力竭,周围的人听了都跟着难过。
……
“唉,这姐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就没离开过,感情深得很。
现在这样,也真的是没办法,还不起人家钱,总不能不让姐姐走吧?还签了契约呢。
再说,人家已经不是县丞了,是县令了。唉,真可怜。”
这人说完,一步三叹地走了,太难过,也不等看看这姐弟二人最后怎么样了。
“姐姐。”
小五听得眼泪巴察地,拉着姐姐的手,他很难过。
如果没有姐姐,别说考秀才,他和哥哥估计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做小奴才呢,运气不好,或许被打死饿死或冻死了。
“怎么了?”
顾梅朵知道小五这孩子心好,也心软,知道他应该会难过。
“那个哥哥好可怜哦,咱们帮帮他们吧。”
顾梅朵想了想,拉着他们走到前面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姐,你别走,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别去了。”
刘一兰泪流满面,她也不想走,可花了人家的钱,不走行吗?再说,不走,自已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了,自已和弟弟都要饿死了。现在这样,也许还能有条活路。
“一竹,你听话,好好读书,到时候,姐姐回来看你。放手吧。”
刘一竹细细的小胳膊,却是死命地拉着姐姐的衣袖,就是不放手。
县丞夫人有些恼了,自已好心帮了人,却是这样的结果,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已相公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让人家找上门来了呢。
“知道你们姐弟情深,可是,钱你们也花了,现在怎么,想赖账啊?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你姐是去做丫环,又不是去送死,你至于这样吗?你现在可是秀才了,不是普通人,要讲理。”
刘一竹大声喊道:“这个秀才我不要了,谁给我十五两银子,我就卖他了。”
一旁的县丞,现在应该说是县令了,听到这话,也生气了:
“你胆子不小啊,还想卖秀才。那可是犯法的,你可别拖累本官,要卖你远点卖去。
本官夫人想帮帮你们,你们花了钱,却不放人了,这走到哪里也没这个道理。
本官还要上任,可是耽误不得。要么,还钱,要么,放人。”
刘一兰扳开弟弟的手,“你回去吧,好好读书,姐姐知道你一定行的,不用担心我。
记得多吃饭,别看起书来什么都忘记了。要经常看看天,冷了要随时加件衣服,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定记住啊。”
刘一竹哭得不能自已,哪里还管姐姐说什么了。只是不撒手。
县令怒了,“来人,把这小子给我带走,县衙里待几天,他就老实了。”
刘一兰听了,也急了,:“快放开,你是读书人,怎么能进大牢呢。快放手。”
刘一竹就是不放。
这时候过来几个衙役打扮的人,上来就要抓刘一竹。
顾梅朵走上前来,“这位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相信你也不差这十来两银子吧?何必害得人家骨肉分离,辜负了你夫人的好心呢?”
这个县令一看,是个半大孩子。
“哼,本官还用不着你一个毛孩子来管。给我带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放了我弟弟,放了他,我跟你们走,你们别抓他啊。他可是秀才啊。”
“秀才?在本官面前,秀才算个屁!”
“在本王面前,你一个县令算个屁!”
那个县令一听向允泽这话,大吃一惊。
他急忙来到向允泽面前,十分恭敬地问:
“请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向允泽把身份牌子拿了出来,给这个县领看了看,“本来你夫人一片好心,你这样做,倒显得你们二人理亏似的。放人吧,银子本王补给你。”
这个牌子上的字,县令看得真真的,是安亲王的身份铭牌。
一面是“安亲王”三个字,一面是一个“泽”字,字体被双龙盘绕,这个一般人可是不敢仿制的,逮到了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
再说,年纪也对得上。
“不用不用,区区十来两银子,本官不要了,不要了。把人放了吧。”
刘一竹一得到自由,立即把刘一兰也拉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身份应该不简单。也许,他能帮帮自已呢。
向允泽问那个县令:“不知道你是要到哪里就职啊?”
县令说了个地名。
向允泽想了想,说道:“地方是不怎么样,不过,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政绩。好好做,希望你三年后,考评能达到优等。”
县令恭身施礼:“一定不辜负安亲王期望。下官时间紧些,这就告辞了。”
“嗯,去吧。”
县令带人很快地撤离这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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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娘在哪里?你哥呢?
县令离开,带走了浩浩荡荡一大队的人。街道上马上变得空旷了不少。
看热闹的人瞧着没什么热闹了,也都散了。
“契约,我签的契约还在夫人那里。”
向允泽看了一眼剑声,剑声骑马追上刚刚离开的队伍,很快拿了张纸回来。
刘一竹接过来看了一眼,撕得粉碎。
他拉着姐姐来到向允泽面前:“多谢恩人相助。唉呀,姐姐,银子,人家的银子咱们忘记还人家了。”
向允泽说道:“不用还了,这是那个县令给你们的赔礼,收下就是了。”
顾梅朵走了过来:“不知道你们姐弟二人,还有什么打算?”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刘一竹说道:“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他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有话要说的样子。
顾梅朵想了想:“我这里有个建议,你们不妨听一听。
我在京城开了家客栈,你们可以到那里去。
你姐姐可以做帮工,你呢,可以继续读书,闲着的时候,可以抄书换钱,笔墨纸砚客栈提供。客栈包吃包住。
你可以去马阁老开的书院读书,但要考试,考上了才可以去读。那个书院快建成了。等乡试的时候,你可以回来参加考试。”
刘一竹努力地想着,终于想了起来:
“你是京城步步高客栈的东家?”
他去府城的时候,就听有人提起过京城这个步步高客栈,说那里怎么样怎么样,贫穷的读书人去了,那就相当于有了保障了,可以安心读书考功名,不用担心吃不上,没地方住,没书读了。
顾梅朵点头:“嗯,我是顾梅朵。”
“谢谢谢谢,谢谢顾小姐。我们姐弟这就准备一下,去京城。”
刘一竹很激动,他是万万想不到,这好事还能落到自已头上。
他当初听到人家说起这个步步高客栈的时候,心里那个羡慕呀。
“你们去了,到步步高客栈找掌柜的,叫顾冲。”
刘一竹急忙说道:“我记下了。谢谢顾小姐。”
顾梅朵对向允泽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