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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侍卫就站在一旁的阴影处默默发呆。

    魏知就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埋头写作业,写完后俩人还交换着检查了一下,然后就友好的换回来,把各自的作业收好。

    魏知正打算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就见两个孩子翻出书来,就在凉亭里摇头晃脑的读起书来,显然他们今天还有背诵的任务。

    这棵树正巧在凉亭的侧边,前面正生长着一丛月季,所以不仔细,凉亭里的人看不到魏知俩人,但魏知却能看见他们。

    同时也能听到俩孩子说话。

    或许是因为要背诵的课文太长,也太过生涩,白善宝忍不住埋怨满宝,“都怪你……”

    满宝捧着书背对着他,哼哼道:“你自己笨,背不来怪我咯?”

    “我背书比你快!”

    “我比你快,不信你看着吧,”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她比去年的她更聪明了一点儿,当下她就问科科,“我现在是不是比他聪明了?”

    科科没回答。

    好吧,满宝就懂了。

    她有些不服气,念书的声音越发大声了,她一定要比他先背下来。

    宏愿刚刚发下,她就闻到了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转了半圈,就见郑氏正带着丫头端了一个木盘过来。

    白善宝也闻到了香气,俩人立刻把之前的不愉快和打赌抛在了脑后,冲着郑氏就跑过去。

    郑氏一手接住一人,笑道:“下人昨天买了一头母羊回来,那头羊正在下奶,正巧今天管家去县城里买了一些冰回来,我就让人做了两碗奶酪,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

    白善宝狠狠点头,把书暂时放到了一边。

    白善宝问满宝,“你吃过奶酪吗?”

    “没吃过。”

    “很好吃的。”他也很少能吃到,所以对那滋味印象很深刻。

    郑氏虽然疼他们,但也不敢给他们吃太多,毕竟是冰的,所以都只有一小碗。

    白善宝和满宝吃得津津有味,等他们吃完了,郑氏就柔声叮嘱,“吃完了就认真做功课,不能吵架和打架哦。”

    两个孩子虽然要好,但也总是吵架,偶尔还会打起来。

    好几次儿子都是抹着眼泪从外面回来的,都是说满宝欺负他,郑氏去了解过,结果人家小姑娘也是哭着回家的。

    自个儿子不仅是男孩,也比人家大一岁,身量也更高,郑氏当然不觉得满宝能欺负他,多半是打起来后都被打疼了,不过她觉得总体来说肯定是满宝更吃亏。

    所以每次两个孩子打架过后,郑氏都有些心虚的。

    才吃了好吃的,满宝心情不错,特别乖巧的应下,等郑氏走了,俩人便又把书拿起来,这一次俩人倒是不吵架了,一起乖乖的坐在栏杆上,一边甩着腿,一边背书。

    魏知便从草地上起身,背着手走过去,笑问,“你们知道这篇课文是何意吗?”

    白善宝:“先生今天讲过了,我们当然知道。”

    “既知道了释义,要背就容易多了,来,我来教你们怎么背。”背书这种事,进士出身的魏知真是太了解不过了。

    白善宝和满宝听得津津有味,论起教书,魏知或许比不上庄先生,但说起学识,他可一点儿不比庄先生差,甚至还远在庄先生之上。

    所以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全都受益匪浅。

    以至于满宝差点忘了要回家吃晚食,等她反应过来时,还是大丫奉命过来找她,她才知道时间不早了。

    她便把书一收,和白善宝魏知道:“我要回家吃晚食了,等吃完了我再过来找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呀。”

    白善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魏知微微一笑,也表示会等她的。他也挺喜欢跟这俩孩子相处的。

    一连两天,魏知除了每天和刘氏喝茶外,便是到田野里走动,或是到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和村民们说话,等满宝他们下学了,则和他们一起玩。

    当然,主要是他指导两个孩子读书。

    到第三天,他显露出想要回京的意思来,刘氏在沉默过后,这才请了人去正堂。

    白家的正堂周围被清空,除了大吉和刘嬷嬷在外把守,谁也不准靠近。

    这三天来,她对魏知的了解越多,就越信任他,也因此,她愿意去冒那一分危险。

    所以她问他,“您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吗?”

    魏知问,“你有证据吗?”

    “犍尾堰决堤,您什么都没查到吗?”

    “查到了一下,”魏知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不得不道:“但想定所有涉及此事的人的罪不可能,比如益州王,本官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我手上没有一丝证据是指向他的,虽然你我,甚至是朝中诸臣都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第255章

    底牌

    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乱抓人。

    所以魏知问她,“当年白启带走的东西……”

    那是唯一有可能定所有涉及此案的人的证据,如果拿不到,他们就要重新调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不知多少,最后成效有多少都不一定。

    听他这么一说,刘氏计划垮下肩膀来。

    这一点她早有预料,真被魏知确定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她顿了顿后道:“当年跟着启儿逃命的长随活下来了一个,他叫二吉,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把他给您,如果有一天您能把幕后之人绳之以法,需要人证的时候,我会把他交出来的。”

    “那东西呢?”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氏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

    这一次她没有避讳,将当年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满宝和周银夫妻的关系,她道:“我试探过,还让大吉悄悄的进周家翻找过,那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当年周银夫妻还没得及回到家就死在了路上,东西也不见了。”

    魏知惊讶,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和这事也有关。

    可是东西在路上消失,而拿着的人又已经死去,他皱了皱眉,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刘氏当然也知道,这种遥遥无期的冤屈让她内心一阵无力,已经六年了,她有生之年真的能让儿子的冤屈得以昭雪吗?

    刘氏坐倒在椅子上,有些心灰意冷的问道:“大人,这次犍尾堰决堤,死了多少人?”

    魏知咬紧牙关,想起他初到益州时看到的人间炼狱。

    这一次洪灾,只他下令统计到的死亡人数就有四万八千余人,这其中有直接被洪水冲走或淹死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死在之后的饥饿,冲突,以及疾病之中。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犍尾堰决堤。

    如果六年前白启能活下来,犍尾堰事发,那今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这个案子并不只是死了白启,周银夫妻以及那些随从而已,还有今日的四万八千余人。

    还有他没有统计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百姓。

    魏知深吸一口气,肃然道:“老夫人放心,魏某必倾尽全力,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刘氏眼眶一红,起身对他行了一礼,道:“大人正直,我自是信的,然而我也知道,事有可为,与不可为的分别。老身已经等了六年,不介意再等六年,再再六年,因为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含饴弄孙,没别的追求,我可以等下去。”

    魏知听明白了她的话音,问道:“老夫人但有所请,尽管开口。”

    刘氏道:“当年他们为了查周银夫妻的身份,特意将周银夫妻污为盗匪,以至于周满不能认亲生父母,周家也一直隐藏周银已死的消息。”

    她道:“周银夫妻是因我儿死的,我不能让他们死后还背此污名,何况满宝那孩子不能永远不认生父生母,她今年六岁了,我等得,她等不得,周家人恐怕也等不得。”

    魏知就沉思起来。

    一个人的身后事和身后名有多重要?

    哪怕魏知不信鬼神,却也很看重这两样,尤其是身后名。

    谁不想死后百世流芳,谁又想死后还背负骂名,甚至连最基本的祭祀都没有?

    他在厅内来回踱步,许久后问道:“周银夫妻的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立之和你我二人,”刘氏道:“至于那三人,恐怕也猜到了一些,不过他们现在在我们手里。”

    所以在外面,没人知道,包括周家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叫大吉的……”

    刘氏立即道:“他是可信的。”

    刘氏顿了顿后道:“他们一家是我白家的世仆,二吉更是他的亲弟弟,所以大人放心。”

    魏知明白了,点了点头后道:“如此就好运作得多了,你放心吧,我会安排的,只是你们得耐心等一等。”

    “是,”刘氏拜谢,“老身先替周家,替满宝,更替启儿谢过魏大人。”

    “快别如此,”魏知扶起她,叹息道:“周银夫妻义薄云天,魏某人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连冤屈都不能替他们伸。”

    刘氏嘴巴张了张,到底没问出来。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哪怕她已经很聪明,她也不解,犍尾堰已决堤,堤坝就摆在那里,那就是赤裸裸的证据,怎么就定不了他们的罪呢?

    那是益州王的封地,要说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不知,打死她都不信。

    连她一个妇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朝廷就是办不了他们?

    朝廷还真不能办他们。

    目前,连益州刺史都是以渎职的罪名被召回京城问罪。

    不错,是召回,而不是拿回,他是可以自己带着随从慢悠悠的往京城走,只要在吏部给的最后期限内到达京城答疑就可以。

    因为目前,除了大家的猜测外,谁都不能说犍尾堰就是偷工减料,以至于堤坝决堤。

    因为在魏知赶到的时候,整个犍尾堰都被人为的毁损过了,之前残留的工程痕迹都被人扒了,随着洪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而益州刺史给出的答复虽然无赖,他们还真没办法。

    他说,犍尾堰是被恼怒的灾民们给扒了,难道他能说不是吗?

    当时他赶到益州时,那些人早跑没影了,而且当时最主要的是赈济灾民,是救人,可不是去找扒了犍尾堰的人。

    就是现在,魏知有功夫来查找真相,也是因为受灾的灾民大部分都得到了安置,而他制定的安抚政策也在地方官员的运作下陆续到位,他这才有时间来忙这事,不然他这儿肯定是把这事交给下面的人,或是刑部。

    他一向分得清主次。

    魏知从刘氏这里知道了她的底牌,便准备回京了。

    他推迟了四天回去,此时圣人该着急了吧?

    此时皇帝还真急了,按说昨天魏知就应该回到京城了,但官道上没他的人影。

    路上有事慢一些,皇帝可以理解,于是他又耐心等了一天,结果第二天直到日落,魏知也没回京。

    这下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当然,他不是气魏知怠工,他是担心魏知这次赈灾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直接在路上结果了他。

    第256章

    大杀器

    皇帝为什么会派魏知去益州?

    当然是因为魏知的脾气又臭又硬,连他魏知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怼,他怕过谁?

    益州大洪,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刺史虽然上报,却没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的。

    那里离京城也不近,皇帝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当然不知道那边的实际情况,想着各州县不仅有自己的粮库,剑南道内还有两个大粮仓,他和朝廷众官员都觉得他们可以就地解决。

    最后还是新都县县令,及益州的一些世家大族一起星夜进京告状,他才知道益州的洪灾竟那么厉害。

    在犍尾堰下游的几个村子,据说一个人都没活下来,眨眼间便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所以皇帝震怒,这才立即启用了大杀器魏知。

    早年间魏知一再得罪他,皇帝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也贬谪过,不过最后皇帝还是把他调回京城,一边互相对骂,一边重用对方。

    所以魏知的硬脾气是天下闻名的,乱世用重典,这种乱象则应该用铮臣。

    别说益州最大的只是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连他魏知都敢怼的。

    可是,面对魏知那张嘴巴,那个脾气,他可以忍下来,就怕别人忍不住啊,要是正在路上把魏知给干掉了。

    皇帝一时心中复杂,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伤心,还带着愤怒与焦虑。

    最后所有的情绪压过了那丝小小的棋盘,他想,就算是要杀,那也得他来动手吧?

    于是皇帝一想,立即叫来禁军,让他们立即沿着官道去益州找人。

    而此时,魏知刚刚从七里村离开,在白老爷的带路下,穿过一条条小道绕过罗江县回到了官道上。

    白老爷只送他们到官道,双方告别。

    魏知将一张帖子交给他,道:“将来若有事,可持这张帖子上京来见我。”

    魏知给了刘氏一张,但他觉得也得给白老爷一张,万一有事刘氏不找他呢?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四天,但魏知已经看得出来,那位老夫人性格烈得很,是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白老爷恭敬的接过,目送魏知离开。

    魏知出了剑南道没多远就碰上了来找他的禁军,他自己没出现,只让侍卫去与他们交流。

    此事是他的疏忽,也是他不太相信京城那边,所以才没把他的动向和京城报备,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禁军遇上,恐怕不出两天,益州那儿的人就会知道他滞留剑南道四天。

    虽然他已经扫清尾巴,但能给他们留的信息自然是越少越好。

    毕竟刘氏祖孙天然就是一个吸引人目光的人,而且就是这么巧,他们和周家就撞在了一起。

    这个风险,魏知冒不起,刘氏冒不起,周家更冒不起。

    所以他没有出面,而是派出一个侍卫悄悄的与为首之人谈了一下,然后他带着人继续悄悄的回京,而禁军则继续带着人向剑南道内寻找。

    魏知失踪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剑南道,不少人都开始活动起来,四处寻找魏知。

    尤其是绵州,不仅绵州刺史奉命在找,绵州内还涌入了很多人,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甚至还有人找到了七里村。

    因为白启的家人在此,谁也不知道魏知到底有没有查到白启的头上,万一他找过来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往七里村派的那三个人失去了音信,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出事的。

    但七里村一切平静,村子里决定了要种一季冬小麦,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忙,村民们开始四处挖坑堆肥。

    家附近最多能堆两个肥?

    没关系,村子外面多的是地,随便选,随便挖,反正又不是占下来做房子,村长一点儿也不管的。

    老周头野心就很大,带着一家人在周四郎他们开出来的荒地附近里一口气开出了四个肥堆。

    周四郎他们每天都要上山挖长得好的肥土,还要扫荡林子里的落叶,可因为最近需要堆肥的人有些多,大家干脆直接动手把一些肥大的叶子也给撸了,一块儿运下山来剁碎丢进肥堆了。

    这种树叶不太好腐化,一二十天肯定是不行的,但现在离他们秋天种冬小麦还长着呢,而且这些肥堆可不全是为冬小麦准备的,还得为明年的春种准备。

    不然大家何至于忙得这么早?

    不就是怕冬天种了冬小麦,那来年就没肥了吗?

    不错,我们乡下人就是看得这么长远。

    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的,同样有不少人家在慢悠悠的准备着,还觉得村子里的人太大惊小怪。

    现在离来年开春种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到冬天时,比如冬至过后再忙也不迟呀。

    这都快要开镰收小麦了,不趁机多休息两天养养精神,这时候闹腾他们?

    村长和村里的老人对着那几家唠叨了几次,见人家不听,他们也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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