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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纪大夫抬头看了关老爷一眼,微微加重了压着脉的力道,道:“不要动呀,我才听出一些动静呢。”

    满宝立即道:“纪先生,我来吧。”

    纪大夫抬头看了满宝一眼,对上她巴巴的眼睛,他到底还是收了手,淡淡的道:“听脉的时候心要静,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要少。”

    哪怕是正心急等着白善回答的关老爷都没忍住,冲纪大夫瞪眼道:“你这是要拿我给你徒弟练手呢?”

    不过关老爷也没把手收回来,在他看来,给满宝把脉总比给纪大夫这个老狐狸把脉要好,毕竟谁知道这个老狐狸能听出什么来呢?

    他却不知道,满宝因为身份使然,能听出猜出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纪大夫少。

    手才搭上,满宝就察觉到了关老爷的异常,这一次他比往常表现得要紧张得多,虽然他已经尽力放松了,但真正放松的肌肉和假装放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第874章

    怀疑

    满宝看着关老爷的脸色问,“您近来感觉如何,头还疼得厉害吗?”

    满宝的问题又多又细,白善不说话就显得很正常了。

    关老爷还等着他回答呢,有些不耐烦起来,就要把手收回来,“我的病也就这样了,看不出什么来,不看了。”

    满宝就压住他的手道:“关老爷,您这病治了有十二年了,您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再治十二年?”

    这个还真治不了,纪大夫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两声。

    关老爷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是了解的,闻言看了满宝一眼,然后与纪大夫笑道:“你这徒弟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纪大夫笑道:“小孩儿嘛,都心大。”

    关老爷点了点头,见满宝不愿意放手,他干脆也不动了,但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白善问,“白小郎君是哪儿人?”

    该想的,不该想的,白善都想了,这些东西便是他不说,过后关老爷一问,也自有人能回答,所以他坦然的道:“我是陇州人,今日是和府学请了假过来的。”

    关老爷就看了一眼关二郎后道:“我这二儿子何德何能让白小公子如此高看他?”

    白善便低头笑了笑,“关二哥人品好,学识也不差,是关老爷谦虚了。”

    一旁的关二郎脸色微红,正要解释白善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满宝来的。

    但目光扫到俩人他又顿了一下,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冲动,却不太会想告诉大人,他认了就认了呗。

    关二郎是不愿意承认主要是白善夸他也夸得舒服的。

    “你是陇州人,怎么来益州上学?”

    白善在一旁回答,满宝渐渐觉得不对起来,真是奇怪,怎么问起陇州,问起白善的父母时,关老爷的脉就跳得有点儿快呢?

    满宝半响琢磨不出来,纪大夫见她把个脉半天不说话,便站在她背后轻咳一声,满宝连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没多少变化,纪大夫您看看。”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他刚才都看过了,还看什么看?

    他道:“关老爷移步屋内,我给你扎一会儿针吧。”

    关老爷扎针后会好受一点儿,这也是他一直愿意接受纪大夫治疗的原因,他虽然觉着自己活不了了,但至少死前不要那么痛苦。

    所以往常一说扎针关老爷都很配合,但这次关老爷却摇手道:“这次就算了,家有客人,我陪他说说话,且这扎针也没用,又治不好。”

    纪大夫就瞪眼,“谁说没用的?这针能缓解你的症状,还能给你助眠你知不知道?”

    白善也立即道:“要是因为小子而误了关老爷治病,那就是罪过了,您要寻我说话,小子多留一会儿就是了,您先扎针,我和关二哥去院外候着。”

    关二郎连连点头,“父亲,您先扎针,我带他到园子里走走,一会儿再回来陪您说话就是。”

    关老爷皱眉想了想,一旁的纪大夫虎视眈眈,他只能点头。

    满宝拎着药箱进去,将针拿出来后便退了下去,纪大夫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关老爷却留意到了,问道:“你这小弟子今天怎么不留下观摩了?”

    纪大夫手不停的将东西摆在桌子上,示意关老爷脱衣裳,他道:“这孩子学得快,来看了这么多次早学会了。”

    关老爷就叹气,“我就知道你这是拿我来给她练手呢,你还不肯告诉我,我能活多久。”

    纪大夫拿了针去找他的穴道,闻言道:“你要想活得长久一些,总是可以活的。”

    关老爷没再说话了,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每次一扎针他都犯困想睡觉。

    满宝出去,关家兄弟和白善正站在院门口等她。

    一见她出来,关二郎便问,“父亲扎针了?”

    满宝点头,“纪大夫正在给他扎针,有些问题便由我来问吧。”

    “不用等纪大夫吗?”

    满宝笑着摇头,“不必,来前纪大夫都叮嘱过我了。”

    关大郎便请他们去园子里坐着谈。

    “我父亲的病一开始便是纪大夫来的,难道纪大夫当年没问过我父亲,当时不知道病因吗?”关大郎的记忆可比关二郎清晰多了。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近来我在翻看整理关老爷的脉案,发现只有到十年前的脉案,可纪大夫说,似乎十二年前开始关老爷就说过自己头疼了,不过时间太久,纪大夫年纪也大了,当时病情不重,没有留下脉案,所以我们现在回想起来知道的并不多。”

    满宝睁眼说瞎话道:“我们最近翻到了一本医书,里面有提到脑疾的治疗,只是要对症才能下药,所以我们才想问起病因。”

    这个说辞说服了关大郎。

    关大郎就认真的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隐约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父亲的确说过头疼,而且有一年中秋,父亲大病,连中秋都不能去王府,那一年是……大贞三年?”

    关大郎想了好一会儿后确定的点头,“没错,就是大贞三年,我记起来了,因为那一年王府的二郡王出生,父亲作为家臣还领了很多赏呢。”

    满宝便问道:“那时候关老爷是不是特别忙?嗯,我是说,他压力大不大,心里紧张不紧张?”

    关大郎笑道:“心里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不过那段时间父亲并不怎么忙,每天有很多时间陪着我们。”

    关二郎却道:“但春天的时候很忙。”

    “你怎么知道?”

    关二郎轻咳一声道:“大哥你忘了,二郡王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我跟着大郡王与人打了一架,父亲都没空罚我。”

    关大郎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一年春天父亲很忙,难道是春时熬坏了身体,秋时发出来?”

    满宝点头肯定,“有这个可能,那会儿关老爷饮食如何,可安定吗?是常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的?”

    这些问题都是唐县令和他们商量过后设计的,既有他想知道的信息,又能跟身体扯上关系的,能问的满宝都问了。

    不能问的,不用白善提醒,满宝也知道不能开口。

    四人在园子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直到下人来找,他们才知道关老爷已经扎完针,甚至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正要见一见白善呢。

    第875章

    懊恼

    白善从关家出来的时候后背都出了一层的薄汗,他站在马车边上顿了顿,看向满宝。

    满宝就要过去和他同坐,才走了两步,纪大夫就咳嗽一声,叫道:“满宝,上车,我有话与你说。”

    满宝就只能停下,看了白善一眼后上了纪大夫的车。

    白善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踩着车凳上车。

    关二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叹,看来这儿也有棒打鸳鸯的人呐。

    白善撩开窗帘最后和关二郎道别,大家互相招了招手后才分开。

    关二郎目送两辆马车走远,这才笑着转身回正院去。

    关老爷正在问关大郎白善的情况。

    关大郎哪儿知道这么多?

    这两年他的主要精力就是照顾老爹和打理家务上了,偶尔有空闲的时间了,想要和城里的世家权贵们维持一下关系,又总会有各种事冒出来,所以他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灵敏。

    他已知的白善的情况还是二郎告诉他的呢。

    关老爷见他一问三不知,仅知的那些还是他刚才问出来的,顿时气得不行。

    他一气,头就更疼了,头一疼,脾气又忍不住起来……

    正要发火的时候,关二郎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下意识的一顿,转身就想走。

    关老爷已经叫道:“老二,你过来。”

    关二郎便硬着头皮过去,行礼:“父亲。”

    关老爷盯着他道,“我问你,你跟白善正是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所以把人请家里来的?”

    关二郎连连点头,“是。”他总不能说那小郎君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来的吧,在他爹眼中,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出息表现。

    关老爷就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说一说,你们前天都谈了什么?”

    关二郎硬着头皮道:“谈了很多,诗书词赋都谈到了,很长的。”

    “没事,我们父子两个也很久没在一处说说话了,现在也没事做,有的是时间,你就从头说起吧,你们都谈了什么诗书词赋?”

    关二郎被噎住,一下说不出话来。

    关老爷就眼睛一瞪,喝道:“还不说实话,说,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关二郎这会儿觉着不对了,悄悄和关大郎对视一眼,然后低头道:“他是陪着小周大夫来的,父亲,您为何如此在意白善?”

    关大郎也看着关老爷。

    关老爷却是“腾”的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心绪急剧起伏,“你说他陪着谁来的?”

    “小周大夫呀,”关二郎顿了顿后道:“他们二人,咳,互相爱慕,所以……”

    关老爷脸色变了几变,面无表情的道:“你仔细的说一说你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吧,还有,刚才你们都说了什么话?”

    关二郎心惴惴,在他爹的目光下不得不细细的说来。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满宝也心惴惴的低头坐在纪大夫的对面。

    纪大夫盯了她半天,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问她为何要去打探关老爷的病。

    他当了近四十年的大夫,如果从跟着父亲看诊开始,那有五十年了。

    但是,纪大夫还是忍不住教她道:“满宝,我从九岁开始,就背着一个药箱陪着我父亲出入各种宅院,五十来年了,我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作为大夫,我们只要看病就好,其他事能不听就不听,更不要去主动打探,好奇心少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安乐,知道吗?”

    满宝便知道纪大夫一定是猜出了什么。

    她刚学医术时,陆老大夫曾经和她说过,一名医者,首先要会的便是察言观色,而上好的医者,最会的也是察言观色。

    陆老大夫说过,大成的医者,病人的心思一动,病人自己或许都不知,但医者却能摸出来,看出来,这才是治未病的大医。

    纪大夫自然没到这一点儿,但连满宝都能摸出关老爷的异常,她不信纪大夫摸不出来。

    满宝就知道瞒不过他,但她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问,更不会参与进来,所以满宝也不会与他说缘由,只道:“纪先生,这不是好奇。”

    纪大夫看着满宝,满宝毫不避讳的回视他,认真的道:“纪先生,我做此事不是为了谁,而是就是为了我自己。”显然她也察觉到了纪大夫对白善的态度变化。

    她顿了顿后问道:“会把您拉下水吗?”

    纪大夫笑了笑后道:“哪儿那么容易被拉下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老了,可管不了你们这么多。”

    满宝松了一口气,半蹲着行礼,“多谢纪先生。”

    纪大夫微微闭上眼睛,受了这一礼。

    满宝没有再在药铺多留,送纪大夫进了药铺后,她便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到后面的马车,麻溜的爬上去,“你怎么了?我怎么觉着关老爷似乎认识你似的?”

    白善道:“他不认识我,但应该认识我爹。”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茬,懊恼道:“糟了,忘了这一茬了。”

    白善严肃的点头,“我猜,他一定猜出了我是白启之子。”

    满宝纠结起来,“他要是坏的,转身告诉了益州王……”

    白善道:“走,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善敲了敲车壁,大吉便打转马头朝县衙而去。

    唐县令刚处理好上午的事,正晃晃悠悠的要回后院用饭呢,走到一半察觉不对,脚步顿了一下后脸色微变,懊恼的叫道:“糟了。”

    跟在后面的明理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唐县令拍了一下手掌道:“忘了问刘老夫人,白善和白县令长得像不像了。”

    明理挠了挠脑袋道:“他们是亲生父子,总会有长得像的地方吧,难道老爷怀疑善少爷不是白县令生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他转身就往回走,道:“走,我们去药铺看看,不知道他们去关家了没有,要是没去,赶紧把人拦下来。”

    话才说完,他就看到了跟着衙役进门来的俩人,一看他们的样子他就停下了脚步,“得,看来已经去过了,动作还挺快。”

    第876章

    暂避

    唐县令请他们进屋坐下,和明理道:“去告诉夫人,我午食就不回去吃了,你去把食盒提来。”

    他问满宝俩人,“你们吃过了?”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便道:“多拿些。”

    明理躬身应下,退出去帮他们把门打开。

    唐县令左右看看,没发现有茶,便给他们倒了两杯冷掉的开水道:“随便喝喝吧。”

    白善和满宝没喝,直入主题道:“关老爷应该认出我来了。”

    唐县令就叹气,“我想不起来你和你爹的事儿,你怎么也没想起呢?”

    白善没说话。

    他记忆里就没他爹,怎么想得起?

    多说无益,三人忧伤的相对而坐,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唐县令问,“你们觉着关老爷他能猜出多少东西?”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开始揣测最坏的结果,白善沉思道:“他若知道了我是父亲的孩子,一定会怀疑我是要调查当年的事。”

    满宝:“也会知道是我领着白善去的,然后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唐县令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知道他知道了?”

    满宝轻咳一声道:“他和善宝说话的时候我摸着他的脉呢,他肯定会猜我摸出来了。”

    唐县令好奇,“摸脉还真有效?来来来,你来摸我的试试看,接下来我有没有说谎什么的。”

    白善叫道:“唐大人,我们这会儿别闹了吧。”

    “这怎么能叫闹呢?这于问讯可是很有用处的,不过算了,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唐县令问:“那你们猜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会知道吧,我们从未在他那里显露过。”

    “是没显露过,但他仔细一查,你我三人来往密切不说,我还曾经去罗江县住过一段时间,你们猜他会不会猜我已经知道,甚至正在查这事?”

    满宝和白善一起张大了嘴巴。

    那这事可就大发,要是他们自己,关老爷最多对付他们两个,当他们是小孩子不服气所以要查,可要是唐县令也下场了……

    满宝抖了抖问,“那怎么办呐?”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叹道:“就是不知他是敌是友啊。”

    唐县令一手按在桌子上,轻声道:“也不知道当年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是谁,偏偏是在他的别院里,若是他还好,若不是他,那必定是他身边非常亲近之人,不然不会选择在他的别院里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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