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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虞县公微微点头,姜先生等人也下车来了,纷纷来与虞县公见礼。

    虞县公认得姜先生,他指了旁边一个茶馆道:“既然碰见了,我们不如坐下喝杯茶,待我先去领个福袋。”

    他对白善和满宝笑道:“你们刚才说的不错,这别人的福袋可以不领,但这太子的却不能不领啊,哈哈哈哈……”

    虞县公去领福袋,庄先生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问道:“你们见过虞县公?”

    满宝:“前儿在县衙那里见的,先生,你也认识虞县公吗?”

    庄先生就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虞县公的,但虞县公却未必认得我。”

    第1096章

    记得

    虞县公是特意来领东宫的福袋的,取了福袋后,一行人便要进茶馆说话,但一群少年在大人们面前拘谨,大家纷纷和白善挤眉弄眼,悄悄的和几位先生行礼过后就跑了。

    刘焕拉殷或,“你走不走?”

    殷或摇头:“你走吧,我不走。”

    刘焕左右看了看,见小伙伴们都跑得差不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姜先生和陈先生等人显然很崇敬虞县公,在虞县公去领福袋的时候,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候在一旁,等他领了福袋,又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了茶馆的二楼,等他坐下了,这才行礼落座。

    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手就像满宝他们小时候上课听讲一样特别乖巧的放在腹前。

    别说满宝和白善,就是殷或和刘焕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姜先生扭头看见他们这么呆,便道:“还不快来拜见虞公?”

    四人愣愣的上前,虞县公便笑着挥手道:“不要让孩子们如此拘谨,我们前儿都见过了,来来来,都坐下。”

    他笑眯眯的看向庄先生,“这俩孩子是你的弟子?”

    庄先生躬身回道:“是。”

    虞县公笑着点头,问道:“你从几时教导他们的?”

    庄先生回道:“从启蒙开始。”

    虞县公恍然,脸色更温和,“原来他们还是跟着你启蒙的吗?好,好,好啊,我见你面熟的很,我们以前见过?”

    庄先生顿了一下后躬身道:“小子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曾向前户部侍郎杭大人投过诗帖,当时虞公也在,所以见过。”

    虞县公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杭?是杭立平吧?”

    庄先生躬身应了一声“是”。

    虞县公便叹气,“他早死了,死了有十一二年了吧,你给他投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他也就那时候任户部侍郎了。

    庄先生又应了一声“是”。

    可虞县公却觉得不太对。

    他的记性虽然好,但每年给他们这些人投文的人这么多,他连给自己投文的人都不能完全记住,更别说给他朋友投文的人了。

    他怎么会觉得庄先生面熟呢?

    虞县公看着庄先生摸胡子,半响后笑问,“不知道你当年投的是哪一首诗,看你一身白衣,是那老小子没取中你的文,又回乡去了?”

    姜先生等人没说话,却感觉到气氛一滞。

    满宝张嘴要说话,白善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头看他,白善冲她微微摇头。

    庄先生已经笑着将他当年投的诗文念了一遍,一字不曾改。

    姜先生等人忍不住在心内赞了一句好诗,虞县公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

    他记性一直好,何况庄先生写的这首诗他还很喜欢,其中抱负可期的那种感觉他也曾有过,所以当年一听,他便喜欢不已。

    所以对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虞县公上下打量庄先生,他挺直了脊背,微微低着头任他看。

    虞县公目光转到白善和满宝身上,见俩人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庄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直是白身?”

    “是,”庄先生躬身回答,顿了顿后道:“小子给人做过师爷,不过没做两年便去做了教书先生,一直到现在。”

    虞县公微微颔首,问道:“你一共收了几个弟子?”

    “三个。”

    虞县公的目光便在刘焕和殷或身上扫来扫去。

    庄先生低着头没看见他的目光,满宝和白善却看见了,连忙解释道:“虞县公,我们师弟今天不在,他跟他同窗玩儿去了。”

    “师弟?”虞县公便看着满宝笑道:“这样算来,你是大师姐了?”

    满宝点头。

    “可我看你年纪比你这师弟还要小些呀。”

    为什么大家都要关注这个?

    满宝道:“可我入门早啊。”

    虞县公就问庄先生,“这小姑娘是你家的?”

    庄先生连忙解释,“不是,这孩子从小与我读书,她很聪慧,因此收了她做弟子。”

    满宝解释道:“先生在我们村开学堂,我大嫂在学堂里做饭,我打小儿就跟着一块儿去,先生上课,我就坐在门槛上听,因为我学得快,所以先生就收了我做弟子。”

    “不收束脩,连我最开始的书本和笔墨纸砚都是先生给的呢。”

    虞县公听明白了,笑问:“那你家怎么也不给个束脩?”

    “我家贫,一开始是没钱。”

    “家贫啊……”虞县公看了一眼庄先生,笑着问满宝:“你跟着你们先生读书多少年了?”

    满宝:“十一二年了吧。”

    白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这是一出生就去读书了吗?

    他忍不住去瞥她。

    庄先生也暗暗瞪了满宝一眼,警告她老实一些。

    满宝便想,的确是十一二年了嘛,虽然她不记得了,但科科记得呀。

    它很久以前就说过,她很小很小,才会扶着墙走路的时候就坐在学堂的门槛上了,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跟着学堂里的学生们一起叫的“先生”。

    虞县公看着笑了笑,微微颔首,摸了摸胡子后问,“我记得当年你有个同窗也做了一首好诗,他叫什么名字?”

    庄先生笑道:“时间太久远,小子也忘记了。”

    这会儿连白善都忍不住想要说话了,却被庄先生抬头瞥了一眼,两个弟子便只能憋屈的低下头去不说话。

    虞县公听着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喝了点儿茶,和姜先生等人说了说话便离开了。

    姜先生等人把虞县公恭送出去,这才直起腰来,“奇怪,虞公何时回京的?他不是告老还乡了吗?”

    陈先生却盯着庄先生若有所思起来,虞县公说的庄先生那个同窗不会是陈福林吧?

    崇拜的人一走,大家看了一下天边的夕阳,也没空玩儿了,于是各自告别,各回各家。

    陈先生拉着姜先生一同乘车。

    殷或也看了一眼时间后道:“我也得回家去了,你们要是有事可使人传信与我,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满宝和白善便知道他敏感的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后目送他上车。

    刘焕跟着他后面挤上去,叫道:“我与你一同,反正我们两家顺路。”

    等他们都走了,师生三个才上了大吉的马车。

    白善和满宝很不解,问道:“先生,你为何不告诉虞县公?”

    第1097章

    传道

    庄先生便看着两个单纯的孩子叹气,道:“为师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要虞县公为为师出头,可凭什么呢?”

    白善道:“虞县公看着似个正直的人。”

    满宝点头,“正直之人遇不平事总会为受害之人鸣不平的吧?”

    “这话没错,”庄先生道:“要是提前十年,哪怕提前五年,那会儿虞县公的年纪还没那么大,也还在任上,为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他现在如此高龄,又已卸任……”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为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们也都读过律书了,当知道,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应该是臆测,”庄先生道:“感情有深浅,但证据没有,虞县公不会仅凭我一人之言便信我,要查清这件事太难,太繁琐,他太老了。”

    庄先生叹息,所以虞县公不一定会管这事,而且,“为师也不想为这事太过麻烦虞县公。”

    庄先生笑了笑道:“声誉虽重,但与我来说早已如过眼云烟,你们也要记住,以后不要再为此事多费心。”

    “先生想此事就此了了?”满宝皱眉道:“可从他这三次的作为来看,便是先生肯,他恐怕也不肯吧?”

    庄先生便对她笑道:“是啊,本来为师想着,他若真做什么了,为了不影响你们,为师说什么都要找他谈一谈的,可你如今出名了,我就没必要去找他了。”

    见两个孩子疑惑,他便笑道:“以为师对他的了解,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敢再对我做些什么的。”

    他靠在车壁上,畅笑道:“他能考上府学,自不是蠢笨之人,但为何出仕二十余年,还只是个五品郎中?自不是无才,而是因为他失了锐气。”

    庄先生这一辈子不得志,想的便多,他见过的人越多,想的越多,便自琢磨出了一些道理。

    那些道理,他曾经想教给他儿子,只是他儿子对他有些心结,他并不想像他父亲一样一生都抱着不可能实现的抱负碌碌无为,心底却又饱受煎熬。

    他的愿望很淳朴,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没有大的志向,只想在县城里安居,以后给孩子们多留下几个铺子,多留些田地,给儿子女儿说一门好亲事。

    他想教给他孙子,可惜,他孙子的老子也不太乐意让他教,生怕他把儿子给养成了像他父亲一样。

    庄大郎虽然从不说,但他觉得他父亲过得挺苦的,这种苦不在于衣食住行,而在于他的志向,他想做的事,一直都做不成。

    他不希望他儿子像他父亲一样。

    所以庄先生有很多的道理想教却没处教。

    他平时也没少教诲他的那些学生,可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时时说,而他们与他学习的时间也有限。

    也就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因为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所以他得以将这些琢磨出来的道理告诉他们。

    “陈福林此人,一生谨慎,但谨慎过了头便是优柔寡断,且他功利心太盛,无利之事不做,这样的人虽不会有大难,却也难有成就。”

    庄先生对两个弟子道:“你们不要学他,我虽一直让你们谨言慎行,却也不可失了锐气,人这一生,除了功名外,总还要有点儿别的坚持才好。”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记下了先生的话,然后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所以先生觉得他忌惮我们,反而不会再害您了?”

    庄先生见他们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只能掰碎了和他们说,点头道:“不错,白善和二郎都是读书人,他知道读书人重名,他又在京城经营多年,自有许多办法去对付你这两个师弟,可你不一样。”

    庄先生笑道:“你是医者,又受济世堂保护,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办法来对付你,而你如今又出入公侯权贵之家,有时候你一句话便可毁了他多年的经营。与他相比,我是光脚的乞丐,他却是一身锦绸,你说,两者遇上了,是我更怕他,还是他更怕我呢?”

    满宝道:“我没看出先生怕他。”

    从遇见陈福林开始,庄先生脸上的表情就没多少变化,一直淡然处之,恐怕陈福林心里更怕吧?

    满宝忍不住笑眯了眼。

    白善却思索道:“可先生也有软肋,只是他还没发现而已。”

    满宝扭头问,“先生的软肋是什么?”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你呀。”

    满宝瞪大眼睛。

    “还有我,还有白二。”

    庄先生笑着微微颔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所以呀,以后你们也要学一学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知道吗?”

    说罢,他瞥了一眼满宝,道:“尤其是你。”

    满宝立即端坐,收敛好表情。

    庄先生轻哼一声道:“等以后,你能够在我们面前也淡然处之,喜怒不形于色,这本事就算练出来了。”

    满宝脸上就不由露出苦色,一脸的苦恼。

    庄先生就轻拍了一下她脑袋,满宝只能憋着气把脸色缩回去,庄先生一看,更怪异了。

    一旁的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脸上的肉。

    满宝拍掉他的手,白善这才替她说情,“先生,她在家里人面前才这样的,她出去的时候可会装了,端着样子,下巴一抬,就是个小神医的模样。”

    庄先生却没放过她,而是语重心长的道:“这还不够,满宝,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可倾心相付,人要有戒备之心。”

    “为师以前在这上头吃过亏,不希望你们将来也受此所累。”

    满宝道:“先生你放心,我们在外面很谨慎的。”

    这话别说庄先生,就是白善都不太相信的看着她。

    满宝想要张嘴说话,但想了想,忍下了。

    哼,她可是很能保守秘密的,科科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就没告诉别人过。

    白善想的则是:你连你爹跟在你身边的事都没瞒住,你还能说自己谨慎?

    三人回到家中,满宝和白善等先生进屋休息去了便凑在了一起说悄悄话,“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

    白善道:“听先生的吧,我们且静观其变。”

    满宝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真的不谨慎,喜怒很形于色吗?”

    白善沉重的点头。

    第1098章

    进宫

    满宝拎着自己的药箱,板着一张小脸进了药铺。

    小芍总比她提早一点儿到药铺,他把诊房都打扫干净了,听到马车的声音,立即迎出来,接过满宝手上的药箱。

    满宝表情管理第一天,她总觉得今天的小芍怪怪的,却不知道郑大掌柜和丁大夫正悄悄的看着她。

    忍到中午,陶大夫终于忍不住了,问她,“满宝啊,这次重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满宝一脸懵的摇头,“没遇着什么事啊。”

    郑大掌柜道:“满宝啊,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虽然我们济世堂一般,但在京城还是有点儿人脉的,或许能帮你参考参考也不一定呀。”

    满宝:“我真的没遇着什么事啊。”

    “那你怎么一脸的严肃的?”

    “是啊,这一大早上的,脸色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丁大夫道:“没看见都把小芍吓成什么样儿了。”

    满宝:……不是要喜怒不形于色吗?

    她抬头仔细的看了看郑大掌柜和丁大夫几人,见他们一脸的关切,她心内忍不住一暖,然后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她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

    科科:“我理解的就是不管是喜欢还是生气都不轻易放在脸上,宿主,根据我收集到的数据分析,像庄先生,他用来掩藏情绪的方法就是淡然,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脸上都带着淡笑,或者就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而坐在你对面的郑大掌柜则多喜欢用商业性的笑容掩盖真实的想法。”

    满宝:“那我适合什么样的方法?”

    科科:“憨笑。”

    郑大掌柜见她看着他发呆,就在她眼前招了招手,见她一点反应没有,便道:“完了,就这儿还没事呢,这孩子肯定遇着大事了。”

    满宝回神,正要说自己没事呢,小郑掌柜却提着袍子从外面飞跑进来,焦急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爹,出大事了!”

    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出什么大事了,没看见大夫们在吃午食吗?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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