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白善这一觉睡得很熟,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他揉了揉眼,低头看到自己手指上的淡墨,隐隐觉得不对,立即下床去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人,白善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开门出去,无视外面下人惊诧的目光,直接道:“去打盆温水来。”
下人回神,立即转身跑去厨房打水。
大吉正好路过,也惊呆了。
算起来,自从少爷九岁以后,他就不会再被画花脸了,这是……
白善也有些郁闷,他小时候和满宝同桌,偶尔午食过后在学堂里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便会忍不住在彼此的脸上画东西。
为此他们还打过架,惹得先生罚过他们还几次。
可自他们长大一些后他们就不再这样了,谁知道他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被满宝画脸。
白善闷闷不乐的坐在镜子前,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他凑近了看,正巧下人端水进来,他便问他,“你看我脸上的墨画的是什么?”
下人忍着笑的看了一下,“少爷画的是眉毛?”
白善若有所思,“眉毛吗?”
下人点头,可不是眉毛吗,本来少爷的眉毛就挺好看的了,满小姐画了两道那么粗的眉毛,那墨水还不小心连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好似一条绷直了的黑色毛毛横在眉毛上。
白善叫住要退出去的下人,绷着脸道:“等我洗好了再走。”
白善将脸上的墨水洗干净,水直接黑了,他擦了擦脸,又去照了照镜子,扭头问下人,“我这眉毛不好看吗?”
下人直接点头,“好看,这十里八村再没有比少爷还好看的人了,除了满小姐。”
白善:……谁要跟这十里八村比呀,这村之外还有县,县之外还有州,州之外还有道,他们现在都走到京城去了!
杨大人多好看呀,他不跟杨大人比也就算了,也不至于就和这十里八村的人比吧?
白善又照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若有所思的问道:“剑眉要怎么画?”
下人:……男人也要画眉吗?
见下人回答不上来,白善也不勉强他,挥挥手让他走了。
白善换了身衣服,伸了伸懒腰出门,大吉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便跟上。
白善回头与他道:“你回家去吧,我今晚不出门了,就去隔壁找一下二郎和大堂哥。”
大吉便点了点头,和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说了一声便往后面的一座偏院去了。
那里住着二吉,他也住在那里,住处要比家中的其他下人要好很多,因为那以前是做客院的,并不是下人房。
白善让下人去告诉祖母和母亲一声,直接去隔壁找白二郎。
白二郎他们都吃过晚食了,听到他说一觉睡到现在,便让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然后盯着他的脸看,“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因为喝醉酒被骂哭了?”
“没有。”白善想和他们探讨画眉的事儿,于是示意他们看他的眉毛,“你们觉得我的眉毛丑吗?”
白大郎和白二郎就认真的盯着他的眉毛看,“有点儿红。”
“有点儿散,”白大郎问,“你剪了?”
白善:“……没有。”
他也盯着白大郎的眉毛看,至于白二郎,他根本不稀得看,他看了看后嫌弃道:“大堂哥,你怎么不画眉?”
白大郎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
白善道:“大堂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拾掇拾掇自己?”
白大郎这下确定了,他没听错。
他看了看白善,又扭过头去看了看他弟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就伸手去摸白善的额头,“这是头回吃酒把脑袋给吃坏了吧?这画眉是女子的事儿,我为什么要画眉?”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觉得白善是吃坏脑袋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窃笑问,“是不是满宝嫌弃你长得不好看?”
白大郎问他,“师妹嫌弃堂弟长得不好看你高兴什么?你长得还不如他呢。”
白二郎却对自己很有信心,“胡说,大家都说我长得好看的。”
白大郎不理他,直接对白善道:“我没见过男子画眉的,堂弟,你可别乱来。”
“什么画眉?”白老爷端了一碗面进来,随手递给白善,笑眯眯的道:“善宝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下你大堂哥的婚事呢。”
白大郎:“……爹,说亲的是我吧?”
白老爷就瞥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善宝提醒你,你才想起来要说官宦家的淑女的。”
白大郎:……
第1364章
心塞
早在年前,和白大郎谈过以后,白老爷就试探性的往外往出了消息,当然,这种消息不可能是他亲自去说。
白善提醒了他,他觉得不能把目光局限在一地,于是他找了罗江县最好的官媒,暗示对方往周边州县也走一走,对方瞬间就明白了。
各地官媒本就互有联络,说亲这种事虽然多为一地内互相流通,但如果本地找不到合适的,尤其一些大户人家,外嫁和外娶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都需要媒人跑动的。
这种大户之家的婚事多是私人做媒,但最后纳采问名时也多要请一官媒帮忙打点,一来二去,业务能力最好的官媒便有了些人脉,也会认识各地的媒人,扩展业务。
白老爷要给儿子说亲,当然不可能两眼一抹黑的随便挑个姑娘不是?
所以他直接找了官媒。
官媒和白老爷了解了一下白家的家底和白大郎自身的条件,都不在罗江县里停留,直接往绵州城找去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自己在绵州城开展业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而地盘是不容侵犯的,所以她到了地方直接找了绵州认识的官媒。
当时正值年前,过年一直是走亲说媒最好的时候,白老爷的家底不薄,白大郎的条件也好,肯定也要往高处找的。
这样的媒,做一桩抵一百桩,所以不论是罗江县的官媒,还是绵州城的官媒都很看重。
趁着过年的时候,官媒们走街串户,很快就找了三家合适的人家。
两个媒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从最高的往下说,先和绵州刺史夫人提了一下,因为他们家也有适龄待嫁的姑娘。
刺史夫人听了一下白大郎的家世后便婉拒了。
官媒也不失望,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成长史家,他们家的二姑娘也适龄。
本来她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结果成长史家竟然没把话说死,只道还没见过人,不知人如何。
于是罗江县这边的官媒就和白老爷说了。
当然,女方挑,男方也要挑的,两位官媒都将双方的底子和要求了解了一下。
罗江县这边的官媒可以拍着胸脯道:“我们县这位白老爷虽住在乡下,家底却是一点儿不薄,您别看他们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还是从陇州白氏出来的,也算是名门之后。”
作为官媒,消息最为灵通,白大郎早是罗江县各大媒人的眼中肥肉,所以对白家本来就还算了解,白老爷再在媒人跟前炫耀一下根底,媒人们就更了解了。
当然,她们也不是只听事主一言便相信的,她们还跟人旁敲侧击的调查过的。
只不过三分好被她们渲染成了五分,七分优秀,那就是十分的圆满了。
罗江县这边的官媒敢拍着胸脯说白大郎学识丰富,人品贵重,绵州城那边的官媒就敢打保证成二小姐温柔贤淑,貌美如花。
白老爷不好关注成二小姐怎么样,他知道以后,首先打听的是成长史为人如何,为官如何,然后才是成家两位公子为人如何。
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带着白大郎去绵州城里和成长史见了一面。
借的是拜年的借口,白大郎和成二小姐也远远的见了一面。
当然,成二小姐比他便利多了,白大郎敢打赌,他在大堂里应对成长史的时候,屏风后面一定站着成二小姐。
他就比较倒霉了,只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勉强能看到人长什么样而已。
所以白老爷问他什么想法时,他表示什么想法也没有。
白老爷见他拿不定主意,便直接略过他来找白善了。
他觉得,不论是智商、格局,还是相关经验,白善都比他儿子强,看他早早和周满定下亲事就知道了。
他将成家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尤其是他打听来的消息,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还只是个少年的白善沉吟片刻后问道:“成家这是对大堂哥很满意了?”
白老爷就兴奋的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当时见过后成大人虽未明说,却是很满意大郎的,官媒也说了,成大人有意。”
可是……
白老爷瞥了一眼白大郎,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自己也是有些满意的,但就卡在了白大郎身上。
白大郎倒也没说不满意,但就是这种不确定的态度最为要命,毕竟是他娶媳妇,以后要过日子的是他呀。
白善也觉得大堂哥的这个态度不好,扭头问他,“大堂哥,你觉得呢?”
白大郎挠了挠脑袋,诚实的道:“我不知道啊。”
白善便道:“堂伯,大堂哥这是还不了解成二小姐呢,要不您再和成家谈一谈,让大堂哥和成二小姐坐下来谈一谈,再说说话?”
白老爷:“……你做梦呢,人养那么大的姑娘怎么可能让一个外男与她独处?又不是像你和满宝从小便认识。”
白善自得起来,然后道:“可我祖母说了,娶妻娶贤,您只了解她的父兄,万一她不肖她父兄,性子就长歪了呢?”
白老爷:……
“况且您也说了,是大堂哥娶妻,将来这日子还是大堂哥去过,他当然得见一见人,了解一下对方才好。”
白大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白老爷见了便没好气的道:“你现在倒是点头了,早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白大郎:……不是您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鼓动白大郎去见一见人,白善道:“说不定成二小姐也想见一见大堂哥呢?”
女子嫁人和男子娶妻同等重要,他不信成二小姐不想和大堂哥谈一谈。
白老爷就忧愁道:“我让媒人去说,不过这样一来,初八大郎肯定不能与你们一起上京了。”
白大郎立即道:“那不行,爹,国子监开学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我若是晚到太久会被记过的。”
“可娶亲也是大事……”
白大郎略一思索便道:“若是不合适就先放着,儿子并不急着要成亲。”
他道:“年过及冠才定亲的人也比比皆是,并不只有儿子一人。”
晚婚的人虽少,但又不是没有,白大郎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白老爷看看白善,再扭头去看两个儿子,心塞不已。
第1365章
白老爷的用武之地
白二郎跃跃欲试道:“爹,不然我们陪大哥去看看?”
白善也道:“反正这种事只要大堂哥点头答应了,剩下的事都是交由长辈和媒人来做的,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白大郎连连点头,生怕他爹把他扣下,连忙保证,“爹,只要您让我见一见成二小姐,我就能给您主意了,到时候什么时候定亲,成亲,全听你们的。”
白老爷头疼:“你不是见过了吗?”
白大郎:“那叫见呀,这才一天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白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白老爷嘟囔道:“谁娶媳妇不是这样的?”
白大郎指着白善道:“他就不这样。”
他道:“我也不指望和堂弟师妹一样相处数年再定亲了,但至少也得真正的见一面吧?”
没见白善之前你可没提这些条件。
白老爷意识到自己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意识到了,正打算的偷偷溜走,只是他才起身就被盯住,他迟疑道:“不然,我们来讨论一下画眉的事儿?”
白老爷没好气的问道:“画什么眉?”
白二郎便趁机取笑白善,“爹,白善想给自己画眉呢,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学女孩子家画眉。”
白老爷闻言瞥了白二郎一眼,又扭头去端详了一下白善,然后回头看着他的两个儿子道:“难怪你们娶不着媳妇,长得没人家好看也就算了,还不想着打扮自己。”
白大郎和白二郎遭受重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爹。
白老爷就拉着白善道:“不就是画眉吗,我会!”
白善也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堂伯。
白老爷被三个孩子的目光一看,立即精神抖擞起来,笑道:“怎么,以为男子不画眉?你们这就不懂了吧……”
也没谁教过他们呀。
白善是因为没爹,白大郎和白二郎嘛,他们爹是没想起来。
不过现在白老爷想起来了,他拉了拉袖子,高声叫了个丫头进来,让她回正房去取他的东西来。
东西不多,也就一把小刀,一把见到和一支眉笔罢了。
白老爷道:“在乡下待久了,这东西我也不常用,你们呢,将就将就听着就行,等你们成亲,身边肯定要有大丫头伺候的,自有她们伺候,现在嘛,且先忍着,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
在乡下,自然没人画眉的,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都很少倒腾自己的眉毛,白老爷也就出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
这个世界,长得好看还是很重要的。
接受过社会打磨的白老爷深知这一点儿,以前他没什么教孩子们的,现在嘛。
看他们这么好奇,白老爷就举例告诉他们仪容得体有多重要。
别的不说,长得好看,他们在学里也会更受先生和同窗的欢迎。
真以为他和白启读书的时候先生和同窗们那么喜欢白启单纯是因为他读书好?
当然不是!
白老爷认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白启长得比他好看。
不然他们第一次进学的时候,还没考试呢,大家为什么更喜欢白启?
还不是因为他的脸比他白,比他好看?
白老爷有点儿手残,他在给三人示范的时候刮坏了白二郎的眉毛,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但他现在知道男子也该注意仪容了,于是他没忍住,眼里憋了泪,剩下的一边说什么也不肯给白老爷试手了。
白大郎忍不住道:“爹,不如让丫头来吧。”
白善早后退两步了,闻言连连点头,还是让懂行的人来吧。
白老爷还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挥手让会画眉的丫头来接手。
白二郎的眉毛已经被刮坏了,丫头看了看,觉得肯定是补救不过来了,于是在征得白老爷的同意后她就全剃了,然后才给他画上眉毛。
白二郎的眼泪本来都快要下来了,画上以后他才忍住了,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迟疑问:“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画眉?”
丫头道:“二少爷放心,过不了几天眉毛就长出来了。”
白二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接受了这一点儿。
白大郎仔细回忆了一下,总算是回忆出点儿什么了,“我的同窗中似乎也有描眉的……”
白老爷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女子要打扮,我们男子自然也要注意仪容的,本朝以武创世,所以还算是好的,两晋时候,多少风流名士涂脂抹粉,只为得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