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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唐大人抬起头来看俩人,“可惜,高昌大王子身边有臣僚不愿为奴婢,所以将宝石的秘密告诉了侯集,以期得到优待。”

    白善问,“那些人呢?”

    “全死了,”唐大人道:“都没回到京城,直接在路上因病去世了。”

    那些是俘虏,还不是高昌王室中的人,死了就死了,侯集刚立下大功,皇帝和朝臣不会为敌国的几个臣僚找侯集的麻烦的。

    白善则是想到了什么,“听说太子与侯集不睦。”

    唐大人点头,“侯集征讨高昌后贪匿下大半财产,又坑杀俘虏,殿下很看不过,曾带头弹劾过他。”

    他道:“他本来就随陛下出生入死,大贞三年曾被封为虞国公,但大贞六年,因纵容家奴在商州圈占土地,不巧,当年太子奉命巡视九州,正好到了商州。”

    太子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当时侯家的家奴又口出不逊,他直接就把人给砍了。

    当然,他不止砍了人家的家奴,还把侯集的亲弟弟给砍了。

    当年指使家奴圈地的就是侯集的弟弟,当然,也有可能是侯集。可惜太子砍得太快,没来得及问口供。

    不过唐大人觉得,就算问出来了,以侯集的功勋,恐怕最后也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一顿,朝中这样的事不算少。

    陛下一直很优待功臣。

    而太子砍了侯集的弟弟,事情这才闹大,当时太子刚成亲,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那会儿还没人知道他不育,兄弟间的感情还不错,没人跟他抢,所以他还没失了理智,虽然恼怒的把人砍了,但他一回到京城就立即进宫请罪,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和侯集道歉,一脸歉意的表示自己当时看见有人带奴仆驱赶良民,圈占土地,心中恼怒,一时就失手了。

    孔祭酒和张学士看到自己教导出来的太子和侯集道歉当然不乐意了,他们觉得太子做得没错,进退有度,虽然在程序上有些不合法,但这些瑕疵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以魏知为首的寒门官员更是对勋贵圈占土地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也对太子的不合法手段视而不见,直接猛火攻击侯集。

    连皇帝在魏知的嘴巴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更别说侯集了。

    他亲弟弟死了,本来就恼火非常,再被魏知等人一攻击,他直接就失去了理智,当着皇帝的面就和魏知打起来了。

    当时朝上发生了非常有名的群殴事件,时至今日还会时不时的被一些老臣提起。

    比如唐大人他爹老唐大人,因为当年老唐大人很英武的在侯集冲上来的时候给了对方一脚,拯救了站在身旁的魏大人。

    当然,他最后也被打中了左脸,脸上青肿了好久,连唐大人都记忆深刻呢。

    “陛下恼怒侯集大闹公堂,且不能约束家人,因此降爵为左虞候,”唐大人将当年的恩怨说了一遍,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道:“那之后,侯集被派往凉州镇守,大贞十四年征讨高昌时他是首功,本来他该晋升国公的,结果……”

    唐大人轻咳一声道:“结果太子看不过他坑杀俘虏,加之有人告密他藏匿财物,所以太子殿下上书要彻查。陛下当时不想查……”

    毕竟人家才立了大功,前脚刚把俘虏给拉回来,后脚就要查人家,不管知不知道的,听说以后肯定要以为他容不下功臣的。

    皇帝不想让功臣寒心,而且当时半朝的勋贵都表示了反对,颇有唇亡齿寒的感觉,皇帝更不想查了。

    唐大人道:“但太子当时连夜进宫,不知和陛下说了什么,第二天陛下就下令让人去查了。不过还是草草的查了一遍,没查出什么来,但侯集也没晋升,只是被赏赐了不少东西,还被表扬了几次。”

    但这对于侯集来说,不晋升就是惩罚了。

    现在寰宇渐安,战事越来越少,作为武将,他们想要建功立业越来越不容易,错过了这一次,他可能一辈子都晋升不上国公了。

    唐大人道:“那之后,侯集常出言怨忿太子,所以他们不睦不是什么秘密。以我们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东西是侯集的一个门生给了一个胡商,让那胡商给了东宫的一个书记,再由那幕僚敬献给太子殿下。”

    “胡商和东宫的书记都拿了,他们全都不知内情,”他道:“我想,侯集在宫中应该没多少势力,因此太子把宝石给你,再把书房一封,他就不知道宝石已被送出,直到殷大人放出消息,他才派人来劫。”

    白善有些不解,“唐大人,您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第1454章

    广平王

    唐大人就笑道:“因为我可能需要满宝进宫一趟,或许现在还要再加一个你。”

    唐大人这次只带来了那工匠的家人,因为工匠早死了。

    除了人,还有那些石头也带回来了,因为知道那东西有毒,且还看到了效果,别说唐大人了,连殷礼都特意离远了点儿,特意把人安排在偏院这里。

    唐大人道:“殷大人进宫去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宫中就要召见,这毒是你发现的,也是你治的,陛下到时候可能要问话。”

    最主要的是,人刚送到京城他们就放开了消息,没有再特意隐瞒,又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接周满,这会儿应该已经惊了蛇。

    人在惊慌失措下都会做错事,尤其侯集看着还不太聪明的情况下,所以唐大人觉得还是让周满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点儿。

    满宝这会儿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毕竟才听了一场这么精彩的恩怨情仇。

    白善却已经问道:“太子殿下怎么说?”

    唐大人:“……太子殿下没想到。”所以查到侯集后就查不下去了,一直悄悄派人盯着侯集呢。

    太子根本没想这是侯集的私人恩怨,还以为侯集不知何时投奔了老三,和三皇子一起害他呢。

    在他看来,他是不喜欢侯集,甚至称得上厌恶,可他做的两件事可都是对事不对人,他要是不犯事能撞到他手上来吗?

    事情过去以后他基本就忘了,主要是侯集这几年也没在他跟前晃。

    要说恨意,他恐怕更恨隔三差五就骂他的魏知,他也没把魏知怎么样啊?

    所以他觉得侯集脑子有点儿不好。

    这会儿他就坐在皇帝下首听着殷礼禀报了他查出来的所有事情,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侯集,并标明这是一场私怨,所以太子很生气。

    “仅是因为孤不喜欢他,他就要冒着诛族的罪名害孤?”

    殷礼道:“陛下,往周满马车里投刀的也是他。”

    皇帝蹙眉,“那让周满翻车的人呢?”

    殷礼道:“不是他。”

    皇帝便眯起眼睛,突然扭头对太子道:“你亲自带着人去侯家走一趟,把侯集请进宫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太子目光怀疑的在皇帝和殷礼身上左右移动,要是往常,他肯定直接发火说皇帝要包庇三皇子了。

    但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沉着脸起身离开。

    见他走了,古忠也躬身退了出去,书房里一下只剩下皇帝和殷礼了。

    皇帝便让殷礼坐着说,殷礼表示他站着比较舒服,毕竟接下来谈的话可能会让皇帝不是那么愉快。

    殷礼低头道:“臣一直派人盯着侯府,往前一查发现他曾派人去过洛州。”

    皇帝脸色一沉,问道:“他派人去洛州干什么?”

    “派出去的人没拿住,但前两日他又派了一拨人出去,臣已经让人跟去了,不日应当有消息回来。”

    皇帝嘴角紧抿,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怀疑此事与恭王有关?”

    “往太子身边送宝石此事应该与恭王无关,但此时恭王知不知道,臣不知道。”

    殷礼很谨慎,没有证据的事,他是不会直接下定论的,他道:“恭王对宫中比较熟悉,他若主谋此事,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叫人查出来。”

    到那时候就算是怀疑,他们也很难抓得到证据。

    上次东宫侍妾刘氏的事封尚书就查不出实证来,只能靠一些蛛丝马迹推论。

    偏一路经手的人全死了,要不是皇帝豢养的暗探出手,他们都不知道是益州王挑拨了恭王干的呢。

    但这一次,侯集虽也杀了人,但他们抓住了线头,就顺着线把牵连到的人全拔出来了,显然,他的尾巴扫的不干净,且因为不熟悉宫中,所以露出了不少的马脚。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那太子醉酒案呢?恭王可是说了,不是他干的。”

    殷礼沉默了一下后道:“陛下或许可以问一问广平王。”

    皇帝:……

    广平王是他的四儿子,封地相州,成年后就去藩地了。

    殷礼顿了一下后道:“臣查过,年前接触换酒内侍的一个采买内侍,他在京郊置办了一栋宅子。”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古忠说,他是恭王的人。”

    “是,他素来亲近恭王,能得到采买的活计是因为恭王身边的太监总管,但臣让人去查过那宅子,发现他是剑南道人,大约是五年前,他侄子流落到京城,言说家人都在水灾和逃灾中丧生了。”

    殷礼和唐鹤查得很仔细,除了侯集、广平王和恭王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他们俩全给抓了。

    也是最近朝堂很闹腾,他们又是悄悄的,不然事情早闹出来了。

    殷礼道:“他侄子在逃亡来京的路上受钱家恩惠,因内侍是宫中的人,后来钱家还出钱给他置了个宅子,他那侄子就养在宅子之中。不巧,那钱家的儿媳有个姐姐在广平王府做乳母。”

    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儿,要不是殷礼掌管京兆府,唐鹤又足够耐心,恐怕谁也查不出来。

    之前古忠也怀疑过钱家,但钱家的人反应中没什么异常,他哪儿注意到一直低着头装胆怯的钱家儿媳有问题?

    这件事撕开了一个口子,另一件事就好查了,殷礼道:“闹市中让周满翻车,又往里面扔心肝肾吓唬她的也是广平王的门人,不过他用的人依旧与恭王扯上一些关系。”

    所以,广平王为什么这么做就很好香了。

    假若太子一直无子,恭王肯定不会放弃争位,兄弟俩只会越闹越凶,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但如果太子被废,皇帝和朝臣很大程度上也不会立恭王。

    恭王是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如殷礼,魏知这几个,却会竭力反对的。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喜欢太子,而是因为他们不赞成恭王,也不喜欢恭王而已。

    而恭王一旦上位,太子必死无疑,皇帝心里应该也会迟疑。

    只要一迟疑,不是非得立嫡子,他的机会就很大。

    因为二皇子资质不怎么样,且也无心争位,可他不一样,年岁,才智都合适,四皇子的成功性还是很大的。

    前提是不被查出来。

    第1455章

    跑了

    其实广平王比侯集还要难查,这次他们能查到广平王身上还要多谢侯集呢。

    殷礼道:“侯集不仅派了人去洛州,还派了人去相州。”

    所以他们盯着侯集,这才注意到一直低调的广平王的,唐鹤亲自去查,这一查才不得了。

    殷礼不知道广平王知道后会不会恨侯集,反正这会儿他是挺感谢对方的,不然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呢。

    要知道,从陛下将这案子交给他们开始,他们已经查了有四十八天了。

    皇帝低头翻了一下殷礼呈上来的口供,突然间生气起来,“将证人和证物都传上来。”

    顿了顿后又道:“宣封尚书和唐卿进宫。”

    此事不小,他也得给朝臣一个交代,侯集功劳不小,不可能就这么拿了,肯定要审的。

    殷礼应下,又道:“陛下,那些石头有毒……”

    “宣进来,”皇帝面无表情的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毒不了。”

    殷礼应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他回到京兆府,问手下,“让你打造的铁盒子怎么样了?”

    “刚焊接好。”

    殷礼点了点头,“装上石头,把那三人抬进宫里去。”

    唐大人正和满宝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起出来看。

    殷礼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们。

    唐大人连忙带俩人上前行礼,笑问,“大人,蛇惊了吗?”

    殷礼看了一眼白善和周满后道:“太子带着禁卫军过去了。”

    蛇不禁惊了,他还快要跑了呢!

    从那块石头的奥秘被太子等人发现以后他就一直坐立难安,所以他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盯着太子和京兆府。

    但就是悄悄的盯着,他也知道,不少人被拿了,而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系,只要顺藤摸瓜,终有一天会查到他身上来。

    所以他一直有些惶恐不安,他的干儿子们甚至劝他直接离京回凉州,“陛下少恩,爹爹跟着他出生入死,还在战场上救过他,却因为黄口小儿的几句污蔑薄待爹爹,爹爹何不反了他去?”

    “他李家的天下是反来的,爹爹武功不弱于他,必也可以。”

    说实话,侯集有点儿心动,但不敢。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李家能反是因为先帝残暴,天下百姓难安,各地起义不断,现在,不说海晏河清,至少百姓算是安居乐业了,谁没事跟着他造反呀?

    打仗上他是不怂,可陛下手底下的能人也不少。

    正在犹豫间,今天一大早有人来报说京兆府从高昌带回来几个人,似乎是那几个工匠的后人,其中甚至有高昌大王子身边亲近的人。

    侯集一下就慌了,他连忙问他的干儿子们,“三皇子和四皇子那里可有回音?”

    “没有,四皇子见了我们的人,隐有结盟的意思,但太子中毒案一出来,相州那边就把我们的人驱逐出来了,”又道:“三皇子那里,我们的人被扣下了。”

    “我问的是第二次派出去的人。”

    “爹爹,那人现在估计刚到洛州呢。”

    “爹爹,我们先跑了吧,出了京城,天高任鸟飞,我们去哪里不行?”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爹,我们可去凉州,再不行还能去西域,或是去吐蕃也可以。”

    “没错,以爹爹的才能,吐蕃必定会扫榻相迎。”

    侯集心中剧烈的斗争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起身道:“我们走!”

    于是侯集带着一帮干儿子说要出京狩猎,临走前还叫上了小儿子。

    奉殷礼的命令在外面盯着侯集的人愣了一下后连忙叫人回去示警,自己则是连忙跟了上去。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殷礼让人抬了人正要进宫,有人飞奔来报,“大人,侯集带着他的干儿子们往京城外去了,下人间鼓噪,说是要去狩猎。”

    殷礼脸一沉,“春天狩猎?”

    经过一个冬天,野外的动物们不仅饿瘦了,还因为饥饿烦躁得很,不仅不好打,还凶猛得很,谁脑子傻了会在春天去狩猎?

    而且春天禁猎!

    殷礼问道:“路上可有看见太子和禁卫军?”

    “没看到,卑职是从侯府一路赶近路回来的。”

    殷礼蹙眉间,又有一人飞奔来报,“大人,侯集等人前一刻钟出了内城往西城门去了。”

    唐大人忍不住上前,“大人……”

    殷礼已经当机立断的道:“去三营调人,立即出城拿住侯集,若有反抗,以谋反论处。”

    殷礼扭头和唐鹤道:“小唐大人,就由你带着这些人和东西进宫去吧。”

    已经有下属带来了他的铠甲和武器,他一一接过,一边走一边往身上披甲衣,自有属下将他的马牵来。

    满宝和白善就站在一旁看着不少人来回奔走,但还算井然有序,殷礼到了马前,几个侍卫立即帮他穿好甲衣,伺候他上马离开。

    殷礼带着人迅速的离开,别说白善了,就是满宝都看得两眼冒星星,“可真厉害呀。”

    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会儿满宝和白善总算是惋惜起来了,“要是殷或也身体康健,他将来会不会也成一员名将?”

    唐大人笑道:“这就算厉害的了?你们这是没见过卫国公。”

    他有些向往的道:“卫国公才是将才中的第一人,对了,侯集的兵法就是跟卫国公学的。”

    白善好奇,“他们是师徒?我可在国子学里没听人说起过俩人有交集。”

    唐大人也是国子学出来的,知道国子学里的情况,一群学生,最喜欢谈论朝中大臣及各家的事情了。

    小道消息比酒楼茶馆还多。

    他笑道:“他们关系不是很好,是陛下让侯集跟随卫国公学习的,侯集曾告过卫国公,说他想谋反,因为卫国公教授时不尽心,并没有把兵法都传授于他;但卫国公也说侯集想谋反,因为中原安定,他所教授的兵法已经足够他安制四夷,但他依旧不满足,可见有反心。”

    唐大人道:“不过陛下都没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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