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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所以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老周头和满宝,满宝拿着自己的印章上前领赏。

    今年皇帝不是很大方,因为胜州和京畿附近遭灾,国库有点儿瘦,所以比往年少了一点东西。

    但再少,在老周头看来也是白得的东西,而且他并不觉得少。

    有一小袋福米和福面,一坛酒,两对团扇,九个香囊等小东西。

    满宝和老周头领了以后就抱了转身往外走,老周头一手拎着两小袋福米和福面,一手则抱着酒,小声和满宝道:“皇帝老爷子还送酒呢,真好。这皇宫里的酒是不是跟外头的不一样?”

    满宝道:“一样的,都很苦。”

    老周头就笑道:“那是你还不知道喝酒的乐趣呢。”

    走了一段,周四郎赶着车在前面等着,看到他们抱了东西过来,立即跑过去接住,“都送了什么东西?”

    满宝就在她抱着的一堆东西里找了找,找出一个香囊塞给周四郎道:“诺,驱虫防蚊的,送你了。”

    周四郎:“这东西你不就会做吗?”

    “我会配药材。”

    她用的香囊、荷包、钱袋这些东西却一直是郑姨带着丫头们做的,她可不会做那个。

    不过宫里出品的香囊还是挺精美的,周四郎看了看,觉着挺好的,于是塞怀里去了。

    打算拿回去送他媳妇。

    父女俩上车回家,这些东西自然交给老周头去分配了,她只拿了一把团扇和一个香囊就完事儿了。

    庄先生正带着几个弟子等她回来呢,她一回来便道:“走吧,我们爬山去。”

    满宝:……忘了这个重阳节必备的节目了,想到她答应她爹的话,她立即转身跑去找她爹,“爹,等我爬山回来再写折子啊。”

    老周头知道他们每一年重阳都要跟着庄先生去爬山,以前在村子里也是这样,年年去大梨村爬道观的那座山,就没有哪一年歇过。

    他是不知道爬山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还是挥了挥手让她去了,只是叮嘱道:“晚上早点回来干活儿,可别把皇帝交代你的事儿忘了。”

    满宝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找先生他们。

    庄先生他们跟在后面出来,闻言很好奇,“陛下让你写什么折子?”

    反正这事也瞒不住,满宝左右看了看,见她爹不在了,便小声道:“陛下让我上书请罪,我把明达和长豫带去驿馆的事儿让陛下知道了。”

    庄先生便笑着摇了摇头,点着她的额头道:“调皮。”

    不过却没骂他们,孩子嘛,调皮才是正常的,而且看美人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什么可怪罪的?

    师徒四个照例爬山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有他们的活动,满宝从白善手里接过一个背篓一起出门去,将背篓放到马车上,服侍了庄先生坐上马车,他们三个就骑上马,哒哒哒的跟在马车边上往城外去。

    他们这次不爬玄都观了,去爬城外的山。

    庄先生和姜先生几个也都约好了,和去年一样,随性得不得了,到了山脚下,简单的看了一圈,没看见他们就背着手先爬上山去了。

    满宝三个和大吉一起将背篓拿下背在背上,跟着庄先生往山上爬。

    今日来登高的人不少,比去年还要多,满宝看见热闹就想凑,这也看看那也看看,所以庄先生爬得虽慢,但竟然一直走在他们的前面。

    爬了半响,才到半山腰上,满宝就被一声巨吼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文士站在一块靠边的大石头上冲着山下一边唱歌一边哭……

    满宝吓得小心肝乱颤,却又莫名的想乐,可不一会儿她又感受到了他歌声里的悲呛,最后才凝神去听他唱的词。

    满宝怔在当场,愣愣的听着,不太确定的扭头问白善,“他这是说他的心上人离开他了?”

    白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你傻了吗,他在说他科举没中,打算放弃远志回乡去以后都不再考了,只是将抱负比作心上人而已。”

    一旁的白二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他刚才没有开口。

    在他们前面站住的庄先生半响后叹息一声道:“走吧,往上去一些,我们不是带来了两壶杜康吗?给他一壶。”

    那酒是给姜先生他们带的,不过满宝他们又不喝,送谁都可以。

    第1681章

    不止杜康

    师徒四个继续往上,走到了那中年文士的身边,山道上被中年文士惊了一下的人也不少。

    然后不少人都跟着哭了。

    有的年纪比那中年文士还要大,直接一屁股坐在山道上就哭,大声喊道:“苦矣~苦矣——”

    正垫着脚尖在白善的背篓里翻找着酒的满宝一愣,扭头去看山道上不少跟着哭和跟着叹息的文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善和白二郎都不知道。

    庄先生道:“今年的大考结束了,今年年成不好,明年朝廷未必还开科举,他们在伤心呢。”

    和白善白二郎不同,他们两个上过国子监,现在又是崇文馆的学子,将来出仕,就算不考科举也可以,直接去吏部应考也能出仕。

    但其他非国子监的学生,甚至是非官学的书生,他们想要入仕就只能先通过科举,然后再通过吏部的考试,最后才排队选官。

    科举也只是前朝才正式起来的,但选官主要还是定品,到了本朝科举的次数才多了,但也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停考。

    今年开了恩科,秋季又考了一次,选的官不少,基本上把缺都补上了,今年年景又不好,所以很大概率明年是不考的。

    在上个月放榜后,国子监已经放出了这种风声,本想留在京城留待明年继续的书生们都很失望,不少人已经准备离京回家去了。

    庄先生将这些内情告诉三个弟子,然后微微摇头道:“本想重阳登高望远的,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些事,算了,给了酒我们就上山去吧。”

    满宝却住了手,看向不远处正坐在石头上默默流泪的中年文士,“先生,他这么伤心,万一喝醉了酒掉下山去怎么办?”

    白善也道:“山路崎岖,他要是不小心摔了或掉下去,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庄先生:“……杜康酒能喝醉人了?”

    不胜酒力的三人一起点头,“能的。”

    师徒四个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人数过少的庄先生败下阵来,他只能叹息,“那我陪他喝一杯?”

    反正他不高兴的时候挺喜欢喝酒的。

    满宝却在自己腰上的包里翻出针袋,“要不我给他扎几针吧。”

    满宝道:“他现在太过伤心,容易伤志,扎两针就精神了。”

    庄先生很好奇,“不是说心病难医吗?你这扎针还能治失意?”

    失意当然是不可能治疗的,但让他一时忘记心里的伤痛还是可以的。满宝拿了针袋上前,先冲着正哭得伤心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礼,然后便道:“这位先生,我家先生忧心你,呃,嗯,你也别太伤心,我看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庄先生师徒三个:……

    围观的众人:……

    满宝继续蹩脚的安慰对方,“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想想家人,这山路崎岖,您这么伤心,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总算是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道:“这样吧,我给您扎两针,让您振作起来,您下山去吃一顿好的,再睡一觉,明天就会感觉好多了的。”

    中年文士看着年纪那么小的满宝说他还年轻的话,只觉得更伤心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露自己的伤心,见他没有出言反对的满宝便伸手拿起他的手来,直接一撸袖子,露出他的一条手臂,然后从针袋里抽出一枚针来就扎了进去……

    中年文士始料未及,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满宝又拿出一根针扎了他另一处,他立即“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声音之痛苦吓了所有围观的和不围观的人一跳。

    满宝轻轻的扶着他的手臂,想要将手抽回来的中年文士发现他这条胳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但是——好痛啊!

    满宝见他叫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才将针取了,她针才扒了,他的手臂就慢慢恢复了知觉。

    他指着满宝“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满宝就安抚他道:“怎么样,心里好受点儿了吗?”

    叫了好一会儿的中年文士发现他竟然不哭了,而且心里似乎也没那么憋闷了。

    他忍不住一静。

    围观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儿,齐齐松了一口气,听着还挺可怕的,不是害命就好。

    满宝见他好了就把针袋收了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生保重,我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只要活得够久,总会有机会的,科举这种事,到日子了来考一考就可以,平日还是可以多做一些别的事的嘛。”

    反正科举又不限制年纪,想考到什么时候就考到什么时候。

    中年文士:……

    他没有感受到安慰。

    庄先生总算是上前了,他让满宝到一边去,然后笑着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绵州庄洵,今日是来重阳登高,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不如与我同登山顶?”

    他又指了他三个弟子笑道:“我让我这三个弟子带来了两壶酒,正好与兄台共饮。”

    对方一听,沉默了一下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回礼:“在下沧州张琛,先生多礼了。”

    不过却没谢绝他的邀请,他也看得出来他们是怕他在山上出事,虽然刚才失意起来有些想破罐破摔,可他也没想过要做轻生的事儿。

    那可是造孽,他可做不来。

    但庄先生的好意他还是领受了,干脆就一撩袍子和他们上山去。

    他身体不错,又比庄先生年轻许多,虽然很失落,但依旧走得很稳,庄先生到了后半程却是要靠白善和白二郎扶一下的。

    张琛回头看他们师徒几个,忍不住问:“庄先生也是来京赶考的?”

    庄先生就笑道:“不是,来陪几个弟子读书的。”

    张琛的目光就落在白善和白诚身上,夸赞道:“先生这两位弟子风清云朗,看着就是好儿郎,他们在哪个书院读书?”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在崇文馆里读书。”

    张琛微愣,然后就少了两分热情,笑了笑后问道:“原来如此,不知两位公子是谁家的弟子?”

    第1682章

    醉翁之意

    白善代为回答,“我们二人出自陇州白氏。”

    庄先生还微微侧身介绍了一下跟在后面的满宝,笑道:“这是我的大弟子周满。”

    中年文士一愣。

    他没认出庄先生,但他听说过周满呀。

    而周满有一个先生,两个师弟的事儿在京城也是广为流传的。

    张琛只觉得手臂再度很疼,忍不住越过他们看向站在后面的周满。

    满宝莫名其妙的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脸的不解,怎么走着走着又不走了?

    周满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其实白善也有名,尤其是在文人之中,他们二人可是占着忠义仁孝,他没想到会遇到他们。

    张琛重新与他们行礼见过,等到了山顶找了位置坐下,摆下酒水点心来,他这才和几人叹气道:“在下恩考的时候就参加了,当时落榜,还以为秋榜能有机会,谁知道还是不行,唉……”

    庄先生安慰他道:“今年虽连开两科,但应考的人也多,张兄弟不必过于灰心。”

    这样的安慰张琛听多了,摇了摇头道:“今年不中,明年未必还会再开考,再等上两年,我年纪更大了。”

    庄先生就笑,“你年纪再大,还能有我大吗?”

    张琛看着精神奕奕的庄先生,再看一眼坐在席子的另一边服侍的三少年,更叹气了,“在下如何能与先生比,先生有此高徒,便是一生不出仕也值了。”

    庄先生虽然觉着他这话说得对,却也听出了一股颓丧之气,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劝。

    交浅不好言深,他抬了抬手,敬了他一杯酒。

    他们坐了半响,姜先生等人总算是上山来了,一看到庄先生师徒四个便笑道:“我就猜你们上山了,果然不假。”

    对于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张琛他们也没放在心里,反正重阳登高就是爬爬山,看看景儿,喝喝酒,心底高兴就行了。

    三个年纪大的洒脱不已,三个年纪小的则是无忧无虑,只有张琛一人心中苦闷不得志,愣愣的坐在一旁。

    姜先生等人也带了酒上来,看出他似乎心情不好,便干脆抬手灌他喝酒。

    大家在山上待到傍晚,张琛直接喝醉了,最后是由大吉和姜先生的随从一起背下去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京,满宝三人骑在马上你追我赶的往京城跑,抛开马车很远一段距离后又调转马头跑回来,如此往复乐此不彼。

    他们年纪还太小了,并不能理解张琛的失意。

    何况,不论是满宝,白善还是白二郎,都不觉得这世上当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出仕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

    在这一点儿上,他们甚至看得比庄先生这个历经风雨的人还要开。

    姜先生放下帘子,从窗外收回目光,和庄先生笑道:“你这三个弟子看着比往昔又更长进了。”

    庄先生笑了笑道:“他们也长大了。”

    姜先生就忧愁的叹息,“你可以看见他们长大了,我这边却是徒长岁数,看着我是一日比一日老,家中的子弟却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啊。”

    陈先生笑道:“每次一见都要听你羡慕一次,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不羡慕?你不羡慕你私底下也少说两句呀。”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意的摆手道:“说就说吧,我是不在意的。”

    “羡慕你的话,你自然是不在意的。”姜先生想到了什么,转身在他的行李里找了找,找出一卷捆好的文稿给他,“这是我近来练的字,我看白善的字很好,看他是否想临摹吧。”

    姜先生的字可是很有名的,听说连皇帝都有收藏的,庄先生立即接过,替白善谢他。

    姜先生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是收不到这么好的弟子了,也就只能看着羡慕羡慕,能从旁指点一下也心满意足啊。”

    等回到城里,庄先生便让人将躺在他家马车里的张琛送到客栈里去。

    姜先生听了挑眉,笑问,“怎么不带回家去?毕竟是能够参加科举的书生,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能收为幕僚。”

    庄先生便摇头笑道:“我一个九品小官,要什么幕僚?不过是在崇文馆里看看书,给太子讲些经义罢了。”

    他道:“满宝更不需要了,她是太医,只管治病救人,修撰医书,并不需要出谋划策的幕僚,至于白善和白诚,他们还太小,出仕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陈先生耿直,“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看不上他。”

    他笑道:“我看他言语中有投奔之意,所以才灌他酒,想着你顺水推舟把人带回去,这幕僚就算稳了,谁知你并无此意。”

    庄先生摇了摇头,笑着偏头看向窗外,他那三个调皮的弟子又从远处骑马跑回来了,正嘻嘻哈哈的笑着呢。

    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人家意也不在我们师徒身上。”

    而怕是在于他们身后关联的太子身上。

    姜先生自然也想到了,毕竟是好友,忍不住就关心了一句,“你们在东宫里还好吧?”

    庄先生笑着点头,“太子殿下日益谦逊,所以我们都过得不错。”

    太子性格的改正和好转,可以说整个朝堂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皇帝请老人和大臣们吃饭,太子便是执壶倒酒之人。

    没了往年的暴躁,加上前面他几件差事办得还可以,虽然隔三差五的也有御史上书弹劾他,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很少在朝堂上跟大臣们对骂了。

    所以以魏知为首的大臣们今天看太子也挺顺眼,大家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宫宴,然后就有人提起恭王回洛州的事。

    恭王留京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回洛州了,总不能一直将人软禁在宫中吧?

    皇帝沉吟起来,想起皇后的意见,他便推脱了一下此事,表示今天是重阳,大家只敬老人,不谈国事。

    反对恭王回洛州的魏知稍稍松了一口气。

    恭王在京城,他要是一直被关在宫中,那自然是留京好;等哪天皇帝想放他出来了,再提回洛州的事儿吧。

    他只要是被软禁在宫中,那能做的事儿就不多。

    第1683章

    日程

    庄先生让人送张琛去客栈,然后坐着姜先生的马车先回了自家,和三个徒弟站在门前挥手和他们作别后才转身进屋。

    爬了一天的山,高兴是真高兴,但也是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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