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他招水出来净手,和白善周满招手道:“快一点儿。”白善上前洗了洗帕子,这才一脸嫌弃的擦脸。
满宝也招水洗手,她运气好,当时俩人开始吵架时,她站在白善身后。
俩人就蹲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白善洗脸。
井边洗衣服的人也盯着白善看,有个妇人忍不住感叹道:“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呀。”
白善脸微红,客气的谢过那人的夸赞,然后顺口问道:“不知这一里的里长家在何处?”
大家便不由打量起白善三人来,忍不住打探道:“郎君找我们里长有事?”
白善客气的笑道:“我们是从京城来寻亲的,只是多年不联系,亲戚好似换地方住了,所以想要和里长打探打探。”
大家一听兴奋了,纷纷道:“郎君要找的亲戚是我们这附近的?那问我们呀,我们一直住这儿,多少知道些的。”
白善的目光就从她们身上滑过,会在这里洗衣裳的,老也老不到哪儿去,年纪最大的那一个,看着也才三十上下,一共就只有六人,其余五人看着更小,看着和周六嫂差不多大,都梳着妇人的发髻。
显然都是嫁到这儿来的,要说她们一直住这儿,白善却不怎么相信。
不过,邻里多流言少秘密,刚才那位夏嫂子看着脾气就不怎么样,关系处得不好,人家肯定更喜欢说她家的事儿,说不定她们还真知道什么。
于是白善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和他们说话,“是老一辈的亲戚了,我们年纪小,没来过,都十多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他笑问,“嫂子可知道十几年前这儿有一户姓夏的秀才公?家中只有一女,听说后来招赘了。”
年纪最长的那个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白善。
一旁的年轻媳妇已经开口笑道:“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家,小公子是不是记错的?我们这儿没有招赘的人家呀。”
白善却看着年长的那位妇人。
她迟疑了一下便好奇的看着白善问道:“郎君是夏家的亲戚?”
白善笑着点头。
她便皱眉,“没听说过夏家还在外头有这样一门亲戚呀。”
她看着白善的目光有些不对,热情减淡了不少,但还是道:“不过十几年前我们这儿的确有一户姓夏的人家是秀才,人早没了。有个闺女招赘了,只是她跟她夫君走了,再没回来过。”
说到这里,她一顿,再次怀疑的看向白善,但见他是个男孩儿,年纪也对不上,目光便移到了一旁一直安静蹲着的周满身上。
这仔细一看,她眼睛微微瞪大,盯着周满就上下打量起来。
满宝被她的眼神看着微微往后挪了挪。
白善便起身走到满宝身前替她挡住,和那妇人笑道:“那嫂子可知道现在住在他家里的是谁吗?不知道他家里都还有什么亲戚?”
妇人却歪着身子想要再看一看周满,见他又移动挡住她的目光,便无奈道:“现住他家的是他本家一个侄子,隔了好几服了,你们是……”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是欣娘家的?欣娘和周相公呢?”
白善却只笑了笑,伸手从地上将满宝拉起来,和她道:“我们是来寻亲的,不知里长家怎么走?”
妇人精神满满的给他们指路,“从那儿进去,到前面有个路口出去,你出去,到了大街上右走第二户就是。”
她目光炯炯的想要再看一眼他身后的周满,不过被白善挡住了。
白善谢过她,拉了满宝就走。
三人脚步很快的离开,差点跑起来,满宝拍着胸脯庆幸道:“好似要把我吃了似的。”
白善道:“你一定长得像周小叔或是周小婶。”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我只总是听我爹说我长得像我爹,村里的人也都说我长得像我爹,我想应该是像我爹吧?”
白善牵着她去找里长家,闻言笑道:“这倒好了,长得像便又省去了一些麻烦事儿。”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妇人在他们走后便一脸兴奋的将衣服都收到木盆里,端了就走。
一旁的小媳妇忍不住道:“范婶儿,你不洗了?”
“不洗了,我先回家一趟。”
小媳妇们看着她把没洗过的衣服也给收到木桶里,顿时眼都直了,暗道:这样回去,婆媳两个说不定又是一顿吵。
范婶儿却是不管,抱了木盆便走得飞快,回到家就将木盆丢在院子里,她儿子看见便张大了嘴巴,她婆婆也看见了,掐腰正要骂,她已经一脸兴奋的道:“娘,你知道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谁回来你也不能这么丢木盆,家里才有几个盆,等等,你这衣服洗干净了吗……”
“是欣娘一家回来了。”
“欣娘是谁?”
范婶指了隔壁道:“欣娘!她家的欣娘回来了!”
老太太眼睛微微睁大,顾不得关心木盆和衣服了,一把拽住她的袖子问,“真的?人在哪儿?”
一边说一边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不对呀,我今天只听到隔壁和高氏吵架,没听到别的动静呀。你见到欣娘了?”
范婶身体一僵,这才想起来不对,她没见到欣娘,而且,要是欣娘回来大可以直接回自个家,怎么还跑来和她打听家里的亲戚?
老太太见儿媳妇又发呆,顿时没好气的道:“你又乱说些没影儿的事儿……”
“有影儿有影儿,我是没看见欣娘,但我看见欣娘的闺女了,真的娘,那孩子看着十四五岁,年纪对得上不说,那小脸蛋,跟周相公长得可像了,一双眼睛就跟,就跟从她爹身上抠出来装在她身上一样,还有,她的额头和下巴特别像欣娘,肯定是他们俩的孩子。”
第1909章
推脱
老太太怀疑的看着她儿媳妇,“真的?”
“真的!”范婶强调道:“真的很像啊,那脸和周相公尤其像,人又和欣娘一样娇娇小小的……”
“行了,行了,”老太太皱眉道:“他们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直接过来?”
范婶就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道:“娘,你说会不会周相公和欣娘……没了,不然他们怎么让个孩子到处打听?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出现过。”
夏欣和周银走后就没再回来,街坊邻居怎么猜测的都有,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两个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但也有人觉得两口子忘本,走了就不再回来;也有人觉得不对,怎么说,夏家的家产还在这里呢,周银走的时候卖了两块地,却还留了三块,更别说还有个铺子和宅子在呢。
两口子怎么可能不处理就悄无声息了?
有人怀疑周银是骗子,把夏欣骗走了,家里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范婶还有许多的小话要说,她婆婆已经横了她一眼,问道:“那人呢?”
范婶愣了一下后道:“去里长家了呀,我给指的路。”
老太太一听,皱眉道:“你怎么让他们先去了里长家?该让他们先去夏锐家呀。”
范婶一拍大腿,“哎哟,忘了。”
老太太转身便走,范婶兴致勃勃的要跟上,老太太本不想带她的,但她毕竟是见过对方的人,只能带上了。
“娘,我们去里长家,还是去夏锐家?”
“去夏锐家,这会儿人早进门了,我们不沾亲不沾故的,去里长家干啥?”
此时,满宝三人正坐在里长家里喝茶呢,听说白善要找夏衍,他便睁着一双眼睛去看三人,最后在三人身上来回滑动了一下后就定在了周满身上,笑问,“不知道三位和夏衍是什么关系?”
白善看向满宝。
满宝放下茶杯笑道:“我母亲名讳欣,是夏老先生的独女。”
哪怕已心有猜测,此时听到周满承认,里长还是惊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父亲和母亲怎么不来?”
他道:“许多年不见,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好。”
满宝和白善对视了一眼后道:“我父亲母亲不在了,所以才由我来寻亲。”
里长便叹息道:“可你祖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当年还是你父母给下葬的,怎么,他们没和你说吗?”
白善眉眼一跳,侧头看向满宝,正巧满宝也正看向他。
白善微微摇头,满宝便笑了笑道:“我知道的,只是想着家里到底还有些亲戚在,哪怕远些也该走动起来,所以才想找里长问一问的。”
里长便笑道:“小娘子念情啊,不过夏家的亲眷好似没多少了,我知道的也不多,或者小娘子上夏氏宗族去问一问?”
满宝笑着点头,问道:“里长可知我祖父母的墓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一二。”
在商州这边的人眼里,周银是入赘的,那夏氏夫妻两个才是周满的祖父母,而不是外祖父母。
里长一脸惋惜的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还是得问夏氏宗族才行。”
满宝也不强求,微微点头后问道:“那不知现任夏氏宗族的族长是谁,家在何处?”
“夏秀才似乎是红田村人,只是后来考中了秀才才搬到城里来的,我对红田村也不太熟,小娘子不如到红田村去问一问。”
满宝笑着应下,道谢过后顺口问道:“不知红田村离城里可远?”
里长笑道:“不近,小娘子要去还是等明日一早再启程的好。”
满宝笑着点头,和里长告辞后出门去。
三人从大吉手里接过马,又和送出门来的里长行了一礼,然后就上马离开。
里长看到他们骑得马,目光微微一闪,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等走远了,白二郎才嗤的发出一道讽刺声。
白善和满宝都瞥了他一眼,让他憋回去后才道:“我们去县衙?”
满宝点头,“这会儿应该也上衙了,可惜出来得匆忙,没给县令带些东西啊。”
白善侧身看向大吉。
大吉打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两封拜帖来递给白善。
白善递给满宝:“用我的帖子,还是你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用我的吧,我是事主,而且我应该也挺有名的。”
白善现在士林中挺有名的,且威望肯定在周满身上,因为他“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历史,还有“至纯至孝”的行为,以及现在崇文馆里伴读的资历,恐怕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尊会闪闪发光的未来新星。
但他的势是在未来,满宝的势则在现在,甭管别人心里是否能看得是她这个女官,她的官品都摆在这儿,她还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在皇帝面前也说得上一些话,所以就算她不是一颗星星,那也一座不小的山,很给人压迫感的。
白善就拿过她的帖子,往后递给大吉道:“派人先一步送去县衙吧,我们一会儿就到。”
大吉应下,让另一个护卫先拿着门帖去投递,他们慢慢骑马在后边跟着,顺便讨论一下。
“那里长一看就有所偏颇,怕是和现在住在你家里的人有些关系,”白善道:“十四年,早已物是人非,你父亲收起来的这些地契和房契早不知便宜了谁,他们吞下去的东西未必还愿意再吐出来,你想要原封不动的拿回来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得先找到我祖父母的墓,看一看情况,若是这十四年来有人祭拜,我送他一些东西也是应当应分的,若是……该是我的,我自然要拿回来的。”
白善道:“我看大伯似乎不想在商州多停留,一路上甚至都没听他念叨起这些房契和地契。”
以老周头的为人性格,这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满宝就轻咳一声后小声道:“我爹其实有悄悄和我娘念叨,他这会儿正心疼着呢,但又有点儿心虚。”
满宝本来不知道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科科总能扫描到,所以有些烦不胜烦,就让满宝知道了。
她道:“我爹不想让我改姓。”
第1910章
你熟吗
在老周头看来,周银是入赘的,满宝姓夏似乎是天理,她要是姓夏,那夏家的这些家产自然该是满宝的,他一文都不会往外让的。
但满宝一直随他姓,他又不想满宝改姓,所以他心里有愧,一边觉得这些家产是弟媳留给满宝的,一边又觉得和夏氏宗族争产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现在还在纠结中呢。
满宝却没她爹那么纠结,这些东西是她祖父母留给她娘,她娘又留给她的,甭管她姓什么,她都是他们的女儿不是?
她拿不拿,却要看一看她亲生父母当年离开商州后发生的事儿的。
三人跨马走街,一刻多钟后就到了县衙门口,护卫已经将门帖递进去,此时正在县衙门口等着。
三人下马,将马交给大吉便走上县衙门口等着,因为是站在阴影下,白善便将斗笠给取了。
满宝也不耐烦再戴着,一并取了,才拿下,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从县衙里出来。
看到才取下帷幔的周满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上前行礼,“这位就是周大人?”
满宝立即笑着回礼道:“在下崇文馆编撰周满,在商州有些事要办,这才冒然来打扰翟县令,打搅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大人来我商州,我商州之幸,”翟县令见周满客气,一颗心放下一半,侧身请道:“周大人请里面说。”
周满微微点头,侧身看了一眼白善和白二郎后才跟着翟县令一起入内。
陪着翟县令来的师爷快速的扫过白善白二郎一眼,见二人衣裳得体,配饰华丽,再一对比年纪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相比周满,他倒觉得大人结交这两位要更重要些。
到了县衙后堂,翟县令请几人坐下,满宝这才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师弟。”
翟县令显然也知道他们,毕竟,拿到门帖的第一步他就和师爷仔细的想了一下。
这要是换了别的京官,别说五品,四品他都不一定能认全。
但满朝文武只一个女官,而且因周满之故,太子生了一个儿子,太子一系直接站稳脚跟,全国上下的官员现在谁不知道周满是个神医,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何况商州距离京城还不是很远。
自然,周满的两个师弟自然也很出名,知道这两位是崇文馆学生,为太子伴读,将来前程远在周满之上,所以翟县令对俩人也很客气。
双方行过礼坐下,满宝这才提起来意,“翟县令应该也听说过在下和益州王的事儿。”
翟县令尴尬一笑,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个,他当然知道了,这就是周满开始名扬朝堂的开始。
满宝继续道:“我年少时不知亲生父母,我……我大伯和大伯母对我父亲离家后的事也知之甚少,因为一些原因,也不敢寻找,直到现在才敢来寻找母族。”
翟县令闻言惊讶,“大人的母族是商州人?”
满宝点头。
翟县令和师爷闻言大喜,问道:“那大人可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亲族?”
满宝摇头,苦笑道:“只知道祖父母早已去世,但家里还有什么亲族就不知道了,当年我父亲归家第二日就……”
翟县令露出惋惜的表情。
“因时间短,我父母提及的家里事儿不多,所以我才来找寻,希望能寻得亲族,知道祖父母的墓地所在,好祭拜。”满宝道:“还请翟县令帮忙。”
翟县令听说是访亲这样的小事,立即笑着一口应下,“十几年前的户籍,县衙里应该还能查得到,若是能知道曾住在何处就更好找了。”
满宝立即道:“这却是有的。”
满宝拿出一张房契笑道:“这是我祖父母曾经的住处,据我所知,我父母回乡前都还住在此处。”
翟县令看到房契便眉头一跳,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但想了想还是笑着接过,仔细的看过地址后笑道:“离得倒是不远,在松花巷,嗯,松花巷那边,来人,去请许里长来。”
满宝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和白善相视一眼,嘴角微挑。
等许里长跟着衙役进门时,白善三人正和翟县令探讨最近魏大人在邸报上发表的文章。
当然,主要是白善在说,偶尔满宝插几句嘴,白二郎觉得这时候他就不能说话,不然太拉低师兄师姐的水平了,因此就安静的吃点心喝茶。
只是三刻钟,翟县令对俩人的态度已经由之前的疏离客气变成了钦佩和尊敬,微微还有些亲近。
他看着三人,主要是白善和周满两个人,暗道:果然人家出头是有道理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
谈论得正高兴,扭头见许里长进来,翟县令便惋惜的停下了,然后给周满三人介绍道:“这位是许里长,他正好管着那一里。”
许里长惊疑不定的看着周满,他还在家里等着夏义一家上门来呢,结果就被衙役叫来县衙。见翟县令对周满三人很客气的模样,一时拿不准他们的身份。
满宝已经笑着颔首,并不起身行礼,而是抬手道:“许里长请坐,我们又见面了。”
翟县令看看周满,又看看额头冒汗的许里长,便笑问:“怎么,周大人见过许里长?”
满宝笑着点头,“见过,只是我们是外来的人,里长有许多的话不好与我们说,本官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事关百姓隐私,里长小心些是应该的。”
翟县令就笑道:“那倒是,不过许里长不用担心,这位周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断不会拿百姓的私隐去做不法之事。”
满宝笑着点头,然后笑盈盈的看向许里长,见他还站着,便连忙道:“里长快请坐吧,我们坐下慢慢说。”
许里长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扯了扯嘴角后问道:“才不知道小娘子是大人,失礼之处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