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王庚道:“可是我不会动手打人。”他顿了顿后道:“而且马聪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还打得那样重,母亲怎能一句话不提就把人送回去?”
崔氏脸色发白,“母亲知道错了,你先把你父亲找回来,我好好的与他赔罪。”
“母亲,你怎么还不明白,您最应该道歉的是对着六妹妹,”王庚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不由缓了缓后道:“还有族中这么多姐妹,大房那边已经叫了好几个姐妹去雍州,显然是要处理这事儿。这已经不止是我们家的家事了。”
崔氏便只是庶女,也知道此事传出去对她的打击,对她儿女的打击有多大。
她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五娘也跟着四娘去了雍州,她……”
王庚便低头道:“母亲,六娘也是她妹妹,她必须得做些什么的。”
母子正说话,一个嬷嬷终于忍不住进来了,行礼道:“夫人,车马都准备好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赶不到驿站了。”
王庚便道:“母亲,儿子送您出城吧。”
崔氏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却被王庚一把握住手,他红着眼圈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大伯说了,这事儿崔家得出手,您回去求一求外祖父,儿子下个月就去接您回来。”
崔氏心中惧怕不已,她不想回娘家,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回去。
她出嫁二十多年了,回娘家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对于那个家,她提起来一脸的荣耀,但其实并没有归属感。
她被王庚扶着上车,忍不住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死也不愿意放。
王庚只能上车与她一起走,打算将人送出城去,“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接你回来的。”
崔氏落泪,“母亲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我只要想到你弟弟与我离心,我这心就跟有股火在烧一般,当时就不太想看见她,所以才让人把她送回去的,我哪知道马家竟敢如此欺辱她?这些年她也一句话不说……”
王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扶着她低声道:“母亲,马家将她软禁起来,她根本就传不出信来,而且是您把她送回去的,她还能给谁传信呢?”
他道:“马家的这个胆子就是您给的,是我们王家二房给的!”
崔氏吓了一跳。
王庚这才收了脸上的怒气道:“所以大伯和父亲才如此生气,您现在先别闹了,先回崔氏住一段时间,下个月儿子就去接您。”
可这样被送回去,崔氏会怎么看她?
她将来还有什么脸?
不仅在娘家没脸,在夫家也要没脸了?
这一刻,崔氏才能深刻体悟到当时王瑞乐的处境,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
她当时怎么就没去死呢?
崔氏被心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时手脚发颤的没说话。
王庚没在意,以为她被说服了,将她送到城外后才下车。崔氏忍不住抓住他问,“你说,你弟弟会不会更恨我?”
王庚顿了顿后道:“不会的,母亲别想多了。”
他退后一步,让车队启程。
而此时,老唐大人那边收到了几封弹劾代州刺史马德昌的折子,不过都是地方上递上来的折子,有朔州、恒州刺史的弹劾,甚至还有代州长史的弹劾折子。
老唐大人便忍不住打开看,这马德昌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天怒人怨的事还真没有,只不过是跟隔壁两个州抢地盘,过程中有些手段不光彩,还有就是些失职的事,不大,但也不小。
老唐大人记下,招来一个下属道:“去调一下代州这几年的赋税,还有往来的公文。”
“要多长时间的?”
老唐大人想了一下后道:“三年以内的,有弹劾的折子也找出来,尤其留意朔州和恒州那边的折子。”
下属就去了。
老唐大人将这几封弹劾折子放到一边,去和皇帝开小朝会时就提了一下,然后表示他已经让下属去查,要是严重,可能还需要派出官员实地调查。
皇帝也不太放在心上,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而此时,宿醉的白善他们才从床上爬起来,有些晕晕乎乎的吃了一碗热粥,然后就让人将木榻抬到院子的树下,坐在上面边晒太阳边发呆。
周大郎都扛着锄头从外面劳作回来了,见他们就呆呆的坐着,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还说来经营庄子呢,这是来晒雍州的太阳呢。
满宝没喝酒,因此正专心的捏着干果吃,吃得很用心。
白善被太阳晒着,慢慢回了神,和满宝道:“我看你昨天带了三个大盒子回来,王家的事你要掺和?”
满宝道:“我就是看病的。”
白善就明白了,她就只是看病,最多在边上看热闹。
白善就放心了,放松的将一条腿曲起来靠在榻上道:“这样也好,我看王家里头也乱得很,王承,也就是王五郎,他不是王六娘的亲弟弟,而是过继过来的。”
昨天王五郎都哭了,所以从他嘴里白善知道了很多事,“听他的意思,这件事中还有他生母的事在,所以昨天他哭得很伤心。”
这个满宝知道,“六娘子回过娘家,结果被她亲伯母送回马家去了。”
她道:“她没有父母,家中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弟弟,二房又没有分家,所以她伯母能做她娘家的主,她直接就被送回去,马家也因此有恃无恐。”
殷或拿着书都呆住了,问道:“这是为何?”
就是他,病成了这样,也是从小被教着要给家中的姐妹撑腰,不许她们夫家欺负她们的,这位崔氏怎么反着来?
第2454章
要不考虑一下
满宝挠了挠脑袋,“学嫂说她这位婶娘有些左性,但多的我也都不知道了。”
满宝挥手道:“不说他们了,一会儿我们去田里玩吧。”
白善他们没意见。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来过庄子了。
莆村这边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人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如今他们佃种周满的职田,别的不说,吃得粗一点儿,全年能有七分饱了,剩下的粮食卖出去还能攒点钱,以后给孩子嫁娶用。
所以地里劳作的村民们看到周满几人都下意识的展开笑容,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还会小心翼翼的问一下周满工作顺不顺心,上官喜不喜欢?
满宝一脸莫名其妙的表示工作很顺心,上官……也还算喜欢吧?
毕竟她的上官有点儿多,也不能保证每一个都喜欢她的。
村民们就拜漫天神佛,希望他们保佑周满顺顺利利,官运亨通……
满宝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事她家里的人请求还算合理,她和这些村民却不是很熟的。
求神佛是需要供奉的,就算没有供奉,肯定也会抢占人家许愿的份额,反正她是不会把许愿的份额给不熟悉的人的。
每次许愿求的不是自己的事,那就是身边至亲之人的事。
满宝一脸的感动,白善就把她拖走了,等走远了才道:“你惊喜什么呀,他们求你官运亨通,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求顺利。”
他道:“你只要官运亨通,那这职田就一直是你的,他们就能一直耕种。”
满宝:“那我也很开心。”
她想了想后小声的问道:“你说,求的人多了,神佛会不会真的听到这个愿望,然后真的就让我官运亨通了?”
白善:“……你不是不相信世上有神佛吗?”
满宝:“若是好事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不说白善,连殷或都觉得她过于墙头草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在田野里走着,大致看了一下麦田,稻田,还有才冒出芽来的各种豆子,满宝他们就去看试验田。
周立重也在庄子里,正好给他们做介绍。
如今庄子里的试验田已经延伸出好大一片了,足有十二亩之多,都是周立重和父亲在打理。
他拿出册子给满宝看,道:“这一块是正月那会儿小姑给我们的新种子,如今都插秧好了,看这秧苗有些瘦肉,但现在都返青了,算是活下来了。”
又指了两块田道:“这是去年秋天留下的甲三号种子和丁二号种子……”
哪一类型的种子前面是哪儿来的,产量如何,都是可以在本子上追本溯源的。
包括它们在生长过程中是耐寒,还是耐旱,或是需要更多的水,是否招虫子,周立重都有记录。
有些是周满一开始就叮嘱好要记录的,有些则是他自己添置上去的。
满宝自己看着还有些混乱,但周立重都记着呢,她走到哪一块田,周立重就告诉她种子的上一代情况。
白善听着,感叹道:“要不是你读书不行,都可以去考明算学,然后试着进司农白善说到这里一顿,咦了一声后道:“要不你去考明算试试?”
一听读书周立重就有点儿脚飘,虚得不行,“那不行,我连现在记的这些字,许多都还是现学的呢。”
论种地,周立重是远比不上周大郎的,这十多亩的田,又有莆村的佃户帮忙,本来是用不着周立重的,但最后为什么是他来管着?
还不是因为他爹不太认字?
周大郎目前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些常用到的字而已,还是处于认识却不太会写的状态。
所以周立重就来了,他好歹读过两年书,又跟着小姑认过不少字,基本的字都是认识的。
就算有些字想不起来怎么写,他也能抱着小姑那本厚厚的辞海去查找,再不济还能问他媳妇。
到现在,周立重不仅巩固了以前学的字,还认识了不少新字,可是……他也没胆量说就去科举了呀?
先不说他是否真的会算数,就算会,他这狗爬一样的字,谁看得上呀?
“明算……感觉还是立君去比较强些。”
满宝:“……明算没有女子报名。”
周立重冲着他姑笑,反正就是没有去的意思。
满宝也觉得他考中有点儿困难,于是道:“你先学着吧,到时候我打听打听,看什么时候明算要的人多,你就去考一考。”
白善道:“你可以回罗江县考。”
白二郎吓了一大跳,吃惊的看着白善,“你要走后门?”
白善忍不住拍他,“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白善和周立重道:“京城人多,识字的人也多,有的人考不上进士,也考不上明经,他们才会去选择秀才科、明书和明法,相比之下,明算要更偏僻些,少有人去考。”
“但少有人考,也会有人去考,所以在京城,这几门都能取满人,但在小地方不一样。”白善道:“据我所知,罗江县连续几年都没人报考明算科,所以一直轮空无人考中。你要是愿意,回头我们可以教你。”
“明算要考的书不多,也就《九章算经》三帖,《五经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周髀算经》、《海岛算经》、《孙子算经》各一帖,《缀数》六帖,《缉古算经》四帖,你把这几本书学会了,在罗江县肯定能过。”
周立重眼晕,《九章算经》和《五经算经》他都知道,他和庄先生学过,但也只学了前面的一点,后面高深的他就不学的,庄先生也说他学这些够用了,结果现在……
周立重咽了咽口水,看向他小姑,“我现在才开始学是不是晚了?”
“不晚,”满宝道:“你才多大呢,人生要是干活儿到半百,那你还要再干三十年呢,学这几本书两年总学完了吧?”
周立重连连摇头,恨不得把头摇下来给他。
白二郎立即道:“你不能以己度人,这个,这个,最少得四年!”
周立重连连点头,然后小声道:“说不定得六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殷或:“……明算出来,连品级都没有,做多算吏。”
所以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第2455章
劝服
大晋选官,制科就不说了,那就跟前朝的察举制差不多,地方推荐,基本上推荐的都是大家族的子弟,不然也是有权势之人的,只有极少部分会是有大名声,大才德的人。
周立重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只能走常科。
常科之中的进士、秀才和明经比较难考,就是最容易的明经,刘焕这个读了十多年书的努力一把才能过。
剩下的明书和明法,书法太难了,都不用问周立重读了几年书,就那狗爬一下的字,估计主考官连卷子都不想看。
明法也不简单,那么厚一本大晋律法得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更不要说还有旁的许多礼法制度要背,就是他也不敢说能背下来。
而且明法科出来的多是进入刑部和大理寺为偏官,地方上的则是给县尉做助手,或是直接出任县尉。
至于明算,地方上是给主簿做助手,比明法科出身的还要难以升迁,更不要说在京城这一块儿了,考明算,基本上是进入九寺六部三监的底下做不入流的吏员。
再从吏员往上升迁,运气要是好,终身可能到达五六品的官阶,或是积累了一定资历后可以到地方上当县官。
当年庄先生被国子监和重要的进士明经科拒之门外之后就曾想过考明法科,但后来名声太坏,他自觉就是考中了也很难出头。
而一个低级吏员的俸禄是很少的,还不如去给人当幕僚呢,于是他就离开京城了。
现在周立重没有升迁和养家的烦恼,所以白善建议他去考明算。
他道:“要是能考中,你这粮种若是能种出来,那就是个大功,可直接升入司农到时候就不会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了。
周立重问:“那要是考不中呢?”
“那等你种出这一条粮食来,我就去给你走后门请功,”满宝道:“不过走后门要花钱,大概需要……”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然后看向白善。
白善道:“一个员外郎,两万担粮食吧。”
周立重脚都软了,立即摇手道:“不用,不用……”
他咬咬牙道:“那,那我学学?”
满宝就满意了,和他道:“我回头把书找出来给你,不懂的可以问庄先生,也可以问我和白善,立学他们肯定也学《九章算经》了,问他们也行。”
老周家现在读书的人也不少了。
周立重心虚虚的应下。
殷或看看白善,又看看周满,最后看了眼冷汗直冒心疼粮食的周立重,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若是想捐个员外郎这样的虚职是需要几万担的粮食,还不一定能捐到。
但做吏员是用不到这么麻烦的,找个关系,先把人塞进衙门里当个捕快,再提到主簿手底下做个跑腿的小吏员,干个两三年就名正言顺了。
以周满现在的人脉和人情,根本不用花钱。
不过殷或憋住了没说,满宝和白善也不提,一旁的白二郎和刘焕却是真的不懂,于是周立重便以为只有这么一条路走,于是皮绷得紧紧地,感觉白面都不是那么好吃了。
现在这些稻苗都还是秧苗,除了粗细和绿色的程度,也看不出什么来,因此她晃悠了一圈就回去了。
白二郎就提议道:“我们明日去踏青吧。”
刘焕道:“听说雍州有座庙,上面的景色不错。”
满宝就打了一个激灵,立即道:“不去!”
看到那座庙她就想起恭王的腿。
白善就忍着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我们可以去那里跑马春游,今天准备些东西,明日我们野炊。”
满宝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庙嘛,京城就有,还能有护国寺大吗?我们就找个草坪跑马踏青就好了。”
他们倒是自在快乐,一行五人美美的度过了这个难得的假期,雍州城里的马宏中在出城时又被拦住揍了一顿,他又受伤了,但这次却不敢留下养伤了。
看王家这态度,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马宏中心中焦急,因此急急地赶回并州,连伤也不养了。
王四娘他们也要走了,王五娘和王五郎跟着一起回太原,倒是当事人王瑞乐要回京城。
见她面色忧虑,王四娘就道:“你别担心,马家欺软怕硬,你现在不在他们手上了,他们肯定会抓紧了聪儿,绝对不敢对他不好。”
王瑞乐道:“我知道,但还请四姐姐替我和马家传句话,孩子好,不管王氏那边怎么样,我这边多少还有一丝情分在,孩子若是不好了,我与他们不死不休。”
王瑞乐说得平淡,王四娘便听出了她的决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只管放心好了。”
王承却不这么想,不满道:“六姐,难道他们拿住聪儿你还要继续和他们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