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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0章

    北海县

    周满走出刺史府时正遇上匆匆赶来的路县令。

    周满看见他就是眼睛一亮,曹录事的眼睛也是一亮,比周满更快的上前行礼,“下官参见路大人。”

    路县令抽了抽嘴角道:“曹录事不必多礼。”

    路县令和周满互相见过礼后便笑问:“周大人这是……”

    周满笑道:“我已经落印,先与白大人去北海县看一看。”

    路县令心底松了一口气,笑道:“大人真的不在青州城选址定下吗?”

    周满笑道:“不急,不急,待我去过北海县回来再说。”

    路县令便干脆送周满到驿站,将已经准备好的白善一行人给送出城去。

    等他们走远,路县令就回头笑问曹录事,“周大人看过青州城的宅院可有特别满意的?”

    曹录事摇头,“没有,不过她抄录了一份走,回头她再打听打听。”

    路县令:“……所以周大人有意在青州城定址了?”

    曹录事其实是有些不解的,“路大人,医署落址在青州城不是好事吗?为何您和县衙的段县丞汤主簿都不愿意?”

    路县令:……原来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啊?

    路县令叹息一声道:“青州的情况你也知道,虽说去年抄了一些人,但各处都还乱得很,我也不瞒你,我是想在青州做一份大事业的,那这些乱象就得撸顺了。”

    “青州本来就够乱了,新刺史到任是一股势力,新建的医署也要参与其中,而医署又有些特殊,一旦开起来,县城内外的贫户去看诊,等数据积累足够了,她就能知道益都县的情况。”

    曹录事想说她知道就知道呗,这对百姓有什么害处?

    “知道洛州为何出了假药案吗?就是因为医署掌握得太多了,”他道:“是人都会生病,下户如此,流民隐户也如此,一旦有流民隐户去求医,她就能将人送到县衙来入户。”

    曹录事激动道:“这是好事儿啊。”

    路县令心累的道:“没有她这一举,我也有其他办法从那些人家手中抢过来流民隐户,只是没她那么快速而已,我虽不快,但我稳啊,此时青州最不能就是急了。”

    他道:“我预计用三到四年的时间来做这事儿,还将那些拦在青州前的虎豹驱逐,医署加进来只会让时局更加混乱。”

    这些计策是他和几个心腹在过年前后定下来的,他们当时的目标只是新刺史,只要能说服新来的刺史加入,他们的胜算就又多了一笔。

    但新刺史迟迟不到任,路县令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别看他整天乐呵呵的独掌大权,但他心里知道此事弊大于利。

    明明如此还不能显露。

    他怎么也没想到朝廷给北海县指了一个县令后还给青州指了一个医署署令。

    尤其周满还不是一般人,要是和其他州府一样来的只是太医署的一个学生,他自有办法让他不破坏自己的计划。

    可周满……

    她有直书皇帝的权力,她官品还高,朝中还有人,又是北海县县令的夫人,观她以前行事就不是多能忍耐之人。

    青州那些事一旦闹起来,对于青州来说就是另一场大祸,当然可以趁机拔掉那些人,但青州肯定也会遭遇重创。

    他年前才从北海县带了一批商旅到益都县,青州城去年因为官场祸事还有许多被波及的产业及百姓未曾安顿好,可以说,此时益都县是经不起动荡的。

    青州城的官场已经够混乱了,再加进来一个周满,只会更难以把控。

    更不要说周满的边上还有一个白善。

    说到底路县令是益都县的县令,而不是青州的刺史,所以他和白善更多的是竞争关系。

    益都县这边一乱,距离益都县比较近的三个县,尤其是北海县,肯定会趁乱而起。

    他可不敢小看中书舍人出身的白善。

    当然,后面半部分他是没有说出来的,他只拉着曹录事苦口婆心的道:“青州经不起乱子了。”

    曹录事一听也有点儿忧愁,叹息一口气后道:“还是路大人想得深远。”

    路县令:……所以你没事儿就别给周满做什么宣传了。

    而离开了青州城的满宝正从袖袋里拿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道:“趁着路县令不在,我找曹录事要了现在青州城里适合的宅院信息,回头我们可以派人过来打听这些宅院的情况。”

    白善接过翻了翻后道:“可以交给刘贵,他正好要开铺子,我如今还没确定这铺子是要开在北海县还是青州城内。”

    满宝其实一直不解,问道:“我们又不缺钱,为什么一定要开铺子呢?”

    白善笑道:“为了打听消息,有些消息只在下层中流传,我们作为官员反而没这么灵通。”

    他道:“祖母……当年因为父亲的事,我们家在官场上没什么人,想要打听一些消息很困难,所以祖母就喜欢开些铺子打听消息。而且经营好了也有收益。”

    他笑道:“如今我们的俸禄都比不上在京城时候的了,虽然每年庄子和职田上都有钱过来,但能多积累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能赚钱,而不是亏损?”

    白善自信的道:“刘贵在经营一道上还是有些心得的,不会亏钱的。而且还有我呢。”

    就算刘贵亏钱了,他应该也不会亏钱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过一过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白善将纸叠起来交给满宝,“先收着吧。”

    满宝应下。

    一行人的速度不慢,但也不是很快,毕竟他们带了不少行礼,两个时辰之后,俩人才看到北海县的城门。

    因为是第一个外放的地方,白善想要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县城,所以提前下车骑马,等越走越近时,不说白善,满宝的心都越来越凉。

    北海县的城墙比青州县城低了好多,这也就算了,城门上北海两个字都有点儿模糊了。

    不过城门还是有人进出城门的,还不是荒凉到了极点。

    但跟青州城排了老长的队相比,这里还是差很多。

    白善勒住马抬头看了北海县的城门许久,然后才踢了踢马肚子道:“走吧,我们去看一看我的县城。”

    第2840章

    县衙

    他们这一次没有用官帖进城,而是和其他民众一样排队入城,其实也用不着走另一条通道,人就这么多,排上去不过一会儿就进城了。

    一进去就是一条大街,白善垂下眼眸看了看,路还算平整,两边有些小摊位,走动的人没有青州城多,但还算有序。

    白善和周满干脆下马来,顺着人群往前走,一路上观察北海县的情况。

    这里的人穿的衣服的颜色都比青州城少了集中,多是灰色和暗青色,鲜艳的颜色很少见,但人的脸上还算生动,人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偶尔三五成群的靠在一起说笑。

    白善顺着这条大街一直走到了县衙门口。

    这一片人就少了,县衙临街,但在它前面还有一个小广场,边上竖着一面墙,那是布告墙,一般县衙有什么通知,除了要告知各里里正外还会在布告墙上张贴布告。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来会看布告墙就是了。

    白善和周满将马交给大吉,溜溜达达的上去看。

    布告墙上张贴了不少布告,有缉拿罪犯的通缉令,还有劝课农桑的布告,纸张已经泛黄,应该已经贴了很长时间了。

    看纸张最新的一张应该是通知朝廷指派了新的县令过来的布告,再往前就是路县令高升为益都县县令,不日就要离开北海县的布告了。

    白善看了看后颔首道:“看来路县令的确将北海县打理得不错。”

    满宝点头,看向了频频看向他们的衙役,她压低声音道:“他们想赶我们?”

    白善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守在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早注意到他们了,彼此目光对上,怔了一下后两个衙役还是手扶着腰上的大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你们是干嘛的?”

    白善觉得他们太凶了,来看个布告而已,这样凶岂不是会吓到他那些想要来看布告的百姓。

    于是俊脸一板道:“你们的方县丞呢?”

    衙役也是会看脸色的,而且对方衣着一看就是不俗,后面又跟着这么多车马和下人,见白善也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他们立即改了态度道:“我们县丞在衙中,你们是何人?”

    白善道:“我是你们新到任的县令。”

    俩人表情空白了一下,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马车和侍从,回过神来后立即弯腰恭敬的道:“原来是县令大人,您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叫县丞。”

    说罢留下一人招呼白善他们,他则撒腿就跑进县衙里通知县丞等人了。

    方县丞他们昨天就收到了青州城的消息,知道新县令来了,还知道路县令在青州城招待他们的新县令呢。

    他们原以为白善他们说什么也要在青州城多停留两日的,因此虽在准备迎接事宜,却怎么也没想到人就到了。

    所以方县丞匆忙领着人迎接出去。

    方县丞是个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比他身后的董县尉还要黑,他似乎不常笑,所以面对白善时扯了扯嘴角后发现笑得不太成功,干脆就板着脸揖了一礼,“下官见过白县令。”

    白善脸上露出浅笑,颔首回应道:“本县初来乍到,今后还需诸位多多指教包涵。”

    当然,不是白善说自己是县令,他就是县令的,该有的程序还是有的。

    进了县衙,白善便将自己的任书和官印都拿了出来,核对无误后方县丞便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周满,道:“县令舟车劳顿,不如先安顿下来?”

    白善颔首,“今日就先安顿吧,公务上的事还有劳诸位了。”

    方县丞连道不敢,带白善他们去了县衙后院。

    一般来说,县令都是住在县衙后院里的。

    县衙和后院之间有一道小门,是给县令上衙用的,大家平时进出自然不走这里。

    因此大家出了县衙绕到后面,那里有一扇不小的角门,拆开门槛马车就能进去。

    以后白家的人进出走的都是这道门。

    里面是两个院子,但连接前面县衙的地方是个小花园,只是小花园里光秃秃的,别说花了,连根菜都没有,倒是长了一些草,还有些地方则是放着拔掉的草,里面正有人在收拾。

    方县丞连忙解释道:“知道白县令要来赴任,所以县衙派了人过来提前收拾,只是大家动作慢了些,还请白县令勿怪。”

    白善笑着点了点头道:“不打紧,我们再慢慢收拾就是。”

    他一边往后面院子去,一边好奇的问道:“我看花园里只有几棵树,怎么路县令在的时候不种花草吗?”

    方县丞便道:“路县令刚来的时候听说我们北海县的土不好种东西,他不相信,因此叫人挖了一些土铺在花园里,后来种了一些花草都没活下来,路县令干脆就不种了。”

    白善:……就是铺土也可以选择铺好的吧?

    白善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后面的两个院子是并排的,主院比较大,正有帮佣进出,白善扫了一眼,见他们正在擦洗桌子椅子之类的便没有阻拦,而是点了点头后对方县丞道:“让他们都退下吧,我带的人也不少,回头再收拾就是。”

    又指了刘贵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管家刘贵。”

    刘贵立即对着他们行礼,然后跟着一个衙役将这后院的人都聚在了一处。

    县衙是给县令配了帮工的,不多,一般就两三个,工钱从县衙里出,主要是照顾单独上任的县令。

    毕竟有些县令家贫,身边可能就带了一个下人,那个下人还有可能是族人充当的。

    县衙配给的下人一般都是有年限的佣工,北海县也给白善配了两个,一个婆子一个老头,却不是一家的,婆子看上去四十来岁,在后院做些浣洗和采买打扫做菜的事,很全能,服侍过五任县令,真正意义上的县衙的老人了;

    老头则是看守门房的,他来的时间倒是不长,才四年,还是路县令上任以后聘请的。

    是一个孤寡老人,因为无家可归,所以就被路县令留在了县衙后院,一直给路县令看门来着。

    白善见过俩人后就把人和事都交给了刘贵,而方县丞他们定下晚上给白善接风洗尘的时间后便也告辞离去。

    第2841章

    居家

    刘贵直接让方县丞请来的帮佣走了,只留下了县衙本来给他们请的邵婆子和费老头。

    他们的东西多,人口混杂,反而容易多事。

    等人都走了,刘贵便让费老头将门关起来,然后带着人将整个后院都检查了一遍,也去看了一下连通前面县衙的小门,“这门的钥匙在谁手上?”

    费老头立即道:“小老儿这里有。”

    说罢将一把钥匙交了出来。

    刘贵接过,打开了门后往那边走了几步,看了看后退回来,重新将门合上,却没有锁上,而是招手将跟着的护卫叫来,吩咐道:“去拿一把锁来。”

    护卫便去了。

    不多会儿就拿了一把锁和钥匙来。

    刘贵直接把锁给换了,然后将钥匙给护卫,“你守门吧。”

    费老头:……这不是他的活儿吗?

    他一时有些担忧。

    刘贵却对他笑道:“正门那边还要您守着呢,不过这会儿不急,我们先去看一下库房。”

    库房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空的,路县令走的时候把能带走的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送人了。

    毕竟不知下一任县令是谁,留下旧东西反而会给对方添麻烦,所以大部分县令只要不是走得太急,都会把自己的东西处理了。

    刘贵对空置的库房很满意,看了一下隔壁的房间,见里面放着床架子,便问道:“这是给谁住的?”

    费老头道:“看守库房的人住的。”

    刘贵蹙眉,指了边上另一个小房间问,“那个房间是干嘛的?”

    “空置的,冬天冷的时候收拾出来烤火吃茶,并不做他用。”

    刘贵就点头,然后对后面的护卫道:“将这间房也收拾出来做库房,床放到那个小房间里去,回头人住在那里。”

    刘贵一点一点的找过去,而主院那边周满他们也在忙碌。

    下人将他们的行李抬到了正房里,满宝转了一圈后道,“屋里已经擦洗过了。”

    但五月还是嫌弃,撸了袖子道:“娘子,你们去书房里坐一坐吧,这儿我们再收拾收拾。”

    然后叫上九兰和西饼拿出木盆要去打水。

    外头跟着来的贺嫂子则有些拘谨的站着,看到她们就连忙道:“我去厨房看过了,里面锅之类的倒是还在,但木柴之类的东西全然没有,郎主和娘子一会儿要用热水……”

    五月便道:“不急,嫂子先带着小寇去将自己的东西放下,我这就让人去买木柴和打水,一会儿先把热水烧上。”

    白善他们这次上任,刘老夫人怕他们吃不惯青州的饮食,想让容姨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只是白善考虑到老夫人他们也习惯容姨的手艺,所以没有带容姨,而是挑了他们从西域带回来的贺嫂子。

    这两年她跟着容姨和小钱氏学了不少手艺,她没有离开白家,而是在做满一年后又签了五年的活契。

    现在手艺也不错,白善便决定带她去青州。

    贺嫂子只从厨房里带了个叫小寇的丫头,她只有十二岁,是白家的世仆,才从陇州庄子上选过来没两年,一直在厨房里帮工。

    贺嫂子很喜欢她,已经收了她做徒弟,要是没意外,以后贺嫂子会一直留在白家,然后让小寇给她养老。

    五月将木盆交给西饼,转身去找了邵婆子。

    邵婆子见新来的县令家里这么多人,个个都忙起来,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五月笑着叫了她道:“我们需要采买些东西,只是我们才来,对这县城也不熟,劳烦邵婆婆给我们领个路。”

    邵婆子见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长出一口气,立即带着他们出去买东西。

    五月点了一个护卫套了车就走,一路上买了米面粮油,还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和调料回来。

    五月想了想,这会儿回去再做也麻烦,掏出钱袋子来数了数,干脆让邵婆子领着到一个街面上,看到一家正在出馒头,便上前吃了一个,觉得还可以,于是大手一挥就定了一百个,“我现在不要,过一个时辰你趁热给我送到县衙后院去。”

    她取出二十文钱道:“这是定金,剩下的八十文等你送到了再给你。”

    摊主显然也没遇到过这样大的主顾,一时有些无措,但看到了站在五月身边的邵婆子,他认识,于是问道:“这是新县令家的?”

    邵婆子见他当着人的面问,也不知道避讳,便横了他一眼后点头,“是的,是新县令家的,你可别糊弄,馒头要紧实一些的。”

    摊主连连弯腰点头,一时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忧愁。

    激动是这一会儿功夫就多订出去一百个馒头了,忧愁的是,馒头送过去他真的能拿到尾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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