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方县丞:……方县丞惊呆了。
别说方县丞,整个县衙的人知道这件事都惊呆了。
“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大人怎么会跳傩戏?”
“千真万确,那就是县令,虽然戴着面具,但我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天,我还能认不出县令吗?”
“那气质,那身量,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我也看到了,就是县令,董县尉也说了是县令大人。”
大部分人没见到白善的扮相,但衙役们今天都要当值,大家凑在一起时你传我,我告诉另一个,不一会儿全县衙都知道了。
“不可思议,大人竟然会跳傩戏。”
“那不是下里巴人才跳的吗?”
“也不是吧?听说以前还有贵人以傩戏祭祀祈福呢,但县令大人跳傩戏……”
不可想象,真的不可想象。
一群衙役你看我一下,我看你一下,最后就齐齐往大街上去,谁也没再偷懒,而是跑去和董县尉道:“董县尉,我们去大街上维持秩序。”
“对,今日上街的百姓多,可不能让他们挤到。”
大家呼啦啦的全跑了,追上大队伍后发现他们挤不进去了。
越往下,吸引到的人越多,整条街上都是人。
百姓们不知道中间的扮演阎王爷的是他们县令,但北海县难得有这样的活动,连周边村落的村民都早早进城,为的就是看傩戏,领粽子了。
周满被大吉和两个护卫护着在人群中穿梭,跟着白善一边跳着一边往前走,但人太多,不一会儿他们四人就被挤分开了。
只有大吉因为抓着她的手臂还紧紧的跟着她。
周满只能退出去,到了边上摊位上,正好对方在卖甜酒,她便要了一碗,将面具取了,呼出一口气道:“人太多了,回县衙把衙门们叫来维持秩序。”
大吉应下,却看着周满没动。
她就竖起两根手指道:“我发誓,绝对不挤进去看热闹了。”
大吉这才走。
周满呼出一口气,转头去看围观的人群,这才发现有不少人不是北海县城里的人。
她自来北海县后就走街串巷,不说都熟悉了人脸,至少对衣服帽子和鞋子这些是熟悉的,城中四处,每一处的人住着的人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
而看这些挤在中间看热闹的人,他们很显然是从乡下进城来的,还有的则是文士打扮,应该是从其他县过来的,或是从下面的乡里上城来。
周满对此很高兴,这说明北海县城吸引到人来这里了。
董县尉很快带了剩余的衙役过来,敲着锣鼓让想挤进去凑热闹的衙役都召集了出来,然后分队上前去将围观的人群分流,总算让人群不那么拥挤了。
县城就那么大,而且他们只跳一条街。
从辰正开始,他们一路跳到街尾,中间还休息了两下,说是休息也要带着面具和围观的百姓互动。
等到街尾时正好午时。
百姓们意犹未尽,就围着众鬼要祝福。
白善悄悄退出人群,在大吉等护卫的护持下上了马车,直接拐入另一条街,绕着路回到了县衙。
白善在车上就把身上的衣服给剥了,他只着一身中衣的跳下马车,看到站在门口的方县丞便冲对方笑笑,想到他这会儿还带着面具,便将面具拆了,把衣服丢给护卫,一边朝里走一边和方县丞道:“失礼了,本县去收拾收拾。”
方县丞:……
白善转着手上的面具高兴的回到后院,见周满也才回来的样子,便兴奋的问她,“你看到了吗,我跳得如何?”
周满不吝夸赞,竖起大拇指道:“超厉害!”
白善便自得起来,“我也觉得我跳得不错。”
五月已经急匆匆的准备好了热水,出来看见俩人便迟疑起来,“郎君,娘子,你们谁先洗?”
“我吧。”
“我来。”
俩人一同开口,然后看向对方……
周满转身就往门里跑,最后以更近的距离取胜,一把跳进门里,反手啪的一声关上门,差点儿把冲上来的白善鼻子给拍掉。
周满栓上门闩,大声喊道:“我先!”
白善只能摸了摸鼻子退下。
等俩人先后沐浴好,家里也给他们准备好了午食。
看到他出来,周满便指了桌子上的公文道:“刚刚方县丞和赵明送来的,说是你需要的东西。”
白善便一边吃一边翻开公文看。
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的扫过,等吃晚饭,公文也就看完了,他合起来放到一旁道:“不错。”
满宝也吃饱了,扭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叹息,“这会儿出门很辛苦啊。”
白善就起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赶紧的吧,迟了就不好了。”
她只能起身出门,赵明和文天冬已经在等着了,只等俩人出来便可以走。
宋主簿看着和白善一起离开的赵明,心中更忧虑了。
之前赵明代过一阵主簿,白县令不会是想让赵明取代他吧?
第2931章
上官
白善和周满快马加鞭的赶到青州城,青州城的端午活动也刚刚结束,各县县令都是提前一天到达青州城的,因此有幸和郭刺史一起参加了活动。
活动完毕,郭刺史干脆带着他们去酒楼里吃了一顿午食,吃饱喝足,正坐着喝茶聊天呢,有衙役悄悄来报,“刺史,北海县的白县令和青州医署的周大人到了,现正在刺史府呢。”
郭刺史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他们两个比预计的还早了一个时辰来,微微满意,颔首道:“请他们过来。”
又让酒楼的掌柜给上了一壶新茶。
同坐的其他几位县令便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偷偷看向一旁的路县令。
路县令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眸坐着,好似看不到大家的注视一样。
郭刺史已经高兴的先和大家介绍起白善周满来了,“白县令今年刚到任,这是他到任后的第一个端午,所以他们县里有个活动,便比大家晚到一些,好在我们吃的是晚宴,倒不耽误什么。”
众县令:……说得好像他们不是第一年到任,不是第一年和县内的百姓过端午似的。
就是路县令,他也是益都县的新县令,并不是旧的。
郭刺史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道:“说起来,白县令是你们之中最年轻的县令了,他未曾外放过,之前是在中书省做中书舍人,他若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你们多指点指点他。”
众县令会心一击,连路县令都感觉心脏被插了一箭,这话说的,虽然他们有外放的经验,但白善外放前的官职不仅尊贵还高品,他们怎么指点人家?
而且他们现在都是县令好不好,除了郭刺史,谁有资格去指点另一方的做法?
坐在郭刺史下首的路县令就在心里叹气,果然白善预料的没错,郭刺史这是要将白善提起来打压他呢。
白善和周满很快从刺史府赶了来。
俩人一进门郭刺史便起身,其他人便只能跟着起身相迎。
郭刺史很有分寸,先和周满行礼,笑道:“多日不见,周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周满笑道:“刺史也越发的精神了。”
等问过周满,郭刺史这才看向白善。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白善,不由的上下打量一下他,见他身着月白色祥云团纹圆襟,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块乳白色的羊脂麒麟玉佩,含着笑站在眼前,便如朗月清风,就是他都忍不住心中赞赏欢喜。
郭刺史暗道:幸亏不是在京城,这包间里也没有女眷,不然不知要收去多少女子的心。
倒跟当年杨和书风靡京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郭刺史也不例外,他看看白善,再看看周满,这才发现她穿的妃色羽纱衣裳,显得俏皮活泼,难怪觉得今日看见的周满更胜往昔呢,原来是衣裳衬的。
这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的,郭刺史的宴席能被人如此看重,他自然是高兴的,于是他更高兴了,忍不住赞道:“我在京城时就听人说起过白县令姿容不下杨长博,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白善不由尴尬,“刺史过誉,我岂能和杨学兄相比?”他和杨学兄差的是一张脸吗?
他们差的是一个娘啊!
听说杨学兄的母亲曾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儿,所以他要是长得和杨学兄一样好看,那不仅要回胎重造,还得换一个爹娘才可能。
包厢里站着的路县令等人一点儿情绪波动也没有,他们掀起眼皮来扫了白善那张小白脸一眼,心中冷笑,果然小白脸都是一样的,明明长得好看,自己非不承认,就是想让人夸。
他们没见过杨和书,觉得白善这样已经是极好看的了。
郭刺史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畅快的笑了一阵后伸手拍着白善的肩膀道:“你这是自谦了,就算有所不及,那也不差多少了,且你们二人还都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郭刺史笑问:“我记得白县令以前是在绵州居住,那应该和杨刺史很熟悉才是啊。”
他在京城时就听人说了,白善和杨和书唐鹤的关系极好,官场之中,出了其妻周满,他和这俩人走得最近。
郭刺史心中叹息,他可是比杨和书唐鹤早了十年出仕呢,却没想到他们如今的官职却是差不多的。
甚至论影响力,他还比不上俩人。
郭刺史心中叹息时也命也,便笑着拉白善周满入席。
白善正想解释一下他和杨和书的关系,但见郭刺史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便闭上了嘴巴,笑着行礼过后便入席了。
郭刺史拉了白善坐在右手边,那本来坐在郭刺史左手边的路县令就只能往下挪一个位置,将位置让给周满。
因为现在这个屋子里,除了郭刺史,也就周满的官职最高。
众县令眼见着郭刺史明着偏爱白善,心里有点儿发酸,不过很快又忍不住悄悄去看路县令。
他们算什么?
本来郭刺史就不太看得上他们,但路县令不一样啊。
路县令这会儿一定比他们更难受,只要有一个人比他们难受,他们心里就好受多了。
看着没多少表情的路县令,众县令呼出了一口气,嘴角含笑,也高兴起来,竖起耳朵听郭刺史和白善说话。
郭刺史和白善正在说京城的人和事,在场的县令虽然都去过京城,甚至还见过皇帝,但论对皇帝的了解,肯定没人比得上郭刺史和白善。
所以他们就竖起耳朵听,现在听到的多一点儿,将来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郭刺史早在出京前就听人提起过周满和白善,周满他之前已经见过,的确是位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女子,但见白善也名不虚传,他便也忍不住和他们这一对夫妻俩搞好关系。
于是谈着谈着他就论起亲戚来了。
郭刺史笑道:“……我与两位可真是相见恨晚,可惜当时焕儿成亲时我不能亲自上京,若是当时我便去京城见到两位就好了。”
白善便笑道:“今日再见也不晚,虽然晚了,但下官依旧折服于大人风采。”
满宝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抖,觉得他的这个马屁拍得太肉麻了,但郭刺史却很高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第2932章
说情
算起来,郭刺史手底下有七个县,只是除了益都县以外,其他县的民生都有些差;
而且除了益都县外,其他县的县令都是去年和今年陆续派过来的。
郭刺史才来不久,虽然明面上接手了刺史府,但因为路县令管理了刺史府半年时间,和刺史府的长史、司马等关系不差,更不要说和底下的小吏了。
有时候郭刺史传下去的事情都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做好,但路县令那边有点什么事,说一声,这边当天就能做好。
所以郭刺史急需抬起一个县来和益都县打擂台。
他本来更倾向于千乘县,但因为有白善和周满的缘故在,他现在更倾向于北海县了。
北海县距离青州城也不远,最主要的是,他们是亲戚!
亲戚嘛,就要互帮互助嘛。
白善也认为他们要互帮互助,他不仅可以帮助郭刺史更快的融入青州,为其做出政绩来,还会尽量缓和他和路县令的矛盾。
路县令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盟友和郭刺史相谈甚欢,心中也复杂得很。
吃过下午茶,郭刺史带着众人移步回到刺史府,他先让众县令去休息一会儿,却请了白善和周满去书房说话。
让郭刺史很满意的一点是,北海县发生了山匪劫掠这样严重的事件后,白善第一时间告知他,并且和他求助。
这让郭刺史可以参与到县治中去,让他很满意。
这次郭刺史将他叫去要谈的就是这件事。
被带下去休息的县令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凑在了院子里说话。
见下人上了茶便退下去,他们便不由放松了一些,悄悄看了一眼路县令后道:“听说北海县出了一伙山匪,竟然打劫村庄,还死了不少人呢。”
“我也听说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都已经传到我们县去了,因为白县令公开审案,最近我们县还有些文士特意跑到了北海县去看热闹……哦,不,是堂审去了。”
又有县令去瞄路县令,“白县令这算有功还是有过?虽说剿灭了山匪,但治下出现如此严重的匪患……”
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路县令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些愧疚的道:“山匪是本官在任上时出现的,就连劫掠事件也是在本官在任的时候,要说失职,那也是本官,和白县令并无干系。”
其他几位县令面面相觑,没想到路县令这么爽快就认了,话说郭刺史都这么看重白善了,您真的不再挣扎一下吗?
直接就认输真的好吗?
郭刺史此时也在和白善商讨路县令的失职之错。
白善道:“路县令的确有失职之过,但此事也不能全怪他。”
他道:“他们第一次抢劫小刘村是在去年的九月,当时只有几户人家受损,因为没伤人,只是损失了一些财物,所以村长只报给了里正。”
“而当时恰逢三年一次的里正评选,他出于私心没有上报,”白善道:“第二次,也就是出了人命的那一次是在过年前,当时路县令已经调任益都县,北海县那边是方县丞和董县尉代理政务,贾里正发现是治下村民纠结人组成了匪帮劫掠村庄,又因为贾大郎等人都出自同族,所以就帮着隐瞒了。”
案子现在已经很明朗了,贾大郎好吃懒做,又横行乡里,平时还喜欢赌钱。
他去年输了不少钱,但又好面子,花销特别大,第一次抢劫小刘村算是意外,当时他缺钱花,就叫上了几个玩得好的人一起进山去狩猎,想要抓一些野味去县城卖。
结果野味没打到,他们竟然顺着山到了另一头的小刘村。
一直以来,小刘村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他们走出来的这条路杂乱无比,根本就称不上路。
但见下面的村庄安静平和,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晚食才过不久的麦香味儿。
饿了快一天的贾大郎就恶从心起,带着人藏在山里半宿,等到天黑得透透的,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就悄悄摸到了山边的几户人家里。
动静惊动了人家,但他们蛮横,动作又快,手中还有要打猎特意带上的刀,直接就威胁人拿出了钱,然后又一人扛了一袋粮食跑了。
他们原路返回,粮食都没带回家,直接拿到大集上出手卖了,和抢来的钱一汇合,发现还不老少,都快抵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于是他们拿着那些钱又浪了一阵,将钱都花完之后还倒欠了不少赌债。
但这一次,尝过甜头的贾大郎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来回盯着小刘村好几次,发现这个村子虽然小,也穷,但因为它几乎与世隔绝,里面的田地又肥沃,所以其实是不缺吃的。
他们的粮食很多,比他们大井村这个大村还要多。
所以贾大郎决定干一票大的,所以召集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兄弟,找了时机进去直接把整个村都抢了。
那一次,他们几乎把小刘村的粮食全都搬空了,还有那些村民的积蓄。
那可是一个村子几代人的积蓄,平时不显,放在一起还是不少的。
虽然要分成很多份给兄弟们,但作为老大,贾大郎还是分了不少,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也分了不少。
这样的结果是很显然的,两个村子里突然富起来好多人,贾里正人品不怎么样,大眼光还是很敏锐的,当下觉得不对,就到各家走了走,然后就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加上小刘村的村长也找了过来和他报案,说小刘村被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