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而这议论的内容,无一不与真武天如何应对接下来天魔之争落败后的悲惨境地,全然无人讨论即将到来的这场问剑。众人仿佛默认了,连三皇道宫云夜都不是苏蝉的对手,真武已然没有翻盘的机会。
因而,当剑魁榜喊出许太平的名字时,无论是场上还是场外,都没有太大反应。
此刻正站在许太平身旁的崔铁骨,在看到一众观战修士的反应后,忽然笑着向许太平打趣道:
“看来你应当是这场问剑之中,最不被看好的一位。”
许太平无奈一笑道:
“崔老说笑了。”
崔铁骨在略作迟疑后,忽然一脸严肃地看向许太平道:
“许太平,虽然不知你身后那位是怎么想的,但老夫觉得,做人还是莫要太过贪心。”
正欲迈步朝剑坪走去的许太平,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崔铁骨道:“崔老此言何意?”
崔铁骨看了许太平一眼,随后不动声色道:
“你观阿蒙那一剑之所得,足叫你受益终身,不必再冒风险与苏蝉一战。”
说到这里时,崔铁骨压低了一些声音,随后继续道:
“并非老夫不看好你,实在是苏蝉的剑术,已然比肩剑圣,你这般茂荣与之交手,不但得不到任何历练的,极可能还会因此而重伤。”
许太平对于崔铁骨知晓他观剑悟剑一事,灵月仙子已经传音告知于他,所以在听到崔铁骨这话时,许太平并没有太过惊讶。
不过崔铁骨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以为许太平与云夜一样,是将这场剑魁会,当成了一次修行的历练。
许太平笑看了崔铁骨一眼,随后语气平静地问道:
“敢问崔老您的故乡在何处?”
崔铁骨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又认真想了想,随后才回答道:
“实不相瞒,这已是老夫的第六世历练,而在这六世的历练之中,每一世所在的故乡都不相同。”
“不过真要说第一世的话,应当与这一世一样。”
说到这里时,崔铁骨指了指脚下的地面,随后很是认真道:“也在真武天。”
许太平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真武,亦是晚辈故乡。”
说完这话,许太平毅然转身,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大步朝前方剑坪走去。
“你……”
一开始时,崔铁骨还觉得许太平这话有些答非所问,正欲追问一句,不过当他感受到许太平神魂之中传出的那道视死如归气息时,他陡然收声。
望着许太平迈步走向剑坪的背影,崔铁骨口中喃喃道:
“好像啊。”
在略作停顿后,崔铁骨忽然紧紧握拳,然后继续道:
“此子身上的气息,与当年那群从真武走出,毅然决然踏上天魔战场的剑修气息,一模一样。”
那一世,尚不过是五岁孩提的崔铁骨,曾亲眼看到那群真武最强大的剑修,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毅然决然踏上传送大阵,被送到真武战场上。
他甚至清晰的记得,年幼的他,抓住一位从身旁走过的剑修问道: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怕呀,传送阵的那头,可全都是杀人不眨眼魔物呀!”
那名年轻剑修拍了拍他的脑袋,回首朝身后送行的人群望了一眼,然后说出了一句令崔铁骨毕生难忘,但却又一直无法理解的话——
“小孩,我不怕,那是因为,传送阵的这头,有我的故乡,有你们。”
再一次回想起当年那段记忆的崔铁骨,在望着许太平远去的背影呆愣了片刻后,忽然咬了咬嘴唇道:
“诸位战死天魔战场的前辈,真武这些年,的确变了许多,但幸而有些东西还是相似的。”
说到这里时,崔铁骨顿了顿,随后才道:
“比如说,眼前这个背影。”
就在崔铁骨说话间,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已经来到剑坪附近的许太平,身形化作一道被雷霆之力包裹着的刀气冲霄而起,随后又“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了剑坪上。
这一声,终于将四周看台,还有灵镜前的众人惊醒。
紧跟着,在众人眼神复杂的凝视下,许太平遥遥望向剑坪那头站立着的苏蝉,随后眼神清冷地朗声道:
“真武青玄许太平,问剑,青玄逆徒,苏蝉!”
第214章
争剑魁,真正登顶玄荒塔之人?
时间倒转片刻。
“云宫主,我刚刚一连为云夜服下了三颗我南山宫的海屋丹,但仍旧还是没能止住他生机的流逝。”
就在许太平朝剑坪一步步走去的同时,剑坪下方的三皇道宫云诗柳,以及随云夜一同前来的一名道宫长老,正在对重伤的云夜施救。
云诗柳收回看向许太平的目光,有些不解地皱眉问道:“三颗海屋丹也无用?”
南山宫乃是三皇道宫七宫中,最擅长疗伤和炼丹之术的一宫,而南山宫的海屋丹,更是上清修行界中公认能够起死回生的大药。
这海屋丹往往一颗便能令重伤痊愈,三颗下去无效者少之又少。
而且这海屋丹,同一位修士短时间内服用三颗已然是极限。
因而云诗柳这才如此惊讶。
听到云诗柳的疑问后,三皇道宫南山宫那长老当即解释道:
“这苏蝉的剑气十分古怪,他不但跟寻常剑修顺五行之力所化剑气不同,与九渊魔修的逆五行魔力也大不相同,他这剑气似有吞噬分解五行之能。”
“三颗海屋丹,仅只能为云夜维持生机,无法治愈其根本。”
云诗柳闻言,当即眉头拧紧。
眼前这位南山宫的长老,修为固然未及她之万一,但在医术之上,即便是放眼整个上清界,亦是堪称一流,罕有对手。
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云夜,云诗柳有些不甘心地又问道:
“当真别无他法了吗?”
南山宫那位长老皱眉沉思了片刻,旋即从袖中取出一盒银针,这才开口道:
“眼下唯一的解救之法,便是让老朽为云夜施下这鹤归针,令其假死,骗过那苏蝉的剑气,待我南山宫找寻到这苏蝉剑气的克制之法后,再来施救。”
说到这里时,南山宫长老犹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担心地补充道:
“只不过,我这鹤归针一旦施下,便与身死无异,且只有一次苏醒机会,若南山宫找寻不到对这苏蝉剑气的克制之法,云夜可能便要永远沉睡。”
云诗柳感受到云夜愈发虚弱的气息后,只稍一犹豫,便用力一点头道:
“施针吧。”
她还是相信三皇道宫南山宫一众长老实力的。
不过南山宫长老准备施针时,原本正在昏睡的云夜,忽然努力睁开眼睛道:
“小姑,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是他……登顶玄荒塔的那位剑修,根本就不是什么锈狮,是他,就是他!”
刚说完这话,那云夜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三皇道宫副宫主云诗柳很是不解道:
“谁?你说的是谁?”
云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一旁的南山宫长老央求道:
“苏长老,有没有办法……能为弟子暂续一口气……让弟子看完眼前这场比试?”
南山宫长老皱眉道:
“有道是有,但这么做的话,老夫无法保证,还能不能为你施下鹤归针。”
云夜用力一摇头道:
“无妨!只要让弟子看完这场比试,就算让我立刻兵解也没无妨!”
不等苏长老开口,一旁的云诗柳忽然将两人对话打断道:
“云夜,你莫要继续执着于上一场与苏蝉的问剑,好好养伤等他日伤好之后,再来化解此段心结也不迟。”
云诗柳话音才落,就只听许太平向苏蝉问剑的问剑声,犹若那雷声一般在剑坪上空炸响——“真武青玄许太平,问剑,真武青玄逆徒,苏蝉!”
对于许太平的这一声问剑,云诗柳原本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直到她感应到云夜身上的气息在许太平这一声问剑之后变得异常紊乱,心头这才一震。
随后就见云诗柳一脸难以置信地向云夜问道:
“云夜,你刚刚口中的他,难不成是真武青玄许太平?”
云夜刚想要开口说话,但因为一口气没能续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此时云夜身上的生机,正被苏蝉的剑气疯狂吞噬,他此刻的急促喘息,并非简单的窒息。
见状,云诗柳当即看了眼南山宫苏长老。
苏长立刻会意,然后飞快换了一盒银针,飞快地刺入了云夜的身上几处穴道之中。
“呼!……”
只一息间,原本还在剧烈喘息的云夜,便将胸中那口气给顺了过来。
显然,南山宫这苏长老刚刚的那几针,帮他续了口气回来。
旋即,就见云夜一把转头看向剑坪,然后语气激动头也不回地说道:
“没错小姑,就是他,我们都被玄荒大帝骗了,当年在玄荒塔的那场祸事之中,真正剑开天门,登顶玄荒塔之人,是这许太平,并非什么锈狮!”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锈狮!”
此言一出,云诗柳闻言,原本心中还有些怀疑,但随着一阵奇怪的风从她脸上拂过,她那段被玄荒大帝忘忧风尘封的多年的记忆,终于再一次显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旋即,在短短瞬息间,云诗柳“看到”了许太平与八景道宫豪赌斩杀老烟鬼,看到了许太平率领五方天地各路年轻俊杰从群鬼之中冲出重围,看到了许太平以身撞天门哪怕身躯即将崩碎也绝不回头……
第215章
争剑魁,许太平问剑的理由
在重新回忆起当年玄荒塔内发生的一幕幕时,云诗柳再看向许太平时,眼神之中赫然显露出一分“敬畏”之意。
这时,云夜忽然回想起老宫主在将三皇印交给她时,叮嘱她的那句话——
“诗柳,你顾虑的没错,三皇印内的天道气运云夜极可能承受不起,但无妨,届时自然有人能够承受得起。”
原本云夜以为,是老宫主在暗中安排了后手与云夜一同承受三皇印的天道气运。
但现在看来,老宫主必然已经提前知晓了这一切,而他口中替云夜一同承受三皇印天道气运之人,必然也是眼前剑坪上的许太平。
云诗柳望着剑坪上只身直面苏蝉的那道单薄背影,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言情绪,然后才喃喃道:
“未曾预料,当年玄荒塔内那位小修士,今朝又一次,选择了挺身而出。”
一念及此,云诗柳轻轻拍了拍云夜的肩膀,随后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剑坪,头也不回地对云夜道:
“云夜,这的确是一场即便令你即刻兵解,也值得一观的问剑。”
“好好看着,绝不能遗漏分毫。”
云夜重重一点头道:
“我会的小姑!”
自从方才在濒死之时身上忘忧风解除,终于记起了玄荒塔内发生的一切起,云夜心中便有一股难言冲动——
“得观此问剑,虽未闻道,亦死而无憾矣!
”
……
剑坪上。
周身旋绕着那形似混沌名为无极剑气的苏蝉,在听到许太平的这声问剑后,忽然眼神满是悲悯之色地看向许太平道:
“小师弟,这场问剑胜负先不论,只论这场问剑获胜之后,这份泼天气运,你觉得你能接的下吗?”
许太平没有回答,只是手按在刀柄上,静静注视着剑坪那头的苏蝉。
那模样,似是在等待苏蝉继续说下去。
而苏蝉也果真继续开口道:
“想必你如今也已经感受到了,你此刻能够站在我面前,并非是因为的你修为和战力,而是有一只只无形的手,将你推到了我的表面。”
“他们看似给了你一次次的泼天气运,实则是以气运为鱼线,引你一步步上钩。”
“等他们借你之手达到目的之后,便是会将你自身,连同他们所赠予的气运,一并收回。”
“到那时,你便是一粒再也上不了棋盘的弃子。”
说到这里时,苏蝉停顿了一下,随后才仰头望天,眸光锋利语气森寒地说道:
“小师弟,这天地就是一方大大的鱼塘,你所遇到的一切馈赠,都不过是鱼塘外养鱼钓鱼之人撒下的鱼饵。”
接着,苏蝉又将目光重新看向了许太平,然后继续道:
“师兄不想看你像那师父吕道玄,甘愿做那池中鱼儿,任凭那些钓鱼人摆布。”
听到这里时,许太平先是眉头微蹙,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迎着苏蝉的目光看了过去,好奇问道:
“苏蝉,你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这才叛出真武判出青玄的吧?”
苏蝉闻言淡淡一笑,问道:
“师弟何出此言?”
许太平回答道:
“小时候,我们二牛村的村口就有一位被吓破了胆的傻子,整日嚷嚷着地府阎王爷要派牛头马面来擒他。”
说到这里时,许天平停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道:
“你刚刚那番话,表面看似大有道理,但实际上,与我们村口那傻子的疯子言疯语,又有何区别?”
苏蝉听到这话,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静静地凝视着许太平,同样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手按在刀柄上的许太平,一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蝉遥遥踱步,一面继续道:
“恶便是恶,即便你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你还是恶。”
“我想与你问剑,与天道无关,与你口中的各方势力无关。”
“只与你这些年来,屡次对青玄,对我青玄宗同门作恶有关!
“只与你如今再一次将真武天推向万劫不复有关!”
从苏蝉在千佛国谋划借真武天各方势力之手杀害二师兄独孤青霄起。
再到后来,他在七峰大比上,利用当时青玄掌门周通挑起青玄内乱,等内乱平息时有邪九幽七魔尊联手攻打青玄。
这种种事迹,让许太平愈发坚定心中所想——“苏蝉入魔背叛青玄,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他绝不原谅!”
“恶便是恶,绝不会因为其作恶的动机,而改变分毫!”
“不然的话,怎对得起因他作恶,而惨死的成千上万青玄宗弟子?”
说到这里时,许太平停下脚步,然后眸光锋利,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苏蝉,继续道:
“于我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