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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最郑重的话,宁一宵却留到了清醒的时候。有着整理癖好的他帮苏洄整理好一切,包括他自己,然后抱着倦怠的他到床上,站在床边拿出吹风机为他吹头发。

    苏洄穿着柔软的浴袍,腰带胡乱系了系,整个人都很放松,任由宁一宵的手指轻柔地穿过他发丝。活到二十岁,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被幸福完完全全包裹,快乐到甚至有些害怕。

    关闭吹风机,宁一宵为他戴上不小心弄散开的转运珠项链,又拨开他前额的碎发,吻了吻额头。

    “我爱你。”

    他毫不吝啬地说了两遍,甚至加上了自己在心里叫过许多许多遍的昵称,“我爱你,小猫。”

    苏洄愣了愣,反应过来耳朵都是红的。

    “谁是小猫……”

    他怎么会觉得我是小猫呢,苏洄想不通,猫咪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我只是个小的怪物。

    “谁是小猫?”宁一宵又一次模仿他的语气学舌,逗完后,还是低下头,吻了吻苏洄的鼻尖。

    “你是我的小猫。”

    第28章

    P.人海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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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洄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觉得热,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宁一宵不见了,

    怎么都找不到。

    他的恋情才开始,才持续了一天,就开始害怕失去,醒来后的他认为这不是个好的预兆。睁开眼,

    从被子里冒出半个头,

    苏洄下意识去找他。

    “宁一宵?”

    他后知后觉发现声音很哑,清了清嗓子,愈发难受起来。

    “躺好。”宁一宵走过来,

    端着一个瓷碗,这东西在美国一点也不常见。

    苏洄想说话,但头晕得厉害,

    嗓子疼,

    浑身骨头也都是酸的。

    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你发烧了。”宁一宵把碗搁到床头柜上,

    又用拧过的湿毛巾裹住冰袋,贴到苏洄额头,“我早上叫不醒你,才发现。也就下了那么一会儿雨,就生病了,

    你还真是个……”

    他说着说着,忽地顿住,

    不说了。

    苏洄眨了眨眼,

    想知道他想说什么,

    “是个什么。”他也就说了四个字,谁知道这就开始咳嗽起来,

    咳个没完。

    宁一宵盯着他烧红了的脸颊,自己低头笑了笑,没回答。

    他一晚上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就醒了,醒来便侧身盯着另一张床上安睡的苏洄,大概四点的时候发现他咳嗽,又叫不醒,吓了一跳。之前买的体温计派上了用场,宁一宵也庆幸自己有随身携带酒精棉片的习惯,这才能在凌晨帮他降温。

    病中睡着的苏洄比喝过酒还要乖,缩在他怀里,连咳嗽都是下意识压住的。宁一宵打开行李箱,找到自己专门备好的感冒药,喂他吃下,又用棉片轻轻擦拭他的额头、耳后还有发烫的脖颈,每过半小时测一次体温。

    好在降下来许多。

    “吃点东西。”他把苏洄扶起来,给他垫好枕头,然后将方才的瓷碗端到他手里。

    苏洄才发现,这是一碗蒸得很完美的鸡蛋羹,只放了酱油和香油,没有他不喜欢的葱花。

    “应该已经凉了。”宁一宵说放了有一会儿,“生病可能吃不下其他东西,尝尝好不好吃,不好的话我去买点别的。”

    “这是买的吗?”苏洄抬头看他。

    宁一宵诚实说:“不好买,这是我做的,所以我说不一定好吃。”

    苏洄心绪萌动,感觉到满足,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吃掉,觉得宁一宵实在是太过谦。

    “很好吃啊。”他含混地说。

    “还能尝出味道,没烧坏。”宁一宵坐到他床边,脸上带着微笑。

    “在哪儿做的?”苏洄像个刨根问底的孩子。

    宁一宵犹豫了一下,没提自己跑了一趟酒店餐厅但对方并没有开门的事,也没提自己找到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征得了老板的同意。

    “借了个厨房,这么简单的东西,哪儿都能做。”他简单说完,像是不适应表达一样,转移了话题。

    “他们去参观学校了,我帮你请了假,一会儿把药吃了再睡一觉。”

    苏洄点头,继续吃蛋羹。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因为讨厌吃煎蛋炒蛋被外公惩罚,被很大声指责说没有人会一直迁就你,那个时候苏洄就觉得自己是很麻烦,现在也这么认为。

    可是宁一宵似乎是例外,他不嫌麻烦,不觉得他犯了错。

    他忽然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蛋羹,抱住坐在床边的宁一宵,埋头靠在他肩上。

    宁一宵愣住,不明白苏洄突然的拥抱,于是摸摸他手臂,“怎么了?”

    苏洄安静地摇头。

    如果他生的病不是感冒呢?他想知道。

    他很感激宁一宵愿意给他安全感,在一开始就明确说爱,让自己不必胡思乱想,但苏洄还是忍不住想,因为没有坦白的人是自己。

    宁一宵安静地、不带任何欲望地抚摩他,从手臂到脖颈,再到头发,给苏洄很大的安慰。

    他忽然开口,“为什么不和我做?”

    大约是因为生病,他的声音闷闷的,比平时哑,显得有些委屈。

    宁一宵忍不住笑了。

    苏洄忍不住抬头,“笑什么?很奇怪吗?”

    宁一宵一副要叹气的表情,捏了捏苏洄的脸颊,“你觉得你的身体吃得消吗?如果昨天我继续了,今天你就是在医院吊水了,而且是医生护士都没办法问出口的理由。”

    苏洄的脸烫得厉害,“谁说的,我只是淋了雨……”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

    “对啊,幸好只是淋雨。”

    “可是你都亲我了,也说了你爱我……”苏洄不理解,他觉得宁一宵喜欢自己,就像自己喜欢宁一宵那样,完完全全的喜欢。宁一宵说爱他,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但不够。

    他就是想要把自己全部交给他。

    只有这样,苏洄才觉得自己被真正地占有。

    躁期的他总是飘在天上,始终没有落地,漂浮的快感伴随着悬空的一颗心,总觉得下一刻就会坠落,一切都会被他搞砸。

    接受治疗时,他听得懂医生的告诫,他说躁期的很多病人都会有很多不假思索的行为,譬如疯狂的购物欲,又譬如轻率的、不安全的性冲动,让苏洄保持冷静。但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也不受控制。

    他就是想让宁一宵紧紧地抱着他,亲吻他,同意他的所有要求。

    为什么宁一宵不想?为什么他不这么做?

    是不是还不够爱他。

    “苏洄,听我说,”宁一宵的语气认真起来,也分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其实不太擅长表达。如果你期待能有多么浪漫的表白,或者情话,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让你清楚地明白我的感受、我想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开玩笑地说,我昨天是有动摇的,没有人会面对恋人保持绝对的理智。”

    他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的笑,“但这样太草率了,不够郑重,我不想让你事后想起来,觉得这个人只是在乎你的外表、你的皮囊所提供的快感。

    像你对我说过的,你身边的人爱的只是你的表面,我不希望你陷入这样的情绪里,所以我停下来了,而且有些唐突地对你表白。”

    他诚恳到有些超出苏洄的想象,“其实我是一个很难下定决心的人,但只要我下了决心,一定要做到,否则会很痛苦。”

    “其实这个挣扎已经持续很久了,我可能会永远记得你出现在影音室的那一刻,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动摇。”

    “一直到和你遇到曼哈顿悬日,我都想逃,如果你不问第二次,我真的会逃走。”

    他笑了笑,眼神却让苏洄难过,“我太害怕陷入其中了,你很好,但我还什么都不是。时机不成熟,我也不够成熟,哪里都不够好。”

    苏洄忍不住反驳,“你很好……”

    宁一宵笑了,摸了摸苏洄的脸颊,眼神温柔而坚定,“但是既然下了决定,我不会再躲开了。我会努力,会给你很多很多,让你拥有一段不会后悔的关系,最好是过三五年、十年,你想起来这段时间,还是会觉得很开心。”

    苏洄听完,没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

    他只觉得这个人好奇怪,说这么多这么多,没有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没有一句浪漫的誓言。

    但会让他幸福到近乎难过。

    “你太笨了。”他低头,把眼泪擦到宁一宵肩上,不肯起来。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快要死掉了,不知道我是有意接近,不知道我为了给你一束花挑遍整个花园,不知道为了让你发现那个客人是我,翻箱倒柜找到给过的糖。

    不知道我为了让你喜欢上我,只敢给你看好的一面,不好的地方就藏起来。不知道为了让你别躲,装傻装醉装可怜,无所不用其极。

    这次宁一宵没有学他,老实说,“嗯,我太笨了。”

    他轻拍苏洄的后背,“你是聪明小猫,你原谅我。”

    高热令苏洄晕眩,于是又鼓起勇气,假装出听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缠着与宁一宵接吻,一个不带任何欲念的吻,不讨好,不报以感激,单纯给他自己的爱。

    “我要传染给你。”

    “好。”宁一宵给他笑着盖上被子,“我们一起生病。”

    之后几天的行程,苏洄还是带病参加了,他不想让宁一宵一直留在房间里照顾他,错过太多。哪怕有很多很多他想去的地方、想看的展览,最后都没能去成,苏洄也没未像现在这样满足过。

    但在最后一晚,他们又一次回到迷失过的街道,沿途走向新的街区,停留在一个百老汇剧院前,买了票,进去看了一场从未见识过的表演。

    在男女主尽情拥吻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苏洄不自觉往下滑,侧过头,发现宁一宵也学着他,两个像是企图缩小,再缩小,变成一对无人关注的小蚂蚁。

    尽管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苏洄被满足了另一个。

    宁一宵倾身,用剧目海报挡住他们的脸,在欢呼与掌声中与他接了一个短暂、甜蜜的吻。

    他不知道苏洄有多么希望,这一刻永远定格。他们就做一对小小的蚂蚁,迷失在无人知晓的繁华都市。

    但再美好的旅程都要结束,他没想过会有这么快,像一场被按了快进键的爱情电影,可又长到足够让一场感冒痊愈。

    回程前,坐在候机大厅,宁一宵对他说,这次没去的地方,他们下次一起去。

    “就我们两个?”苏洄问。

    宁一宵点头,“对。”

    他的快乐从纽约蔓延回首都,延续到每一天的见面。

    苏洄会想办法躲过家人的监视,跑去他实习的公司楼下见他,陪他吃饭。宁一宵发现他不吃鱼,但会吃不带刺的鱼肉,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帮他挑刺。

    有时候他们会散步,说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苏洄觉得在浪费宁一宵的时间,但一向重视效率和计划的宁一宵却说,我喜欢你,不觉得浪费。

    他吃着宁一宵买的雪糕,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经谢掉的花,没来由地说:“好想去冰岛啊。”

    宁一宵看向他,“为什么?”

    苏洄随口说,“因为冰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蚊子的地方。”

    “真的吗?”宁一宵笑了。

    “我也是听说的。”

    宁一宵却说,“不是,我是说你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去冰岛的吗?”

    苏洄放下雪糕,笑了,眼神狡黠,“你猜啊?”

    宁一宵逗他,“我不猜。”

    “猜吧。”苏洄靠近了些,像是故意引诱似的,语气也变了,“猜对了有奖励的。”

    “什么奖励?”宁一宵挑挑眉,“这么有把握让我心动?”

    “当然。”苏洄把他拉到转角,黑暗的胡同里,他踮起脚吻了上来,一个带着凉意的香草味的吻。

    很快他松开,小声说:“这是预支的一部分。”

    后来他们谁也没在意他想去冰岛的真正原因,彼此都陷入更深的吻中,直到一通催促苏洄回家的电话打来,如同十二点会消失的南瓜马车,苏洄从梦中醒来,和他分开。

    苏洄喘着气,很乖巧地拉起宁一宵的手,放到自己脸跟前,像刚刚他被捧着脸吻住那样,用脸颊贴了贴他的手心。

    “你的手好大,可以一整个包住我的脸。”

    宁一宵笑了,“是你脸太小,你是小猫。”

    苏洄觉得他有时候不太正常,“我才不是。”

    宁一宵正要学他,被苏洄捂住了嘴,“不许学我。”

    临走前,他坐进车里,降下车窗又提醒了一遍,“不要忘记明天要一起看电影。”

    宁一宵点头,提醒他不要把手伸出车窗,“我记得。”

    他很早就买了周末的票,是苏洄喜欢的文艺片。

    苏洄心满意足地回家,就连季亚楠都发现他最近心情过于好,哪怕听了训斥,也不会表现出丝毫沮丧,一回家就抱着她。

    “什么事这么开心?”她忍不住问,“你不会最近没有好好吃药吧?”

    苏洄摇头,“每一天的药我都认真吃的,一顿不差。不信你让阿姨检查?”

    季亚楠半信半疑,但还是关切地摸了摸他的后背,“妈妈明天又要出差,外公外婆也不在,自己自觉一点,好好吃药,等我回来。”

    “妈,我想出国读书。”他看向季亚楠,很突然地提出问题,“可以吗?”

    季亚楠见惯了他的一时兴起,也不觉得不正常,只是像平时那样应付说:“怎么,不喜欢现在的学校啊。”

    “不是,挺喜欢的。”苏洄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我还想继续念书嘛,比如出国读研什么的。”

    季亚楠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这是大事,得全家人商量商量,你说的话妈妈记住了,会考虑的。”

    尽管他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回答,但还是颇为感激地抱了抱妈妈。

    “好。”

    苏洄的好心情持续到入睡前,终止于醒来后的第一秒。

    一直悬浮在云层中的那个自己,终于重重摔了下来,堕入深渊。

    一无所知的宁一宵按计划熬夜加班,做完了自己的工作,腾出放心约会的时间。

    外面下了雨,空气很好,也不那么热了,他提前了一小时坐上公交车,用多的时间在影院楼下的花店挑了一束花。

    他不懂花,请店员给出建议,在对方里……”

    他笑着,声音温柔,“等你好一点了,我拿给你看,不过实在是太模糊了,可能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发现。”

    “明年,我们再去看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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