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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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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酒会,

    宁一宵坐上车,顺带载了喝醉酒的景明一程。车子里温度很高,刚进去没多久,

    他便感觉到有些眩晕,于是开了点车窗。

    “哎对了,你不是说你家那位现在还在抑郁期吗?”景明喝得醉醺醺,说话也不利索,

    中英文混杂,

    “那你把他一个人放家里能行吗?要不我还是让科菲和马克回去吧。”

    宁一宵并不想让他们回去,他觉得现在的二人世界正好,再多两个人,

    苏洄便多了退路,又要缩起来。

    “暂时不用,而且有太多人照顾他,

    他心里会不舒服。”宁一宵没发觉自己已然接受了景明对苏洄带有从属性质的新称呼,

    只是对自己的断定也产生了一些怀疑,

    “不过他最近不想吃药,所以我尽量不出门。”

    “啊?”景明一下子坐起来,“不吃药不行啊,感冒发烧不吃药都会变严重,他这病不更……”他说到一半刹住,

    “你现在不就在外面吗?不怕他在家出点儿事儿啊。”

    宁一宵没说话。

    尽管相信苏洄现在的状态不会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但六年前有过前车之鉴,

    现在景明这么一说,

    他也不由得产生些许忧虑。

    他忍不住对司机说,

    “再开快点。”

    景明却拦住了他,“不行,

    我还在车上呢!安全第一啊!”

    转而,他看向宁一宵,停顿了半天,然后突然一拍大腿,“对了,你家不是有宠物监控吗?之前给雪糕安的,我记得我之前过去偷喝酒还被你逮住了,那个监控还开着吗?”

    “关了。”宁一宵说,“雪糕后来被带回旧金山就一直关着。”

    “你远程打开不就得了。”

    景明觉得这主意简直完美,十分得意,自认为都要成为宁一宵这个工作狂的爱情军师了,“有了监控,你在外面工作也不会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里,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了,你第一时间也可以赶回去啊。”

    宁一宵沉默思考了片刻,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用手机软件打开了智能家居里的监控系统,画面很快同步到他的笔电。

    五分钟的时间里,苏洄完全没有挪动位置,躺在床垫上一动不动。

    景明瞅了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也是真不容易。”

    宁一宵没应他,安静望着车窗外,偶然瞥见不远处亮着的诊所招牌,想到什么,拨通了医生格蕾丝的电话。

    在电话里,他大概描述了苏洄的病情,专门提及他最近抗拒治疗的事。

    格蕾丝询问:“这种抗拒的现象是这几天出现的,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宁一宵回答,“这几天,之前一直是按时服药的。”

    格蕾丝在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给出一个不确切的答复,“这种情况,考虑是病人自身经历导致的,譬如他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发生了不愿面对的事,造成了心理创伤,那么在固定的时间,他都有可能回忆起这些创伤,继而产生障碍。”

    说完,格蕾丝想了想,还是不禁询问,“Shaw,他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前任?”

    宁一宵并不喜欢前任这个词,但还是承认了,“是。”

    “虽然我不了解你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不过听你的意思,好像是不太愿意强制要求他遵医嘱用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样做可能会伤害到他,但同时也是帮助他。你要知道,一个患有双相的病人自行断药是非常可怕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宁一宵低声应道。

    景明安静听着,总感觉这一对想好好走下去,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为一个花花公子很幸运,不必像宁一宵这样的痴情种,为了感情的事心力交瘁。可换个角度想,他也很不幸,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这样的爱情,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像这样无条件付出的人。

    交通拥挤,景明直接在车上睡了过去,宁一宵还在一心二用,一边处理工作,分屏盯着监控。

    十分钟后,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宁一宵敲键盘的手停顿,看着监控里的苏洄被雪糕拱起,他看上去很懵,坐起来醒了一会儿盹,扶着矮柜起身,踉踉跄跄朝门外走去,似乎是要去给雪糕倒粮。

    穿过客厅,他来到落地窗下的碗前,倒了一座小山那么高的粮,摸了摸雪糕的头,起身想返回房间。

    可就在下一秒,他似乎被地毯的边缘绊倒,失去平衡,小腿胫骨狠狠撞在茶几角上,膝盖重重地着了地。

    宁一宵心一紧,看到苏洄就这样倒在沙发后面的地毯上,大半身子都被遮蔽,半天都起不来。

    他没多考虑,直接打给苏洄,可他似乎并没有带手机出房间,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几眼,也猜到可能出了状况,因为他很少看到宁一宵的脸上出现急躁的神情,可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他摁了几次喇叭,依旧没能改变现状。

    接近晚上十一点半,宁一宵才回到公寓。

    开门时他放轻了声音,跑来迎接的雪糕也很乖,没有大叫。在监控里,宁一宵看到苏洄已经睡着有一段时间了。

    他摔倒后,在地上躺了接近二十分钟,然后扶着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躺下去,再也没起来。

    宁一宵脱下大衣,上楼取了医疗箱,来到苏洄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他放轻了脚步走进去,房间里的温度被他调得很高。苏洄睡得很熟,大半个被子都在地上,只有一个小角搭在他腰间。

    苏洄穿着绸制米色睡衣,侧卧着,光着的脚伸出了床垫,点在地板上,雪色的脚踝在灯光下白得刺眼。

    宁一宵撇过眼,放轻声音叫了他的名字,试图把他叫醒。

    “苏洄,苏洄……”

    尝试几次都无果,宁一宵望着他熟睡的脸,抱着反正不会被听见的念头,小声叫他“小猫”。

    一如他所料,苏洄还是没有醒。

    愿望得到满足,宁一宵不再多想,将苏洄很宽松的睡裤裤腿往上推了推,果不其然,他的小腿和膝盖已经起了青紫色的大片淤青,胫骨处甚至破了一小块皮,但苏洄根本没有处理过。

    看上去就很疼。

    宁一宵用碘伏棉签轻轻点在伤口处,用化瘀的喷雾喷湿棉片,敷在他的膝盖和小腿。

    小心做完这一切,宁一宵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安静地看苏洄睡着的模样,至多伸出手拨开他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很轻地摸摸他的头。

    等到敷的时间足够长,宁一宵才拿走棉片,把他的裤腿拉下来,替他盖好被子。这一整个过程中,苏洄都没有醒,睡得很沉,宁一宵不禁产生怀疑。

    他起身,检查了一下四周围,果不其然在书桌上的置物盒里发现了处方的安眠药,包装很熟悉,不过似乎是新拆开的,一版里只少了两颗,比他想到的最坏结果要好很多。

    但苏洄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他原以为只是嗜睡而已,没想到已经到了需要用药物辅助睡眠的地步。

    很突然地,宁一宵听见苏洄迷迷糊糊说了梦话,但含混不清,于是他回到床垫边,半跪在地上,凑近了些,“苏洄,怎么了?”

    苏洄皱着眉头,额头上沁了细密的薄汗,嘴唇微张,但吐字不清,一些不甚清晰的字眼吐露出来,类似“我的信……”

    宁一宵皱了皱眉。

    他不确定苏洄是不是对他说的,又是不是指他们分开时的那些信。

    下意识地,他有些抗拒听到这些,逃避当初看到过的内容,但还是守着他,直到他好一些,不再皱眉和说梦话之后才离开。

    苏洄到了中午才清醒,药物的副作用很大,他醒来后觉得喝水都是苦的,思绪混沌,还有些反胃。

    房门开着,他看见宁一宵的身影,于是也起身打算出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很痛。

    撩起裤腿,发现了腿上大片的淤青,他才想起昨天在客厅摔的那一跤。

    感觉很痛,但看淤青扩散的范围好像也还好,苏洄没多想,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远远看着宁一宵在厨房的背影,有些恍惚。

    “你醒了?”宁一宵端着汤锅出来,“我煮了鸡汤。”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防烫手套,弯腰在水槽洗手。

    苏洄明明很昏沉,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宁一宵的手很红。

    “手怎么了?烫到了吗?”

    他神情很迷糊,刚睡醒,眼睛湿蒙蒙的,隔着安全距离望着宁一宵的手,看上去很像小动物。

    “没有。”宁一宵笑笑,“今天早上起来感觉手很脏,多洗了几遍,没什么要紧的。”

    苏洄皱起了眉头,走到餐桌边,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手。

    “你不能这样洗了。”他语速慢吞吞,又很担心,“之前好不容易好了一点,怎么又难受了呢。”

    宁一宵坐到他的对面,假装并不在意这件事,盛了一碗汤,推到苏洄跟前,也借着这一下把手上的细小皮损都展露出来,故意让他看个清楚。

    苏洄的语气有些急了,“你看,这个地方上次已经好了很多了,现在都起皮疹了,怎么回事……你有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吗?”

    宁一宵就等着这句,于是顺理成章,像毫无悔改的罪犯那样直接认罪伏法,“没有。”

    苏洄蹙了蹙眉,像是很不能理解似的,轻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宁一宵态度随意,“太忙了,动不动就忘了。”他说着便催促苏洄,“先吃饭吧,别管这些了。”

    苏洄哪里吃得下,他盯着宁一宵的脸,定定地看了许久,知道自己不应该多管他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不能这样,要按时吃药,不然会变严重的。”

    宁一宵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静坐了一会儿,才开口,很应付地给出回答,“好,知道了。”

    “你光答应不行的。”苏洄叮嘱他。

    宁一宵笑了,反问苏洄,“那怎么办?不然你监督我吧?”

    苏洄思绪很钝,一下子想不到怎么做,“怎么督促……”

    “反正你也要吃药,我也要吃药。”宁一宵很自然地提出建议,“要不这样,我们每天到时间一起吃药。”

    说着,他乘胜追击起来,“之前工作的时候吃饭不规律,我胃经常不舒服,不过最近基本都在家,和你一起吃饭,比较规律,好像也不会胃疼了,还挺管用的。我们以后就做室友兼饭友和药友,怎么样?”

    他说了这么多,苏洄却只能慢吞吞地在脑子里处理,宁一宵没有好好吃药,他未必好到哪儿去,总想着得过且过,熬过这段时间,自己还能撑,可现在……再多顾虑都比不过让宁一宵好过。

    苏洄很无药可救地点了头,同意了宁一宵的提议,“好,那我叫你吃,你不可以耍赖。”

    宁一宵抿开笑意,“我尽力吧。”

    苏洄担心他说到做不到,“吃完午饭就要吃。”

    宁一宵点头,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是六年前那样子予取予求,“好。”

    苏洄安静地喝完鸡汤,时隔多日,和宁一宵一起吃了第一顿药。

    饭后没有太正式的甜点,只有水果,苏洄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刚咬下一口,他看见宁一宵起身,还以为他又要去洗手。

    “干什么?”他下意识问出来,显得有些奇怪,像一刻也不能看到家长离开的小孩子。

    “我突然想起早上景明的助理送来了这个。”宁一宵从玄关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礼品袋,他放到苏洄面前,用鼓励的语气对他说,“看看。”

    苏洄放下叉子,打开了礼品袋,里头是一份捐赠证书,还有一张贺卡。贺卡上的字迹很是可爱,还用油画棒画了圣诞帽和袜子,写着“谢谢苏先生,祝您圣诞快乐!”

    “圣诞节都过去一个月了。”苏洄不禁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抬眼望向宁一宵,本来想问他是不是那个孩子写的,可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忽然想到了宁一宵的生日,于是顿住。

    “怎么了?”宁一宵眼神柔和。

    苏洄觉得说出来只会让彼此尴尬,只摇了摇头。

    可他没想到的是,宁一宵却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并直接戳破,“你是不是想到我生日了。”

    苏洄眼睛都睁大了,他没想到宁一宵竟然会这么直接。

    还以为他会避忌一些,毕竟他们已经不是过去的关系了。

    他时常会隐约感觉到宁一宵的变化,不只是六年前和六年后,而是刚重逢和现在,宁一宵都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无论是态度,还是言语。

    这样的变化令苏洄产生复杂的情绪,他希望宁一宵能因为和他的相处开心一些,但如果他真的把他当成好朋友,又不免有些心酸。

    再没有比自己更麻烦的人了,苏洄想。

    宁一宵坐下来,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这反应我没猜错。”

    苏洄垂着眼,拿起自己的叉子,把吃剩的一口苹果塞进嘴里,等同于默认。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宁一宵神色松弛,漫不经心地问,“苏洄,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但是小朋友都知道补个祝福,你呢?要不要考虑给我补个礼物?”

    苏洄抬眼望向他,嘴唇上还沾着少许晶莹的苹果汁,看上去有种杂糅的气质,消沉又清纯。

    他似乎不太确信,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就散开的雾,“你……”

    宁一宵没等他说完,那种近乎怂恿和引诱的语气又一次出现,就连眼睛也定定地盯着苏洄,仿佛想得到的并不止这些。

    “送我吧,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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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捐赠是真的,小朋友的贺卡本来要写happy

    new

    year,硬生生被某人在电话里提了离谱的要求——“,麻烦写圣诞快乐。”

    小朋友:这个叔叔好奇怪哦()

    今天发生了一件好气又好笑的事,我一个关系很好的三次元朋友想看这篇新文,但是没钱了想白嫖(是的没错,就是这么无耻),还想看评论人不看我稿子,就死皮赖脸找我要了我的作者号,因为作者号看自己的文不花钱。然后这位朋友就很开心地一口气追了四十章,结果一激动忘记不是她的耗子了,上头了,十分豪爽地给我投了个深海鱼雷(……),后来才意识到是我本人的号,找客服也要不回来了,她还安慰我说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于是我被白嫖了还倒亏了五十块钱(围笑)投个地雷也好啊,地雷只亏五毛钱!

    我的号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投雷,挺离奇的,说出来大家笑笑好了,八月快乐!

    说真的,也很感谢所有给我投雷的宝贝们,你们真的破费了,其实大家能来网站看我的文、陪伴我连载,我就已经非常开心了,凡事还是以自己的日常生活为主,尤其是未成年的宝贝们

    希望你们生活中一切都好,特别特别感激大家的付出,爱你们!

    第42章

    P初次赠礼

    夏日短暂得像一件燃烧的旧衬衫。

    潮湿、汗液、闷热和气味通通付之一炬,身处其中时只是沉迷于熊熊火焰,一切快要消失,又为旧物的逝去而怅然若失。

    对苏洄而言,拥有过宁一宵的这个夏天,烧毁的大概就是他这辈子最钟爱的一件。

    他习惯了被当做一个难以启齿的病人,就连遇到一只小小的流浪狗,想对它好,他也会下意识地说“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遇到宁一宵,苏洄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坦白自己的病,也有不会离开、不会害怕的人。

    他说“别赶我走”时,苏洄的心碎掉了,但也因为这句话,有了重新粘合的勇气。

    夏天已经过去一半,大概是上天终于对他产生了些许怜悯之心,竟然将他遇到宁一宵之后的第一次郁期缩短到十余天。

    这十几天里,他就像是一个被困于外太空某个极寒星球的失败宇航员,在孤独与绝望中艰难维持着生命。

    宁-宵就是他与地球唯一的联系。他每晚会拨打苏洄的电话,就像尝试救援他的人一遍一遍地试,哪怕只是单向的通讯,得不到回应,也没有放弃过。

    他会把白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他,大部分都是好的,听了会让人心情愉快的,但苏洄知道,无论听什么都一样。

    “今天上班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小猫,和你一样漂亮,好像是走丢了,我想把它捡走,但它很害怕,吓得跑掉了。"

    宁一宵在电话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有点后悔,应该慢慢来的,或者找更专业的人,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很饿。"

    苏洄给不出他任何回应,只是听着,安静地掉眼泪。

    “今天办公室的另一个实习生说马上要过节了,七夕,我还没有过过这样的节呢。"宁一宵的声音很温柔,“你陪我吧,我的小男朋友。”

    他很善良,也很慷慨,并不在意苏洄会不会在这种时候予以回应。

    只是过几分钟,才说:“我当你默认了。”

    每一次挂电话,或是他根本忘了挂断、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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