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澹台镜月之言落尽，帐内，再无任何声音。不仅大商的使臣，就连漠北八部的各位大君都能感受到澹台镜月身上那强烈的杀机，和其话语中的寒意。
座席之末，李子夜看到大商众臣的脸色，心中轻轻一叹。
没得谈了。
差太多了。
大商文臣之舌虽利，却终究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气势上，就不如漠北八部的这些领兵者。
往日，大商横扫诸国，他国使臣过来议和，大商这些文臣还能应付一下，但是，如今这个局面，鸿胪寺的这些臣子恐怕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商，真的不再无敌了。
而漠北八部，也不是佛国或者瀛洲那般空有其表的纸老虎。
“李教习。”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鸿胪寺众臣前，颜丹青目光看向座席之末的年轻人，正色道，“李教习可有什么建议？”
三年前，他曾亲眼见识到这位李教习孤身一人面对天谕殿使臣的从容英姿，陛下特意派李教习跟来，估计也正是这个原因。
李子夜看到颜丹青的目光，沉默下来，片刻后，坐直身子，看向了对面的诸位漠北大君。
桌子对面，贺兰大君等人见状，神色下意识都是一凝。
正主来了！
“各位大君。”
李子夜开口，语气平和道，“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外面天气已经越来越冷，冬天，似乎又要来了，我想知道，寒冬到来，你们要怎么继续打下去？”
第970章
靖康耻洛水之畔。
双方和谈。
澹台镜月的强势，让大商使臣们一时间哑口无言。
关键时刻，李子夜再现伶牙俐齿的本性，一句话，将压力转到漠北八部一边。
大商和漠北的战争，拖拖拉拉打了半年，如今，冬天又快来了。
不能在冬季到来前打败大商，战争，就要再次被迫终止。
冬季打仗，是大忌，不论行军还是粮草的押运，都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这也是漠北八部如今最大的痛处。
帐内，漠北八部的各位大君听过眼前小子的话，神色皆沉下。
这小子，真是烦人！
怎么哪哪都有他！
李子夜注意到漠北各位大君看他极其不顺眼的脸色，面露无辜之情。
他就是个打工的，被迫上岗，总不能啥也不说吧？
帐中，气氛有些诡异，因为曾经并肩作战的原因，漠北诸位大君对于眼前的李家小子谈不上什么恶感，但是，也都十分了解此人的难缠之处。
当初在极夜世界之前，他们可是深刻领教过。
很快，贺兰大君回过神，转了转左手上的戒指，说道，“这位是谁啊，你们大商怎能派一个无官无职的人与我等谈判，太不把我漠北八部放在眼里了。”
要赶紧把这小子轰走，省得碍眼。
“对！”
一旁，拓拔大君反应过来，沉声道，“你们大商是无人可用了吗，让一个毫无官职的人在这里喧哗。”
两人开口后，其余的几位大君同样表态，势要将眼前碍眼的小子轰出去。
李子夜看着眼前各位大君群情激奋的样子，神情越发无辜，他才刚刚说一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李教习是我朝陛下亲口任命的使臣之一，虽无官职在身，不过，李教习身为我大商国士，等同客卿，完全有资格坐在这里。”
鸿胪寺众臣前，颜丹青开口，据理力争道，“各位大君，还请继续谈正事，不要故意岔开话题。”
“国士又如何，我等不管你大商的规矩，这小子必须出去。”
贺兰大君转着左手上的戒指，神色冷漠道，“不然，今天就不必谈了。”
“没错。”
一旁，拓拔大君附和道，“我等此来，不是和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子谈判的。”
“李教习，你先出去吧。”
座席首位，慕渊看到漠北八部强硬的样子，开口说道。
“殿下。”
颜丹青听到一旁大皇子的表态，心神一惊，刚要说什么，便被身边的鸿胪寺使臣阻止。
“好吧。”
李子夜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临出帐前，李子夜停下步子，目光看向漠北的各位大君，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沙比！
要不是大皇子这个猪队友，小爷喷死你们。
贺兰大君等人看出眼前小子脸上的嘲讽之色，却全当做没看到。
只要把这小子轰出去就好，其他的，无关紧要。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啊！”
出帐后，李子夜看着眼前洛水，开口感慨了一句。
啥事，就怕革命队伍内部出问题。
他为大商多争取点利益，功劳少不了慕渊那孙子的，要内斗，也不知道分个时候。
这点，慕渊明显不如商皇那个老狐狸，一代不如一代啊。
洛水前，李子夜无聊地坐了下来，在想，要不要下去抓条鱼烤了吃。
“李兄，你怎么出来了？”
远处，一棵大树上，三藏坐在那里，一边忙活，一边传音问道。
“被轰出来了。”
河边，李子夜传音回道，“真是冤枉啊，我总共就说了一句话。”
“肯定是漠北各位大君怕了李兄的一张嘴。”
大树上，三藏比了比手中的木棍，说道，“人的名树的影，李兄现在也算臭名昭著了。”
“滚，烦着呢，不带我上场，我大老远跑过来有啥用，在府中带孩子不好吗？”李子夜很是不爽地应道。
“李兄似乎对那白狄族的小公主格外上心，不会真有什么想法吧？”
树上，三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李兄，你可要克制自己，这可是要下地狱的大罪。”
“小秃驴，一天不骂你，你皮痒是不？”
李子夜看向远方大树上的小和尚，问道，“你干嘛呢，拿个棍子练打狗棒？”
“不是。”
三藏比划了一下手中的木棍，说道，“这是小僧碰巧捡到的一根沉香木，正好用来做佛珠。”
“碰巧捡到？”
李子夜神色一怔，旋即面露鄙夷之色，道，“沉香木也是能碰巧捡到的？那玩意比黄金都贵，我怎么就捡不到？去哪个富贵人家偷的吧，装什么大尾巴狼。”
“阿弥陀佛。”
三藏再次口诵了一声佛号，道，“出家人，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李兄误会小僧了。”
“在哪捡的？”李子夜直接问道。
“十江城，庆午侯府。”三藏应道。
“桌子还是椅子？”李子夜继续道。
“床。”
三藏咧嘴一笑，应道，“昨天，小僧去十江城买木料时，碰巧遇到庆午侯之子当街欺男霸女，小僧便一路跟到侯府内，在庆午侯之子欺负那个女子时，出手拆了他的床，然后，又碰巧捡到了这根沉香木。”
“佩服，佩服！”
李子夜感慨道，“小秃驴，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李兄过誉。”
三藏应道，“锄强扶弱，是小僧应该做的。”
“那庆午侯之子呢？”
李子夜好奇地问道，“没被你打死吧？”
“怎会，小僧不杀生的，只是，那庆午侯之子在欺负那女子的关键时刻，被小僧吓了那么一下，估计，以后都很难人事了。”三藏笑着应道。
“造孽啊！”
李子夜闻言，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道，“小秃驴，你出师了，而且已经青出于蓝，为师没什么可教你了。”
“李兄谦虚，都是李兄教得好！”
树上，三藏一脸谦虚地说道，“对了李兄，你的剑借小僧用用，小僧做几颗佛珠。”
“自己削？”
李子夜从怀里拿出鱼肠剑甩了过去，提醒道，“记得还我。”
远处，大树上，三藏伸手接过鱼肠剑，应道，“用完就还李兄。”
说完，三藏拿着鱼肠剑，开始削木头。
“小子。”
就在两人刚闲扯完，漠北和大商和谈的帐中，白狄大君迈步走出，一直走到河边，说道，“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
李子夜扭过头，笑道，“大君，好久不见。”
“南儿的事。”
白狄大君沉声道，“你帮我把南儿救出来，条件，任你开。”
第971章
拉拢“南儿？”
洛水之畔，李子夜听到白狄大君的要求，笑道，“南儿又不是我抓的，大君应该去找布衣侯啊。”
“他是大商的臣子，找他无用。”
白狄大君站在一旁，沉声道，“本君看得出来，大商那些臣子，尤其是你们那位大皇子很是排斥你，这样的朝廷，你为何还要替它效命，只要你帮我救出南儿，白狄部族所有的官位，任你挑。”
“哪那么简单。”
李子夜看着前方并不算湍急的洛水，说道，“南儿现在是大商朝廷的人质，我若是救她，等同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大君，虽说现在咱们立场对立，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害我啊。”
“本君不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没有办法救南儿出来！”
白狄大君神色沉重道，“开个条件吧。”
李子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坐下说。”
白狄大君犹豫了一下，在一旁坐下。
“大君，小公主没事的。”
李子夜轻声道，“我李家与布衣侯虽然不和，但是，对于布衣侯还算了解，此人聪明、功利，他很清楚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在和谈出结果前，他不会让小公主出任何事情。”
“本君担心，大商和漠北八部的和谈会失败。”白狄大君轻叹道。
“怎么，里面谈的不顺利？”李子夜转身问道。
“嗯。”
白狄大君点头，应道。
“我看漠北那几位大君，就没打算和谈。”
李子夜收回目光，注视着远方，道，“他们之所以答应和谈，恐怕也是迫于漠北八部内部的压力吧。”
说到这里，李子夜语气一转，道，“大君，你是不是也不愿和谈？”
白狄大君沉默，许久，轻声道，“这是漠北八部最好的南下机会，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为君者，也不容易。”
李子夜感慨道，“南儿的安危，我可以派人盯着，但是，要救人，我无能为力，抱歉。”
“罢了。”
白狄大君双手紧攥，片刻后，站起身来，道，“本君自己想办法。”
“去大商都城救人这种事，大君还是不要做。”
李子夜看了一眼前者，提醒道，“我能想到的，我们那位陛下也能想到，救人，可比杀人要难得多。”
“本君明白。”
白狄大君应了一声，旋即转身回了帐中。
“为君，难啊。”
李子夜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是女儿的性命，一边是族人的未来，如何选择，着实不易。
白狄这家伙，弄不好会放弃自己的女儿。
还好，南儿是在他手中，换作任何一人，这次，恐怕真要丢了性命。
战争，着实令人厌恶。
他不喜欢。
李子夜于河边躺了下来，闭目沉思，静静等待和谈结束。
远处大树上，三藏也专心地削着木头，没空说话。
鱼肠剑锋利无比，连铁石都能砍断，莫说一块木头，没过多久，三藏便将手中的沉香木分成了等大的一百零八小块，然后，一块一块的开始打磨。
大工程，不知要折腾到猴年马月。
“李公子。”
就在这时，洛水之畔，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澹台镜月出了帐篷，迈步走到河边，说道，“你们那位大皇子看上去对你有很强的敌意啊。”
“哪能。”
李子夜睁开眼睛，应道，“天女的错觉而已，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可能会招惹到皇子。”
“李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