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九幽王回城的那一天，在宫外等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才被商皇召见，说明，商皇对于这位九幽王的兵败，是极为不满的。一位全军覆没，彻底失了军心和兵权的武王，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废其武王之位，借此机会转移朝野上下和大商百姓的怒火，应该才是对朝廷最有利的选择。
以商皇之薄情，做出这样的处理，方才是最合理的结果。
但，事实并非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李子夜才会亲自过来试探。
堂中，九幽王听过眼前布衣王的表态，心神一震，很快，神色又再度黯下，说道，“陛下，不会同意的。”
“为何？”
李子夜目光微凝，道，“青羽军重建，同样也需要统帅，朝中，没有哪位将领比王爷更适合这个位置。”
九幽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嘴中的话咽了下去，不敢多说什么。
“王爷有难言之隐？”
李子夜看出眼前九幽王的为难，正色道，“王爷，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到这里，李子夜看着手中的茶杯，将茶水倒在了桌上，提醒道，“若王爷实在不能说，就写下来吧。”
九幽王看着桌上的茶水，犹豫了片刻，用手沾了沾茶水，写下了一个字。
李子夜看到桌上的字，心中一沉。
写完之后，九幽王挥手，桌上的茶水立刻蒸发，字迹也消失不见。
“何意？”
李子夜沉声道。
九幽王沉默，不再多言。
李子夜见状，也没有再追问，转过话题，说道，“本王在凯旋王那里，也能说上几句话，可以拜托凯旋王一起为王爷争取兵权。”
“应该很难。”
九幽王轻叹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想要改变陛下已经决定的事，不容易。”
“事在人为。”
李子夜应道，“待殿下平乱归来，本王先试一试。”
“多谢布衣王！”
九幽王拱手一礼，道，“不论事情成与不成，布衣王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了！”
“王爷太客气了！”
李子夜立刻伸手扶过前者，说道，“在朝为官，谁都有荣光也都不如意的时候，我与王爷同为殿下效力，相互扶持，理所应当。”
说话间，李子夜心中都忍不住鄙视了一下自己。
虚伪之至！
都是这该死的现实逼迫，不然，他怎会变成这样一个满腹阴诡计谋之人。
正事谈完，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子夜便先离开了。
“王爷，去哪里？”
马车前，小厮开口问道。
“凯旋王府。”
李子夜回答道。
“是！”
小厮领命，旋即赶着马车，朝凯旋王府赶去。
车厢中，李子夜回忆着方才与九幽王的谈话，神色越来越凝重。
九幽王明显是在畏惧寿安殿的那位商皇，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只有那一个字，他大概能猜出商皇的目的，却猜不出商皇的手段。
麻烦啊。
九幽王那里，必须要想办法继续试探。
此外，商皇那老狐狸的口风，也必须探一探。
思绪间，马车驶过街道，迅速赶往凯旋王府。
凯旋王府内，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堂中安静地看着兵书，下人们全都各忙各的，不敢进去打扰。
倒也不是凯旋王苛责下人，实际上，凯旋王对于府中的下人还是不错的。
但是，凯旋王身为大商的军神，本身就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一般人不敢靠的太近。
“王爷，布衣王在外求见！”
这时，一位将士快步走来，恭敬行礼道。
“哦？”
堂中，凯旋王闻言，放下手中的兵书，说道，“有请！”
“是！”
将士领命，旋即转身离开。
不多时，李子夜在府中将士的带领下走来，客气一礼，道，“见过凯旋王。”
座上，凯旋王起身，上前扶过前者，说道，“客气，布衣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封王之后，理应早些过来拜访，却是一直没有腾出时间，今日得闲，所以前来凯旋王府道谢。”
李子夜轻声道，“晚辈能够封王，离不开凯旋王的提拔和赏识。”
凯旋王闻言，笑了笑，道，“你最该谢的不是本王，而是陛下和罗刹王。”
提到罗刹王，凯旋王面露惋惜之色，心中也轻轻一叹。
“罗刹王那里，晚辈去过一次。”
李子夜神色复杂道，“有心无力。”
“有这份心，已经够了。”
凯旋王感叹道，“当初在战场之上，本王曾多次奉劝于她，可惜，没有什么作用。”
说完，凯旋王收敛心绪，道，“坐吧。”
李子夜点头，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茶？”
凯旋王问道。
“不了，已在九幽王府喝了许多。”
李子夜轻轻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
“九幽王府？”
凯旋王眉头轻皱，很快释然，说道，“黑水军全军覆没，非是人力可阻，确实有些可惜。”
“晚辈也是这么认为。”
李子夜平静道，“王爷，晚辈此来，是向王爷求个人情，如今大商正是用将之际，九幽王虽有过错，却依旧是一名难得的统帅，晚辈想请王爷一同向陛下求情，重组黑水军。”
凯旋王听过眼前人之言，沉默片刻，旋即轻轻摇了摇头，应道，“难啊，大商如今征上来的新兵，除了重组青羽军，还要填补各位武王的战损，剩不下什么人了。”
“身为武王，总不能没有兵。”
李子夜神色真诚地说道，“来年，漠北八部必定还会重启战事，九幽王若能掌兵，对大商而言，是不小的帮助。”
“你的话也有道理。”
凯旋王想了想，点头道，“不过，短时间内重组黑水军，可能性不大，只能让九幽王暂代青羽军统帅之职。”
大皇子，明显没有带兵的才能，平定暴民之乱还可以，若是带兵去对抗漠北八部的铁骑，根本不够看。
此事，陛下想必也已经看清楚了。
第1061章
定策凯旋王府。
李子夜、凯旋王交谈许久，从九幽王的事聊到大商的局势，就来年开春后的应对漠北八部和天谕神殿的战术战略做了详细的商议。
凯旋王，身为大商十武王之首，精通各种战略战法，一向有着军神之称。
而李子夜，两世为人，兵法造诣而言可能稍逊凯旋王，但是，大局观的战略把控，绝对天下第一。
“关键还在于白帝城。”
正堂中，两人商讨了许久后，李子夜开口，神色平静道，“唯有重新夺回白帝城，这场战争的局面，方才有可能逆转，不然，再怎么打，大商都赢不了。”
“布衣王所言不错，关键就在于白帝城。”
凯旋王点头道，“不过，白帝城城坚池固，要将其夺回，谈何容易，当初，白帝城失守，消息传到西境时，本王甚至都以为是战报出了岔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李子夜轻声叹道，“当初，白帝城有七万守军，虽然大半都是新兵，但是，不到一天便失守，的确出人意料，只能说，漠北八部战术用的好，以佯攻、分散守军注意力，而我们这边，又犯了太多错误，才会导致白帝城迅速失守。”
“还有一点。”
凯旋王凝声道，“漠北八部的攻城手段已经超越了大商，他们的投石机相当厉害，加上对火油的运用，让漠北大军在攻城时，几乎没什么劣势，可见漠北八部之中有着十分厉害的能工巧匠，针对大商的城池，造出了那些可怕的投石机。”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李子夜轻声道，“大商安逸的太久了，总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天下无敌，殊不知，别人都在卧薪尝胆，努力壮大自己，而我们却一直固步自封，不知进取，漠北八部能打下白帝城和整个北境，并不只是大商轻敌的原因。”
凯旋王听过眼前人有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提醒道，“这些话，出去后，不要乱讲。”
“晚辈明白。”
李子夜点头道，“只是在王爷您这里说一说，就事论事，唯有认清自身的不足，方才能加以改正。”
凯旋王轻轻颔首，应道，“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木已成舟，如今只能想办法去弥补我们此前的不足和过错。”
说到这里，凯旋王语气一顿，问道，“以布衣王之见，觉得如何才能夺回白帝城？”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李子夜回答道，“当初，漠北八部进攻白帝城的战术，已称得上是教科书一般的方法，先以离间计分出白帝城中大部分兵力，迫使大商临阵换帅，让镇守白帝城的统帅从经验丰富的东临王变成不太懂得带兵的大殿下，接着，以佯攻吸引守军的注意，最后，神兵天降，用数倍的兵力疯狂进攻白帝城守军最薄弱的方向。”
说完，李子夜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当然，完全一样的战术肯定不行，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关键是带兵的将领有着随机应变的能力。”
“大商几位武王中，东临善守，罗刹善攻，关山攻守兼备，忠武更在三人之上，加上其余几位武王各有所长，将领原来并不稀缺，可惜。”
凯旋王轻轻一叹，感慨道，“宣武被废，九幽失势，大商渐失栋梁，最让本王惋惜的是，罗刹辞王，今后再无人能与本王配合，来年战事重起，大商面对的局面将更加严峻。”
“开春之后，凯旋王还是要去西境吗？”李子夜问道。
“别无选择，天谕殿，不得不防。”
凯旋王回答道，“本王与多次交手，对于他们最为熟悉，西境，由本王镇守最为合适。”
“王爷是否选好了配合之人。”李子夜问道。
凯旋王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王爷觉得晚辈如何？”李子夜主动自荐道。
“你？”
凯旋王神色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道，“布衣王现在掌控罗刹军，的确是不错的人选。”
“王爷善于统筹全局，而晚辈，习惯剑走偏锋，或许，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子夜正色道，“北境和西境，只要解决了一边，大商便能集中所有兵力，全力反攻。”
“有理。”
凯旋王想了想，点头道，“大商武王中，一直以来，的确缺少布衣王这样善于奇兵的统帅，配合得当，或许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看到眼前大商军神同意，李子夜起身，拱手一礼，道，“多谢王爷的信任。”
“客气了。”
凯旋王抬手，一股无形地力量扶过前者，说道，“青羽军的事，你决定什么时候提？”
“明日如何？”
李子夜问道，“早些定下来，也好让九幽王和青羽军有互相熟悉的时间。”
“好。”
凯旋王点头，道，“明天本王便与你一同进宫面圣。”
“多谢王爷。”
李子夜再次一礼，道，“时间不早，晚辈还要去太学宫，就先行告退了。”
“布衣王慢走。”
凯旋王起身，说道。
李子夜颔首，旋即转身离去。
堂中，凯旋王看着前者远去的背影，神色微凝。
大商，已经到了年轻人接过大旗的时候。
这布衣王不论大局观还是战术战略的能力，都可谓上上之选。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如此大才，为何会选择大皇子？
凯旋王府外，李子夜坐上马车，径直朝着太学宫赶去。
马车内。
李子夜闭目沉思，心中思绪不断闪过。
大商局势，其实十分严峻。
若不能打废天谕殿的东征大军，然后集中所有兵力对付漠北八部，这场战争其实很难结束。
多线交战，永远都是兵家大忌。
算了，开春的事情，以后有的时间去想，趁着天冷止兵之际，先打开那座皇宫再说。
明日和凯旋王一起会一会寿安殿的那个老狐狸。
他一个人，人微言轻，不过，加上凯旋王这位大商军神，分量就重了不少，看商皇那老狐狸怎么应对。
第1062章
面圣傍晚。
太学宫，东南边的小院。
李子夜准时准点过来接孩子。
匆匆忙忙，生怕晚了。
如今的情况，漠北八部和大商的战争打完之前，南儿基本是回不去了，所以，南儿的教育问题，只能他来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