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暴雨与争锋林洛!你疯了吗
高三(7)班的后墙轰然震动,宋微的保温杯砸在斑驳的石灰墙上,褐色液体泼湿了距高考还有100天的红色横幅。我攥着他的错题本后退两步,指节因用力泛白,后脚跟撞上讲台边缘时,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还给我哥的东西,凭什么你留着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三个月前,我哥林泰在送我上学的路上出了车祸。急救室门口,宋微着眼眶塞给我这本封面写着宋字的错题本,说里面夹着我哥整理的笔记。可今天午休时,我分明看见他在错题本里夹了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是我哥生前最想去的学校。
林洛,你讲点道理。宋微额角青筋暴起,伸手要夺本子,这是我的东西,你哥只是帮我整理过几页!
我侧身躲开,后腰抵在讲台上生疼。忽然瞥见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那是上次篮球赛他替我哥挡球时撞的。这个发现让我鼻子发酸,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你明明知道……我哥把最好的笔记都给了你……
够了!
班主任陈老师的声音从后门传来。宋微猛地转身,我趁机把错题本塞进抽屉最深处,指尖触到夹层里那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上周我偷翻哥哥的旧手机,才知道他为了凑我的学费,偷偷去工地搬砖时摔断了右手腕,却骗家里说是打篮球撞伤的。
教室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狼藉的讲台:马上高考了,你们俩……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下午都去办公室帮忙整理模拟卷吧。
第二章:错题本里的秘密
办公室飘着陈老师的枸杞茶味。
宋微垂头擦着黑板,我坐在窗边分拣试卷,余光却忍不住往他书包瞟。昨天回家后,我发现错题本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落款是林泰的字迹:小微,立体几何那道题试试辅助线画法,我用这个方法拿了满分。
发什么呆
宋微的声音惊得我手一抖,试卷撒了满地。他蹲下来帮我捡,指尖碰到我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哥哥临终前塞给我的平安符。我慌忙缩回手,却见他瞳孔骤缩,盯着红绳上的碎玉片:这是……
不用你管。我别过脸,把试卷往怀里拢。他忽然伸手按住我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林洛,其实你哥他……
宋微,帮我去仓库拿捆草稿纸。陈老师推开门,打断了他的话。宋砚起身时,书包带勾住我的椅子,哗啦啦掉出几本练习册。我弯腰去捡,一本封面写着林泰专属的笔记本滑了出来。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那是哥哥的字迹,工工整整写着宋洛薄弱知识点整理。最新一页停在2月14日,字迹被水渍晕开:今天听小满说她想去美院,可学费要十万……小微的师范大学名额要是能转让就好了,这样他既能上北大,我也能凑够钱……
砰的一声,草稿纸捆砸在桌上。宋微脸色惨白,盯着我手中的笔记本:你都看到了
我喉咙发紧,想起哥哥出事那天,曾偷偷把一个信封塞在我枕头下,里面是张银行卡和字条:对不起,没能送你去学画画。原来他说的对不起,是想把宋微的师范大学名额卖掉换钱
你哥发现我放弃师范大学后,非要把名额要回来。宋微声音沙哑,那天他骑车去
教育局,路上接到你说想学美术的电话……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忽然想起哥哥葬礼那天,宋微抱着一大束白菊站在墓碑前,花瓣被雨水打湿,像他眼角未干的泪。
第三章:交换人生的夏天
深夜的教室亮着盏台灯。
我咬着笔杆,盯着几何试卷上的辅助线发呆。宋砚忽然推来张草稿纸,上面画着立体图形的分解图,旁边批注着:试试这个角度,你哥教我的。
我们达成了诡异的默契——白天他帮我补数学,晚上我陪他练速写。美术联考在即,宋砚坚持要替我报名,说这是哥哥的遗愿。
线条太僵了。他用橡皮敲我的头,
画画要像解数学题一样,找到关键点。我瞪他一眼,却在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红痕时泄了气。上周他替我去搬画具时,从楼梯上摔下来,却骗陈老师说是自己打篮球撞的。
平安夜那天,陈老师抱来堆礼物:匿名送的,大家自己挑。我摸到个方盒子,里面是本崭新的素描本,扉页贴着张北大冬令营的纪念徽章,背面写着:林洛说你画的星空像数学公式一样漂亮,别放弃。
宋微坐在教室后排拆礼物,忽然笑出声。我看见他手里攥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天道酬勤——那是哥哥省了三个月早餐钱买的。
高考前一天,我们在操场看晚霞。宋微忽然指着天空:你看,像不像你画的《星空下的函数》我望着被染成橘色的云朵,想起备考时的每个深夜,他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星星,说数学公式和星空一样浪漫。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哥把名额让给我了。他忽然说,声音轻得像晚风,但他说,小洛的梦想和我的未来一样重要。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沾着金粉般的阳光。远处传来上课铃,却不再是催促的节奏,而是倒计时结束的哨音。
蝉鸣声中,我们同时翻开书包。他的错题本里夹着我画的小太阳,我的素描本里藏着他写的公式便签。原来有些东西早就超越了交换,在时光的缝隙里,长成了彼此的光。
第四章:未寄出的信封
美术联考当日,石墨铅笔在8开素描纸上拖出毛边。我习惯性翻动素描本寻找构图灵感,第三页夹层突然滑落出泛黄信纸,钢笔字迹被水渍晕染成蓝灰色的河流,师范大学四个字下方重叠着模糊的骨髓配型成功字样。监考老师的高跟鞋声在走廊回响,我慌忙将信纸塞进袖口,掌心沁出的汗渍让纸角卷成脆弱的船舷。
考场外的暴雨已变成牛毛细雨,宋微蹲在台阶上专注地给保温桶缠毛线套,藏蓝色校服裤腿挽到膝盖,露出脚踝处淡淡的旧疤——那是初二时为了帮我捡掉在排水沟的画笔,被碎玻璃划伤的。腕间的护腕褪了色,线头松松散散翘着,像极了哥哥最后一次送我上学时,被晨风吹得飘起的运动衫袖口。
胡萝卜牛肉粥,温热的。他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细密的雨珠,你哥说联考要补维生素A,对色彩感知有帮助。保温桶递过来时,护腕边缘蹭过我手背,触感粗粝如砂纸。这是哥哥16岁生日时送他的礼物,两人勾着肩在操场笑称等考上清美和北大,就换印着校徽的情侣款。此刻我忽然想起车祸前一晚,哥哥在客厅台灯下缝补这只护腕的背影,暖黄色的光晕将他的轮廓拉得很长,银针在布料间起落,像在编织一个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联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在素描卷角落画了半朵未完成的向日葵。宋微还蹲在原地,手里攥着我忘在台阶上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的乌云裂开道金边,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与记忆中哥哥在医院走廊奔跑的剪影渐渐重叠。
第五章:血色报告单
整理哥哥遗物时,樟木衣柜深处的抽屉突然卡住,用力拽开的瞬间,几张纸页如枯叶般飘落——最上面是张皱巴巴的骨髓配型单,相合率99%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日期栏里的2024年3月15日与哥哥手机里第一条工地招聘信息的发送时间分秒不差。诊断书从下方滑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像朵正在枯萎的墨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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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突然被撕开道血淋淋的口子:每个周日傍晚,哥哥都会往保温桶里装上炖得软烂的排骨莲藕汤,叮嘱我送给免疫力差的宋微。可每次宋微都会把最大的鸡腿埋进我碗底,用筷子敲着我的饭盒笑:美术生要补蛋白质,不然哪有力气举画板那时我总以为他在开玩笑,却从未注意到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淤青。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深海,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勾起胃里的钝痛。我蹲在楼梯间翻看哥哥的手机,草稿箱里躺着未发送的短信:医生说配型成功,但手术费还差8万......屏幕映出我苍白的脸,锁屏壁纸是三人在操场的合照——哥哥站在中间,左边是抱着错题本的宋砚,右边是举着画板的我,身后的篮球架上挂着距高考还有180天的红色横幅。手机突然震动,宋微的消息跳出来,附带一张速写图片:正方体的苹果旁边蹲着只举着画笔的火柴人,配文牛顿看了会流泪的几何体苹果,建议解剖研究,右下角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个笑脸,像他每次讲题时扬起的嘴角。
我把脸埋进膝盖,听见自己压抑的哭声在楼梯间回荡。原来哥哥说的免疫力差,是造血干细胞正在吞噬自己的生命;原来那些温热的汤羹,是他用搬砖磨出血泡的手换来的希望。
第六章:错位的善意
推开教室门时,宋微正背对着我往颜料盒里挤钴蓝色颜料,阳光从窗棂斜切进来,在他后颈镀上层绒毛般的金边。颜料管被挤压的声音像某种小动物的呜咽,饱满的钴蓝色在瓷盘里堆成小山,他的指尖沾着蓝色,像戴了枚永不褪色的戒指。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他的背影猛地僵住,颜料管里的颜料滴落在调色盘上,溅起细小的蓝星。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红绳上的碎玉硌着掌心:骨髓配型、手术费、冬令营名额......你和我哥一直在骗我!调色盘被撞翻,蓝色颜料在课桌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哥哥在工地搬砖的背影、在教育局门口徘徊的身影。宋微垂眼盯着狼藉的桌面,喉结滚动:你哥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用画笔换我的化疗针。他说,你的画笔应该用来画星空,不是病历单。
木棉絮扑在窗玻璃上,恍惚间与哥哥葬礼那天的白菊重叠。我想起宋砚当时抱着白菊站在墓碑前,花瓣上的雨水顺着他下巴滴落,打湿胸前的校服——那是哥哥生前最爱的一件卫衣,洗得发白的领口还留着洗衣液的清香。其实每次化疗最疼的时候,我都会翻你的速写本。宋微忽然握住我手腕,掌心的茧擦过我的皮肤,你画的星空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我觉得白细胞在和星星一起闪烁。
窗外的木棉树沙沙作响,一片花瓣落在调色盘的蓝河里,像艘载着秘密的小船。我忽然想起哥哥曾说过,宋砚是他见过最会解立体几何题的人,却从没说过,这个解题高手正在用生命做一场残酷的算术题。
第七章:双重倒计时
陈老师办公室的门缝里漏出争执声,我捧着作业本的手猛地收紧,作业本边角在掌心压出褶皱。林泰的工地上个月发了工伤赔偿,那孩子硬是说要留着给妹妹交学费......班主任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现在你还要她放弃艺考
血液在耳膜里轰鸣,我终于明白哥哥总说手腕旧伤不影响打球的谎言——那道从腕骨延伸到小臂的疤痕,是他在工地搬钢筋时被砸伤的。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被穿堂风吹得翻动,距高考45天与距手术30天的数字在暮色中摇晃,像两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明明灭灭间照亮那些被谎言包裹的真相。
晚自习结束后,教室只剩下我和宋砚。他的错题本摊开在课桌上,最新一页的字迹被台灯照得发亮:今天教小洛画石膏像,她把鼻子画成了椭圆,像极了她气鼓鼓时皱起的鼻尖。偶然翻到她的画册,发现每张星空速写背后都写着哥哥加油,原来她早就知道我生病的事。月光漫过他发梢,我看见他后颈新长出的绒毛,柔软如新生的麦苗。忽然想起哥哥手机里存的白血病患者护理指南,最后更新时间是车祸前一晚,页面停留在如何缓解化疗后的口腔溃疡。
其实你哥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宋砚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纸,车祸那天早上,他说小微,等我攒够钱,你就能去北京治疗了,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紧紧攥住课桌边缘。我看见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突跳动,像在为某个未完成的约定倒计时。
第八章:交换的勇气
校考报名表在碎纸机里变成雪花般的纸屑,我将银行卡塞进宋微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指尖触到他夹在书里的化疗日程表。他发现时,眼睛里腾起我从未见过的怒火,拽着我往天台跑,病号服在风里鼓成苍白的帆,锁骨下方的针疤像枚褪色的月亮,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你哥用整个冬天的汗水,就为了让你站在美术校考的考场里!他的吼声混着风声,震得我耳膜发疼。远处的教学楼亮起晚自习的灯光,像散落的星星。我想起哥哥出事那天,书包侧袋里还装着未寄出的美术培训班宣传单,边角被雨水洇湿,印着美院附中保送名额的字样。
可你的手术费......我的声音被风揉成碎片。宋砚突然扯开衣领,露出更多淡青色的疤痕,像冬天树枝上的霜:这些才是你哥用命换的,你要拿画笔来祭奠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哥哥用铅笔写的宋砚手术费攒钱计划,日期停在车祸前三天,最后一行写着还差2000元,明天去搬砖。
天台的风掀起我的刘海,我看见宋微眼里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哥哥曾说:宋砚这孩子,解题时比谁都固执。此刻他的固执里带着刺痛的温柔,像支明明在燃烧却努力照亮他人的蜡烛。我从脖子上扯下红绳,将碎玉塞进他掌心:那我们一起固执,你去北京治病,我去参加校考,这是哥哥的愿望,也是我们的约定。
宋微攥紧碎玉,指节泛白:好,那我们赌一把,看谁先实现愿望。远处的上课铃响起,不再是催促的节奏,而是新的倒计时开始的哨音。
第九章:星空下的公式
平安夜的教室飘着冷掉的披萨味和粉笔灰,宋砚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双曲线,每道弧线都精准如用尺子量过。我蹲在椅子上,在曲线间隙里补满星星,粉笔灰落在他的头发上,像撒了把银河。
给你的。他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雕花木盒,递给我时耳尖泛红。打开的瞬间,银箔碎光扑面而来——素描本的扉页夹着细小的银箔片,像把银河揉碎了藏在纸间。卖了爷爷留下的玉佩,他说真正的艺术品就该用来换艺术品。他摩挲着腕间的转运珠,那是我用哥哥的钢笔熔铸而成,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你哥的钢笔很争气,熔的时候没断。
我们在黑板上画满函数图像和星空,宋微用圆规画了个完美的圆:等我手术成功,我们去北京看国家天文台,那里的星空......他忽然顿住,喉结滚动,比你画的更像函数公式。我在星星旁写下一串微分方程,他笑着用粉笔敲我的头:这是宇宙的速写,牛顿看了会点赞。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倒计时牌的20上,像撒了把盐在时间的伤口上。宋微忽然指着窗外:看,雪落在函数图像上,像不像你画的《星空下的导数》我望着黑板上被雪影覆盖的曲线,忽然觉得那些曾让我头疼的公式,此刻都变成了会发光的星星,在平安夜的教室里编织成最温暖的梦。
深夜离开教室时,宋砚把围巾塞进我书包:你哥说冬天要护好颈椎,不然画画时会脖子疼。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洗衣液的清香。我摸出藏在口袋里的平安符,那是用他护腕的线头和我的红绳编的,在雪夜里泛着柔软的光。
第十章:双向的光
高考首日,考场外的梧桐叶已落尽,树枝光秃秃指向灰蓝色的天空。手机震动,宋砚的消息带着体温:我的错题本女孩,今天要画最漂亮的小太阳。锁屏壁纸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我们的合照,背景是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上面用彩笔写着小满必胜。
试卷发下来时,几何题的辅助线像张开的怀抱,我在空白处画了颗带光晕的圆,想起宋砚说过:每个难题都有自己的关键点,找到它,就能看见光。监考老师在走廊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像倒计时的滴答声,我在院里藏了极小的笑脸,那是他教我解题时的习惯。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我正在画作文题的插画——《光的形状》。铅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我想起宋砚化疗时苍白的脸,想起哥哥在工地搬砖的背影,忽然明白光的形状从来不是单一的,它可以是数学公式,可以是画笔线条,也可以是跨越生死的守护。
交卷铃响的同时,手术室的灯灭了。我在走廊撞见跑出来的护士,听见她打电话:302病房的患者醒了,第一句话说要看错题本女孩的画。推开病房门时,宋砚正举着手机,屏幕是我连夜赶画的《重生的向日葵》,每片花瓣里都藏着极小的数学公式。医生说,这是他见过最有希望的术后影像。他指尖拂过屏幕,嘴角扬起苍白的笑,你看,向日葵的生长曲线,和斐波那契数列一模一样。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我忽然想起哥哥说过:所有的等待都会有答案,就像春天的种子终会发芽。此刻的病房里,正有两颗种子在时光的土壤里,长出彼此的光。
第十一章:迟来的真相
填报志愿那天,陈老师抱着厚厚的家访记录走进办公室,纸张间夹着张泛黄的便利店收据。2024年4月12日23:17,购买两盒便当、一瓶胃药。她指着记录上的字迹,声音轻柔,林泰说宋微父母离婚后总吃泡面,胃药要藏在他枕头底下,不然那孩子会偷偷扔掉。
记录最后一页贴着张偷拍的照片:哥哥系着粉色围裙站在宋砚家厨房,锅里的煎蛋冒着热气,宋微趴在餐桌上写作业,嘴角沾着番茄酱,面前的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函数图像。照片背面是哥哥的字迹:小微说数学题比泡面好吃,希望他以后能吃得上热乎饭。
宋微的志愿表上,北京大学医学部的字迹力透纸背,在专业备注栏写着:研究方向:白血病治疗。我忽然想起每个画星空的夜晚,他总轻轻哼着《夜空中最亮的星》,此刻终于听懂歌词里的执念: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那是哥哥用生命教会他的勇气,是跨越生死也要守护的信念。
其实你哥偷偷帮我补了三个月的数学课。宋微忽然开口,手指摩挲着志愿表边缘,他说我的立体几何题解得太死板,像没上过色的素描。他抬头看我,眼里有细碎的光,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想让我知道,人生不只有一种解法,就像你的画不只有一种颜色。
办公室窗外的木棉树开得正盛,红色花朵像跳动的火焰。我在志愿表上写下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笔尖停顿处,仿佛看见哥哥和宋微站在时光的那头,笑着比出加油的手势,身后的倒计时牌正慢慢变成通往未来的路牌。
第十二章:盛夏的勋章
收到清美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蝉鸣声像海浪般漫过整个操场。宋砚穿着白衬衫跑来,腕间的转运珠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斑,新疤痕从肘窝蜿蜒至小臂,像条银色的河流,流淌着哥哥给的第二次生命。
看,这是我和你哥共同的勋章。他撸起袖子,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医生说,这是移植成功的标志。北大校徽被他捏在指间转动,光影投在我的通知书上,渐渐幻化成当年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那些曾让我们焦虑的数字,此刻都变成了闪烁的星轨。
快看!他忽然指向天空,双层彩虹横跨整个操场,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弧线完美得如同用圆规画出。我想起哥哥在物理课上说过,彩虹是光的散射现象,就像我们的人生——那些受过的伤、流过的泪,终将成为折射希望的棱镜。宋微的影子与哥哥的影子在草地上重叠,形成个年轻的剪影,像幅正在生长的速写。
知道为什么会有双层彩虹吗宋砚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年般的雀跃,因为光在水滴里反射了两次,就像我们的生命,也经历了两次重生。他从口袋里掏出枚徽章别在我衣襟上,是北大天文社的纪念章,等开学了,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星空,用望远镜看猎户座的星云,比你画的还要美。
风掀起通知书的扉页,露出我夹在里面的旧照片——三人在操场的合照。哥哥的声音忽然在记忆里响起:小洛,你的画要永远向着光的方向。此刻
第十五章:时光的速写本
清美毕业展的筹备室里,我正在给新作《星轨方程》裱框。画框边缘露出半张泛黄的纸角,那是哥哥车祸前未写完信,骨髓配型的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在画室的柔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信纸上隐约可见钢笔洇开的小团墨迹,像极了他生前每次说谎时泛红的耳尖。
需要帮忙吗宋微的白大褂蹭过颜料架,他手里拎着从实验室顺来的激笔,用这个照星空,光斑会更像银河。阳光穿过他指间的北大校徽,在画布上投下细小的星芒,恰好落在我新画的辅助线上——那是用哥哥的解题思路构思的构图。他袖口露出的旧疤痕被晒成浅麦色,像道永不褪色的银河支流。
画展开幕那天,《星轨方程》前围满了人。画面中央是交织的函数曲线与星空,右下角藏着极小的速写:穿校服的少年蹲在台阶上缠保温桶,旁边的女孩攥着带碎玉的红绳。有观众指着画问:这是莫比乌斯环吗宋砚笑着摇头:不,这是两个灵魂的共振频率。我忽然想起他化疗时总把速写本放在枕头下,说这样离心脏更近。
闭展前一天,我在画框角落发现张陌生的便签:谢谢你画出我们的故事。字迹力透纸背,尾笔微微上挑,像极了哥哥的笔迹。那天深夜,我抱着速写本坐在操场看星星,忽然想起高三最后一节自习课,宋微用圆规在我速写本画下第一个圆,说:数学是宇宙的速写,而你是我的坐标系。圆规针尖在纸上留下的小孔,如今成了速写本的呼吸孔。
蝉鸣声中,我翻开最旧的那本速写本。第一页是哥哥的车祸现场,铅笔画的救护车顶灯像淌血的圆;第二页是宋微在化疗室睡觉,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振翅的蝶;最新一页是昨天画的,宋微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解微分方程,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发顶织出光晕。画纸间夹着当年的高考准考证,照片上的我们带着青涩的倔强。
在看什么宋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捧着哥哥的错题本,书页间夹着我送的小太阳书签。我们并肩坐在距高考还有0天的后墙前,墙面已斑驳得看不清字迹,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灰。墙根处长出株蒲公英,绒球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哥哥葬礼那天飘起的白菊花瓣。
你知道吗我指着天空的猎户座,哥哥说过,每颗星星都是未完成的约定。宋微打开错题本,最后一页贴着三人的毕业照,哥哥站在中间比耶,我和宋砚举着画板和试卷,背后的倒计时牌被彩笔改成了我们毕业了。照片里哥哥的手腕上,还戴着当年缝补过的护腕。
其实他一直都在。宋砚握住我的手,指尖沾着画室的钴蓝色,在你的画里,在我的公式里,在每个一起的瞬间。风掀起速写本,掉出张哥哥的旧车票,日期是2024年3月16日,正是他去工地打工的第一天。车票背面有他随手写的数学题,答案栏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夜深了,我们在速写本里夹了片木棉花瓣。远处的教学楼亮起夜灯,像极了高三那年的平安夜。宋砚用激光笔在天幕上画出抛物线,光点掠过猎户座时,我忽然看见哥哥的影子在星光里笑——他终于看见,那些曾被泪水浸泡的日子,都长成了闪闪发光的勋章。
下一幅画想画什么宋微的声音里带着期待。我望着星空,指尖在速写本落下第一笔:画我们的新倒计时,从一起看遍所有星空开始。笔尖落下的瞬间,木棉花瓣轻轻颤动,在月光下投出细小的影子,像谁在时光的速写本上,又添了道温柔的笔触。
速写纸上的光点渐渐连成线,那是数学与艺术的相遇,是过去与未来的握手。而我们,正站在时光的交叉点上,带着彼此的光,继续书写永不落幕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