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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喻繁眼皮跳了一下,停下进商场的脚步,接通——

    “喻繁,你在哪啊?他妈的出大事儿了!!”王潞安嗓音又重又急,像喻繁当初被隔壁校的人带刀堵了那样着急,“左宽被他妈十来个人围台球馆了!!!”

    -

    陈景深出门之前,繁繁围着他转了无数个圈。

    他手指勾着繁繁的项圈,把他往后挪了一点,坐到小花园的石椅上跟它商量:“晚点我叫阿姨来带你出去。”

    繁繁显然不太愿意,朝着他可怜巴巴地低叫了两声。

    “今天没空陪你。”陈景深拍拍它的脸,说,“乖点。”

    安抚好狗,陈景深刚准备起身,手机忽然响了。

    陈景深眸光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又坐了回去,打字:

    对面敲敲打打,输入了快十分钟。

    又是几分钟过去。

    台球馆后面的老旧小公园里,二十几个男生打作一团,场面混乱。

    喻繁拎着男人的衣领把他往墙上一扔,手肘用力抵在对方后背上,在对方一阵痛叫声中举着手机匆忙地回了个“好”字。

    左宽今天约王潞安来台球馆打球,隔壁桌的人闲着无聊,约他赌两局。

    左宽这人学习不行,不务正业的东西却都玩得很溜,对方连着输了他好多局,有些恼羞成怒,给钱的时候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左宽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张口就是一句“人菜瘾大”,想想又加了句“菜狗别叫”,最后再添一句“玩不起滚”。

    一旁王潞安见势不对,火速叫了人。

    朱旭是带着一队体育生来的,喻繁到的时候正好跟他们碰上面。一帮人赶到公园时,左宽和王潞安这俩傻子已经挨了不少揍了。

    他们赶到之后局势马上扭转。对方虽然人多,架不住这边全是十七八岁的体育生,唯一一个不是体育生的还贼能打,十来分钟后,那帮人就转身跑了。

    左宽顶着满脸伤,跟皇帝凯旋似的,大手一挥,说要请所有人喝奶茶。

    奶茶店里。左宽翘着二郎腿破口大骂:“他妈的,输到最后输不起了就说我犯规,嘴里阴阳怪气不干不净的,这我能忍他?”

    “大哥,你看看情况行不行?我们当时就两个人!”王潞安说。

    左宽无辜道:“……那我能知道他外面坐了十几个兄弟?”

    王潞安小腿被踹了一脚,现在还疼着,摆摆手道:“算了,就当我自己倒霉,在这美好的周六看到了你群里约球的消息。”

    “……”

    王潞安余光一瞥,看到他身边另一位兄弟正坐着靠在墙上,冷脸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喻繁,你伤到哪没?”王潞安问。

    喻繁摇头。

    台球馆那帮人就是靠人数撑场子,平时应该不怎么打架,几乎没怎么碰到他。非要说的话,脸侧有点疼。

    “有镜子没?”喻繁瞥过眼问。

    王潞安愣了一下:“没有,手机前置摄像头要不要?我给你举着。”

    半分钟后,喻繁看着自己脸上那两道擦伤,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打哪不好,非特么打脸??

    那明天还能去么?他如果说是摔的,陈景深会不会信。

    陈景深现在在干嘛?看电影?还是把票退了?

    看他脸色越来越沉,王潞安立刻安慰道:“没事,比起你前几次的伤不算什么,过一星期就好了。”

    喻繁听得心烦,往后一靠:“闭嘴吧。”

    左宽去买几包烟,一人发了一支,喻繁没接,从兜里掏出一根口香糖扔进嘴里使劲儿地嚼。

    男生们互夸了一波刚才打架时的精彩操作,然后话锋一转,又开始讨论接下来去哪里玩。

    正聊得高兴,朱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紧张地对大家比了个“嘘”的手势。

    “喂,宝贝儿,怎么啦?”周围安静下来后,朱旭接通了电话,“我没在干嘛呀,为什么不回你消息……我刚才手机静音了,没听见,哎哎哎别生气,真没听见,我在哪?我在跟左宽他们上网呢……”

    朱旭电话一挂,男生们全都笑出声来。

    “朱旭你他妈怂不怂?一条消息没回,你得哄她半小时啊?”

    “肉麻死了你俩。”

    “你怎么还撒谎呢,直说呗,我们又没打输。”

    “那不行,她知道我打架,肯定要跟我生气。”朱旭悻悻道,“上次我为了帮喻繁,没考上试,她差点跟我分手,还好后来补考了……哎,上学的时候你们可别在她面前提今天这事,不然我完了。”

    其他人笑归笑,闻言都点点头让他放心,保证不提。

    “也别跟陈景……”坐在角落的人忽然冷冰冰出声,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也别和我们班里的人说。”

    大家循声看去,都是一怔。

    “什么意思?人家朱旭在班里有女朋友才不敢说,你为什么不敢说?”王潞安不明白地问。

    “不是不敢。”喻繁烦躁地拧了一下眉,“让你别说就别说。”

    “怎么,喻繁也有女朋友了?”另个人问。

    “没有。”喻繁说,“闭嘴。”

    “嘶……那什么,喻繁,”坐在店门口的左宽愣了一下,晃晃手里的手机,说,“我是挺想保密的,但你说得有点晚了。”

    喻繁:“?”

    “我一直在群里图文直播呢,主要是给章娴静她们看看,还问她们要不要过来等会儿一块儿去玩。”左宽轻咳一声,“不过你放心,我就在我们那个小群里说了,别的地方我——”

    “学霸?”王潞安扫向店门口,惊讶地叫了一声。

    喻繁嚼口香糖的动作一僵。不能吧?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吞吞地把脑袋转向门口。

    然后跟陈景深对上视线。

    陈景深沉默地立在店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淡地垂眸,目光在他脸颊那几道伤口上扫过。

    ……喻繁脸上的疼痛好像瞬间放大了一点儿。

    撒谎这件事对喻繁来说毫无负担。他自认是个没什么素养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全凭心情,庄访琴和胡庞都不知道听过他多少扯淡的话,就算对方不信或者直接拆穿他,喻繁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但此时此刻,一点莫名的心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泼得他脑子有点凉。

    喻繁嘴唇动了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半天没出声。

    王潞安:“学霸,你怎么在这?喻繁叫你过来玩的?”

    陈景深淡淡地收起视线。

    “没,只是路过。”他说,“走了。”

    目送着陈景深走出一段,王潞安怔怔道:“这都能路过,也太巧……”

    嗖地一阵风从他脸前刮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喻繁已经起身飞快地跟了出去,一下就没了影。

    第58章

    喻繁在距离陈景深几步的位置慢了下来,闷声不语地跟在他身后走。

    陈景深今天穿了简单干净的白t,肩膀单薄宽阔,没了校服的约束感,背影看起来显得比在学校里时更随意自在。

    陈景深走得不快,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换个人来可能觉得他和平时无异,刚才店里那么多人,就没人能看出什么。

    但喻繁知道陈景深在生气。

    说来神奇,一开始他只觉得陈景深的面瘫脸很欠揍。但认识久了,他发现他能从陈景深同一个表情里看出别的情绪,冷的居多,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陈景深眼睛里才会松动一点。

    想到陈景深刚才那一眼,喻繁低头啧了声,抬头薅了下头发。

    陈景深在生气,而他目前没什么办法。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走着。

    直到路口,陈景深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往里挪了个位置。

    喻繁福至心灵,跟着上了车。

    路上,司机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偷看。一是难得见到这么帅的男生,还是两个,二是很少有人结伴上车却一句话不说的。

    喻繁盯着窗外思考了一路,直到听见陈景深跟门卫打招呼,把出租车放进小区时,喻繁才回过神来。

    跟着陈景深下了车,喻繁盯着面前带空中花园的豪华别墅,差点没忍住那句“草”。

    陈景深一进屋,趴着的繁繁就立刻坐了起来,兴奋地朝他“呜呜”叫。陈景深没理它,进屋把总开关开了,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刚留着的门还半掩着,外面的人没有进来。

    陈景深返回去推门看了眼,没看到人,再转头,跟坐在他家旁边草坪上的人对上视线。

    喻繁今天穿了一身黑,坐得很散漫,腿随意舒展着,脸上两道伤口还红艳艳的,正低头敲着手机。

    感觉到他的视线,喻繁抬起脑袋来看他。

    “进来。”陈景深说,“家里没人。”

    喻繁下意识道:“不是有监控?”

    “遮住了。”

    喻繁一进去就被狗吼了两声,繁繁似乎还认得他,狗脸看起来挺凶,尾巴却摇得很欢。喻繁没什么心情地薅了它一把就进了屋。

    陈景深家里客厅摆了很多艺术品,整体色调跟陈景深房间一样偏灰,导致整间屋子看起来又大又空,有点冷清。

    虽然在视频里看了很多次,但真正坐到陈景深房间里时,喻繁还是下意识环视了一遍。

    房间一尘不染,每样家具都干净得像新的,就连床铺都整整齐齐。

    喻繁的视线最后落到了房间的角落。

    监视器已经被黑布完全遮挡住了,黑漆漆地立在房间角落,像随时会将人卷进去的黑洞。

    喻繁坐在椅子上跟被遮挡的监视器对峙了几分钟,才拧着眉撇开眼。

    陈景深什么意思,把他带进来后自己出去了?还回来么?

    喻繁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一眼,兜里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他刚在陈景深家门外发出去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复——

    喻繁本来想否认,敲了两下屏幕后又顿住了。

    谈恋爱而已,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而且他现在摊牌了,以后拒绝一些活动的时候也不用找借口了。

    反正他们不可能猜到是陈景深。

    朱旭认认真真写了一百来字的建议,喻繁看了个开头就卡住了。

    他僵坐在椅子上,一脸木然地盯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字。

    死皮赖脸是什么?撒娇是什么?认错又他妈是什么?

    喻繁野蛮生长十七年,从来没跟谁认过错。

    他反复看了两遍,确定朱旭说的这些事他都做不出来。他侧身坐着,手肘撑在椅背上,低头打字:有没有阳间一点的办法……

    还没发出去,咔地一声,房门开了。

    喻繁立刻把手机扔进了口袋。

    陈景深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个塑料盒子。

    陈景深把塑料盒子连同手机一起随手放桌上,下一秒,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后亮起。

    两人都下意识朝屏幕上瞥了一眼——

    陈景深把手机翻了个面,打开塑料盒子,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药品。

    他挑挑拣拣,找出棉签和生理盐水,放到喻繁面前。

    喻繁下意识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却没了动作,陈景深没什么表情地站着,看起来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喻繁回过神,拧开盖子蘸了一点后就往脸上怼。他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看到的那条消息提示,力道重了点,棉签直直戳在伤口上,疼得他面无表情地抽了一下脸。

    下一刻,棉签就被人拿了过去。

    陈景深看了眼棉签上沾的红色,拧了下眉还没开口,椅子上的人就已经自己把脸抬了起来,并沉默地岔开腿让他站近一点儿。

    陈景深下颚线轻微绷着,垂下的眸光始终落在他伤口上,浑身看起来都冷,只有动作是轻的。

    喻繁这次伤在右脸两颗痣中间,伤得不深,但因为在脸上,还是有点触目惊心。

    喻繁额头上还有一点前段时间留下的疤,现在又多了两块创可贴。陈景深想了一下,觉得这人受伤的时间比没事的时间多。

    陈景深把创可贴摁紧,淡淡问:“还伤哪了。”

    “没了,就这两块。”喻繁说。

    陈景深目光往下掠了点儿,没说话,只是在药箱里又拨了拨,翻出一瓶暗红色的药酒来。

    他把药酒弄了点在手上,手背撑着喻繁下巴往上抵了一点,直接按在他脖子下侧刚冒出来的一点青紫上。

    喻繁是真不知道那块有伤,陈景深碰了才有点感觉。擦药时要带点力道才能把药酒揉进去,喻繁开始觉得有点闷闷地疼,紧跟着脑子就有点儿烫。

    屋子里开了适宜的空调,陈景深手指温温热热,一点点地带起痛感。

    觉得差不多了,陈景深收起手,拧起药酒放回去,正考虑往撒谎的人脸上盖几张创可贴。

    “陈景深。”旁边的人倏地叫了他一声,“你讨不讨厌药酒味?”

    陈景深捡出一块创可贴,扔了句还好,转身想给他贴东西时,椅子上的人忽然站起来,药酒味浓郁地靠了过来。

    喻繁干巴巴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陈景深动作顿住,终于抬起眼皮看他。

    “左宽那傻逼说话不过脑,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挨打了,我没办法,不是故意放你鸽子。”喻繁顿了下,“我本来都到商城了。”

    喻繁长这么大惹过不少人生气,哄人是头一回。死皮赖脸和撒娇他做不到,认错也有点难,至于做点让陈景深开心的事……

    陈景深好像挺难开心的,喻繁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件。

    开了头就放开多了。陈景深没吭声,喻繁就又靠过去啃了他一下:“现在过去吃饭好像还来得及……我请你。去不去?”

    陈景深沉默地看了他一会,伸手把创可贴怼他脸上。扔下一句“算了”,合上药盒出去了。

    草。

    喻繁站在原地,抿唇抓了下头发,拿起手机发消息。

    可能吧。

    喻繁刚点了发送,房门被推开,陈景深站在门边问他:“面吃不吃。”

    朱旭那头正打游戏呢,抬头看到“他”字愣了一下,刚想问喻繁是不是打错字了——

    朱旭的本意是“那就加把劲,再多做几件让她开心的事”,因为在游戏激战中没能把字打全。

    于是传到喻繁这又是另一种意思。

    家里有阿姨,陈景深没怎么下过厨,勉强能煮点面。淡淡的药酒味靠过来,陈景深眼尾瞥过去,问拿着手机走到他旁边的人:“要辣椒么。”

    那人放下手机,靠过来做任务似的地亲了他一下:“不要。”

    “……”

    吃完面,陈景深打电话让阿姨今天不用过来,又叫了家宠物店上门遛狗。

    待他挂了电话,喻繁就靠在墙上开口道:“你让那人别上门了,我牵去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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