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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3章

    南城出了名的冬冷夏热,不算一个宜居城市。

    期末考试那几天暑气高涨,胡庞巡考场时发现学生们都蔫巴巴的没精神,加上这次期末考试题目难度大,好多学生两鬓都被汗结成了块,表情痛苦。

    这哪能成。期末考试结束后,胡庞立刻找校长讨论了一下这件事。

    于是来学校领成绩这天,学生们看到架空层放了一大批待装的空调。

    领完成绩,又去操场排队晒太阳开会。等胡庞在阴凉的主席台上讲完那些暑期注意事项,已经将近中午十一点。

    这时间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可去,晒了这么久也没心思再回家睡回笼觉。于是一帮人商量以后,一起去了学校附近味美价廉的小饭馆。

    喻繁人还没清醒就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个多小时,整张脸都是臭的。他落座后就跟旁边人贴着手臂,没怎么说话。

    很神奇。明明一直在同一个空间里待着,陈景深手臂的温度总是比他低一点。

    “我草,你们看到楼下那批空调没?胡庞怎么这么舍得了??”王潞安含着红烧肉惊叹道。

    左宽:“早特么该安了,我最近在教室睡觉总是被热醒。”

    “把你们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章娴静嫌弃地说,“那你们发没发现空调旁边还放了好多小箱子,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王潞安咽下嘴里的东西问。

    章娴静:“摄像头。婷宝上次把作业交到老师办公室,听到那些老师们说实验楼下面几层要改成办公室,所以摄像头全都要换新的,那些没安摄像头的教室也要安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下学期别去实验楼抽烟了。”

    闷头吃饭的人突然顿了下,抬起头来。

    陈景深扫他一眼,往他空了的杯子里倒满水。

    “正好,我也想跟喻繁一样戒烟,我爸那天在我书包翻出一个打火机,差点没把我打死……”王潞安心有戚戚。说完又想到什么,看向对面的人,“不过朱旭,那你和你女朋友不就没地方约会啦?”

    朱旭平时挺活跃的,今天却满脸忧郁,沉默寡言。

    听见王潞安的话,他嘴巴一撇,忽然抬手道:“服务员,拿两瓶啤酒!”

    王潞安:“?”

    王潞安:“大中午喝什么酒?你是不是没考好……”

    “可能吗?他一体育生,管成绩干嘛?”左宽喝了口可乐,说,“跟女朋友分手了。”

    王潞安一愣:“啊?为什么?”

    “被老师发现了。”左宽说。

    “你们班主任不是早就发现了?当时也没分啊。”

    “那女生连续几次大考分数都很差,这次期末都要跌破两百名了,再加上她爸妈那边吧……反正就跟他提了。”

    朱旭本来只是情绪低落,听到这已经低头去捂眼睛了。

    “我草。”左宽立刻去搭他肩膀,“不至于不至于,分个手而已,你这不还有兄弟吗?”

    “就是,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王潞安连忙跟上,“跟你分手是她没眼光!”

    章娴静给朱旭递了张纸:“别哭了,真要喜欢毕业后再追。”

    “谢谢。”朱旭今天穿的无袖,露出属于体育生精壮有力的肌肉,低头擦眼泪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喜感。

    他哽咽一声,“算了,她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能上很好的学校,找很好的工作,我在体育队里都排不上号……怪我自己太差了。我如果有学霸那样的成绩,能跟她互帮互助,老师和家长肯定不会那么反对。”

    大家的视线忽然都转了过来。

    陈景深抬眼,对上王潞安“你安慰他两句”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憋出一句:“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就是!”王潞安一拍大腿,“再说了,这世界上哪有几个人能跟初恋修成正果的?就算是学霸,没准过段时间也跟你一样分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初恋就是拿来怀念——我草……”

    话音刚落,一包没拆开的纸巾迎面击来,王潞安手忙脚乱地去接,然后怔怔地看对面的人,“咋的了?”

    喻繁:“别诅咒人。”

    王潞安反应过来,“噢,靠……抱歉啊学霸,我嘴快。”

    他说完又纳闷,“不过人学霸都没生气,你干啥这么凶?”

    “我有吗?”喻繁绷着眼皮,一脸不爽地问。

    “我拿面镜子你看看。”

    “得了你们。”左宽随口插话,“人家学霸也不一定是第一次谈恋爱。”

    王潞安找章娴静拿了镜子,举起对着喻繁:“来,你看看你凶不凶——”

    喻繁蹙起眉,刚想再砸一包纸过去。就听见身边的人说了一句:“是第一次。”

    喻繁:“……”

    “不过我不会和他分手,他的初恋也不是我。”陈景深后靠着椅背,冷淡地下总结,“所以我们会结婚的。”

    “……”

    “咳,咳咳咳!”观察了他们许久的章娴静猛地被奶茶呛到,惊天动地咳起来。

    桌上其他人被陈景深这段话说愣了,就连朱旭都不哭了,全都怔怔地盯着陈景深。

    王潞安最先回神,伸手拍了拍章娴静的后背:“静姐,没事吧你?”

    章娴静捂嘴咳了半天,艰难地挤出一句:“……没事。”

    王潞安想再给她递张纸,抬头却发现自己对面那位兄弟低着头,露出的耳朵比咳了个半死的章娴静的脸还红。

    吃饱喝足,大家商量着要带朱旭走出失恋地狱,约着先去召唤师峡谷大杀特杀24小时。

    喻繁拒绝得很干脆。他在小饭馆门口目送他们进了网吧之后,伸手去扯陈景深的衣袖:“你跟我回去。”

    -

    回家路上喻繁一直没吭声。他脑子还是热的,里面兜兜转转都是陈景深在桌上说的屁话。

    喻繁刚才其实罕见的有点怕,怕被人发现,怕有人听出来,怕别人知道陈景深是同性恋。但害怕里又带着隐晦难言的亢奋,是被陈景深说的那两个字刺激出来的。

    说白了就是上头。

    直到回到熟悉的贫民窟,把陈景深拽进他房间,再反锁上门,喻繁那股绷着的劲儿才一点点松懈下来。

    这次暑假卷子多得喻繁一只手握着都挤,他把卷子全都扔书桌上,刚准备去拉窗帘。

    “叫我来写卷子?”身后的人淡淡道,“我算了一下,一天要刷两张才能做完。”

    “……”

    喻繁木然地踢了一下椅子:“自己写吧,桌子借你了。”

    他说完就往阳台走,然后被人抓住手臂往后带。

    喻繁抬手去推陈景深偏下来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陈景深,给你脸了。”

    陈景深很低地笑了下,亲了亲他的手,然后脸就被喻繁用手捏住,把他拉下去接吻。

    黄色窗帘不挡光,中午的日光隔着一块薄布照射进来,给老旧的家具覆上一层暖色。刚发下来的卷子被扔在书桌上,风扇偶尔转过去的时候会哗啦啦掀起页角,两份卷子被风推得渐渐交叠。

    喻繁被陈景深抵在床沿,后背的墙壁冰凉刺骨,他被亲得脑袋一下一下往上仰。

    喻繁怕痒,衣摆被勾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弓起腰想躲,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多吃亏。

    他们面对面坐着,脚舒展地搭在陈景深腿上,陈景深手掌往他膝盖一按,他就完全没法动弹。

    “陈景深,”他偏脸躲开,咬牙切齿地骂,“再摸我咬你了。”

    陈景深笑了一声,气息喷洒在他下巴,顺着低头去亲他的喉结。喻繁忍不住吞了咽了下,闭起眼来在心里骂了一句草。

    怕他着凉,陈景深中途腾手去把风扇关小了一点。风扇声音渐弱,某些声响越发清晰。

    这段时间备战期末,题海把人压得燥火全灭,他们只是偶尔会接个吻,也不会吻得太深入。所以余光瞥见陈景深去碰他运动裤的松紧带时,喻繁脑子还是麻了一下。

    他脖子到发际很快就红了一片。他依旧不敢看,只是把脑袋搭在陈景深宽阔的肩上,跟鸵鸟似的半弯腰。

    直到几次都没得到最后的缓解,喻繁才忍无可忍地抬头骂:“陈景深!你他妈……拇指不想要,我一会就帮你砍掉!”

    陈景深松开他,垂下的眸光带着薄薄笑意。

    喻繁张嘴还要骂,就被人堵了回去。陈景深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哑声说:“嗯。喜欢你骂我。”

    “……”

    妈的。变态。

    弄完之后,陈景深想起身去擦手。又被人勾着脖子抱回去。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喻繁抱着他,没骨头似的地躺在他肩上,说:“等等,陈景深。”

    “等什么?”

    “等我缓两分钟。”喻繁满脸涨红,闭着眼涩声道,“……我也帮你。”

    ……

    磨蹭了一下午,一张卷子没做。

    不过作业也不急在这一天。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出门吃晚饭。

    喻繁家门口的老街都是一些苍蝇馆子和小摊,他们兜兜逛逛,挑了一家香味飘满街的烧烤店。

    陈景深去买了两瓶水,刚坐下来大腿就被狠狠撞了一下。

    喻繁膝盖抵在他腿上,手里拿着吃剩的棍叉:“说吧,想先被切哪只手指。”

    下一秒,陈景深的手就伸到他面前,懒懒地朝他摊开:“你看看想要哪只。”

    “……”喻繁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拍走。

    老板娘端着装满烧烤的铁盘过来,放到他们桌上后顺势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她回头喊:“臭老头!”

    正在后厨准备食材的老板探出头:“干啥嘛!”

    “把蚊香点上!”老板娘喊,“客人脖子都要被叮满了!”

    老板娘走后,陈景深偏头看了一眼。他男朋友已经伸手把衣领拽到了后面,只留下一截很短的脖子。

    喻繁中午那顿被陈景深刺激得没怎么吃,晚餐他吃得比平时都多。感觉到满足的饱腹感后,他往后一靠,刚准备招呼老板过来结账。

    结果老板娘朝他们走过来,又往他们桌上放了几串大鸡翅。

    “等等,”喻繁蹙起眉,把人叫住,“这不是我们点的。”

    “哦哦,对,刚才一个男的给你们点的。”老板娘手搓在围裙上,对喻繁笑笑,“他说他是你爸。”

    第64章

    南城的夏天就像把人闷在蒸笼里,烧烤店就算安了几个大风扇在客人头顶呼呼地转,还是没法驱逐空气里的燥意。

    喻繁坐在其中,觉得被一盆冰水泼了满脸,四周忽然就冷了下来。

    喻凯明回来了。喻凯明就在附近。喻凯明在看着他。

    每一个认知都在刺激着喻繁的神经。他肩颈不自觉地绷直,眼睛警惕地巡视四周,始终没找到那张熟悉又令人生厌的面孔。

    为什么给他点东西?喻凯明看到什么了?他和陈景深……刚才有没有做什么?

    喻繁不知道自己现在脸色有多难看。

    陈景深沉默地看了他一阵,伸手去碰他紧绷的手指尖,但只是刚刚贴上,对方就像被电似的立刻抽回手。

    喻繁动作比脑子快。他愣了一会儿,才抬头去看陈景深的眼睛。

    “……我手油。”喻繁找回声音。他脸色很快恢复如常,撇开眼问,“吃饱没?”

    “嗯。”

    “那走吧。”喻繁拿起老板娘最后送过来的铁盘子,举到垃圾桶上轻轻一翻,几串鸡翅簌拉一声掉进黑色塑料袋里。

    回到老小区,喻繁抬头望了一眼,灯果然亮着。客厅的灯年岁已高,用来照明可以,但长久待着会坏眼睛,苟延残喘的光亮给人一种萎靡压抑的不适感。

    走到小区大门,陈景深衣服被身后人拽住。

    “你别上去了。”喻繁垂着眼没看他,“在这等我,我去拿你的卷子下来。”

    “一起。”陈景深说。

    “让你等着就等着。”

    喻繁说完就转身要走。陈景深伸手要去牵他,想起他刚才的反应后顿了一下,往上去牵他的手臂。

    “我跟你上去,”陈景深说,“就在门外等你。”

    虽然喻繁没提过他跟家里人的关系,但陈景深大致能猜个七七八八。

    陈景深没点透,喻繁却直白地回过头看他:“不用,上次把他打怕了,他最近还不敢惹我。你在这等着,别乱走。”

    喻繁推门进屋时,喻凯明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打电话。

    喻凯明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撇过头去看电视,嘴里乐呵呵地说:“对,刚到家。他妈的!我都让你跟我赌那一场,你非不听!现在来怪老子——行行行,下次一定带你发财……”

    喻繁看都没看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已经固定下来。每次打完架,喻凯明就会短暂离家,给两人各自冷静和恢复的时间,再回来时就跟往常一样各自把对方当做空气。他们默不作声、死气沉沉地等待下一次炸弹的引爆。

    他和喻凯明的关系就像一块永远不会好的疤,结痂了会裂开,血淋淋一片后再合上。喻繁以前一直选择忽视,他自暴自弃地等,等这块疤在某天彻底坏死、消亡。

    但他现在已经不想和这块疤一起烂掉了。

    喻繁从出烧烤店到进屋回房间,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但其实他一路上心脏都跳得比平时快。

    还好,喻凯明应该没看见什么不能看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安分。

    他手撑在桌上平静了两分钟,把一些东西仔仔细细藏好以后,抓起陈景深的试卷转身下楼。

    喻凯明双脚搭在茶几上,满脸不在意地在讲电话。房门一关上,他的眼珠子立刻转了过去,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电话里传来询问,他才收起目光,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我那便宜儿子出去了……没吵,我懒得和他吵,狗东西下手真他妈重,哪天老子都快被他打死,这个月我得找那表子拿多点钱当医药费。”

    喻凯明走到客厅窗前往下望。老小区路灯昏暗,他看到他儿子走到之前在烧烤店里的那个男生面前,把卷子递了过去。

    “你也收敛收敛脾气,少跟他说两句,能少受多少伤啊?小心把你儿子惹毛了,长大不给你养老。”电话里面的人说,“叛逆期嘛,你忍忍,过这几年就听话了。”

    “我对他还不够好?他七岁的时候我就带他去吃过肯德基,刚才还给他和他朋友点了两串鸡翅,我看不是叛逆期的问题,这狗东西野得很……不过最近确实好点,我看他好像有在学习,还交了个看起来挺乖的朋友。”

    喻凯明目光聚焦在楼下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身上,安静了片刻才接着道:“他那朋友看起来还挺有钱的。”

    -

    老小区楼下,喻繁把试卷塞到陈景深手里,叫他这段时间都别过来了。

    陈景深确定他没在楼上动手之后,说:“去我家。”

    “不去。”

    “那我们在哪见。”

    喻繁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开学见。”

    “……”

    说是这么说,喻繁回家睡了一觉,彻底从情绪里抽出来后,睡醒第一件事,还是忍着困,拿手机搜能带陈景深去的地点。

    当他把电影院游乐场ktv电玩城等全都Pass掉时,陈景深的消息发了过来。

    喻繁眯起眼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猛地清醒!他从床上跳起来,边换衣服边打字。

    喻繁刚被陈景深拽上出租车,手里就多了一份早餐。三明治和牛奶。

    陈景深说:“尝尝,不喜欢再带你去吃别的。”

    喻繁拆开袋子咬了一口,发现陈景深还在看他,蹙起眉问:“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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