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他正想喝一口,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果然,莲花重新注意到了皇帝喝白水的毛病了,见他叹气,不由问道:“爷,您怎么叹气呀?”
皇帝看她一眼,又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提也罢。”
“哦……”莲花咬着唇思索了一瞬:“这样呀,那好吧,您不想提那便不提……”
算了,不提就不提,她信黑炭头的话,往后监督好万岁爷睡觉吃饭,其余的等万岁爷想通了,便会告诉她,她也不瞎折腾了。
今日折腾这一遭,也不是没用,知道万岁爷身子没大碍就好。
不喝茶,改喝白水,是万岁爷突生的怪癖也不定,他怪癖那么般多,多一个也不多的。
想到这里,莲花突然觉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跟着叹了口气,一副她懂了的模样。
人都有点奇奇怪怪的癖好么,万岁爷也不例外的。
皇帝手一顿,只觉得她的眼神极怪,他不过想欲擒故纵罢了,却忘了她的简单直接,说不提,就真顺着他不提。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编好的话都没法说……
他顿了顿,放下茶盏,又微微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重新引来她好奇的追问。
莲花眨巴眨巴眼,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安抚道:“爷,您不想说就别说,我不会逼您说的,不就是多个怪癖么,这没什么的,小林子还得了个见着苞米就流口水的毛病呢,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惊愕了一瞬,怪癖,什么怪癖?
莲花脸开始发热,不好意思道:“我今日,我今日也是担心您,觉得您得了什么病,喝不了茶,要瞒着我,才出此下策的,现下我知晓不是了,下回若有这样的事,我直接问您,再也不让您看御医了,也不会让您乱吃药了。”
她越解释越不好意思,弱弱地承认道:“炭头说得对,药不是好东西,有病才吃的,您得的是怪癖,也不是病,是我不好,以后没事再也不提让您吃药了……”
皇帝听得额头青筋跳了跳,合着人想通是想通了,却是往他得了怪癖上去想?
这是不是有些歪了?
比有病更让他无法接受!
皇帝一口气堵在心口,他乃堂堂天子,一言一行皆是典范,岂会有什么怪癖?
不成,这更得解释清楚了。
原本有些犹豫,现下不用犹豫了,此时他迫切让他的小妃嫔知晓他没任何怪癖。
“囡囡!”
“啊?”莲花还在解释,忽然被打断,不由望过去,连嘴里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沉着冷静地道:“朕思来想去,还是提一提为好。”
莲花没反应过来,奇怪地瞪大眼睛:“提什么?”
转瞬福至心灵:“哦,怪癖呀,可是……”她已经知道了啊……
皇帝眼皮跳了跳,不能再让她再瞎琢磨了,打断道:“朕这几日都未曾饮茶,不知囡囡是否有发现?”
莲花挠了挠头,点了点道:“知晓,这不就是……”爷忽然得的怪癖吗?
皇帝忍着气,抢先一步接着道:“不知囡囡是否有听过斋戒?”
莲花又点点头,听得有点懵,不知跟万岁爷的怪癖有什么关系。
话头一开,接下来就简单了,皇帝开始将编好的话一一道出:“焚香沐浴斋戒三日,敬告神明方显诚心。斋戒世人都知,戒荤戒色戒酒世人亦知,却不知除了这些外,还有戒茶一说……”
以前没有,从今以后,有了。
“啊?……”莲花张大嘴巴,十分吃惊,她还是头回听说要戒茶的。
皇帝拉着她的手,如说书一般,安了个典故,开始娓娓道来。
他实在是出于无奈,但真相又不可告诉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事情还要从几日前,星辰殿迎来了一个影卫说起。
胡淼淼近日都在抓拿莲家一案的主谋——郭能,而帮凶之一的贺家,与郭家其余人等,则由他人来审。
很快莲家一案的来龙去脉和郭家的老底,便给审了出来。
拿到画押口供那一刹那,皇帝才知道郭能是为了什么,要对他的小妃嫔一家下手。
郭家多年前,还是一届小小的商贾,汲汲营营,何种货物牟利便买卖何种货物,并无固定营生的货物。
到了郭能的祖父那一代,许是发觉茶叶的利润巨大,便渐渐开始成了半道出身的茶商。
虽是茶商,但半道出家,手里没有独门的秘方,只能从茶农处收来茶叶,再卖向他处,始终被人钳制,比不得有茶园又有独门茶方的同行,根基不稳,随时有被取代之险,便是能勉力支撑,也做不大去。
不得不说郭能祖父是一个很会钻营的人,他看出了郭家的处境,不惜大量投入血本,建造茶园,高价聘用茶农,拜制茶大师为师,成功在茶行站稳了脚跟。
后不知如何与薛家联了姻,自此一飞冲天,借着薛平之势,恶意打压同行,剥削茶农,强取豪夺吞并大量茶园,一举成为本朝最大的茶商,拥有最大的茶行。
同时在先帝时期,又借薛平之手,受举荐成了皇商,专给宫中供给茶叶,由于多年未出问题,又上下打点得好,郭家皇商身份一直延续至今。
皇帝登基之时,下有百姓食不果腹,上有逆王图谋造反,内忧外患,根本注意不到这样的小事,在对后宫大刀阔斧之后,便将掌管后宫之权交予了薛贵妃。
前朝有户部尚书保驾护航,后宫有薛贵妃庇护,郭家混得风生水起,在皇帝眼皮底下安稳至今。
若不是这次之事,郭家恐怕还能再过一段安稳的日子,起码得在薛家被清算之后,才轮到他们。
第642章
莲家一案
坏就坏在人心不足蛇吞象,郭家做大之后本性不改,将强取豪夺的邪念发挥到底,动到了莲家的头上。
郭能祖父一直有个心病,知郭家在茶之一行中有如此地位,是靠钻营而来,非稳扎稳打之功,深知没有自家的独门茶方,郭家始终没有根基,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若有一日没了薛家权势的支撑,迟早没落。
于是郭能祖父在茶的生意做大后,一直在民间寻找,想找出这符合条件的茶方来。
要求的条件极为苛刻,首先用茶方制出的茶,必须好喝,这还不行,得经过品茶大师的品鉴,被评为上等茶,以确保面世,便受爱茶之人的广泛追捧;
其次,这样的茶不能为天下所知,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成为“郭家的茶方”,已有归属的茶方,太引人瞩目,且便是费尽心机得到了,在世人眼中依旧不是郭家的;
最后,拥有这样上等茶方的人,还得无权无势,最好是平头百姓,在朝中没有靠山,才能在买卖不成之时,强取豪夺据为己有,若是皇室宗亲、世家大族,或地方有高官在京的家族,是碰都不能碰的。
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若只满足其中一条,很容易达到,但想全部满足,几乎不可能。
且不说有没有这样上等的茶方,若是有,怎可能藏在深山老林,不为人所知,若真的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凭借郭家之人,穷尽一生,恐怕也找不到。
同时有这样上等茶方的人家,早就靠着这样的茶起家了,又怎会不寻个靠山,便如那些郭家的竞争茶行一般,靠着手里的茶方起家,身后都有靠山在,这也是一般人动摇不了的原因。
三个条件同时满足,何其苛刻,故而郭能祖父直到死前,依旧没有找到可以成为“郭家茶方”的茶,临死前,将平生夙愿和郭家的危局一一告予了郭能。
按郭家在茶行的地位,若肯沉下心来苦心钻研,未必不能研制出专属于郭家的茶方,只是郭家强取豪夺贯了,自己研制的风险太大,哪有抢来的好。
郭能遵照祖父意愿,就这么一直寻觅,直到七年前,郭能成了郭家家主,为一桩生意到了南面,才有转机。
在一个席上,谈到茶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商贾谈到的茶引起了郭能的注意,事后他将小商贾提及的茶让人找了来喝,一喝果然非同凡响,顿时动了心,于是找来这个小商贾,细细询问。
这个小商贾也有眼色,看身为大皇商的郭能感兴趣,将清露茶介绍地一清二楚,还要将产清露茶的莲家介绍给郭能认识。
这个小商贾,正是贺家家主贺富昌。
郭能得知莲家家世,已是全然动了心,却是不动声色,先是暗中请来茶道大师进行品鉴,得出了乃上等茶中的上品之选的结论,再将莲家祖上几代,查了个干干净净,又得知清露茶只为所在镇子的民众所知。
郭能欣喜若狂,没想到偶然发现的清露茶,竟然符合祖父要求的三个条件,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对这个茶,他势在必得!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无外乎威逼利诱四个字,外加无所不用其极。
他躲在幕后,找人恶意打压和诋毁清露茶,损毁莲家名誉,处处围剿莲家,奈何雷声大雨点小,都被莲家的当家夫人一一化解了开去。
他接着出招,为了放松人的警惕,他指使贺富昌出面许以重利,要收购茶园,其中并未提茶方,只诱惑莲家将茶全权交予他,他会发扬光大,把茶卖到全天下,到时五五分账。
若这事成了,他的计谋也就成了七八成,到时候使计将莲家捏在手里,一步步将莲家蚕食,最终将茶方拿到手。
期间,他以为莲家松动了,为表诚意,亲自露了面与莲家相谈,最后莲家和和气气地答应他,愿将每年产出的三成清露茶卖予他,明面上是答应他了,却是用软刀子打发了他,待他如寻常酒楼茶行一般,从莲家进清露茶的货,压根未答应让清露茶交由他来卖,也没有茶园,更别提茶方了。
到此,郭能没了耐心,指使贺富昌,又让地方县令跟着施展威压,一唱一和,直接摊牌要清露茶的茶园和茶方,软硬兼施,却依旧未拿下茶方。
最后,他恼羞成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勾结贺家和县令,栽赃陷害莲家,威逼交出清露茶即还莲家清白,只是他没想到,这帮犟骨头如此硬,即便快被打死,即便全家被流放,依旧守着茶方,拒不交出。
最后郭能勾结县令,将莲家一家五口全部流放,将人控制起来,以便随时逼问茶方。
莲家一案的来龙去脉便是如此。
听到这里,皇帝又惊又怒,问道怎是五口,不是一家六口?
影卫答,莲家最小的女孩因贪玩,躲过了一劫,却阴差阳错之下,听闻县衙公堂开审,混在人群之中,亲眼目睹亲人在公堂之上打成重伤,被左邻右舍及时发现带走藏了起来。
在躲避多日之后,最终小女孩还是脱离了邻人的庇护,追着流放的亲人而去,听说郭能事后发现漏了小女孩,便派出杀手寻找,那小女孩最后的结局是死了,被淹死的,尸首都找着了,故而被流放的只有五口人。
皇帝的心,揪得生疼生疼,他的小妃嫔究竟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最终才能死里逃生,逃了出来,导致性情大变,直到忘却了最痛的那段记忆,才能活到今日。
她小小的年纪,家逢巨变,幸福的一家六口,在她的目睹之下,眨眼之间支离破碎,更是亲眼看见了公堂之上的肮脏手段,难怪当初被李美人陷害时,在华庆殿之上,她面色如此冷漠,毫不辩解。
那时,他只以为她犯倔了,却不知这些人间阴暗早就刻在了她的潜意识之中,亲人惨遭陷害,该声张正义的县官却是帮凶,让她如何能信?
第643章
一同戒茶
而他却自以为是,反手将她打入诏狱之中,以为那是对她好,却不知个中原因,让她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幸好啊,他的小妃嫔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原谅了他,没有将他关闭在心门之外,否则他必将后悔终生。
至于他的小妃嫔是如何逃过追杀,路上遭遇了多少事,被淹又是怎么回事,仍旧是个谜团,只能从旁人诉说之中窥见一二,真相只有她自己知,而她已然忘却了。
他宁愿她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不要再想起那些痛苦绝望的日子,此生他会护着她,让她如从前一般幸福开怀,直到百年。
查清来龙去脉后。
皇帝周身冰寒,浮起滔天杀意,当即派出人去,将当年经手莲家一案的上下人等全部入狱问罪,下到衙役狱卒,上到复核案件的通判知州,全部捉拿归案,重启莲家一案的审理。
其次,派人到流放之所,去找到莲家五口,便是皇帝知人可能已逃出,也要派人去,找寻莲家之人,彻查此事。
接着,他下旨给胡淼淼,务必活捉郭能,他要将此人当众千刀万剐,让贪官污吏、地方恶霸看看践踏律法的下场!
不仅如此,皇帝在跟谢清解释为何出动内卫司抄郭家之时,与谢公细细的解释了其中缘由,准备以郭家为典型反例,打响官商勾结的第一仗,明年从京中派出大员,到各个州府巡查,清除地方势力勾结,还万民公道。
待这些都安排下去后,皇帝询问起皇商之事,这才发现,宫中所有的茶叶皆是郭家供给的,他往常喝的茶,除了地方上贡之外,大半都来自郭家。
当是时,他恶心至极,当场震怒地将手中茶盏砸了出去,立即叫来人清查所有皇商,绝不容忍有郭家这样的存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是导致莲家一案的帮凶之一,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这样的奸贼存在,还一直喝着采供于郭家的茶。
若是当年他登基之时,没有因薛家而疏忽放纵皇商,通通彻查一遍,恐怕就不会酿成莲家一家的悲剧。
若是他除了逆王之后,就派朝臣震慑各州府,郭家在地方上,也就不会那么嚣张了。
他的小妃嫔一家轮流此等地步,这里也有他的疏忽之因啊。
这让他如何不愧疚?
让他如何不恶心?
又如何还能喝下宫中的茶?
“让朕日日饮其茶,如饮民血!”
还是他小妃嫔一家的血。
而天底下,恐怕还有许许多多像他小妃嫔一家之人,被官商勾结所陷害。
想到这些,皇帝是再也喝不下宫中的茶水,反思己过,只喝白水度日,待莲花是又愧疚又心疼。
只要一联想她逃亡时候的惊心动魄,他便十分难安,每每想到稍有差池,两人今生恐怕无缘时,他又患得患失。
于是便有了莲花发觉的那些蛛丝马迹,睡前定要摸摸她的脸,确认她在,批阅奏折时总要看看她是不是在,等等。
“原来如此呢。”莲花恍然大悟,听得津津有味:“难怪我家种茶的,都没有听过戒茶一说,原来出自尧舜时的习俗,那么久远呢,这爷都知晓,好生厉害。”
她不由竖起大拇指,又坚定地道:“爷,不若我与你一同戒茶吧,虽我之力,没有您真龙天子之力的磅礴,但也是一份力,我同您一起祷告龙神,让它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让天下百姓,让天下茶农都得丰收。”
皇帝轻轻舒了口气,摸摸她的脸:“好。宫中现下正好要换皇商,你的德妃姐姐在监察此事,便是戒茶结束,恐也有阵子喝不上茶,委屈囡囡了。”
这事她迟早会听到宫中动静,不如事先透露给她,免得她多想。
莲花握住他的大掌,不由问道:“德妃姐姐现下掌管宫务,还顺利么?”
她已知道德妃出来的事,两人却是还不能见。
皇帝顺势包裹住她的手揉捏起来,道:“嗯,顺利。”
起止是顺利,如今后宫的奴才已肃清一遍,暗中作梗和投靠贵妃的掌事都浮出水面,刚出来的德妃,还没到华英殿,就得了皇帝的赏赐。
这下宫中从上到下都知道德妃有皇帝撑腰,谁敢作梗?
那些在德妃被关押时候,去华庆殿拜门头的掌事后悔不迭,却为时已晚。
这些人,被德妃大刀阔斧整治了一番,如今后宫从奴才到掌事,都服服帖帖的,无人敢像先前一样暗中阻挠,宫务自然顺利得很,再也不复德妃之前刚接手时候的艰难。
莲花放心了,想起了什么,不由咯咯直笑:“哎呀,爷,我忘了我现下也不能喝茶,委屈的只有您。”
她刚想起来,有没有茶,对她都没有区别。
皇帝失笑,挠挠她的下巴:“无妨,便当你陪朕了。”
“好呢。”莲花笑眯眯应道,想起了什么:“爷,我先头给爷制的清露茶,您都喝完了吗?”
“还有一些。”他舍不得喝,一直存着。
莲花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嗯嗯,那便好,等明年我再给您制一些呀。”
“此事再议,朕不愿你累着。”
她顿时笑眯了眼。
苍澜院偏殿内,喝白水之事告一段落。
而莲秉成与莲沐苏的重逢之喜,才刚刚开始。
前往南城的小道上,有两个身影在疾驰。
走在前头的是莲秉成,他面上二两肉直抖,背着手兴奋地埋头往前赶,嘴里念念叨叨。
走在后面的莲沐苏,面上洋溢着俊朗的笑容,背着一个大书篓,朝着五生告知他的新家住处走去。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他万万想不到,无意之中遇到的老头,竟然是千辛万苦去寻找的族叔。
当初他们一家刚来到京城,还没安顿好,兄弟三人兵分三路,他因秋闱将至,与家人分开,提前前往太原府备考乡试,莲万真留在家中照顾双亲,而莲宝则带着马叔寻找族叔,却是未果。
幸好啊,莲姓之人很少,幸好啊,他多问了一句,两人才没有错过。
第644章
时机未到
在将族叔拉到偏僻的角落时,两人互相确认了一番,终是确定了各自的身份。
虽是多年过去,但莲沐苏清楚的确定,族叔丝毫未曾忘记过他们,一直在寻找他们一家,心中藏着愧疚自责,日子都过不好,面容比同龄人苍桑了许多,人瘦得跟把柴火似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重逢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天大的喜事。
走在前头的莲秉成,恨不得生出个翅膀,立即飞去见他的长和老弟他们,精瘦的两条麻杆腿走得飞快。
被莲沐苏拉到角落时,确认了是他的大侄子时,他震惊地无以复加,高兴得差点晕倒在地。
后来听说他的长和老弟还活着,弟妹还活着,一家都好好的,不由喜极而泣,涕泪直流,止也止不住,还是得他的大侄子宽慰,才渐渐好起来。
他这么多年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当下直接询问他们住哪,待得了方向,他再也不管不顾,擦干眼泪,迫不及待朝那方向走去,连回去跟林月娟说一声都忘了。
莲沐苏跟着在后头赶,心中感叹别看族叔瘦,可走起路来跟不要命似的,在前头健步如飞,一个劲儿往前赶,嘴里一直念叨“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长和老弟我来了”类的话语。
他虽腿脚不便,但走起路来不算慢,就这样,也险些都要将人跟丢,每每到岔道口时,便得再远远提醒,否则刚找到的族叔,指不定就丢了。
他心中甚是开怀,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即使左足传来隐隐的疼痛,他也丝毫不觉在意。
待又到一个岔道口,他赶忙大声提醒:“族叔,往左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