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那一次的最后，两人从纠结谁兄谁弟，竟然演变成了两人一起揍他，从互相对骂，变成两人一起骂他，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想起那次就凄惨，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瞧着书生样（他族叔），一个面貌长得俊朗（他爹），都斯斯文文相，逮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顿臭骂。
他爹一口一个逆子，不听话，不省心，平日好斗也就罢了，今儿个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他族叔也帮着他爹批评他，说他年纪不小了，父亲之言怎能不听，平日里好斗是怎么回事，斯文人可千万别惹这些毛病，回头要亲自教他读书明理，教他如何斯文。
训了他一通，待完事后，两人哥俩好，勾肩搭背的，又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留他跟在身后，委委屈屈，不知所措。
想起来那次，莲万真便心有余悸。
第650章
小妹说得好有道理
还有一次，他娘和族婶好像是帮族姐相人去了，小妹去了族叔的杂货铺玩耍。
家里头，只剩他爹和族叔，还有他跟小宝相陪。
他爹和族叔也不知咋回事，又开始就这问题吵了起来。
前几日大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家里人不知，他却是知的，他当即护着小宝躲了出去。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打他骂他都不要紧，但让他读书就是要他的命啊。
而小宝身子弱，却是禁不起打禁不起骂的，故而他只能出此下策，把小宝拉出去，任由两人对骂。
那次他跟小宝，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地听着屋里头两人吵架，从上午吵到下午，整整吵了一日，午饭都忘了吃。
自然，他跟小宝也跟饿着肚子，又不敢走远，怕两人吵出事来，只能待在院子里，给两人送水，又盯着门口，盼望着他们娘早点回来。
终于，娘跟族婶回来了，听见吵架，问清楚了原委，娘和族婶去劝架，竟然也劝不动，两人还在较高低，观察了半晌，见只是吵，也没旁的事，只得作罢，由着他们吵去。
还是亲娘好啊，老子忙着吵架，都忘了给他们弄饭吃，娘听他们还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响，赶忙开始张罗，族婶出手给他们做了面条，让他们垫肚子。
那一次，他爹跟族叔整整争吵了一日，直到小妹回来，才消停。
事实上小妹回来时，他们还没消停，只是小妹不知发生了何事，见爹和族叔吵了起来，问娘亲打不打紧，娘说不打紧，由着他们吵吧。
于是小妹不知厉害，瞧着有趣，站着一直看，这么看还不过瘾，搬了个凳子去瞧，瞧得津津有味，边吃娘带回的糕点，边瞧两人吵架。
他害怕小妹被殃及，跟小宝一起劝小妹离开，可小妹看在兴头上，眼巴巴的，很是舍不得走，最后他和小宝一狠心，舍命陪小妹，又搬了两张凳子一起看。
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了趣味来，还跟小妹一起打赌，赌谁吵得赢。
小宝说，应当不分伯仲，恐怕没个结果。
小妹说还是爹赢好，她叫惯了族叔，觉得族伯不好听，不想改。
听小妹这么一说，他和小宝顿时深以为然，不是偏帮自己的爹，而是小妹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直到娘和族婶他们做好了晚饭，才发现他们一直在一旁看戏。
而小妹看见娘亲来了，非常高兴，直接邀功说爹和族叔吵得好，她学了许多。
娘脸色一下就变了，问小妹学了什么，小妹当下童言无忌地开始学舌，将爹和族叔反复吵的话，学了个有模有样：长和老弟不会算数，祖宗都数不清楚，胡搅蛮缠，秉成老弟读书读坏了脑子，辈分都不肯认，颠倒是非。
这下子，坏大菜了！
他爹和族叔，将小妹教坏了！！！
他娘当即发怒了，进去揪爹的耳朵，喝止了他爹，让他爹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他爹回过神来，见到小妹，大吃一惊，说没留神囡囡也在。
族叔见着小妹，也吃了一惊，问小花怎么回来了。
两人当即停止争吵，急急忙忙问小妹听到了什么。
小妹骄傲自豪的说都听到了，还特意给他们学了几句。
这下玩完了。
他爹跟族叔两人急坏了，不敢再吵，手忙脚乱地去哄小妹，让听到的都忘了。
那次的最后，他爹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当然，他和小宝没看好小妹，也没例外，被娘训了一顿。
自此之后，直到离开，他爹和族叔每当想吵，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小妹不在，才吵几句，还得轻声细语的，不敢声张，就怕把人给引来。
而小妹，尽管被掰正了，却似乎听上了瘾，只要在族叔家里，瞧见两人有吵架的苗头，便竖起耳朵，端着凳子跟在他爹和族叔身后跑，把他爹和族叔吵架的毛病都治好了，直到离开前，都没敢怎么吵。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纷纷点头，总算明白了是什么事了，难怪莲万真一看葛愣子问，反应那么大。
莲万真讲完，心满意足了，招呼众人重新吃喝。
他坐下来，不由自豪地感慨道：“只有小妹，能镇住爹和族叔，有她在，他俩铁定吵不起来，毕竟小妹那么聪明，把他们吵的全学去了，那就坏了，当年爹和族叔费尽心思，才将小妹给改正过来，多难啊，娘，你说是不是？”
他得意地朝着他娘看去，却见他娘面上带着思念与落寞，十分黯然。
坏了，说错话了。
莲万真当即收起脸上的笑容，嘴巴蠕蠕道：“娘，我，我……”
他忽然很难受，很想他的小妹，想念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喊他二哥哥的小妹。
都多少年没见过人了，不知她如何了，现下过得好不好。
听小宝说，人还好好的，只是没那么容易见，让他耐心等等，小宝来想办法。
他一点也不想等，每日等得抓心挠肝的，拼命不去想才能成。
他没什么办法，只能不给小宝他们添乱……
一时之间，他们这桌的气氛有些压抑。
黎清书低声问千尘，李家商号有传来消息吗？
千尘摇了摇头，说曹德不在京中，已留有言，等人回到，想来会通知小德。
黎清书“嗯”了声，不再说话。
她知道曹德是朝廷的人，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找自己的小徒弟，可惜人不在，要等等了。
莲沐苏拍了拍莲万真的肩膀，拿出一张帕子，递给他娘，对着苏然温声问道：“娘想囡囡了吧？”
“儿子也想她了。”他笑笑，直言不讳道。
苏然看向他，接过帕子，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嗯，娘只是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囡囡的性子，胆大包天，又冒冒失失的，娘是怕……”
在宫里得罪了人，不好过……
莲万真正要说话，莲沐苏拉了拉他，接着对苏然道：“娘，囡囡很聪慧，您一定要相信她。您忘了？从小到大，小妹的祸不知几何，回回将您惹恼了，下回又把您哄得高高兴兴的，连跟您告过状的邻里乡亲，都疼她疼得紧。”
第651章
族叔兴许知晓
“对啊，娘。”莲万真十分赞同，抢过话来：“那回小妹把族叔的铺子都玩坏了，把族叔都玩进牢里去了，最后还不是好好的，她自己就把烂摊子给收拾好了。”
苏然不由失笑，脸上的黯然一扫而空，嗔怪道：“那次可真是，把爹跟娘好一顿吓，好在虚惊一场。唉，都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莲万真趁机道：“娘，小妹那么招人疼，又聪明，肯定过得很好，您就别担心了。”
莲沐苏含笑：“娘，我们一家今后不必再颠沛流离，日子是越过越好。京城这般大，儿子连族叔都能撞见，还有什么不可能之事？儿子相信，一定也有办法见到囡囡的，您且宽心，将身子养得好好的才是要紧事，否则囡囡该担心您了。”
黎清书也搭话跟着一道劝。
几人联合安抚之下，总算让苏然眉目舒展起来。
她道：“今日四喜临门，别因我扫了兴，来，多吃点菜。”
说着一人给夹了一筷子的菜。
众人吃起来。
唯独莲沐苏没动筷。
苏然见状，问道：“沐苏，怎么？”
莲沐苏看了一眼已吵到想比力气定胜负的他爹和族叔，想了想，低声道：“娘，囡囡过得如何，兴许族叔知晓也说不定。”
这一路上，族叔都没提过小妹如何，面上也丝毫看不出担忧之色，在见到他娘时，两人寒暄时候提到了小宝，听他爹说过，族叔很疼小妹，这根本不合常理，却没提到小妹，其中定有问题。
故而他判断，族叔知道小妹在宫里，并且知道小妹过得如何，且还知道小妹过得很好，才丝毫不担心，同时因小妹在宫中特殊的身份，路上没法说，才一直没提。
族叔朝着屋顶喊人，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等带着人回来后，关于小妹是如何进宫的，如今如何了，等等等，这些事都要问。
不过大伙儿都太高兴了，尤其他爹，而且这里人太多了，也不适宜谈，不是不信王三他们，而是事关重大，能少些人知道，就少些人知道。
怕二弟和他爹冲动，莲宝和他甚至没对莲万真和莲长和说小妹在宫中，只说小妹很好，至于具体所在，只他娘和他们三人知道。
他原本打算，等吃了饭，关起门来再一并问族叔，他相信娘也是如此打算的。
只是看娘实在担忧，他不忍心，便提前先说了自己的判断。
苏然一惊，连筷子脱手也不知道。
“大哥，你怎不早说？”莲万真耳聪目明，也听到了，当即站起来，就想嚷嚷。
苏然一拍桌子：“万真，坐下。”
莲万真吓了一跳，立即坐下，没忍住，还想说什么。
苏然严肃着脸道：“好好吃饭！”
莲万真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闷头闷脑开始吃，心里急切地想去问，却又不敢，因他知晓，娘发火，总是有原因的……
苏然心头砰砰直跳，大儿子从不说没把握的话，现下这么说，定是确定了什么。
不急在一时，她要沉住气，定要沉住气……
但当她看向吵架的两人时，沉不住气了，现下是不好问小女儿的情形，但让这两人再吵下去，不知何年何月，凭白耽搁时辰。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但此刻忽然知晓，她与小女儿近在咫尺，她心急如焚，是再也忍不住了。
多少年没有音讯了，她实在太记挂她的囡囡了，太想知道她的小女儿过得好不好了。
不能再等！
这么想着，她一改温婉的脾气，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看向莲长和。
莲万真见状，头都埋进了饭碗里，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娘这架势，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处院落之中，苏然一片慈母之心，再也耐不得等待。
而苍澜院的偏殿里，同样有着一脉相承的慈母之爱，只是有些许的歪。
沐浴过后，莲花懒洋洋地窝在圆椅上，咬着笔尖，在纸上给她肚子里的娃娃写故事，时不时蹙眉想一下，再唰唰唰写个好几笔。
她身上着的松散浅色寝衣，料子又软和又舒服还很自在，在柔和的灯光之下，趁得她眉眼格外明媚，粉粉的肌肤，水嫩嫩的滑，大大的杏眼，弯弯的眉毛，瞧着就可人。
圆椅是专门为她做的，宽大舒服，后面有个软软的后靠，她坐下去，腰正好靠在后靠上，舒服极了，不会累着腰。
待编完一个《游得慢的鱼儿会被吃》的寓理故事后，她放下笔，用力吹了吹纸，看了看，十分满意。
对这样的小故事，她写得得心应手，有理有据，很是真实，就是太真实了，偶尔她要掂量，这样的故事适不适合做睡前小故事，往后哄她的娃娃睡。
这么想着，她看向身后的小青：“你去找小吉子来，让他替我瞧瞧。”
睡前的小故事，得教些道理，节奏还得慢才好入睡，这是小吉子说的，也是她从万岁爷说书里领悟的。
小青才刚识字，还不大能分辨，她写什么，小青都说好，她原本也这么以为，只是小吉子每次看了，有不同的想法，她觉得十分有理。
就譬如，小吉子说她写的《如何驯服大恶犬》，里头提到了肉包子智斗法，写得肉包子又香又软，让人一听就饿了，还提到了实力碾压法，多次写到了打，丢石块，穷追，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这些都很不合适睡前讲，会让小娃娃越听越精神的，她深以为然，因为她自己读一遍，都看饿了，还很精神，很想念昔日替同窗教训恶狗的荣光。
“是，主子，小吉子就在外头，奴婢将他叫进来。”
小青应一声，当即出去。
刚到小厅，就撞见有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了，她赶忙行礼：“参见万岁爷。”
“嗯，退下吧。”皇帝朝着内室走去。
“是。”小青恭敬的退下，她知道，不必喊小吉子了。
莲花转头看去，眉欢眼笑，站起来招招手：“爷，您快来帮我瞧瞧呀。”
皇帝柔和了眉眼，大步过去，应邀看向他的小妃嫔写的笔墨，看了几行，不由问道：“这是？”
写得还……挺真实。
原来华清池的鱼，就是这么没的……
第652章
有三哥哥他们的消息了么
“睡前故事呀。”莲花拉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以前爹爹哄我睡觉，就给我讲故事，小树妖的故事就是。爷您忙，等往后小娃娃出世后，便由我来给他讲故事怎么样？”
“如此……”皇帝目光落回纸上，心中快速斟酌，神色不变道：“囡囡有心了，只是月份渐大，朕不愿你伏案累着。不若朕让人写些相似的故事，等往后皇儿出生了，将故事读一读与他听，你读着有趣，也能哄睡皇儿，如何？”
莲花想了想，万岁爷这么说有道理，可是：“我也想自己写些与他嘛，我是他母妃，别人写的，终归不是我写的，我觉得不大一样呢……”
皇帝哑然，又看了看纸上写的东西，虽是白话文，却贵在真实自然。
每条鱼长得如何，哪些游得快却比较笨，哪些游得慢却很机灵，哪些游得又慢又笨，一目了然，详实地阐明了游得慢的鱼儿是如何被捞上来吃的，还附带了清蒸红烧等多种吃法。
也无不可，何况这是他小妃嫔的心意，是任何翰林学士都比不得的。
他遂点头应允，俯身去亲了她一口：“好，皇儿有囡囡这样的母妃，是他的福气。”
“哈哈，没什么的，我是他母妃嘛。”莲花眉眼弯弯，忍不住靠在皇帝胸膛上，撒娇道：“爷，我也要像娘亲一般，好好教咱们的娃娃呢。以前娘让我学这个，让我学那个，虽大多我都不懂是为何，可也知道娘是为我好，便如我也想教娃娃…咳咳咳……”
她忽然想起不能说，一下子停得太急，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皇帝来不及深究，赶忙替她拍拍背：“乖乖，不急不急，说慢些。”
咳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小小呼一口气，忍不住拍拍胸脯，心里大呼好险，差些将《劝学诗全集》都说出来了。
皇帝看她神情不对，不由疑惑道：“囡囡有事……”
“哈，没有没有。”莲花赶忙摇头，一口否认，眼神乱瞟，看见梳妆台上写的东西，又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呀，这墨干了呢，爷，我先收好呀。”
说着挣脱皇帝的怀抱，拿起那张纸，重新叠一叠，假装整理整理。
皇帝看着她，心里是肯定了，的确有事，而且还是要瞒着他的事。
莲花一边摆正手里的纸，一边想悄悄去瞄一眼床前暗格的方向，又觉身后的目光灼人，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强忍着不去看。
万岁爷太精了，哎呀，不能看不能看。
皇帝看她将那张纸反复折腾，看不过眼，直接环住她，将纸抽走：“不是要收好？收在哪？朕替你收。”
“啊，哦，放下头呢。”莲花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指了指梳妆台下头的抽屉里，那里辟出了地方放她的笔墨纸砚。
“嗯。”皇帝顺着她指的地方，拉开抽屉，便见最上面放的是几张写好的纸。
他大概翻了翻，竟然都是他的小妃嫔给肚子里的孩儿准备的故事。
来不及细看，就听他的小妃嫔道：“爷，咱们早些就寝好不好？”
他将放纸叠在了最上头，合上抽屉，起身问道：“困了？”
方戌时末，他的小妃嫔通常亥时三刻睡。
莲花摇摇头，又点点头，扯着他的袖子摇起来：“昭哥哥，我想你早些歇息呢。”
皇帝宠溺一笑，知道是为什么了，温柔地应道：“好，听囡囡的。”
莲花当即眉开眼笑，牵着他的袖子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到床上，仰头冲他露出甜甜的笑来，等着他更衣。
皇帝心都看化了，在她的注视之下，开始自行更衣。
莲花边看，边习惯性地将手放到圆圆的肚皮上抚摸，想起了什么，问道：“昭哥哥，有三哥哥他们的消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