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所以自已学会了怎么用，而张山也学会了怎么挡。乔家劲心中暗道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还能有此直觉，果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二人明明只交手了一分多钟，可此时都有些气喘，分站两边之后谁都没有再次出手。
在这种需要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张的战斗之中，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导致死亡，过度紧绷的精神外加比寻常格斗更高密度的交手，让他们都需要喘口气。
可也正是通过这短暂的几次交手，乔家劲发现了问题所在。
张山所学习的格斗知识大多来自军队，虽然强于绝大部分的普通人，但实战能力不及每天都在找人打拳或者街头厮杀的自已。
就算对方脑海当中有无数个格斗知识，但也必须通过大脑短暂的思考之后才能调用，而自已虽说失去了身体的巅峰状态，但直觉依然在。许多动作将会下意识地施展出来，极有可能救自已一命。
而张山此刻也确定了战术。
乔家劲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具身体的力量大减，虽然身手同样敏捷、格斗知识极其丰富，但就是感觉力量不足。
看来想要打赢他，最好的方式便是捉住他，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再好的技巧也很难发挥，只要能扭断乔家劲的一只手或是一条腿，这场比赛就可以宣告胜利了。
乔家劲深呼吸了几次，随后原地蹦了几下，似乎已经准备开始下一个回合的缠斗。
“混混，这次该我了。”张山说道。
“好，请赐教。”
张山架起双臂，开始大步大步地向前走着。
乔家劲知道自已的身体被对方击中一次就会宣告失败，只能跟着对方的步伐后退。
可几步之后他就感觉不妙，这里毕竟不是擂台，若是被逼到角落中将退无可退，于是只能站定双脚，任由张山一步一步地靠近着自已。
第1033章
假摔
咫尺之间，张山踏步来到身前。
他盯着乔家劲那上下浮动的小臂，瞅准了机会后立刻伸手去擒。
可乔家劲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将双手一抬躲过了擒拿，又反手去抓张山的手臂。
张山想要抓住自已的胳膊，而乔家劲又何尝不想把对方拖入地面？
想要越级打赢这种级别的对手，「锁技」的成功率更大，只要能够死死地锁住对方的肢体，便能够限制对方的动作。
乔家劲的几根手指捏住了张山的手腕，还不等第二只手放上去加固擒拿，张山便翻动手臂挣脱了乔家劲的束缚。
趁着乔家劲双手大开的功夫，张山双手如同钳子一般冲向对方的咽喉，仅仅是电光石火间，乔家劲的脖子被抓住，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指霎时之间嵌入皮肉。
可还不等张山发力，乔家劲双手从上而下猛击对方的手腕，张山一时脱力，第二次擒拿也未能成功。
乔家劲则趁此时顺势飞起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胸口，踢的对方接连后退。
二人分开几步，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现在就看谁能先抓住对方。
张山能以蛮力折断对方胳膊，而乔家劲则会以「锁技」扭断对方肢体。
正常来说，不管是寻常「锁技」、「擒拿」还是「柔道」，许多招式一旦成形则没有办法破解，大多数情况下做出这种杀招会用来逼迫对方投降。
可这场死斗中看起来谁都不会投降。
二人谨慎地俯下身子，不约而同地放低了自已的重心，看起来像是两个摔跤手。
张山借着体型优势率先发力，如同蛮牛一般冲撞了上去，两只宽大的手臂也像是剪刀，冲着乔家劲的腰间一左一右地夹击而来。
乔家劲向侧面跳动了半步，恰好躲开了这次擒抱，双手也顺势抱住了对方的一条右臂。
乔家劲一手拿住小臂，一手擒住大臂，脚下也往前一探，置于张山两腿之间。
张山想要抽回手臂，可乔家劲一侧身，用肩膀抵住了自已的胸口。
如此一来对方三点发力，以肩膀为顶点，双手死死地拿住了自已的手臂，竟然一时半会无法挣脱。
既然无法挣脱，必须要马上猜到对方使用何等招式，若是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能等待被制服。
张山快速思索着眼前的情况，双手拿臂过肩……是「过肩摔」？
思绪刚刚飞到这里，张山的另一只手就伸了出来抵在了乔家劲的腰间，整个人也将重心全部后移，就算是「过肩摔」，只要无法把自已提起便不能造成伤害。
乔家劲将对方的手臂往下一拽，发现自已好似拽住了一座大山，对方的身体全部向后仰去，再加上惊人的怪力僵持，「过肩摔」无法做成。
可张山早就应该想到，既然寻常的鞭腿能用假动作达成……「摔」为什么不行？
乔家劲仅仅是轻微试探，很快便放弃了「过肩摔」，由于对方所有重心都在身后，于是左脚一蹬，右脚放在张山的脚后跟处一绊。
随后借力使力，抱着张山整个人向后飞出半步，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此招是以「过肩摔」为假动作掩护使出的中国摔跤技法「躺刀摔」。
乔家劲侧起身子，如同一把长刀砍在了张山胸前，而张山整个仰面着地，闷哼一声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寻常的摔技自然无法撼动张山，但只要按照对方用力的方向借力使力，就算是山也能摔倒。
可下一秒乔家劲就感觉不能放松警惕，以对方皮糙肉厚的程度，这种摔技仅仅使出一次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可一旦被对方在地面上锁住，力量悬殊这么大的情况之下必然无法脱身，于是赶忙翻身而起。
张山也意识到了此时是反制的好机会，不等乔家劲放开自已的手臂，便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乔家劲快速后退一步，张山也借此力道顺势站了起来。
本以为是自已抓住了乔家劲，可起身之后乔家劲并未停歇，再一次双手抓住了自已的手臂。
仅仅半秒的功夫，张山大呼不妙，可乔家劲根本不是等闲对手，还不等自已做出反应，对方就已经飞身而起，两只大腿夹住了自已的脖颈。
乔家劲想要拉直对方的手臂使出「十字固」，却发现自已的力量很弱，以蛮力拉动对方手臂成功率不高，况且也根本无法将对方拖倒在地，于是直接夹住对方的脑袋，将张山的手臂用力一抽，整个人后背朝下倒在了地面上。
张山被这一百多斤的体重拖动着，也只能「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乔家劲拉着对方的一条粗壮手臂，双腿同时夹住对方的腋下和头部，手臂向上抽离的同时双腿也不断施压。
这正是地面降服技，「三角锁」。
此招式形成之后寻常人极难破解，对方手臂被锁，颈部被施压，浑身极难发力，甚至还有窒息的可能。
可这场格斗体重相差实在悬殊，张山一米九的身高又有将近一百公斤的体重，肌肉含量远非常人能比。
只见他闷吼一声，双腿开始急速发力，居然在地上推着乔家劲快速蹬行了起来。
乔家劲本就褪去了上衣，在地面上拖动了一会便感觉火辣辣的疼，可此时若是松手则会更加危险，他只能不断向上提拉着对方的手臂，两只大腿用尽全力的向下施压，压出了张山惨叫连连。
蹬行十多步的功夫，乔家劲只感觉天灵盖猛然受到重创，自已的耳边传来巨大的一声响动。
看来自已被逼到墙边，头顶已然撞到了墙面。
这一次撞击让乔家劲霎时间眼前发黑，只能凭感觉继续抓着对方用力拉扯。
之前「天堂口」一战，他曾用过这招扭断过「猫」队某个人的胳膊，可张山这粗壮的大臂却如同混了钢筋，虽然被锁住但依然在奋力抵抗，若不能耗尽对方的力气，扭断他的手臂也是妄想。
张山发现乔家劲受到重创之后依然没有松手，咬着牙大吼一声，居然试图站起身。
乔家劲只感觉眼前的情况过于离谱，对方的头颈被一百多斤的体重向下拉扯着，到底是什么腰腹力量才能让他在此时站起来？
第1035章
罪恶之躯
可张山根本没有放弃，双腿逐渐由跪变为蹲，一边吼叫着一边向上发力。
乔家劲顿感不妙，赶忙夹紧对方的颈部，又用尽全力拉扯了一下张山的手臂，他确定张山现在已经不能呼吸了，却依然有着惊天力气。
张山虽然惨叫不止，但还是提着乔家劲的整个身躯缓缓站了起来。
乔家劲感觉张山有可能会迅速下摔将他撞在地上，不管换做是谁，都会在那个瞬间被摔得眩晕半秒从而松手。
此时对方再进行地面反制，胜负便会揭晓。
可自已毕竟不是寻常人，在用力夹住对方脖颈之后，又将两只脚的脚背勾在一起，抱住对方胳膊的双手也十指相扣。
这一次就算被摔在地上也决不能松手，并且自已还要借着向下猛摔的力道使对方手臂脱臼。
来吧，张山。乔家劲心中默念，既然我的力量不够，那便再借用一次你的力量。
可张山显然意识到危险所在，提着乔家劲站起身后并没有着急下摔，反而是艰难挪动脚步缓慢转动着身形。
乔家劲双腿夹着对方的脖颈，整个人以躺倒的状态被提在半空，一时之间方向感有些混乱。
还不等他想明白对方意欲何为，只感觉张山的腰腹猛然发力，整个人提着他的身体快速地在原地旋转起来。
乔家劲只感觉耳旁呼呼作响，霎时间明白了什么。
可在想明白的这一瞬，自已的侧面便飞来了一堵白墙。
原来这才是张山的战术，他准备将自已的头部抡在墙上，这样不仅能保下手臂还能顺势重创自已。
乔家劲来不及反应，把一切都交给本能，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蜷起脖子，做出了低头的动作。
也幸亏张山刚刚调整好身形，这一次距离前面还有些距离，乔家劲低头的动作刚刚好躲开了墙壁，只感觉有个坚硬无比的东西擦着自已后脑勺的头皮飞了过去，甚至连头发都带走了几根。
若是没躲开这一撞，估计脑浆会从脸上的所有孔洞流出来吧？
不等舒缓半口气，耳边风声依旧，张山又一次大力旋转起来，这一次他更靠近墙壁，显然要将乔家劲在墙上活活撞死。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乔家劲知道这次就算是低头也没有办法躲过了。
于是在白墙飞向自已面门的时候，他的本能终于让他松开了张山的手臂，挡在了自已的身前。
「咚」！
一声肉体与石头碰撞的声音响起，乔家劲几乎是被蛮力丢出去摔在了墙上。
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又感觉后背撞到了地面，连后脑勺也磕到了地上，霎时间浑身都剧痛无比。
虽然双臂横在身前挡住了这一撞，可毕竟冲撞的力道奇大，大脑也在一秒之内一片空白。
乔家劲来不及多想，立刻翻身之后蜷缩起身体护住自已的头部，随后睁开双眼看向张山。
而张山自然也不好受，整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抱着自已好不容易解放的胳膊连连后退，喉咙间咳嗽声不绝于耳。
二人都知道此时对方难以行动，是赢下这场打斗的最好机会，可谁都站不起身。
张山这一次撞击让乔家劲头晕眼花，震得手臂发麻，况且二人在几十秒的对抗中耗费了极大的体力，现在想要再出杀招属实困难。
“我干……好小子……”张山抚摸着自已的脖子说道，“险些让你赢了……”
乔家劲听后苦笑一声，撑着地面挪动了一下身体，吃力地坐在了地面上。
“大只佬，你真的好厉害。”乔家劲靠着墙壁说道，“幸亏我没有在街上遇到你这样的对手，否则我就保护不了别人了。”
“也幸亏你不是寻常地痞流氓。”张山说道，“否则这世上的好人就没有活路了。”
“哈哈……”
说完之后张山盘着腿坐了下来，仿佛也想要喘口气。
二人相隔不过几米，在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若此时地面上摆着酒，便像是两个好朋友叙旧。
乔家劲听后顿了顿，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片漆黑，沉思着说道：“大只佬，听起来你好像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人。”
“老子自已就不是好人。”张山说道，“混混……你打死过人吗？”
“我……？”乔家劲听后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虽然我每次打架都会收着力道，以迅速击倒为主，尽量不攻击要害。但双方打架的人数多了，难免有人会动刀，尽管我没有杀过人，可对方也有可能因为被我击倒而死。”
“我干，听起来真是离奇的经历。”张山笑着回道，“这描述好像出生在战场上。”
“差不多吧。”乔家劲回答。
“可我打死过人。”张山话锋一转说道，“不知道你来自哪个年代，可我们那个年代打死人是很严重的事。”
“在哪个年代都是很严重的事吧。”乔家劲说道，“甚至和法律没有关系……对方毕竟是个人，他有血有肉有思想，有自已的牵挂和心中的坚持，我跟任何人都不是死仇，又有什么理由审判一个人的生死？”
张山像是被乔家劲的话触动了一下，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遥远的回忆侵占了，片刻之后，他又沉声问道：“混混，你恨自已的身体吗？”
“什么？”
“你有没有哪怕那么一刻……憎恨过自已这副像是武器一般的身体。”张山说道，“又或者有某一瞬，你心中会闪过「若我是个普通人该多好」这样的想法？”
“这样说来，我也恨过自已的身体。”乔家劲笑道，“但我恨的是我不够强，我恨的是我当不成「终结者」。”
“我干。”张山咧嘴笑了笑，“真是个奇怪的说法，你又不想杀人，又嫌自已不够强。那你变强了又想要做什么呢？”
“守护。”
“守护……？”
“这世界千疮百孔，可总有天地等着我们去看。”乔家劲说道，“我会站在所有的裂缝前面，守护自已人不受伤害。”
张山沉默几秒，又说道：“可「守护」也总有其他的办法吧？只能靠打架吗？”
“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打架。谁对我好，我就帮谁打架。”
张山听后，表情再度变化了几下，他只感觉乔家劲和自已明明活在同一个世界，却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冰箱里仅剩下的一罐啤酒。
自已会说「好可惜，只剩一罐了」，而乔家劲会说「太好了，我还有一罐」。
他们以不同的视角观看同一个世界，最终在眼前呈现出了完全颠倒的画卷。
第1035章
天与地的泪
“大只佬。”
乔家劲的一句叫喊打断了张山的思路，“你憎恨自已的身体，所以至今还收着力道吗？”
“嗯……？”
“因为失手打死过人，所以从那往后打出的每一拳都倍感压力。”乔家劲说道，“这种说法可不行，我不希望你倒在地上的时候，像是为自已开脱一样地对我讲「其实我刚才没尽全力」，这样我赢了不痛快，你输了不甘心。”
张山缓缓站起身：“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若是我拼了命的出手，你扛不住了怎么办？”
“扛得住。”乔家劲说道。
“我能够用蛮力破解你的「三角锁」，这都扛得住？”
“扛得住。”乔家劲重复道。
“好。”
张山在空地上活动了一下自已酸痛的四肢，又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小臂刚才被乔家劲擦破的地方，由于一直在出汗，血液始终凝固不了。现在整只手都沾满了红色汤体，黏黏糊糊。
乔家劲也撑着自已的膝盖站起身，第一个反应是转过身子，用后背冲着张山，开口问道：“大只佬，快帮我看看，我背后的字蹭掉了吗？”
张山定睛一看，乔家劲的背后被大面积挫伤，纹身的字虽然还在，可许多地方已经开始流血了。
一行行的血液如同利刃，穿过了「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几个字。
“字还在。”张山回道。
“那可太好了。”乔家劲笑了笑，“只要这行字还在，广阔的天地我就能去看。”
张山顿了几秒之后，沉声道：“可你出了不少血，快要盖过那行字了，真的还看得见这天地吗？”
“说不定那不是我出的血。”乔家劲背着身子说道，“而是这天与地流了泪。”
张山看着乔家劲的后背，果然如他所说，他后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潺潺血泪之花，再配上龙飞凤舞的纹身，仿佛天地落下了血雨。
张山听后叹了口气：“是啊……不管这天地多宽，我们却被困在这血红的世界里了。”
“不会一直困住的。”乔家劲回过身来，认真地盯着张山，“字还在，总会有人把血泪擦掉，带我们去看看这广阔的天地。”
“可我们俩……或许只有一个人能看到那广阔的天地了。”张山说道。
“都会看到的。”乔家劲一脸坚信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会重新看到广阔的天地，因为有人跟我保证过。届时天与地之间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片血红。”
张山听完之后沉默着，似乎对于「是否出去」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犹豫。
“混混……你坐过牢吗？”张山又问，“坐过牢的人，怎么敢窥探广阔的天与地呢？”
“我坐过，这不妨碍。”乔家劲回答道，“怎么，你也坐过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