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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刘湛坐在一旁安静的听。

    齐云山是天下之北最大的山脉,出了齐云山便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在齐云山东面湟川流域有一处平原名叫苍霞平原,因齐云山脉挡住了北风,苍霞平原气候温和沃野千里。

    燕国在明主的带领下强盛起来了,自然对苍霞平原动了心思。

    宣帝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答应出兵助陈留,他们在这深山之中尚能得到朝中的消息,何况燕王?如此良机燕王怕是要动真格了。

    燕楚之间会有一场大战。

    宋宜均忧心忡忡。“若是颜氏守不住,战火怕是会蔓延到齐云山上。”

    刘学渊叹气。

    刘湛正有在通天关发展势力的打算,立即趁机跟刘学渊坦白。

    “你要从军?!”哪想刘学渊整个脸色巨变。

    “如今北疆不太平,眼看过不了两年就会有大战,你平日里折腾些什么都行,唯独从军万万不可!”

    “爹……”刘湛还没说刘学渊打断他。“我当你存银子要买什么,你怎会想到要买兵官?上阵杀敌那是说着玩的吗?”

    刘湛就知道刘学渊会这样说,他平静道:“正是北疆不太平,我更要从军,爹,你有没想过我们一家老小在此扎根,若是燕军上山我们如何自保?在这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

    刘学渊竟无法反驳。

    刘湛又道:“我们一家乃戴罪之身,离了武源县就是死罪,别人还能投奔亲戚我们能去哪?若是成为流民逃难,一家老小如何能活?”

    刘学渊攥紧了拳头浑身发抖。

    刘湛继续道:“传闻燕军铁骑所向披靡,我并不是自大的认为组织一些人便能抗敌,我只是想在这片密林深处发展势力,若是危难来时还能有一个藏身之地。”

    宋宜均在一旁没有说话,刘湛从军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他一外人不便多言,只是看向刘湛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父子二人僵持不下,刘湛的态度十分坚决。

    赵氏为父子二人点灯,昏黄的烛光影影错错。

    刘学渊坐在书桌后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长子心中五味夹杂,到嘴边的话翻滚了两遍才道。

    “湛儿,你确定从军?”

    刘湛敞亮道。“是的,儿子意已决。”

    其实这些年刘湛在村里的事山上的事刘学渊都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儿子拳脚功夫了得,就连曹家那两小子也为他马首是瞻。

    不管是打架还是打野猪,刘学渊知道儿子能应付得了,顶多受些小伤小痛,但是从军不一样!

    如今北疆形势严峻,谁能保证刘湛会不会上战场。

    刘学渊眼里有着深深的担忧。

    “爹,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刘湛坚定道。

    “当年爷爷官至三品大员,只差一步便位列九卿了,我们刘家要打要杀还不是任由皇帝拿捏,但是这样刚愎自负的皇帝却奈何不了颜氏,这是为何?”

    刘湛铿锵有力道:“是因为兵权!”

    这些日子刘湛缠着宋凤林读地域志读史书并不是白学。

    刘湛侃侃而谈,眼中熠熠生辉。

    “燕楚之争,陈留入蜀,是天下大乱的预兆,至周亡后,诸侯瓜分天下,虽有霸主先后入主中原执天下牛耳,但是从未有哪个朝代能传五代六代更别谈一统天下了。”

    “且看历朝历代小国二代而亡,大国三代而亡比比皆是,群雄并起的时代,佣兵自重才是立世根本!如若没有兵权,我们刘氏何以安身立命?”

    这番言论让刘学渊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想反驳却惊觉自己无力驳斥。

    刘学渊第一次正视长子。

    记忆中那柳条般瘦削的孩儿已经不见了,眼前的少年郎身姿挺拔如劲松,目光炯炯似骄阳,胸有乾坤气势朗朗,腾龙欲一飞冲天气势已现。

    刘学渊久久沉默之后最终还是退让了,缓缓点头低叹。“吾儿甚好。”

    见刘学渊终于点头刘湛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接着有条有理的说出他的计划。

    “我想跟沛县令买下通天关城防巡备一职,全权负责通天关上大小事宜,通天关所在的通天峰方圆数十里都是无人密林,正适合发展势力,项时我以城防巡备的名义征兵,只要有钱有粮,我可以养数百人。”

    有了人便好办事,刘家是军籍若有征兵令也是要出男丁当兵,可以说刘湛当兵只是时间的问题,户籍如此避无可避。

    刘学渊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知道儿子是对的,与其被动征兵,还不如主动买个不入流的小兵官趁着山上还太平先发展势力。

    至于刘湛的身份不可能升迁,这个问题还早,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当天夜里刘学渊一宿没睡,次日一早他穿戴整齐,打开装着一百两银子的匣子,刘学渊又往里添了三十两。

    通天关不过是一个小城关,周边村民都知道,只有一个总兵带着十来个人守在那,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活人十分苦寒,这样的地方有人想买官想必沛县令不会拒绝。

    其实刘学渊不添银子也能买下,他添上三十两一是不想被小瞧了去二是讨个好,若有人为难刘湛希望沛县令看在银子的份上能维护一二。

    刘湛借来牛车,刘学渊抱着匣子坐上牛车带着刘湛下山。

    武源县衙后院。

    “大人,云中书院刘院长求见。”方师爷通传道。

    凉亭里沛万善正抱着刚满月的嫡子逗玩,他年近四十才得这一个儿子视若珍宝,每日得空都要抱上许久。

    听到通传沛万善将儿子交给乳母抱回去,他抬了抬手示意方师爷把人请过来。

    “见过沛大人。”刘学渊不卑不亢的给沛万善见礼。

    刘湛抱着匣子等在凉亭外。

    沛万善掂着大肚子坐在石凳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刘院长不必多礼,快请坐。”

    刘学渊忙拱手道:“戴罪之身怎能在大人面前落座。”

    “刘院长不必如此,”沛万善摆了摆手笑出一脸褶子却也没再劝。

    刘学渊直言。“实不相瞒,小民此番前来有求于大人。”

    刘学渊接过凉亭外刘湛捧着匣子,恭敬的将匣子呈到沛万善面前。

    “犬子顽劣,小民听闻村子附近的通天关有城防巡备一职空缺,此番特为犬子求一份差事。”

    沛万善哈哈一笑。“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职位,本官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竟要刘院长亲自来求。”

    刘学渊陪着笑。“沛大人乃武源县的父母官,自然要请大人做主,再者我们刘氏承蒙大人关照,往年生活困苦,如今日子好转,也该向大人孝敬以表心意。”

    这话说到了沛万善的心坎里,胖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两分。

    刘学渊打开匣子道。“此小小心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若是他日……”刘学渊顿了顿。“我们刘氏不会忘记沛大人的恩情,必会重谢。”

    沛万善坐直了腰,银子事小,刘氏欠他的恩情那才是重点,刘学渊的暗示很明白了,刘氏在朝还有人并非像宋氏那样一族覆灭。

    沛万善合上了匣子,他看了眼方师爷,方师爷立即上来收下。

    “本官今年政绩考评得了中上的评语,这还要多谢刘院长,刘院长身在囫囵却心系教化百姓,本官身为武源县父母官也该感谢你。”

    沛万善站了起来。“令子一事请放心,本官这就写下任职文书今日一并办了。”

    凉亭外的刘湛听罢忙抱拳行礼。“谢谢沛大人。”

    沛万善哈哈大笑。“令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本官的儿子还没满百日呢。”

    刘学渊又与沛万善聊了一些琐事,当天刘湛直接带了就职的文书离开县衙。

    沛万善大手一挥,不仅任命刘湛为通天关城防巡备,还赏了他一个百户长的军职。

    这可不得了。

    虽然百户长只是军营里最小的军职,可看在村民眼里已经是正经的官老爷,消息传了出去轰动了整个村子。

    刘湛穿上百户长的兵服,少年们又羡慕又崇拜围绕着刘湛那是赞不绝口,尤其是刘湛把营里配的长刀别在腰间的时候,简直威武霸气!

    曹壮已是掏耳挠腮急得不行不住地央求。“头儿,你带我们一块进营去吧,你这一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李小连也道。“是啊,大哥,我也想进营我想跟着你!”

    曹鸣,张小满,闻青山,李小连,周子民,韦成贵等几个最早跟着刘湛的少年最是着急,个个七嘴八舌的说着好话。

    刘湛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这可是去当兵,将来是要上阵杀敌的,虽说武源县地处偏远,但是保不齐咱们会被派上战场,你们就不怕?”

    刘湛故意把事情往严重里说,他这么说不过是警告少年们进营不是儿戏,怎想少年们均异口同声的说不怕,且态度坚决不似起哄。

    刘湛又问。“你们父母都知道吗?”

    曹鸣最耿直大声说:“我爹说了只有跟着头儿才能奔个好前程,若是头儿不要我们了,我们只能一辈子耕地。”

    “是啊,我爹也是这样说的。”

    “是啊,是啊。”

    谁说赤脚佃户们不聪明?若是少年们的家人不允许他们能一天的跟着刘湛上山下河的折腾?

    刘湛满意的点头。“那好,明天我正要去县衙向沛大人述职,项时便向沛大人求个恩典带上你们一并入职。”

    刘湛去入职不过是走个过场,且刘湛那点微不足道的请求沛万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刘湛回来时便带回十六套兵服并十六把□□,明日少年们将随他一起戍卫通天关,一时震动了天苍村上桥村下桥村三个村子,刘家院子被前来围观的村民围得是水泄不通。

    宋凤林没好气的说:“你非得闹得人尽皆知么?”

    刘湛得意道:“那是,不让他们知道跟着我刘湛有肉吃以后谁还愿意跟着我?”

    宋凤林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你小心一些,刚开始没熟悉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刘湛并没有跟刘学渊说到燕地劫粮的事,宋凤林可是很清楚刘湛的计划。

    刘湛深深的看着他道:“待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等着我。”

    宋凤林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你们太吵了,我要看书。”

    刘湛笑道:“好好,我们去晒谷场不吵你。”

    这日刘湛便在晒谷场给少年们发下兵服与武器,还有象征士兵身份的铁牌。

    刘湛亲自给每人在铁牌背面划上名字,字好不好看另说,单是这份郑重的感觉就让少年们骄傲不已。

    刘湛踌躇满志,只是当他到通天关正式上任时,看到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兵和破败如古迹的城墙建筑,心情当真是难以言说。

    通天关在通天峰山坳处,正好被两道巨石左右拦住,四周奇松林立,视野开阔。

    整个通天关只有一座城门楼面朝燕国,城门楼的破败自不必说,屋顶都长满了杂草,城墙塌了七七八八只剩墙基,唯一比较完整的就是士兵的营房。

    按例百户之下有两员总旗十员小旗共一百人,事实上通天关城防守备还不足三十人。

    人数不足还是其次,就是这些人的年龄让刘湛接受不了。

    总旗名黄得开今年四十有六,一小旗名陈富贵今年五十有二,另一小旗名张二田最年轻却也有四十三岁,士兵里年龄最大的已经六十出头,年龄最小的也有四十好几。

    就这样老弱病残的二十来人,若燕兵上山哪里有一敌之力。

    刘湛高兴不了两天,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忧心忡忡。

    人员的问题先放一边,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修缮营房,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通天关上几处兵舍都塌了,现有的兵舍拥挤不堪住不下更多的人,刘湛心里有了主意叫来曹壮。

    “大壮,你带着兄弟们先修缮兵舍安顿下来,看看大伙缺什么,山中苦寒,炕床一定要搭好。”

    曹壮大声应下又问。“头儿,那你住哪?”

    刘湛说:“我就跟大家一起,待安顿下来了再另外建个屋子。”

    通天关依山而建,城墙屋舍全是就地取材用石头磊叠而成,刘湛跟着大家一块建房,夜里便靠在墙基露宿。

    第20章

    刘湛领着少年们修缮营房,一开始总兵黄得开还会假惺惺的过来关心几句,说是让部下帮忙,结果都是插科打诨的,搬几块石头半天也没搬好。

    经过两天的观察刘湛也掌握的守兵的作息。

    士兵每四个时辰换一次岗,站岗也很随意,三三两两的坐一起煮茶唠嗑,那休闲的模样让刘湛还以为回到了现世的公园。

    再有这通天关一天也难有几人过路,即便有人过路都是附近村庄相熟的村民,如此久而久之守兵们也如世外仙人一般悠闲过日子。

    刘湛暂时不想管便由他们去,也许是刘湛的态度令老兵觉得他是个软柿子,更加肆无忌惮。

    这日傍晚军营里分饭,刘湛的饭食一直是张小满送来,今日大老远的刘湛就听到了远处的争执声。

    “我们百户长今天就吃这么点东西?”

    伙夫梗着脖子道:“山上粮食紧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小满指着伙夫大骂。“我分明看到你锅里有肉!”

    伙夫充耳不闻像赶苍蝇似的摆手。“没有没有,你再闹的话我就要请示黄总兵了!”

    争执声引来附近的人,有老兵也有刘湛带来的新兵,双方阵营推搡互骂,因着刘湛的人克制没有真的动手。

    “吵什么?”刘湛步过来。

    双方都立即住了声,黄得开仗着刘湛年轻不当一回事,下面的士兵却不能真的无视刘湛,一个百户长压下来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担得起。

    张小满立即道:“伙夫藏起了饭食,我们能拿到的分量还没有老兵一半。”

    刘湛看向伙夫。

    伙夫还是那句话,饭食就这么多了,他转开脸也不看刘湛也不再答话。

    眼前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黄得开授意的下马威。

    刘湛笑了。“这还不简单。”他抬手。“把厨房给老子砸了。”

    少年们就等着刘湛这句话,立即嗷嗷的冲上来。

    老兵们仗着有资历面上摆谱,真要打起来就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哪里是少年们的对手,一时作鸟兽散,伙夫吓得跌坐地上。

    “看!我就说伙夫藏了肉!”张小满气得把这盘红烧肉砸到伙夫跟前。

    少年们把厨房砸得稀烂,几片烂菜叶子做的汤掀了,塞牙缝都不够的稀粥全部倒了,又在厨房内里翻出了藏着给老兵的大饼和炒菜。

    刘湛把这些大饼踩在脚下。“很好,把黄总兵叫来。”

    厨房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黄得开怎么可能不知道,充耳不闻装糊涂罢了。

    刘湛抱手看着黄得开姗姗来迟,身后还跟了几个压阵的老兵,瞧着不像来回话的,倒是像来谈判似的。

    黄得开态度还算恭敬。“百户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伙夫不懂处事,我领回去好生教训。”

    刘湛似笑非笑。“行,就打十军棍吧。”

    黄得开面上一僵。

    伙夫整个懵了。

    刘湛又道:“韦成贵,你来打”

    立即有人上前将伙夫按在地上,韦成贵拿着手臂粗的军棍上前,二话不说一棍子落在伙夫背上。

    通天关立即爆出一声比杀猪还难听的惨叫。

    只一棍子伙夫便什么都招了。“是黄总兵指使我,不是我的本意!百户长!我错了!饶命啊!”

    刘湛看着黄得开铁青的脸心里爽快。“继续打。”

    第二棍落下去伙夫说出了更多的阴私。

    “黄总兵还要我在你的吃食里掺沙子,我觉得不妥便瞒着没有做,这些都是黄总兵逼我做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今年才四十三,我还不想死,百户长请饶命!”

    刘湛抬手,韦成贵立即停下。

    黄得开的老脸青红交错。“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害百户长。”

    伙夫哭得惨烈。“你还让我把昧下的粮食偷偷运下山送到你家。”

    黄得开脸色巨变。“没有的事!空口无凭,你污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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