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说谎是因为不希望再跟你纠缠下去,我只想把手续办完,以后跟你桥归桥路归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爱没爱过你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周晏京一把将她拖到怀里。
“有。”
他用力地抱住她,林语熙的脸埋在他温热的胸口,呼吸间只有他身上微淡冷冽的味道。
周晏京手臂收得很紧,把她的身体紧紧嵌在怀里,嗓音沙涩低沉:
“林语熙,你只要曾经爱过我一秒钟,我就不可能放你走。”
第96章
我们都放过彼此吧林语熙被困在周晏京的怀抱里,动都动不了。
“太晚了。”低低的声音闷在他胸口。
“不晚。”周晏京的气息落在她前额,带着炙热的温度,“我们不离了好不好?”
“太晚了。”林语熙又说了一遍。
她从周晏京怀里仰起脸,看着眼前男人英挺立体的轮廓。
周晏京的五官生得很好看,明明和周晟安七八分相似,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林语熙嫁给他之前,一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可能正因为是一张白纸,所以很容易地被他所营造出来的深情攻陷。
毕竟周晏京这个人,他若愿意哄你,没有人抵抗得了。
被他那双褐色的眸子望着,他冲你笑一笑,就会让你的心怦然跳动起来。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会为此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林语熙说:“你还在纽约的时候,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当时我还抱着一丝希冀,想问问你,能不能不离婚。”
周晏京眸光动了一下,心底某个深处像被重重砸了一下。
“你不想离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林语熙语气有点嘲弄,“你连一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后来电话就连接都不接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完完全全从过去那个囚笼里跳出来了,可此时此刻再提起这些,她发现自己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像一个石头投入井水里,持续地、微弱地震鸣着。
周晏京眸底慢慢浮现出愧色:“我……”
林语熙打断他:“每次我想问你的时候,你没有一次好好地、认真地听我说话——就像现在这样。”
“我以为你要和我提离婚。”周晏京喉头像被一颗石头哽住了,干而涩,一股后知后觉的懊悔涨满他整个胸腔。“我怕你要跟我提离婚。”
他们都以为彼此是想要离婚的那一方,一个欠缺勇气说,一个没有勇气听。
“所以你不接我的电话,不听我说话,在荒野野外的马路上把我赶下车,就因为,你怕我跟你提离婚?”林语熙觉得荒诞。
“我没走,我就停在前面看着你。我下了车,让老刘返回去接你,你打的车先到了。”
周晏京这辈子随心所欲,没为什么事情后悔过,可能老天爷也看不惯他了吧,让他在这三个月里尝尽悔恨。
“是我混蛋。我当时不知道你不想离婚。”
“我在美国两年多,你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一次,时间一到,上午妈刚提醒过我,下午就接到你的电话。你让我怎么想?”
“我以为你巴不得要离开我,我心里清楚离婚是我跟你既定的结局。”周晏京轻轻拨开她耳边的碎发,“我不喜欢这个结局,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你。”
林语熙的心脏也被堵住了,明明都不想离,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可能这就是我们两个该走的结局吧。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走错路也能再回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没力气追上你。”
林语熙是一个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的基调是悲观的,但周晏京是一个天生的浪漫理想主义。
他托起她侧脸,掌心微粝的纹路抚过她细嫩的脸颊,双眸毫无阻隔望着她,说:“除非我死了,否则什么时候都不晚。”
林语熙几乎被他眼中炽烈的真心烫到,但就像等一辆车,你久等不来,于是选择孤身步行,这时候车到了站台,但你已经走远了。
“周晏京,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她说这句话时能够直视着他的眼睛,不闪躲,不回避。
周晏京在一种柔软却尖锐的刺痛中意识到,她没有说谎。
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可能怎么办呢?
在林语熙这件事上,他真的做不到潇洒。
“不爱就不爱,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一样不爱我。”
周晏京吻了吻她眼睛,吻得小心又温柔:“林语熙,你曾经爱过我,这就够了,走到今时今日是我活该,就当这三年迷了路,回到起点,我从头再走一遍。”
林语熙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不想再跟你走一遍了。”
她转身走了,步伐迈得有些快,像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什么。
剩下周晏京高挑的身形站在寂寥的黑夜里,看着她离开时清冷的背影。
她真的一次头都没回过。
……
外人眼里,史小少爷每天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只要不干刑法里不让干的事,上天入海都没人管。
天天跟一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三四代们混在一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真爽。
史唐内心:无聊。
真踏马的无聊。
他虽然是个废物二世祖,但嫌弃比他更废的废物二世祖。
自己家的哥哥他不当回事,从小就爱跟着周晏京混,结果周晏京一去美国就是两三年,他每天跟“异地恋”似的望穿秋水。
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又忙着追老婆去了。
宋云帆也是,天天围着那个捞女打转。
没劲。
真踏马的没劲。
包厢里十个男人八个搂着女的,女孩的娇笑声此起彼伏,左一声“哥哥你喂我”,又一句“讨厌~~~”。
史唐烦得要死:“一个个全他妈的是恋爱脑。”
他旁边的朋友一抬下巴:“那边那个舞蹈学院的,多漂亮啊,你不喜欢?”
史唐:“我喜欢你爹。”
朋友:“……”
周晏京推门进来的时候,门口沙发上那对正啃得忘我,男的手都摸进女孩衣服里了。
看见他进来,男的马上停了,想站起来但腿上坐着人站不了,挺恭敬地叫了声:“京哥。”
周晏京寡淡的视线就滑了那么一眼,抄着兜漫不经心地往里走:“出去开个房。在这像什么样。”
男的叫女孩下来,自己跟了过去,殷勤地拿杯子倒酒。
史唐瘫得跟个大爷似的,两只脚大喇喇翘在台子上,看见周晏京愣了下:“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陪嫂子追星去了吗。”
周晏京坐下来,顺手接了酒,答得别提多自然:“她睡了。”
史唐:“哈哈,你又被赶出来了吧。”
周晏京眼风刀子似的飞过去,唇角冷冷一扯:“很好笑?”
史唐嗖地一下把腿放了下来,并防患于未然地把屁股挪出他的攻击范围,手往自己脸上看似重重实则轻轻地扇了一下。
“不用你动手了,我替你打。”
第97章
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嫂子的周晏京冷哼一声,顺便跟他算起了账:“听说你在外面散播谣言,说你嫂子长得很丑?”
“谁说的?我他妈冤死!六月飞雪!我说我自己丑也不可能说我嫂子丑啊!她长那样还叫丑,那我去他们医院挂个号看看眼睛得了。”史唐激动地就差指天发誓了。
“你应该挂脑科。”
周晏京喝了口酒,入口香气滑顺,到了喉咙,烈酒的灼烧刺激感返冲上来,尾调的木质香里带有花果清香。
他真是被折磨得要疯了,连这酒都觉得像林语熙。
看起来温软柔顺,其实内里比谁都烈,后劲绵绵不绝。
“这什么酒?”
史唐拿起酒瓶看了看,“大摩威士忌,35年的。这酒还行吧?”
周晏京“嗯”了声,晃了晃杯里的酒液,陈年的橡木色,浓郁漂亮:“觉不觉得像林语熙?”
史唐表情憋了一下:“哥,你这问题问的,我该说像还是不像啊?我要说像,那不是怪怪的。”
旁边几个秒懂的顿时乐疯了。
“史唐,你找死呢吧!”
“京哥,我替你揍他!”
“滚滚滚,有你们什么事。”史唐站起来,把包厢里一样的酒都搜罗过来,开封的没开封的,堆到周晏京面前:“我嫂子都在这了。”
周晏京从钱包里掏了张黑卡塞他手里,抬手往他后脑勺上温柔地拍了两下:“去买个针线盒,自己把嘴缝上。”
史唐把他的卡揣屁股兜里:“你在我嫂子那受了气,就来找我撒气。”
一句话让周晏京的表情淡下来,把酒放下,从烟盒里抽了支烟。
史唐给他点了火,看他坐在那漠然地抽着烟,一向从容恣意的人,身上好似披了层冷寂的霜。
把旁边几个人都轰走,没憋住又多嘴了。
“哥,你既然那么喜欢我嫂子,之前干嘛那样啊?我可记得你那回怎么说的,我们都以为你对江楠姐一往情深呢。”
“我嫂子跟虞佳笑可不一样,虞佳笑那白痴天天咋咋呼呼的,你骂她一句她能回你十句,我嫂子看着脾气好,其实什么事都容易往心里搁,可敏感了。”
“我知道。”周晏京的嗓子比之前更沙哑了,夹着烟的手指揉了揉眉骨,“我比你更了解她。”
林语熙从小就喜欢什么事都忍着,很少生气,但一旦生气了,真的很难哄。
算起来,他可能是惹她生气最多的人了吧?
史唐也叼了根烟,纳闷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嫂子的?”
什么时候?
周晏京思索了一会:“不知道。”
林语熙小时候很不爱理他,对大哥倒是很稀罕,要么周晏京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爱着大哥。
以前他不知道原因,最近才知道,她那么小心眼,一直记着西瓜头的仇。
他那时候确实很爱逗她,十几岁的年纪,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妹妹,长得白白嫩嫩,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长的,跟个洋娃娃似的。就是性格闷了点,怎么逗都不爱说话。
周晏京是拿她当妹妹的,学校有人欺负她,他替她出气,罩着她。
林语熙从小就长得好看,刚来周家那会脸蛋还有两分肉嘟嘟的可爱,一看就是个小孩,到升高中时,已经出落得很招人了。
学校的男生总喜欢去招惹她,周晏京还在的时候,没人敢往跟她跟前凑。
他上大学一走,她就学会跟小男生勾勾搭搭了,大晚上地牵着手回家。
周晏京哼道:“不好好学习,学人家早恋。”
“那你可没资格说我嫂子吧。”史唐很公正,“谁有你谈得多。”
周晏京在烟雾里微眯起眼:“你今天皮很痒?”
史唐:“不痒不痒。”
在这件事情上,周晏京的确没有做到身为兄长的以身作则,他高中时的花边绯闻可比林语熙丰富得多。
周晏京从小混归混,教养其实很好,懂得敬爱父母,跟大哥兄友弟恭。
他在高中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因为当他表现出对金融的天赋与兴趣时,得到的并不是父母的支持,而是极力反对。
那时周晏京才知道,原来他从小获得的一切自由,不是因为父母纵容,不是因为他更被偏爱。
而是因为,打从出生起,他就是被当做一个玩物丧志不学无术的废物在培养。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父母宠爱着,其实那是一种流放。
他甚至再三向父母保证,自己不会跟大哥争夺家业,但这样的诺言并没有任何效果。
他不理解,难道是自己从母胎出来的时候就天赋异禀高喊着“我要争家产”,怎么就能让他们忌惮防范到这种地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懂周晏京的感受。
他是别人眼中体面尊贵的周家二公子,看似什么都拥有,其实他什么都没有。
他所承受的那些不公,无人能诉说,无人能体谅。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无数的不幸和苦痛在发生,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像一座繁华的商场,你只被允许待在一楼,上面的世界包罗万象,精彩纷呈,有无限的高度和广度,而你禁止踏入。
他们说:一楼已经什么都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要一个平等,要一个能够自己执笔书写的人生。
但周晏京就连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都没有。
他必须做一个废物,不仅不能沾手家业,也不能触碰金融相关。
因为忌惮,因为防范。
从那个时候起,周晏京个性大变,他开始随波逐流,放任自己,做一些从前不做的事,家里不喜欢他做的事。
比如打架,比如跟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比如交一些没营养的女朋友。
他长了一副迷人的好皮囊,家里又有钱,多的是女孩主动追他。
他花钱挺大方,要什么礼物都给,就是从来不花心思。
她们要么作一作闹一闹,要么直接分手,他也无所谓。
他用消极抵抗的方式抗争不公,也用消极接受的方式按照他们的意愿去做一个混蛋的废物。
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是消沉阴郁的,对什么都反感。
他会任性妄为地缺席考试,会在答题卡上完美地避开所有正确选项,考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全科0分。
有时在家里做着竞赛题,会突然觉得没意义,然后撕掉卷子。
没人期盼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有一天他烦躁地把卷子扔进垃圾桶,听见楼下有钢琴声,他把椅子往后翘,看见林语熙坐在那架三角钢琴前面。
下午的光线从明亮的窗口铺洒进来,她垂着浓长的羽睫,趁没人的时候在弹琴。
她的钢琴只有六岁以前学的一点基础,没学过的琴谱对她有点难度,弹得磕磕绊绊并不流利,还弹错了几个音。
或许是那个下午暖洋洋的阳光太舒适,或许是因为林语熙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能量。
周晏京烦躁的心情在那一刻平静了下来。